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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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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休養了半個月,孟懷昔的傷漸漸好了。這天林釧去看他,隔著窗戶見他坐在床頭,手裏拿著星河鏡。

鏡子上泛著星星點點的靈光,不知道他正在看什麽。

他的身體剛好一些,又動用法力。這麽個消耗法,體質能好才怪。

林釧氣他不珍惜身體,躡手躡腳地進屋,想抓他個現行。孟懷昔聽見了她的腳步聲,伸手一拂,鏡子上的光芒立刻熄滅了。

林釧皺眉道:“這法器會消耗你的生命力,怎麽還一天到晚像個寶貝似的揣著?”

孟懷昔仿佛沒聽見她的話,怔怔地坐著,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

林釧把星河鏡拿開了。孟懷昔依舊沒動,神情恍惚,甚至還帶著一絲恐懼的神色。林釧伸手在他面前一晃,說:“怎麽了?”

孟懷昔還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喃喃道:“瘋了,他瘋了……”

林釧莫名其妙,說:“什麽?”

孟懷昔靜了良久,終於恢覆了平常的模樣,輕聲說:“沒什麽。”

他這樣實在奇怪,林釧懷疑他是在鏡子裏看到了什麽。她拿起了星河鏡,想看個究竟。孟懷昔起了身,把鏡子拿了回去,說:“給我吧。”

他這個樣子很不同尋常,仿佛在刻意隱瞞什麽。他的嘴唇發白,頭上還滲出了冷汗,大約是剛才動用的法力太多,消耗了體力。

他把星河鏡裝在一只漆盒裏,放在行囊旁邊。林釧說:“你最近身體怎麽樣了?”

孟懷昔說:“已經養的差不多了。我打算明天回家一趟,把星河鏡送回去。”

星河鏡是孟家的法寶,既然找回來了,還是得盡早拿回去。林釧說:“要不要再休息幾天?”

孟懷昔說:“我已經沒事了。”

隔了這一會兒,他的狀況緩和了一些。林釧還是不放心,說:“那我陪你吧。”

孟懷昔便笑了,說:“好。”

林釧打開食盒,把飯擺在桌上,孟懷昔跟她面對面坐著。

晨光從窗戶裏照進來,林釧的身影在晨曦裏,籠罩著一層溫柔的光芒。孟懷昔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很珍惜這樣跟她相處的時光。

林釧擡起眼,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

她說:“看什麽?”

孟懷昔輕聲道:“看你。”

他聲音這麽輕,好像是在人耳邊說的,仿佛有一根羽毛輕輕地撩撥人的心尖。林釧有點招架不住,說:“你別看了。”

孟懷昔嗯了一聲,目光沒挪開,眼神中又帶了些覆雜的情緒。

他以前就是這樣,總是沈靜地思索。他的眼睛溫柔,看著人的時候總是給人以深情的錯覺。

孟懷昔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樣,你會失望麽?”

認識這麽久以來,林釧早就意識到他跟外表看起來很不同,骨子裏有種狠勁兒。她笑了一下,覺得自己對他的了解,比他意識到的要更多。

她搖了搖頭,說:“不會。”

孟懷昔便笑了一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拿起筷子專心吃飯。

吃罷了飯,林釧收拾了東西,孟懷昔送她出了門。走到竹屋外,孟懷昔目送著她離開。林穿過了吊橋,回頭望去,白色的人影站在竹林前,如同閑雲野鶴,超然物外。

月光美麗而溫柔,卻又蒼白且涼薄。

林釧心中悵然。什麽事都有它的兩面,如果不求全,它就總是好的。

回到梨棠小築,林釧把明天要出發的消息告訴了青鸞,馭風自然也是要去的。但他對孟懷昔還頗有微詞,待在劍裏不肯露頭。

“有姓孟的在,我就不去了。”

林釧說:“為什麽?”

馭風說:“你不知道?那小子差點就把人都害死了,你還想原諒他呢?”

青鸞道:“也不能怪他……孟師兄是運氣不好,被附身了嘛。”

馭風冷笑一聲,說:“長得好看就是好,賣一賣可憐,天大的事也能揭得過去。我聽說他還失憶了,呵,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林釧知道是自己不信任馭風,讓他一口氣到現在還不順,把脾氣都發到孟懷昔身上了。

她說:“你不是也差點把他打死了嗎?他都養了半個多月的傷了,你還覺得不痛快?”

馭風哼了一聲,說:“那小子除了會裝無辜,還要碰老子瓷。幸虧沒死,要是他死了,你們還不是要賴到我頭上。”

青鸞沒忍住笑了,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馭風,遇上這樣一位白蓮花師兄,跟他待在一起什麽黑鍋都是自己背,確實氣都要氣炸了。

林釧也笑了,說:“好吧,那你就留在這裏。哪天被長老發現了,一巴掌把你打成重傷,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成不成?”

馭風畢竟是怕那些老頭兒的,閉嘴不說話了。好不容易修煉出個人樣兒了,哪能隨隨便便就打回煤球狀態呢。

林釧從床底下掏出一壇酒放在桌上,打開封泥,酒香飄了出來。

馭風聞見了,果然沒忍住,從劍中鉆了出來。

他一把摟過了酒壇子,深吸了一口氣,眼睛亮了起來。

“女兒紅,不錯啊,聞著有年頭了。”

林釧說:“給你存的酒,能糊弄麽。”

只要有酒,馭風就好相處多了。他抱著酒壇子,仰頭豪飲,喝出了飛瀑倒灌的氣勢。林釧等他喝完了酒,估計他心情好些了,說:“明天出發,今天好好休息。”

馭風晃了晃腦袋,醉醺醺地歪在桌子上,居然還挺拗。

“老子……不跟他一起走。”

林釧有點無奈,說:“那我就不勉強了,你留在這裏吧,等過段時間我再來接你。”

她說著轉身,馭風忽然擡起手拉住她的衣袖,說:“不行。”

他趴在桌子上,意識不清醒,卻執著地說:“不能讓你一個人走。”

林釧低頭看著他,說:“那你想怎麽樣?”

馭風答不上來,半天才迷迷糊糊地說:“我得跟著你,守著你。”

林釧正有點感動,馭風又說:“你跟我有契約,答應我的事還沒做到……不能讓你跑了……”

林釧哭笑不得。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睡著了。林釧把袖子從他的手中抽出來,他閉著眼,還虛空地抓了一下,仿佛怕人離開他。

他總是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不光是形單影只,心也是孤獨的。

這人的嘴那麽損,脾氣也不怎麽好,要是連自己也不要他,恐怕天底下就沒人收留他了。

林釧嘆了口氣,輕聲道:“算了……只要你聽話,我走到哪裏,都會帶著你的。”

次日一早,林釧收拾了行李,去昭元殿跟掌門辭行,湛如水和唐裁玉也一起來了。

孟懷昔背著劍走在前頭,招搖長老攏著袖子,跟在他後頭蛇尾游弋,就像個操心的老父親,嘮叨個不停。

招搖長老說:“不再休養幾天?”

孟懷昔溫聲說:“已經沒有大礙了,回家休息吧。星河鏡還是得盡早送回去。”

招搖長老便說:“那你回去坐車,別騎馬顛簸。”

孟懷昔應了一聲,招搖長老又說:“到了家好好休息一陣子,別跟著他們瞎跑。你的身子跟他們沒法比。那幫小子丫頭,一個個壯的像牛一樣,也不知道是吃什麽長大的,這麽經折騰……”

他說著,又開始心疼自己養大的乖徒弟身子骨不好,恨不能從自己身上抽點血給他補一補。

孟懷昔知道他關心自己,微笑道:“放心吧師父,我也好久沒在家待了。這次回去多陪陪我娘。”

招搖長老便放了心,跟著他進了昭元殿。其他人已經到了,正在跟掌門辭行。掌門見人都齊了,說:“快到七月十五了,中元節百鬼夜行,記得去澧都維持秩序。”

澧都又名鬼都,是地府跟人間的連接處,陰氣最盛。每年百鬼夜行,蜀山總要派得力弟子去保護百姓,防止發生動亂。

大家答應了,掌門又說:“血衣門的人近些年越發猖狂,危害江湖,就連無辜百姓都受了他們的害。你們如果遇上了這些宵小,要盡量鏟除。”

林釧等人點頭。身為蜀山弟子,斬妖除魔保護百姓,是他們的職責。

掌門又說:“但若是遇到難對付的敵人,還是得想點策略。”

招搖長老接口道:“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千萬不要頭鐵硬上。實在不行就回來找師父幫忙。你們都是老頭兒們千辛萬苦教出來的,一定要珍惜自己的性命。”

掌門笑了,說:“對,懲奸除惡重要,性命也重要。為師希望你們都平安。”

縱使是嚴師,也有溫情的一面。眾人有些感動,點頭應是。

告別了長老們,一行人走到山下。孟懷昔家裏人聽說少爺受了傷,派了車馬來接,已經等了大半天了。孟懷昔停在林釧跟前,想跟她說幾句體己話,但馭風就站在他們旁邊,一步也不挪。

孟懷昔便笑了一下,說:“林師妹,我這次回去,打算多陪一陪母親。上次回去,她就很希望我留下來。”

林釧點頭道:“應該的,你的傷也需要靜養,在家多待一陣子吧。”

孟懷昔說:“七月十五,我在澧都等你。”

之前孟懷昔跟隨長老去過幾次澧都,一直沒出什麽差錯。今年癸酉,天幹地支都屬陰,鬼氣格外旺盛,因此要格外留心。

林釧答應了,孟懷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上了車。

眾人目送著他的車隊走遠了,湛如水嘆了口氣,悵然若失。馭風雖然面無表情,但看得出來,沒了對頭,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跟他一樣愉快的人還有唐裁玉,大少爺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袍,紮著劍袖,衣襟上金線繡著半幅展開的鶴翼,十分瀟灑。

孟懷昔走了,小師妹終於能多看他兩眼了,他自然要穿的醒目一些。唐裁玉說:“還有一陣子才是中元節,這期間咱們去哪兒?”

林釧說:“繼續往東走吧。游歷嘛,哪裏有不平事,咱們就去哪兒。”

其他人沒有意見,湛如水忽然說:“我想回家看一看,好久沒見我娘了。”

她看了唐裁玉一眼,征求他的意見:“行嗎?”

唐裁玉拒絕不了她的要求,何況本來就沒有特別的目的地。他立刻說:“可以。”

林釧笑了一下,說:“好,我記得你家是在湘西。”

湛如水說:“對,在武陵山裏的苗寨,離這兒最多三天的路程,我帶你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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