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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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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房時,鄒也問起趙星橋的事,一臉調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你喜歡這種口味的?”

紀一舟不置可否,鄒也尋思片刻,咂摸咂摸嘴,拍拍他的肩膀:“模樣好看,年紀又小,嘖嘖嘖,我咋遇不見這種極品小男友呢。”

租房中介在兩人前頭帶路,紀一舟笑笑,擡高語調:“所以說我勸你趕緊買房,興許下次就遇到這麽好的租客了。”

中介趕忙回頭:“鄒先生還有購房計劃嗎?也可以聯系我們哦,我手頭有很不錯的房子,這個小區就有,您想去看看嗎?”

鄒也尷尬一笑,那頭已經把pad推到他臉前,熱情洋溢地展示起房屋照片。

紀一舟怡然自得,放慢腳步跟著。冬季午後日光和煦,輕柔地籠在臉上,他忍不住閉上眼,享受這一刻的安寧。他聽到周圍的鳥鳴,有麻雀、灰喜鵲和白頭鵯,不同聲音交織著,大概能傳到級遠的地方。他喜歡冬天,空氣好像都要比夏季清透,萬物遼曠,很少擁擠在一起,各有各的寂寥。

不知道植物在此時是否會感到孤獨。想到此處,他暗覺好笑,明明已經過了三十歲,遠離校園多年,他還是會想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

下午,鄒也挑到一處不錯的房子,當即簽約,風風火火開始搬家。鄒也的行李都在前任家,紀一舟開車送他,說不著急,不妨挑個對方不在的日子,避免尷尬。鄒也搖頭:“不能打擾你們二人世界。”

“也沒那麽好,”紀一舟淡淡道,“興許沒多久就散了。”

“正是因為這樣,才要好好珍惜每一天咯。”

到對方樓下,鄒也說東西不多,他自己上去,一會兒就下來,連火都不用熄。

紀一舟說好,坐在車裏等他。看著鄒也下車、小跑進樓道,他有些恍惚,心想這人昨天還哭得眼都腫了,今天立刻生龍活虎起來,委實瀟灑。

他恐怕做不到這一點,當年和譚汐分手……紀一舟思索了好一陣,想不起當時消沈了多久。那兩年的記憶被有意擱置,學業、戀愛都慘遭失敗,一度自認為是失敗透頂的人,斷斷續續吃藥,失眠或嗜睡,很多事都記不清了。如果是正常狀態,分手也會導致這麽糟糕的後果嗎?紀一舟不太確定。

要是他和趙星橋分手——其實有過類似的事,看來那小子也不是瀟灑的人,興許會躲起來抱著枕頭大哭呢!

紀一舟笑了。趙星橋讓他想起的,似乎都是好笑的事。

不一會兒,鄒也提了兩只箱子走出來,紀一舟打開後備箱,下車去接他,看到那位前任跟了下來。

對方目不轉睛地望著鄒也,但他頭也沒回。紀一舟幫他把行李放好,回頭看,那人直楞楞站在樓道口,臉上仍眷戀不已。

“要再說兩句話嗎?”紀一舟問。

“沒必要。”鄒也低著頭,動作極快地坐進車裏。

紀一舟朝那人揮手,上了車,鎖門、系安全帶、轉動鑰匙。車子起步,而後提醒他安全帶沒系好。

紀一舟看一眼鄒也。這人靠在椅背上,扭頭望著窗外,不知是什麽表情。

“安全帶。”紀一舟提醒道。

鄒也遲了一瞬,忙去拉那帶子,笑道:“抱歉啊,我還以為系了。”

紀一舟降下車窗,目視前方發動車子,說:“抽屜裏有盒煙,你幫我拿一根?”

“我還以為你戒了。”鄒也取了一支,點好火,遞到他嘴裏。

紀一舟嘆息:“戒不了啊,總有應酬。你也來一根?”

鄒也說行。而後兩人都沒再開口,沈默著抽煙,繚繞的煙霧飄到車外,頓時消散於冬日的空氣中。

紀一舟本想叫鄒也一起吃飯,他仍拒絕了,說東西不多,也還是得收拾。紀一舟沒有強求。臨了,鄒也說謝謝,他笑笑,沒再開口。

回家的路上有些堵車,紀一舟把窗戶開到最大,想盡可能讓身上的味道散去。紀明亮不喜歡煙味。趙星橋大概也不喜歡。

想到趙星橋,他有些生悶氣:幹嘛老想到他,何況還要顧忌他的感受?才不要,我只是不想被紀明亮討厭。

這時電話響了。他猜又是趙星橋,興許決定好晚飯是什麽了,要打來邀功。

他接起電話,惱道:“我都說了,會晚點回家。”

那頭兩秒後才響起回應:“是我,譚汐。”

前方擁堵的車流一時看不到頭,紀一舟踩著剎車,深呼吸了數次,心平氣和地問他有什麽事。

“我和阿姨去見了趙星橋。”

紀一舟沒有回答。

“本來這也不是我該說的話……”

“那你幹嘛要說?”

譚汐被他懟得無言以對,幹笑兩聲,哄道:“我只是擔心你……你別掛電話,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老實告訴你,我長話短說。”

紀一舟冷笑,聽他絮絮叨叨地覆述著那場談話的內容,言畢,譚汐長嘆道:“我擔心他會對你有所隱瞞,要是欺騙了你,你會難過的。”

前車的剎車燈有些亮,紀一舟瞇起眼睛,淡淡道:“我知道了,你還有別的事?”

“……你怎麽也對我發火?”那頭聽起來很無奈,故作輕松地說,“老情人敘敘舊,當年也是好聚好散,你好歹拿平常心對我。”

“我現在這個態度,已經用盡了全部的涵養。”

“嗯?”譚汐好像還在笑。他向來是這幅游刃有餘的模樣。當年戀愛時,他形容紀一舟是張牙舞爪的小貓,兇得很,卻可愛極了。他大概不覺得小貓會對人造成什麽傷害。

紀一舟深吸一口氣,高聲道:“我去你媽的*!臭傻逼!去死吧你!你以為你是誰啊?老子早八百年都忘了你姓甚名誰,長什麽模樣了。現在倒是想起來了,畢竟全世界都沒人比你更自戀自我了!表演什麽情聖呢?前腳把人甩了,後腳在這兒裝深情,你們這些傻逼怎麽一個個都又想不幹人事,又想占據道德高地呢?站得那麽高,你也不怕哪天被雷劈了。滾你媽的*!”

他一口氣罵得酣暢淋漓,只恨自己用的是手機,沒法用更豪邁的姿勢掛電話。

而後他長籲一口氣,跟在車流中,把車子開得愈發穩當。

之所以這麽生氣,或許是因為遷怒,這人剛好撞在了槍口上,或許是因為當年那份痛苦始終不曾散去。這些年裏,紀一舟對所有人,包括自己,談及那段戀情時,總是笑著說對方已經做得很好,沒有誰能忍受那時的他。

但那是謊言。他得承認,在譚汐說“你令我失望”後,有那麽一個瞬間,他確確實實感受到了怨恨。

愛著他的時候說“你怎樣都可愛”,他的敏感多思、散漫溫吞都顯得與眾不同;但事實上誰能完全接納他的全部呢?連他自己都無法接受的部分,怎能奢求旁人忍耐。

承諾是不可靠的,也許當時的心情千真萬確,但一切都處在變化當中。

紀一舟認為,於情於理都沒必要怨恨譚汐。可惜有些事總在情理之外,該如何命名這些事呢?“本我”“欲望”還是“真實”?

他想到真實,又想到趙星橋,趙星橋喜歡真實的人。

終於到家了,紀一舟把車子停好,自嘲地笑,心想那家夥是個熱血上頭的、中二又沖動的笨蛋,他恐怕連真實的人是怎樣的都不清楚。

上樓之前,紀一舟做好了他能想到的全部準備,不管打開門後趙星橋說什麽,他都能坦然應對。他覺得他對趙星橋沒有期待。

然而趙星橋好像總是出乎他的意料。

一出電梯間,紀一舟就嗅到樓道裏彌漫的煙味,聽到紀明亮激動不止的狗吠聲。他暗道不好,沖進家裏,心想無論如何都要把狗子救出來。

打開門,整個房間都彌漫著白煙,紀一舟捂緊鼻子,揮開眼前的煙霧,罵道:“你再想報社,也犯不著縱火吧!”

紀明亮沖過來,繞著他哀求。紀一舟扯著狗往外跑,聽到趙星橋在屋裏咳嗽連連,他正準備打消防電話,趙星橋過來了:“你回來啦?怎麽不進屋?”

紀一舟黑了臉。

趙星橋系著圍裙,手裏拿了一雙長筷。他大力開合著門,解釋說:“我已經開窗了,應該一會兒就散掉了。”

“你在幹嘛?”

“烤肉。”趙星橋臉不紅心不跳,還帶了幾分無辜的困惑,“黃油煙點好低,一下鍋就糊了。菜譜上沒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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