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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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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協上上下下幾十號人,秋游來了多半,允許攜帶家屬,浩浩蕩蕩一大車人,包了整個農家賓館。

趙星橋還沒停好車,紀一舟已經哀嘆一聲,望著滿院子跑的小孩,回頭瞧一眼紀明亮。狗子不懂他為何臉帶同情,歪頭望著他。

趙星橋問:“你怕他們欺負狗?”

“這年紀的小孩狗都嫌。”紀一舟歪過身子摸摸狗頭,“紀明亮性格好,又能忍……”

“你放心,要是他們欺負它,我就把他們趕走。”

紀一舟樂了:“你還能跟小孩置氣?”

“我又不是民協的人,不怕他們說閑話——畢竟是你帶我來的,是不是不太好?”

紀一舟大笑,拍拍他的肩膀:“任重而道遠,紀明亮就交給你了,小趙同志。”

兩人一狗慢悠悠溜達進院子,為首的男孩一看見狗,眼睛頓時亮了,指著紀明亮大喊:“狗!狗!”

整個院子的人都循聲看來,不怕狗的幾個孩子當即跑過來,紀明亮屁股一歪藏在紀一舟身後,滿眼都是驚恐。紀一舟忙安撫它:“別怕別怕,小朋友們都是喜歡你呢,你跟他們玩。”

紀明亮哀怨地低嚎,仰頭看他。它要是會說話,肯定要破口大罵:嘴上一套手上一套,你要我玩,你還抓我項圈!

趙星橋大手一擋,把小孩們攔在身前,正色道:“當心它咬人。狗狗到了新環境會緊張,被咬到就不好了。”

坐在樹下打麻將的大人們聽見這話,忙喊孩子們躲遠些。兩人一狗同時松了口氣,趙星橋回過味來:這大概叫一個□□臉,一個唱白臉,興許紀一舟就是為了這才帶他來的。

他看紀一舟,那人已經牽著狗子大搖大擺穿梭在同事之間,笑容滿面地開始打招呼了。

這是被利用得一幹二凈,趙星橋低笑,只覺得紀一舟實在可愛。這般坦坦蕩蕩的利用,是不是意味著,紀一舟很了解他?

李苑在打麻將,隨口跟紀一舟打了招呼,就喊趙星橋過去,向同桌的人介紹他。她下手是小譚,另兩位一個是編輯部的周編,一個是民協的汪副秘書長。汪秘書長早聽李苑說了他一個上午,見趙星橋過來,連聲說這孩子確實長得一表人才。

“那可不,當時我還想啊,要是小趙轉正留在咱們編輯部,咱們每年的籃球賽冠軍還不是手到擒來?文聯、劇聯、雜技協會那些人,統統不是對手!”

趙星橋坐下看牌,聽李苑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無,一心想找個地縫鉆下去。

小譚看著他笑:“難怪苑姐老誇小趙呢——我是不是該叫趙前輩?趙學長?趙同志?”

“叫趙哥哥也行嘛。”秘書長開玩笑,周編也跟著起哄,李苑推趙星橋一把:“問你呢!”

“趙星橋就好。”

周編笑道:“小趙一點沒變!”

大夥邊笑邊摸牌,周編又道:“現在的小孩都這樣,我女兒,汪老師您見過吧?比小趙小兩級,在家也不愛說話,跟我還好些,跟她爸就不行,這不,糟老頭前兩天還埋怨呢,說小瑩跟同學聊天一聊聊一宿,在他面前屁都不放一個!”

“我看蠻好,女孩子文靜點好,都學得像李苑一樣,可就糟糕了。”

“您說誰呢這是!虧我上一把還給您點炮呢。”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等著自摸大的呢,不想和你這張,你非要出。”

李苑一拍桌子,摸起一張牌嚷道:“那我可要認真啦!這張我就能贏——白板!”

她姿態誇張,惹得另外三個哈哈大笑。李苑小聲問趙星橋能不能看懂,趙星橋說只懂大概,李苑道:“那行,你幫我看看小譚的牌,看看局勢是不是對咱們有利。”

“李老師,你可不能欺負我。”小譚嗔她一句,轉臉道,“趙星橋,李老師這是作弊,你要是個正直的人,就幫我看她的牌。”

趙星橋楞住,一時不知說什麽,周編道:“看吧小譚,你叫名字人家就不答應,非得叫哥哥才好呢!”

趙星橋嚇得趕忙擺手,小譚還沒說話,紀一舟打後面過來,手臂搭在趙星橋椅背上,笑道:“你們可別欺負他了,人家現在是市電視臺記者,可不敢隨便招惹。”

大夥又是笑,李苑拉紀一舟坐下:“你來得正好,我去看看我老公,他們釣魚呢。”

周編笑道:“這才分開多久?”

“才不是想他呢,我去笑話他一下,他肯定一條也沒釣到!”

“那可不行,他釣不到,咱們今天晚上吃啥?”

汪秘書長道:“我看咱們單位的人都不行,一個個就不像會釣魚的人。還得李苑出馬,往河裏一站,一女當關,萬魚莫開!”

紀一舟笑,把紀明亮交給她:“狗子玩累了,去玩玩水也行,興許還能幫你捉魚。”

小譚說沒想到紀一舟養這麽大的狗,看不出來。

紀一舟摸了張牌,淡淡一笑,攤牌道:“和——怎麽看不出?”

“主任看起來像是養貓的人。”

紀一舟笑笑,沒再多問。

李苑一走,牌桌上頓時安靜下來。趙星橋不由放松下來,看他們打牌,看著看著就走了神:原來紀一舟的手指很長;不管手裏的牌是好是壞,他的神色都不曾變過,平平靜靜的;偶爾會停下來思索,只有那一小會兒,他會微微傾身,一旦想明白,就重新靠向椅背。

小譚的意思,興許是說紀一舟像貓。趙星橋想,紀一舟可不就是貓?慵懶的、狡猾的、機警的、神秘莫測的、難以靠近的,連帶著工作時那份游刃有餘的認真,也像極了捕獵的貓。

趙星橋倒是更喜歡狗,狗比較明白易懂。但是,他看著紀一舟的側臉,心想貓也很不錯。

正想著有關紀一舟的事,周編問起趙星橋的工作,又繞著彎談到戀愛。

趙星橋老實道:“我有了心儀的對象,還在追。”

紀一舟面不改色,碰了小譚的九筒,單釣聽一條。不是好牌,只剩下一張了。

小譚揶揄道:“看不出,趙哥哥是個情聖。”

“我還挺好奇,小譚是怎麽看人的?”紀一舟問。

“就憑感覺呀,女人的感覺都很準呢。”小譚笑的時候臉上有兩枚小酒窩,更顯乖巧甜美,“我就感覺,紀主任有點難接近,趙哥哥就蠻平易近人的。不過人不可貌相,興許你倆正相反,其實紀主任很親切,趙哥哥才是高嶺之花。”

紀一舟一想,忍不住笑了:“興許真是。”

小譚道:“你看,我跟趙哥哥說話,他就不搭理我,都得紀主任捧場。這不正說明您很親切嗎?”

紀一舟看向趙星橋:“真這樣?”

趙星橋站起來:“我過去一下……”

他說完就走,眾人大笑,小譚道:“李老師說他可好玩兒了,正經得像個古人,原來真這樣。”

“你們該不會早約好了要逗他吧?”

“哪有哪有,我就是一時興起。”小譚嘆氣,“本來想跟李老師一唱一和呢,誰想她先跑了。我一個人戰鬥力還行,奈何紀主任護犢子!周編,你評評理,紀主任是不是總拆我臺?”

周編笑著搖頭,汪秘書長道:“周老師這是替閨女看上小趙了,才不會站你。”

“咦?周老師,這種事可催不得,越是管得多,孩子就越叛逆。我跟您女兒差不多大,我可太懂了,我爸媽給我介紹的對象,我一個也不想見,總覺得被他們管著不舒服。”

周編笑而不語,紀一舟終於摸到了那張一條,一拍桌:“和!小譚,你這是司馬昭之心呀。你也看見了,那小子是個悶葫蘆,不靠譜。”

“紀主任胡說!”小譚被他惹了個大紅臉,又輸了牌,一看籌碼,攤手道,“我又輸光了!”

四人一算,汪秘書長贏了周編和小譚兩家,紀一舟揉著肩膀說累得很,晚上再玩兒,小譚嚷嚷著晚上非要贏回來。紀一舟前腳遛,她後腳跟著,追問將才那話什麽意思。

汪秘書長笑道:“這孩子以後活脫脫又一個李苑!你們編輯部就不缺活寶。”

周編失笑:“李苑那是缺心眼,小譚可不一樣,到時候我跟老張退了,編輯部興許要交給小譚呢。”

話頭一啟,兩人聊公事去了。小譚一直追著紀一舟跑到大門外,趙星橋蹲在門前,身邊圍了三個小孩。

見紀一舟出來,趙星橋站起身:“打完了?”

“沒輸沒贏,剛剛好。你們幹嘛呢?”紀一舟湊過去看,黃土地上用樹枝畫了個直角坐標系。

這三個孩子都是初中生,他們在聊新學的函數,趙星橋便湊過去聽。聽著聽著忍不住插嘴聊起來,眼下給他們出了新題目:以原點為圓心,在坐標系上畫一個半徑為1的圓,這個圓可以用函數表示嗎?

小譚作頭痛狀:“這不高中知識嗎?”

“所以我要他們從幾何的角度去思考,從圓的定義和勾股定理來想,就很容易了。”

他話音將落,為首的女孩已經想到了,叫著他“星橋哥”,拿樹枝在地上畫起來。

紀一舟笑著看他們說話。

女孩想到了如何解,趙星橋誇她聰明,問她如果圓心的位置改變了,函數表達式怎麽算。幾個孩子嘰嘰喳喳討論起來,趙星橋一面聽著,一面點頭,在他們遇到瓶頸時及時提點,有思緒時會鼓掌稱好,很是認真。

小譚看看他,又看看紀一舟,悄沒聲跑了。

孩子們推出圓函數的標準方程,又圍著趙星橋問別的問題,嚇得他連連擺手:“一下子學太多消化不了,你們先想想,明天再講吧。”

“那我要哥哥的QQ號!以後就問你數學題,你講的我一下子就懂了。”

“我也要!”

趙星橋好容易才脫身,對紀一舟說聲抱歉,紀一舟笑:“蠻好啊,你很會跟小孩相處嘛。”

“只是提到數學題而已。”

兩人散步去河邊接紀明亮。紀一舟道:“講得很清楚,你如果去教書,肯定是很好的老師。”

趙星橋苦笑:“中學知識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的。”

“自己明白和能給孩子講明白,是兩碼事。”紀一舟揉捏著發酸的肩膀,“我覺得你很了不起。”

趙星橋臉一紅,低下頭去。

紀一舟笑,拍他的背,要他挺直脊梁:“沒看今天周編和小譚都爭你呢?剛才還有同事問我你多大、什麽工作呢。”

“剛才謝謝你。”

“咱倆誰跟誰,哎,我說正經的,你不覺得小譚蠻好?”

趙星橋皺眉:“我不太喜歡她。”

“咦?我覺得她跟李苑蠻像啊。”

“不一樣,我認為苑姐是真誠的人。”趙星橋道,“那個女孩不是。她這一局也輸錢了吧?她會故意輸牌。”

紀一舟苦笑,正想說什麽,忽聽身後有人冷冷道:“高高在上在背後議論他人的人可太真誠了。”

兩人回頭,小譚拎著三罐冰可樂站在不遠處。

這畫面可太熟悉了,紀一舟退開兩步,離趙星橋遠些。

小譚一罐可樂沖著趙星橋腦門扔過來,趙星橋也沒躲,“咚”得一聲實實在在挨了一擊,可樂罐子炸開,飲料淌了他一身。

紀一舟心想:當年我也應該以這種氣勢掄他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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