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宇似乎是被顧瑤磐的話說得楞了楞，但隨即便點了點頭，臉上帶著些豁出去的神情，似乎是知道如果再隱瞞下去的話，他也實在是找不到什麽幫手了。

只見他的袖口輕輕抖動了一下，一只小小的背生雙翅的小蟲子便爬了出來，那樣子長得很像蜜蜂，生著一對黑芝麻大小的覆眼，但是口顎處卻生著一對尖利的口鉗，尾部更是帶著一根跟它整個身體一般長的長針，渾身的淡金色在包間裏的燈光照射下，竟然像是金子打成的一般，看起來既精致漂亮卻又詭異恐怖。

陶孟楚警惕地看著這個只有他一個指節大小的蟲子，苗疆蠱毒威名赫赫，由不得他不提著幾分小心。

顧瑤磐卻只是看了看這小蟲子，伸手輕輕地在那小小的口鉗上微微一觸便收了回來，快得陶孟楚都來不及阻止。

“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看著小蟲子遲鈍地反應，顧瑤磐的眼睛望向了昆宇。

“是啊！寨子裏的蠱蟲全都成了這樣。”昆宇的臉色也不好看。

自從他記事起，這只金蜂蠱就一直跟著他，以往哪裏會出現這種被人碰到居然還一動不動的情況？如今這樣子，根本就和傻了一樣，哪裏有半分蠱蟲該有的敏捷和兇猛。

顧瑤磐不出聲了，只是看著昆宇將這只慢吞吞的小蟲子重又收回了袖中，眼裏有些光芒閃爍，她的手不自禁地撫上了腕上的細繩。魔姬如何祭煉是魔族秘辛，無人可知，但想來總脫不開生靈獻祭。

會是你嗎？顧炎？

陶孟楚看了看不出聲地顧瑤磐，轉向昆宇道“你們的寨子在哪裏？”

他明白顧瑤磐想要去尋找小妮的急切心情，但有些事碰上了也不能當是沒碰到，更何況這還是榮文圭特意讓他們去支援的地方。

“雷公山。”昆宇看著陶孟楚道。

雷公山是苗族聖山，位於雷山縣，終年多霧，苗寨星羅棋布多不勝數。陶孟楚和顧瑤磐跟著昆宇的腳步一路進山的時候，很是觀賞了一番霧鎖苗寨，滿山紅葉，梯田層疊的美景。

若不是昆宇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好，一路上沒有太多介紹的興致，兩人這次倒真的像是出來旅游一般。

昆宇所在的苗寨位於雷公山的最高處，站在寨子的入口處回望，另一邊半山腰處的一片苗寨正點綴在層層梯田之間，被一片金黃的稻田淹沒其中，暗色的屋瓦和寨墻看上去十分顯眼，不時地，還有一些身穿著各式紮染花紋大褂的苗民在其中出出進進，一派原生態的生活畫卷。

“兩位，這邊請。”

昆宇沖著眼前的石板路擺了擺手，當先走在了前頭。

與半山腰那處炊煙裊裊的鮮活畫卷相比，眼前的這個苗寨莫名透著一股死氣沈沈的暮氣，就連偶爾路過的寨民臉上也帶著些灰敗頹喪，讓跟在昆宇身後的陶孟楚和顧瑤磐兩人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昆宇對那些寨民們側身讓路的尊敬行為只是草草地點了個頭，便急不可待地帶著陶孟楚和顧瑤磐沖著寨子最高處的一間外表看上去非常簡單的土坯房走去。

“巫父！有客人來了。”昆宇站在屋子外頭大聲地喊了一句。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土坯房，三間大屋連著，外圍一圈半人高的土墻象征性的圍了一圈算做是院子。事實上，外頭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大門口去。而此時的院子裏正晾著一架竹制的四層竹匾，上面鋪滿了晾曬得幹枯的植物，聞上去有一股說不出的藥味，屋檐下的一串串紅艷艷的幹辣椒加上曬得幹枯的金黃玉米在這間屋子灰突突的背景下硬是掛出了一股金壁輝煌的味道。

聽到外頭昆宇的喊聲，三間大屋正當中一間對開的門板便打開了半扇，一個留著頂頭辮的半大小子探出了頭來，警惕地看向屋外，待到看清昆宇，這才不聲不響地走出來，打開了院門。

“阿父在裏屋歇息。”半大小子的嗓子有點啞，像是傷過，聽起來的聲音就像是粗砂紙磨礪一般，幹澀刺耳。

“這是巫父身邊的阿苗，一直跟著巫父修行，將來會繼承巫父的衣缽。”昆宇對著陶孟楚兩人介紹道，隨即又轉過頭對阿苗道

“阿苗，這是山外請來的客人，這位是陶先生，這位是顧小姐，我帶他們進去見巫父，你倒兩碗待客水來。”

像是明白了昆宇的意思，阿苗帶著警惕和懷疑的眼神在陶孟楚和顧瑤磐身上掃了兩圈，沒說什麽，轉身去了側屋。

“走吧。”昆宇當先走了進去，輕輕敲了三下屋門，聽到裏面傳來了一聲壓抑的咳嗽聲，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有些暗，大屋的窗戶不是玻璃的，草紙糊的格窗用一支竹枝撐著，照進來的光線有限。客廳的當中擺放著一個不大的火塘，圍著火塘放著好幾個不知是什麽織物做成的坐墊，主人位上坐著一個佝僂著身子，頭上裹著暗藍色纏頭的老人，看見三人進來，便擺了擺手，示意三人坐下說話。

深秋的山裏潮氣重，火塘裏早早就燃起了火種，只是燒得並不旺，老人也不看三人，隨手掀開身上裹著的氈毯，往火塘裏添了一根枯枝，一陣火苗舔上柴枝的“畢剝”聲便在屋裏響起。

“巫父！這兩位是我從山外請來的朋友。”昆宇的表情很嚴肅，帶著敬意和幾分隱晦的討好，似乎在期待著看到這個老人的讚同。

陶孟楚和顧瑤磐盤腿坐下，靜靜地看著面前的老者，在聽到昆宇介紹的時候，這個老人耷拉的眼皮掀了掀，瞇成了一條縫的昏黃眼裏，有精光一閃而逝。陶孟楚和顧瑤磐兩人向對方客氣地笑了笑，彼此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老巫父沒有開口，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昆宇的話一樣，看了兩人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阿苗端著茶盤走進來，給四人都端上了一盞冒著熱汽的茶水，幹凈得像是帶著些透明的細白瓷茶盞足有顧瑤磐的半個手掌大小，捧在手心裏剛剛好，茶盞裏桂花黃加上青草綠的不知名植物正散發著馥郁的芬芳。

陶孟楚和顧瑤磐兩人客氣地接過茶盞，捧在手裏禮貌地輕啜了一口，微微地松了一口氣。

屋子裏陷入了短暫的安靜，阿苗上了茶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了四人安坐在火塘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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