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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舊憶成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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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聆雨周身一個冷顫,擡手覆上那環繞於腰間的大手,低眉便是眼眶濕潤,一滴眼淚落在鴛鴦錦面上,倏忽散逸無痕。散逸的淚痕,一如心中漾起的暖流,圈圈波紋,慢慢地向著四周擴散,直至爬滿全身。

“莫哭,莫哭泣。”秦嵐扳過她的身子,有些心疼,俯身在那唇瓣上啄了幾啄,又一寸寸地吻了下去,將她臉上的淚珠兒滴滴啄食幹凈。

秦嵐的頭靠在月聆雨的肩膀上,仿佛是想起了什麽,聲音裏多了幾分悵然,“聆雨,這些日子,我常常在想,如果你從小便沒有出生在王家,現在也不必活得這麽辛苦。”他轉頭長嘆一口氣,倏忽心疼起來,“若是那樣,你必定如幼年之時,幸福快樂,永遠天真無邪。”

那一聲細小的言語,仿佛是撩動了聆雨心中,隱藏最深的一根琴弦,徐徐拉開,將她的心寸寸揪緊。月聆雨周身一個哆嗦,閉眼便是淚如雨下。她轉過頭去,那些心底最深最重最陰最暗的記憶,就不要再觸碰了吧!既然已經走到了陽光下,又為何一二再,再而三地將那陰影想起呢?

父王,死了?不用去想,亦不用去看。在她踏出月櫻國土的那一刻,這個結局,便早已料到了。那樣傲視蒼穹的王者,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算計,終日躺在床榻之上,看著祖宗多年累積下的萬裏江山,就這樣一點點葬送,卻又無能為力。這樣的折磨,或許死亡,才是對他最好的解脫吧!

月聆雨仰頭,用盡全力地擠出一絲笑容,“可是我現在,已經很幸福了啊!”

“哈。”一聲長笑。秦嵐便是擡手,將懷中的女子打橫抱起,旋轉幾周,放於榻上,目光凝視幾番之後,俯身便是覆了上去,在那唇瓣之上輕輕啄著。伸出手來,將她周身的白紗褪去。

月聆雨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面容之上漾起幾分微紅來。她擡手,似有似無的掙紮著,“殿下……”

“嗯?”仿佛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秦嵐拂袖,將那燃著的紅燭打滅,方才俯下身去,伸手探進了她的衣間。

指尖幾分滾燙,秦嵐感到身下的女子微弱顫抖著。咬了嘴唇不敢作聲,不由得心頭蕩起一陣憐惜來。擡手輕拍她的肩膀,吻上她的額間,“沒事的。”

纖細的手臂環繞住秦嵐的脖頸,月聆雨聲音沙啞著,低低一聲輕喚。“夫君。”

“嗯?”仿佛受了極大的震動,秦嵐的身形略微顫了顫,隨後便是一個濃重的吻落下。鋪天蓋地而來,將她幾欲吞沒。

他扣住月聆雨的雙手,層層剝開她的衣衫,火熱的唇灼熱著,將她周身吻了個通透。之後的種種。順理成章。

洞房花燭燭光輝,佳人含笑把燈吹。金針刺破桃花水。不敢高聲暗皺眉。遲到了四個月的圓房,堆積如許的熱情,到了此刻,方才噴然爆發。那滲入到骨子裏的歡愉,一直持續到窗前的斑斑紅燭,燃盡成灰。

就一直這樣吧……人世間的諸多繁雜,再也不去過問,就這樣相擁長眠著,直至地老天荒。也許,這就是世人口中的幸福吧。

如果一切可以如想象中的那麽完美,人間又怎會有如此多的悲歡離合,千年萬年,風化成詩,留得後人去惦念,去緬懷,去嘆惋?千古絕唱,常常是悲涼的韻調,最後的一切,不過都賦與說書人。

歡樂不知時日長,轉眼之間,漫天白雪已是攬過,姹紫嫣紅又吐一箋春。人間四月芳菲,東萊王朝的太子妃,未來的王後月聆雨有了身孕。茲事體大,東萊王朝後繼有人,莫要說是秦嵐了,舉國上下皆是一片歡騰。

冬去春來,望著腹間胎兒一點點長大,月聆雨的心間也是陰霾盡掃,心情愉悅之下,身子便好了很多,全不像初來之時的孱弱哀婉。秦嵐看著這樣和美的局面,不覺心裏也似這春日的陽光般絢麗多姿。

月聆雨安靜嫻雅,不喜多言,宮中之事,也是處理的妥妥當當,絲毫不用秦嵐操心。她本就絕美,歌得一首好曲,繡得一手好花,與太子相處的這段時日,琴瑟相合,仿佛是回到了昔年,小公主居於月櫻王宮之時無憂無慮的日子,逗得秦嵐,也不覺這國事繁雜了。閑來無事,月聆雨差人購得巨幅絹布,撚了細針,在那長長的絹布之上,妙手繡得一副錦繡河山。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轉眼便是楓葉飄紅的落花時節。秦嵐之父,東萊國君年老體弱,在這深秋之中,一夕駕崩,頓時天下縞素,萬裏哀哭。

東萊太子秦嵐的悲痛自是不用說,然而等不得那悲痛落幕,所要加緊處理的,還是新王即位之事。

這一次的朝中局勢,可遠遠比上次來得微妙許多。棲檸國如驚眠猛虎,攜風帶雨之勢,卷土重來,步步緊逼,長驅直入,有如神助,一時間竟攻至蓉城之邊。

外敵未弭,內亂又起。鎮守東萊邊境的仁武將軍拉起反旗,一心擁護秦嵐之弟,秦英繼承大統。朝中大臣分為三派,一派老臣忠義,誓死繼承先王遺志,一派見風使舵,懼仁武將軍之勢,歸順秦英,另一派則是名為中立,實則首鼠兩端,坐收漁利。

山雨欲來風滿樓,朝中的局勢,一時間變得難以言喻起來。

一向沈穩的東萊太子秦嵐,此番的心態,也是多了幾分凝重。二王子秦英狼子野心,這些事情,秦嵐原本是知道的,一向嚴加防範,卻忽略了自己去抵禦外敵之時,被秦英趁了間隙。東萊王駕崩之後,自己胞弟,萬州城主秦英拉攏仁武將軍,拉起反旗,攻城略地,裏應外合之下,竟是攻至國都萬州城下,一心謀取大位,全然不顧手足之情。

朝內局勢。千鈞一發,內憂外患,一觸即發。

太子秦嵐許久不來太子妃宮中了,一連半個月,月聆雨都不曾見過太子半面,心中著實是想念了。太子妃倒也深明大義,心知此番是東萊國江山易主,最為動蕩的時刻。太子的心中,定是淤積了千愁萬緒,諸事不順。沒有心情來見自己,也是常事。念及此,心中的那份相思之情暫且按下。閑來無事,便將這幅錦繡河山,用心繡好吧,月聆雨這樣想著,這段日子忙完。他應該會抽出身來看自己。

然而,此番局勢,卻比月聆雨想象的,要嚴重很多。

東萊太子沒有告訴月聆雨,棲檸虎狼卷土重來,不知秦英給了他們什麽好處。互相勾結,已是攻至蓉城之下。而那萬州城主聯合了邊境的仁武將軍,兵臨城下。早已圍城一月有餘。朝中那些持著觀望態度的墻頭草們,眼見大勢已去,竟盡數倒於秦英一側。萬州城中,只留下秦嵐和一批老臣在苦苦堅守著,不知能撐到何年何月。也許此時,氣數將盡了。

到了雪漫寒梅的時節。已是圍城三月,城中斷了水糧,百姓叫苦不疊,社稷傾危,只是一瞬。安居王宮之中的月聆雨漸漸的,也有所察覺。

宮外落雪紛紛,城外更是雪蔽枯骨,秦嵐披了披風,日夜站在城樓上,望著城下潮水般湧過來的亂兵來,猶自苦笑著,不覺落雪,已是漫了眉頭。他雙拳緊握,內心一寸寸揪緊,心中也似這落雪一般蒼茫。自己……真的是走到終點了麽?

太子妃宮中,珠簾被那寒風輕撩,擡眼便見太子妃坐於案前,纖細的手指將金線輕拉,神態仍是靜謐著,將那一副錦繡河山,針針繡完。月聆雨繡著繡著,指尖徐徐顫抖,平靜的心境,已然禍亂。她的耳邊,忽的想起那句話來,那天,秦英將她一把推在假山之上,附耳低低一句,讓她心驚膽寒,“你,終究會是我的。”

月聆雨閉眼,一聲苦笑,便是將那未繡完的錦繡按在玉案之上,她靜靜地坐在那裏,半晌不知作何言語。

眼前的丫鬟名喚桃兒的見狀,走上前來,屈膝行了一禮,“公主莫要多想了,二王子定然不舍得傷害公主。”月聆雨聞言睜開眼瞼,瞥見桃兒的眉眼,憶起她是那一日,柳兒身死之時,秦英送給自己的丫鬟。她擡眼凝視著眼前的女子,卻見她神態輕蔑,連嘴角都噙著一絲笑意。

月聆雨下意識地擡手,摸摸隆地高高的小腹,似乎可以觸到腹間那不安份的撲騰聲,她的唇角,彎起一絲慘淡的笑意。

仿佛是看出了太子妃的顧慮,桃兒眉頭皺了幾皺,“公主莫要擔心,只要公主開口,二王子定是會盡心保全公主腹中胎兒的。”

月聆雨就那樣靜靜地聽著,嘴角浮出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風輕雲淡一句,“掌嘴。”

“公主!”一聲驚呼,桃兒面無人色,縱然是二王子安插在月聆雨身邊的人手,縱然是二王子身邊的紅人,然而從身份來說,她畢竟只是一個下人!桃兒有些惶恐,只得俯身跪了下去,叩首哀求著,“公主,奴婢失言該死,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這次吧!”

月聆雨轉頭,目光流轉,定在她的臉上,肅殺的目光逼得桃兒頓時矮了半截。朱唇輕啟,“掌嘴。”

桃兒瞥見她那肅殺的目光,知自己真是惹惱了太子妃,不覺幾分惶恐,只得硬著頭皮,在自己臉上用力抽了幾個嘴巴,俯身叩首著,聲聲哀婉,“奴婢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啊!”

月聆雨目光肅殺,帶出幾分威嚴,鳳眉微挑,“叫我太子妃。”

“奴婢知錯了,太子妃殿下。”桃兒渾身顫抖著,俯身叩首,此時已是滿面淚痕。

沈重的腳步聲響起,秦嵐掀簾而入。擡眼看見宮內的光景,笑了一笑,“聆雨為何拿小丫鬟出氣?”月聆雨起身,大著肚子,想要行禮,著實不方便了點。秦嵐忙上前一把扶住,眼裏幾分責怪,“莫要如此辛勞了,傷及腹中胎兒怎辦?”

月聆雨擡手,將那跪地的丫鬟支開。隨即向著秦嵐欠身行禮,一如既往地擡眼淺笑,“夫君。”

秦嵐攬過她的肩頭,俯身在那熟悉的眉眼之上,吻了幾吻。他的面色,因為勞累,現出幾分蠟黃。

“聆雨……”抱著懷中的女子,沈默良久,秦嵐方才開口,聲音裏添了幾分恓惶來,“來我東萊,已是一年有餘,聆雨可願意回月櫻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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