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言穢語！”葳蕤冷目瞪著那太監，面色嚴峻的望了一眼二王子與珞璜公主，開口說道：“二王子與珞璜公主隨在下入一趟宮吧。”

“好吧。”

二王子用眼神示意那太監不要說話，不多時，二王子便與珞璜公主上了馬車，馬車一路往王宮而去，雖則南昭國的夜晚與白晝一般熱鬧，但夜晚到底是不如白晝明亮的，是以這樣在大街上奔馳的馬車並不多見，更難得的是這馬車所過之地呼嘯而過，那些個整日裏嚷嚷著馬車不能夠橫穿大道不能夠在城中疾馳的城防隊卻是一個也找不著蹤影了。

緊接著便是馬匹奔跑之聲，一個黑衣男子在黑夜之中跨著馬在黑夜之中奔來，緊隨於馬車後邊，也不管民生栽道，只是緊緊的跟著馬車往王宮而去。

等葳蕤帶著二王子與珞璜公主到了王宮之際，自個兒家大人還在和那位年邁得不常熬夜的南昭王下棋。

燈火幽微，棋盤在燈火之下反射出陣陣冷光，白子如龍，早已是將棋盤山的一局黑子攪得毫無落腳之地，南昭王佝僂著身子坐在躺椅之上，看著燈光之下正當壯年的虞濱宮，他的黑衣在燈火之下似乎是顯得更黑了，愈發的顯得他裸露出來的手指皮膚白皙，長發被規規矩矩的束在腦後，面色從容，若非是他那一雙頗具威嚴的眸子裏邊的紅血絲減了他幾分優雅氣度，便是此刻與他坐在一起的南昭王也是要被他給比下去的。

就在此時，諾大的宮門外邊傳來陣陣腳步聲。

此刻夜深人靜，宮中雖然也有宮人當值，但從來便不曾熱鬧過幾日的王宮之中卻是不如民間那般熱鬧，反而是比白日裏更添了幾分冷清蕭瑟之意。

是以這幾聲腳步聲也異常的容易入耳。

“陛下，您輸了。”

虞濱宮恭敬的低下頭，手中的白色棋子放回了棋簍之中，雖是沒有將那棋子落下，但坐在虞濱宮對面的南昭王面色已然蒼白了下來，顯得有幾分力不從心的面色難看。

“是的，我輸了。”

南昭王蒼老的聲音才落下，已經有太監向南昭王走來，低聲在他耳邊耳語著什麽。

“傳進來吧。”

南昭王聽罷，又一次望著他面前的這位還很年輕的男子，十幾年前，這個人將長生的機會帶到他面前，十幾年後，他終將死去，而這個人仍然年輕，甚至變得比當初更有心計，更難對付，他膝下僅有的兩個兒子從來都不是他的對手，反而是像兩只幼小的螞蟻，在他的大掌之下，輕易的就會被捏碎。

這個男人，讓南昭王比從前更擔憂自己的老去死去，但也比從前更加的無奈。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他借著桌上的一星燈光，看著自個兒的一雙兒女像是犯了錯一般的低著頭走了進來，身後跟著虞相的貼身侍從，沈重的宮門徐徐關上，發出咿呀的聲音。

“難道你便不怕今夜之後的南昭國再無虞相這個人麽？”南昭王想到這個可能，便打起了精神從躺椅上邊坐了起來，目有精光的說道。

“王上，在飄渺大陸的子虛皇朝，微臣的家鄉有這樣一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虞濱宮在擡了眉眼，看向與他僅僅是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的南昭王，看著他蒼老的容顏下邊，目色之中暗藏精光，甚是陳懇的說道，不過話鋒陡轉，語氣低沈而又透露著一種無可挽回的力量。

“不過這樣於王上來說，又有什麽好處呢？如今二王子府上的家人被您的兵親自圍困著，沒有我手中的虎符，便是您的命令也是不會聽的，而三王子此刻也去了一個極為安全的地方，知曉這些事情的人臣也早已安排了下去，只要臣一死，那麽二王子和珞璜公主之間的秘密便是再也保不住了，您便是舍棄了三王子，南昭群臣深受子虛皇朝的思想教育，也斷然不會叫一個亂亻侖的王子繼承王位的，王上您把臣鎖在這樣一間屋子裏邊殺了，又有什麽用呢？”

“你！”虞濱宮如此氣定神閑的一番話，叫南昭王幾乎無話可說，轉念又是一笑，“相國何必認真呢？孤方才不過是開了個玩笑罷了。”

南昭王的嘴角有幾分牽強的扯出了一分笑意來，在他那一雙兒女驚訝的眼神裏邊，無聲的妥協了。

二王子與珞璜公主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驚懼。

虞相是南昭國的肱骨之臣，誰都以為他與如今的 南昭王相親相愛是一對好君臣，但現在看來，明顯不是這麽一回事啊，這位平日裏看似什麽都秉公執法的虞相，動起真格的來便是她們的父王也是要為之後退的，可惜的是，打錯已然鑄成，思及此，珞璜公主忍不住咬了咬自個兒的下嘴唇，只恨當時自個兒沖進亭子裏邊太晚了而亭子之中的 助興迷香也下得太少了，不然如今虞相這位金龜婿便是怎麽也跑不了了。

到時候，就算是二哥恨她，她在虞相面前吹吹枕邊風，把三哥扶上位也是可以的啊。

思及此，珞璜本是有幾分期頤的神色便是暗淡了下來，小白那般的顏色虞濱宮已然是看不上眼，又遑論是她了，她瑟縮著身子，企圖想將自個兒的身子藏在二王子的陰影之下，卻看見那人滿是紅血絲的眸子朝她看來。

目色沈寂，又仿佛是能夠化作是吞天的巨獸一般，望著她不言，已是叫她窒息。

葳蕤在一旁站著，此刻大殿之中的大門早已緊閉，關上了殿門的小太監在門外的夜風之中站著，沒了白日裏熾熱，氣氛卻依舊壓抑。

大殿之中的具體情形究竟是怎麽樣的，他不知曉，只站在回廊的當風口吹著小風，與幾個同是當值的太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宮中的趣事。

只是自這一夜之後沒多久，珞璜公主便遠嫁去了北關，聽聞此路山匪頗多，珞璜公主還沒有到北關，便在半道上邊被山匪俘虜去山寨之中做了山寨夫人，因著出身名貴，不忍受辱，長劍引頸，美人落瓣，化作人世間的一抷鄉土，二王子也自此之後岌岌的很，整日裏閉門不出，只幾個二王子府中的下人傳出來的消息之中可得關於二王子的只言片語，卻是整日裏在借酒消愁。

珞璜公主何等的女子，也落得如此一般的下場，但再是心思玲瓏，摸不準上位者的想法，依舊是一步錯，天涯有香丘。

別的先且不說，翌日淩晨，燈火幽微的皇宮之中走出兩個黑衣人，一人寬袍緩袖，一人一身勁裝，寬袍緩袖者看上去優雅從容，只是有幾分疲憊，那一身勁裝的人看上去甚是幹練，卻是虞濱宮與葳蕤。

此刻的南昭還沒有在黑夜之中醒來，虞濱宮擡眼望著這烏漆漆的京都大街，房屋宛若一個個虛空之中的巨獸，只是此時街上已經有了來往的人流，皆是叫賣著早膳的小攤販，看在虞濱宮的眼中，卻莫名的有種親切感。

“葳蕤。”

“大人。”

“今兒便在外邊用過早膳再回府吧。”

雖是疲憊至極，虞濱宮依舊是沒有要馬上趕回府的意思，他走在前邊，從人流見漸多的地方走過，身後的葳蕤牽著馬，在這朦朧之中，顯得異常的顯眼。

畢竟大清早的出來用膳的人有之，但是大清早的牽馬在大街上溜達的人，虞濱宮這兩人卻是獨一份的，所過之處，皆是被人行了註目禮，若非是這兩人相貌長得都屬上乘，尤其是那走在前邊的男子，雖是雙目染了血色，看上去憔悴無比，但那行走之間的儀態，絕非等閑的一日一月便能夠學會的，不然這兩人只怕是要被懷疑是不是乘著大半夜的入室去行竊或者殺人去了，都穿的這般的黑。

“是。”

葳蕤聽了虞濱宮的話，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詢問兩句，便見著自個兒家大人已經挑了一處還算是幹凈的攤位上邊坐下，叫了一份豆花，又來了個攤餅，招手叫葳蕤過去坐下。

“大人，這小攤販上邊的東西再好，有咱們相府的廚子做的好嗎？”葳蕤見著自個兒家大人目含期待的望著忙著招呼的小販，忍不住刺了一句。

卻見自個兒家大人擡目看了葳蕤一眼，將明未明之間，滿是紅血絲的瞳孔之中滿是一種葳蕤看得懂但尋不出意味的風情來。

“這自是沒有的，嘗個鮮嘛，也算是體察民情。”

虞濱宮沒有說當年他流落在外之時，便是連這樣的小攤上邊的早餐也不敢奢侈的，對於乞丐來說，吃早餐實在是太奢侈了，唯一的那一頓，還是有了那個女子的消息的那一天，為了讓自個兒看上去體面點，花光了所有的銀子買了一身衣裳去河邊洗漱，在燒餅攤上邊買了一個燒餅。

“還是大人想得開，此刻宮裏那位只怕是恨死了大人吧？”

葳蕤將自個兒的馬拴在了自個兒屁股底下的長板凳上邊，望著他們來時的方向，目色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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