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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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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如何,蘇如雋還是想要再進入如鸞宮的。

為了見平昭,為了他遺落的小木劍,為了那些埋進地裏的金銀珠寶。

他在墻角從白天等到黑夜,琴師白九蓮傳授劍舞時隨手教的一套輕功終於派上用場,只是從未得機會使過,新手上路總是有點不穩的。

是夜,蘇如雋憑著他那點三腳貓功夫在月下翻過那高墻,他曾經以為他會在裏面待一輩子的,所以一直都在想著如何從如鸞宮出去,但真正從如鸞宮外翻進如鸞宮的時候,他才知道,如鸞宮的宮墻並不高,就像誰知道這一輩子的時間是如此之短,但要跨過那道生命的界限依舊是那麽艱難。

蘇如雋輕巧的在爬滿藤蔓的墻角落下,卻被隨之而來的一大堆補藥砸的有點頭暈,“啪啪啪”的聲音要是在以前,早就驚動輪值的宮女了。

今晚的如鸞宮有些不同尋常,早到了就寢的時刻,大殿裏還亮著燭火,更詭異的是平常隨處可見的宮女一個都沒遇著,平昭這是玩什麽花樣?蘇如雋心下奇怪,只聽得大殿裏劈劈啪啪的聲音,讓他不敢推門,只得從偏殿的窗戶裏爬入屋裏,說今夜的如鸞宮有些奇怪的原因還有一個,那便是宮門緊閉,宮女都不見人影,蘇如雋不敢想象發生了什麽事,只得小心翼翼的靠著偏殿與正殿之間的東珠垂簾,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正殿裏——

只見其中蠟燭燃得正旺,屋裏亂糟糟的,佳肴灑了一地,平昭倉皇的在屋裏奔跑著,她的身後,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不過三十幾歲左右,卻是他那又敬又怕的父王蘇擎霖,兩人此刻皆是衣衫不整,平昭的雙頰發紅,退到了墻角,已經是不能再跑了,而他的父王此刻正如戲鼠的貓一般,慢條斯理的踩過那不知被誰打碎的花瓶,居高臨下的站在平昭面前。

“不,不要……”蘇如雋看著平昭可憐兮兮的望著蘇擎霖,像是渴求饒恕一般,他胯下的某處,便在不知不覺間硬了,而此刻的蘇如雋卻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見得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王撕開了平昭的衣衫,露出他沈著冷靜背後的陰翳狂野,露出她雪白的肌膚,雖然平昭發育得很好,但十四歲的身體上,胸前仍不及盈盈一握,蘇擎霖用粗糙的大手撫摸平昭的小臉。

“不要什麽?朕寵你這麽多年,可不是為了聽你一句不要的,你知道麽,朕等了你十年,終於等到你來月信了。”他的父王邪肆的一笑,附身吻著平昭的唇,兩人的身影重疊在燈影裏,平昭還在垂死掙紮,而蘇如雋卻實在看不過去了,轉身拔腿就跑,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即使他早已看透真相,他也難以接受。

他以為,平昭……

對不起……

偏殿裏沒有燈光,他失措之下絆倒了凳子,摔倒在地。

“什麽人!”正殿的蘇擎霖驚覺,追到了偏殿,偏殿很黑,蘇如雋小心翼翼的藏起來了,屏住呼吸的他小心翼翼的看自己的父王從旁邊經過。

“出來吧,孤已經發現你了!”蘇擎霖冷笑了一聲,在他身後的蘇如雋幾乎尖叫出聲,看著他往窗邊走,心下松了口氣,抄起身邊展示臺上宮女每天都要擦拭三遍的漆器,一步一步走向他的父王,他本沒有謀逆之心,他只是想好好的活著而已!

這一切,都是被逼的!

被逼的!

蘇如雋雙目欲呲,這漆器重得很,而他的力氣也小的很,若不能夠一擊必中,那便只能功敗垂成。

“啪——”

黑暗之中有重物倒地的聲音,他知道他得手了,可是得手之後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能帶著平昭去哪呢?

蘇如雋有些失神的撩開東珠門簾,正殿最亮的不是燭光而是屋頂鑲嵌的夜明珠,即使是在明珠的冷光中,蘇如雋也能夠感覺到她圓潤的小臉上的高溫。

“平昭,你怎麽了?”

她的身子發燙,乍一貼到涼一點的東西,便死命的往上纏,她的身子比平日裏更柔軟,柔軟的讓蘇如雋想犯罪。

他跪坐在她面前,無所適從。

“蘇如雋,我好難受……”

“好熱……”

“……”蘇如雋捏緊了拳頭,努力的抓著身上有些不正常的女人,她的發飾早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弄沒了,一頭淩亂的發糊在他臉上,他循著記憶裏的道路走到內殿,每天晚上如鸞宮的宮女都會在內殿放一桶香湯,但今晚不同的是沒有人伺候在側。

“熱……”

她像蛇一樣貼在他身上,水汽蒸騰的空氣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氣氛,他有些情不自禁,狠狠的將她的後腦勺磕在金絲楠木箍的浴桶上,這事不用等多年以後,在兩個月後,才知事的他便悔青了腸子。

兩個月後正值盛夏,大玉河上接天荷葉遮不住那火一樣的紅衣,冊立大典上,他站在王宮最高的地方,遙遙的看著她盛裝而來,一步一步,文武百官俯首稱臣,他向她伸出手,以為就這樣便可以再次擁抱她,卻只有清風入懷抱,衣襟飛揚,大袖鼓蕩。

他人生的第一次,如此渴望站到那權利的金字塔頂端。

“看著心愛的女子成為自己的母妃,心裏一定不好受吧?”他身後有人淡淡的說道,白紗蒙面,卻是平昭一直不喜的琴師白九蓮,她不知何時來的,只是當他目光從平昭身上挪開的那一刻,他仿佛有種與人並肩俯瞰天下的錯覺。

將萬物踩在腳下,自己才是主宰。

可惜,他並不是主宰這世間萬物的神啊。

“我不愛她。”

蘇如雋有些凝重的看了一眼他身邊的白姑娘,想要仰仗著他那蹩腳的輕功下房頂,腳下一滑,天旋地轉之間已經和琉璃瓦來了無數遍的親密接觸,就在蘇如雋覺得自己那本來就長得有點歪的下巴要毀在這結實的大理石板上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點呼吸困難,像是被什麽勒住了一般,細細一看,自己的衣襟變得好奇怪,雙腿淩空,那看起來弱質纖纖的白姑娘就蹲在瑞獸邊上,一臉若有所思的看著蘇如雋。

“五王子殿下,這琉璃瓦滑。”

白九蓮說的這話不鹹不淡,托著他緩緩落地,四周宮人俱無,想是去看冊封大典去了,蘇如雋趁著沒人,回了他那個小小的角落——這樣的盛況,王室成員是必須都要到場的,即使是再不受人待見,也少不了他的一席之地。

關於冊封平昭為妃的事朝中上下有頗多異議,這不同的聲音在十年前便有了,不然在如鸞宮生活的那十年,他便是管平昭叫母妃 了,每每思及此,蘇如雋便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低眉飲茶,卻不見那遠處的姑娘哀怨的目光落在他肩上。

那種眼神,即使是平昭在哭得最狠的時候,蘇如雋也沒有見過,像失了魂魄,心死身僵。

冊封大典上,一向舉止有度的大王子不小心打碎了要送給被封為“昭妃”的醉芙蓉石雕,粉色的石頭如情人的眼淚,灑落了一地,欽天監的監正連忙跳出來說了一通眾人聽得懂聽不懂的東西來證明這是大兇之兆,底下原本規規矩矩的群臣也在此刻紛紛跳出來,遍歷各國,有哪個國王將自己國家的公主封為妃子的?哪怕是那遠在中原的天朝上國也沒有如此過吧?

冊封大典君臣不歡而散,蘇如瀧看著自己的父王摟著那似曾相識的人回如鸞宮,依稀裏想起多年以前的初見,那個睡得香甜的小孩獨占了父王的懷抱與溫柔,讓人嫉妒的忘記了一個王子的使命,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帶人砸了如鸞宮的宮門拆了那高高的白墻看看裏面到底住了什麽狐精鬼怪,能夠讓父王將這後宮中唯一的一座帶了白墻的宮殿拱手給了那個女人。

這一次,他看見了,但那不是什麽狐精鬼怪,而是比狐精鬼怪更能讓人著魔的哀怨。

那樣哀怨的眼神,讓他的呼吸忍不住一緊,他到底是再見到了她,卻不再恨她奪走了父王的一切寵愛,他理了理自己身上有些淩亂的長袍,金色的紋路在日光下有些讓人眼花繚亂,教過那位昭妃的太傅搖頭嘆息,而更多的人則聚在一個眉目陌生的年輕人身邊面帶譏諷。

那是一個青衣男子,長得十分好看,眉目陰柔,叫人只恨他生錯了性別,這樣的人本身是讓人不忍責怪的,此刻卻有不少人在指責。

整個王宮都知道,昭妃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書童,是她從眾王子裏特意指的,直到今天,蘇如瀧才得見真人,聽說那是他排行第五的弟弟,可惜除卻年少時身量小的叫人可以當拎雞似的的記憶,再無其他。

“當真是生得一副好皮相。”蘇如瀧看了一眼被人圍著的蘇如雋,踏步去了拋紅館,只是環佩叮當,那白九蓮的琴聲也喑啞得像壞了的喉嚨一樣,擁紅抱玉裏腦海揮之不去的是那眾人簇擁下的單薄背影。

能將那至紅至正的顏色穿得那麽孤寂落寞,她的餘生該怎樣度過?

這一刻,蘇如瀧瘋了一般的想要擁抱住那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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