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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八只甚爾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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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靈是不是就是因為更能感受到屬於人類的情緒,所以才能那麽精準的拿捏住人痛苦的事情?

伏黑美明子怔怔的看著被扭曲了樣貌的人,瞳孔逐漸渙散。

誰都不知道,伏黑美明子的姓氏是由伏黑千鶴贈予她的。

在她尚未被發現任何天賦的時候,她一個人在混亂的貧民窟艱難求生——偷盜也好,欺騙也好,無論怎麽做都可以,只要能夠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遇見了生命裏的光。

和往常一樣躲在骯臟的角落裏目送尋找自己蹤跡的大人離開,她剛準備爬出去,卻和一只古怪的魚骨生物相遇。

營養不良又被人打斷了胳膊的她根本沒有可能活下去,面對死亡的時候她其實一點也不恐懼。

因為生在這裏,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不會得到救贖的。

但是,下一刻,她被人拉進了懷裏。

那個時候,比她還要小的伏黑千鶴才剛剛成為審神者,在師父的帶領下執行首次任務,救了她。

“你受傷了?”

五官精致怎麽看都是被仔細照料著長大的小姑娘看著她,也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弄臟,把她帶回去進行了治療。

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醫院長什麽樣子,第一次知道被人牽著手是什麽感覺,也是第一次被人詢問名字。

“沒有名字嗎?這可就麻煩了。”

小姑娘沈思片刻,然後突然笑了起來,彎下腰湊近,問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要跟我一個姓氏嗎?”

……

“我很喜歡你哦!而且我們能夠相遇,這也是緣分吧?”

……

平民窟裏掙紮求生的老鼠也能遇到光嗎?

從未流過淚的她第一次哽咽著伸出手死死地抓著比她還要小的小姑娘的手腕。

所以,她才能在發現自己可以成為審神者的時候那麽高興,才在被人詢問是否願意被刻下烙印為千鶴擋災時欣然接受。

因為沒有辦法拒絕啊,想要讓她開開心心的活著,想要讓她一直保持著初遇時的模樣。

但是,但是她也從未想到,自己最初在戰場上的死亡成了壓垮對方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她僥幸撿回了一條命,在現實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時候發現,千鶴活成了她和零番隊其他人的模樣。

糟糕的被虛構出來的記憶來自於她與夥伴們曾經講述自己身世的零碎話語;愛笑的模樣是每一位死去的人對她最後的祝福“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微笑”;寬容溫柔的性格不過是她們希望對方不要失去的本性。

想要哭,想要宣洩,想要怒吼。

明明她們每一個人都希望千鶴活的更好,但是為什麽她最後變得那麽糟糕?

所以當伏黑美明子察覺到伏黑千鶴現在是在養傷時才會小心翼翼的靠近,繼續虛假的記憶,以新的身份和她成為姐妹,不敢再多幹涉,害怕自己再一次成為詛咒。

但是現在,又一次失敗了。

怔怔的看著面前的時間溯行軍,伏黑美明子握著刀的手松開,任由打刀掉落在地上。

不可能的,她永遠也沒有辦法對千鶴出手。但是……

“很疼吧?”

看著靠近了自己的白骨,伏黑美明子伸出手,露出一抹笑:“千鶴,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最怕疼了。”

全部的靈力,哪怕是生命都可以,在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那個烙印應該發揮它的價值了。

虛虛的環抱著擺成了白骨的摯友,伏黑美明子輕聲道:“不會再疼了。”

我會讓你變回原來的樣子的。

體內的器官開始迅速衰老,伏黑美明子靜候生命的流逝,但是突然她感覺自己被推開了。

明明應該喪失理智的時間溯行軍看著她,模糊不清的字眼自嘴邊溢出。

“……活著。”

“甚爾……惠……拜托……”

倚靠屬於時間溯行軍的力量撕開空間將伏黑美明子推入進去,用盡最後一分力氣保持清醒的伏黑千鶴沖著她微笑。

白骨的怪物看上去依然猙獰,但是渾濁的獨眼卻又透露出溫柔的人性光輝。

‘如果我必然死去——’

將在意的人送走,感知到自己正在崩塌的伏黑千鶴望向一側驚呆的真人,然後沖了過去,變為時間溯行軍的本能讓她握住了幻化出來的刀。

‘那麽,就利用我僅剩的價值,為那些我所愛的人鋪路——即便是殺不死這些家夥也好,哪怕僅僅只是重傷都可以,我不希望它們再去傷害別人。’

“……該死。”

皺眉,低聲罵了一句的真人跟白骨進行交鋒時錯楞的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傷到對方。

“童磨!依照計劃,該收尾了!”

實在是堅持不下去的真人最終還是朝著一旁看戲的食人鬼發出了求助。

“好吧。”

不知為何童磨非常配合真人,將面前的時間溯行軍冰封,眼神憐憫:“那麽,再見了——”

整片區域轟然炸開,已經進入了無限城的真人和童磨對於自己直接毀掉正片建築的行為毫不在意。

反正他們本來的目標就是在那裏殺死一個名為伏黑千鶴的人而已。

而在爆炸的正中心,被釘刺在墻壁上的伏黑千鶴看著坍塌的建築,因為死亡的緣故覆蓋在體表的骨刺開始潰散脫落,讓她得以在最後以人類的姿態死去。

無力的垂下頭,顫抖著用最後的力氣小心翼翼的取出了唯一被保護完好的物件。

將手機打開,顫抖的指尖在亮起的屏幕上,被設置為了特別聯系人的甚爾的聯絡位置點下了血珠。

看著屏幕上顯示著正在聯絡中的字眼,伏黑千鶴眼底泛起溫和。

短暫的一生中所有美好的畫面自腦海浮現,撒嬌的大貓,乖巧可愛的惠,溫柔的姐姐,善良的敦貓貓,雖不正經卻似乎可靠的太宰先生,可靠的小鏡花,嚴肅的國木田先生……

啊呀,這麽想,她似乎獲得了很多。但是,在這個時候,果然還是最想再聽一聽他的聲音了。

從未有過如此刻般希望能等到對方的回應,就像是黑暗中僅能看到、抓住的光一樣。

無聲的通訊發出,伏黑千鶴唇瓣微動,無聲呢喃:甚爾……

爆炸再次響起,石塊將她埋沒,此地徹底化為了廢墟。

而手機屏幕上在最後一刻顯示為“未接通”。

與此同時,禪院甚爾走出某座建築物,手中拿著他耗盡了所有去洗白檔案,花費幾年時間才終於得到的婚姻屆,而入贅方是禪院甚爾自己的名字。

看了眼手中的婚姻屆,禪院甚爾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笑,垂眸,眼底是淡淡的喜悅和期待。

‘唯一的遺憾……終於可以被彌補。’

這是他在今晚想要送給千鶴的驚喜。

一個完整的家。

日落西山,原本游樂園內慌亂的人群也逐漸恢覆了冷靜。

惠惠牽著泉鏡花的手,站在之前被沖散的地方安靜等候自己媽媽的呼喚。

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靜。

然後,名為幸福的東西在此刻悄然崩塌

這原本該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惠這麽想著,他原本只是和媽媽一起去了趟游樂園,他只是想要和媽媽一起體驗溫馨的屬於親人之間的相處氛圍。

坐在幼稚的旋轉木馬上被媽媽拍下日後會成為黑歷史的照片;因為自己別別扭扭的帶上貓耳發箍而被媽媽誇讚很可愛;成功的撈到了金魚向媽媽炫耀……

然後,就在他和媽媽尋找午飯的解決地點時,會偶遇名為泉鏡花的人。

雖然多了一個人,但是他不會介意的。

因為他才是媽媽最愛的人,就算是那個男人來了,媽媽最愛的人也只會是自己。

惠就是這麽自信。

所以……媽媽是不可能把他扔下的,對吧?

所以,當游樂場恢覆平靜後,他才安靜的站在之前待著的位置,哪裏也不去,乖乖的等著媽媽過來找他。

和他想的一樣,媽媽很快就回來了,抱著他語氣很焦灼,擔憂而又喜悅的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

“沒關系,媽媽。”

“我會一直等你的。”

“我相信媽媽不會丟下我的……”

喉嚨脹痛,眼前逐漸被水汽遮擋,惠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衣服,將自己抱得更緊。

“所以……這都是假的,對吧?”

什麽意外的爆炸事故,什麽不幸遇難……都是假的,對吧?

他的媽媽是不可能丟下他離開的。

不可能。

所以……

“為什麽還不來找我……”

我今後不會再跟爸爸對著幹了,我會乖乖叫他爸爸的,我會更聽話的。

今後我會乖乖吃下對身體有益的青菜和姜絲,會比從前更加的可靠,會牢牢地握緊你的手。

所以,媽媽,回來好不好?

有什麽鹹鹹的東西落在了唇邊,惠低著頭,將腦袋埋在臂彎內,縮在這個角落,不斷地告訴自己很快,很快他媽媽就會回來。

因為他媽媽是不會忍心看到他哭的。

但是,這次沒有。

再也沒有如此清晰的認知到自己的母親是真的死了,死在了一場意外事故中,就連屍體都無法被找回。

“嗚……”

低低的抽泣聲響起,幼小的孩子只是更加蜷縮了自己的身子,將自己縮在房間內,就像是抗拒著面對那個冰冷的事實。

禪院甚爾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那一天的。

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婚姻屆,禪院甚爾第一反應自然而然的就是想要打電話告訴千鶴。

看著手機,禪院甚爾有些猶豫——要不要再等等?

現在時間太早了,驚喜一般都是放在晚上送給當事人的吧?

遲疑了片刻,禪院甚爾放下了手機,剛將手機放入口袋擡腳朝著家的方向回去時,他聽見了一旁兩個學生的低語。

“游樂園旁邊的地方竟然發生了爆炸……”

“真的哎,那裏距離游樂園好近,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被波及到。”

擡起的腳步一頓,禪院甚爾只感覺不祥的預感自胸口騰升,再一個瞬間他誤以為自己像是被人在心臟上開了一槍。

莫名的,禪院甚爾拿出了手機。

黑色的屏幕亮起,禪院甚爾最先看到的就是正上方的一則未接來電。

署名,千鶴。

這個時候禪院甚爾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機被屏蔽了信號。

想要摁下回撥的按鍵,禪院甚爾都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指在輕顫。

耳邊傳來滴答聲,懶懶散散的倚靠著欄桿,藏在身後捏著婚姻屆的手不斷收緊。

然後,“對不起,您呼叫的……”

面無表情的掛斷了電話,禪院甚爾朝著游樂園的方向走去——千鶴只是關了靜音所以才沒有聽見。

一定是這樣。

走到了游樂園,禪院甚爾朝著裏面走了沒有多久,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家小崽子。

只有他家小崽子和橫濱的另一個小崽子泉鏡花。

“千鶴呢?”

垂眸,盯著被取名為惠的孩子,禪院甚爾其實已經不知道自己的音量是大是小,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麽樣子,更不知道自己在思考著什麽。

只是憑借著本能詢問著。

禪院甚爾看到惠沒有吭聲,只是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回答道:“媽媽還沒有回來,我在等她。”

得到了答案的禪院甚爾也不猶豫,轉身就朝著事故發生的地點走了過去。

理智告訴他一定要去親眼見一見現場,靈魂卻在試圖抗拒著他邁出腳步——或許他早就已經有了預感。

木木的執行著大腦的指令,禪院甚爾再次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半跪在坍塌的廢墟前,周圍是被他扒開的碎石,指尖傳來刺痛。

低頭,看清了手裏事物的禪院甚爾眼孔收縮。

是熟悉的手機殘骸,破碎的屏幕上顯示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是千鶴嗎?

怎麽可能。

想要嗤笑反駁,但是禪院甚爾笑不出來,也說不出話,就連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做不到。

徹底扒開廢墟石塊,看著面前的場景,禪院甚爾第一次對熟悉的血腥味感到反胃,嘔吐的欲望再強烈不過。

“……千鶴。”

顫抖的沙啞聲音響起。

“我回來了。”來接你回家。

無人回答,唯有警笛響徹天空。

“哎,那邊的人不要礙事,請離開……”

警察指著廢墟上跪著的人大聲嚷嚷著,卻久久沒有看到對方站起來。

“請不要妨礙我們的工……”作。

最後一個字卡在了喉嚨裏,警官看著面前的場景說不出一個字來。

周圍的廢墟被挖開,血液自石塊的邊緣滴落,而那個男人低著頭,碎發遮著他的表情讓人看不清楚。

然而他的懷裏緊緊地擁著模糊的辨不清楚是什麽的肉塊。

“這是死亡者的丈夫吧?”

註意到一旁的婚姻屆,另一名警官阻止了同僚,拉著他耳語:“看這種爆炸的程度,連個全屍都不會有了。”

“看樣子是剛準備登記婚姻屆……可惜了。”

“如果不是這場事故……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吧?”

如果當初及時的接到了電話,如果沒有自以為是的準備禮物而隱瞞下婚姻屆的事情,如果沒有選擇在今天去辦理婚姻屆……

沒有如果。

在垃圾堆裏出生,忍受著所謂咒術師的孤傲,冷眼看著所謂大家族的腐爛,然後離開,在黑暗裏舔舐著濁血為生,在爛到極致的黑暗裏沈淪。

結果意外的抓住了一道光。然後,永遠的失去那道光。

……無所謂了,再怎麽樣都無所謂了。

墮落也好,腐爛也好,什麽都無所謂了。

從今往後,什麽事情都不再有意義。

不再尊重自己與他人(註),就這樣安靜的沈淪於此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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