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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小心翼翼地試探 小心翼翼地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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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氣清,煦日方升,寮雲院的梨花便簌簌落了一地。

芙笙因結交了三皇兄與三皇嫂,心情舒暢,正攥著一小小雞毛擔子,親自清理書架。

她修長的手指整理過一本本話本,特意將與傾送的與從沁芳園帶來的隔開安放。今日一早,她便起了,心心念念著要同杳窈去明山寺上香。

這會子,說曹操曹操到。

流雲通報畢,芙笙欣喜地迎上今日依舊紅紅火火的杳窈。

對方面上雖依然帶笑,眼底卻有一層迷霧,眼下竟有一抹淡淡的暗色。

“三皇嫂,”芙笙頓了頓,面頰飛紅,“《四海游記》……三皇嫂讀了嗎?”

此話方出,她只覺杳窈一僵,忙甩甩手,哈哈笑著轉話頭:“尚未,昨日回去乏了,待我閑下便閱!妹妹準備妥當了麽?妥當了就出發吧。”

芙笙只覺今日的杳窈看上去不大一樣,有什麽瞞著她似的,啟唇想問什麽,卻見流雲小碎步進來,低頭道:“葉太醫來了。”

葉裴瑜來了本是常事,芙笙點點頭,剛要向杳窈介紹,卻覺杳窈搭在她腕上的手微顫,眸子緊緊盯住寮雲院外,靈魂出竅般怔然。

“三皇嫂?”狐疑地輕喚她一聲,不得應,芙笙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清晨的陽光暖暖的灑在葉裴瑜如雪的長袍,他氣定神閑走近,撩袍跪下。青絲順著他躬身的幅度向下,如瀑輕落在肩。

“參見三公主,參加三皇妃。”

“葉太醫快免禮。”

葉裴瑜直起如松的腰板,眉眼溫潤,笑若春風。

杳窈眸光一凜,收回唐突的凝視,盯著芙笙青衣上的繡樣出神,半晌方穩住思緒似的,冷淡道:“這位便是葉太醫?”

“葉太醫少年英才,只可惜一直被芙笙連累。”芙笙說這句話,心中有愧。

“為三公主治病是裴瑜的職責,治不好三公主,是裴瑜醫術不精,與三公主無關。”葉裴瑜的聲音輕悠悠的,“裴瑜前來,只例行為三公主把脈,無意叨擾,還請三皇妃與殿下贖罪。”

他拿出帕子蓋在芙笙的腕上為她把脈,繼問道:“公主今日吃定心丸否?”

“未曾,昨日食用了與傾給的藥,藥效極好,至今未曾病發。”

杳窈眸間傳來一陣疑色,秀眉微挑:“什麽藥?”

芙笙乖乖將藥瓶放到桌上:“這便是與傾送給我的藥。”

與傾?

杳窈狐疑地接過那碧綠藥瓶,眸色一驚,嘴角順勢耷拉下來銥誮,好像見到了人間奇物。

且不說這藥打哪來的,光藥瓶本身便稀世少有。此乃上等翠玉所制,如她猜的沒錯,此玉名為碧觀音,常年佩戴,有養生之奇效。

此玉原石極為難得,宮中除去陛下與幾位貴妃,也就幾位皇子與王爺府中有。

然祝中林每日尋花問柳,府中的碧觀音早就被他瞎送給小春嬌小臘梅了,哪還有的剩。

天京中,能做出把珍貴的碧觀音原石全部剖出來做玉瓶裝小藥丸這種敗家事的,想想也都只有那個人。

莫非,芙笙這顆棋,真有那麽重要?

芙笙見杳窈呆楞許久,不由伸手在她眼前上下晃了幾下。

還是葉裴瑜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以此可見,此藥藥效極好……不知三公主可否引薦下官見那制藥者一面,此事對三公主的病極為重要。”

“好,我得空便尋問他。”

待葉裴瑜照例開了養身子的藥方,杳窈與芙笙方上馬車,轔轔往京城外的明山寺而去。

轎子內分明寬敞,芙笙卻見杳窈有些煩躁地緊蹙眉頭,好似心頭千千結。

須臾,對方提問:“妹妹的意思是,有個人叫與傾,與《四海游記》的筆者同名。此人給了你這瓶藥?何時何地?莫非於寮雲院中給的?”

此事涉及擅闖宮闈的大罪,芙笙只敷衍道:“是在宮外結識的。”

杳窈思慮地深,馬車內一時竟冷了下來。

芙笙問:“對了,三皇嫂與江祁江將軍熟麽?”

“江祁?”虞窈一臉不太看得上眼的神色,“要我說,那等貨色,確配不上三妹妹。”

“芙笙只是好奇……江祁屬於朝中哪一派?”她要確認一番。

“三妹妹,你這話問了別人,還以為你要幹政呢,”虞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忙順桿爬似的捉住她的手,露出一排貝齒,虛點她的鼻尖,“江祁自然是大皇子一派的人,他與祝炎州走得頗近,跟走狗似的。”

果然是大皇兄……

芙笙輕咬下唇,又問:“大皇兄是個什麽樣的人?民間盛傳他性格開朗……”

“倒是挺開朗,他心裏想什麽,統統寫在面上,說好聽是大膽勇敢,說難聽些便是做事沖動,若得罪了他無妨,可若觸及他的底線,他可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說及此,杳窈湊上來,紅唇靠著芙笙的小耳朵,噓聲道,“他對皇位的執念頗深,入了邪似的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麽,既如此,江祁作為他手下的得力將領,他必十分看重。若是上輩子芙笙的求旨擋了他的道,他興許真會除掉她。

順著這點若有似無的關聯,芙笙了然地點點頭,不再問詢。

明山寺遠離京城的聒噪,靜立於四野寂靜的山林之巔。

其主持德高望重,連當今陛下都要給足面子。他主張蕓蕓眾生,不論高低貴賤,佛祖面前一視同仁。無論是你皇親貴胄還是平民百姓,須得爬過七段四十九級臺階,方得入寺參拜。

故此一行,芙笙穿得極為樸素。

“妹妹,你先進去罷,我與主持有話要說。”二人好不容易爬到殿前,杳窈警惕地瞄了眼四周,低聲道。

“好。”

命同行的清風留在殿外,芙笙輕提裙子跨過門檻,進入香火繚繞的正殿。

面前一尊金佛趺坐 ,他眉目慈善,望著座下跪拜的人。暖煦的日光由小窗投下來,鍍上一層聖光。

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些,芙笙低頭服下一顆藥,方深吸氣鎮定心神,朝前走去。

最前面的蒲團,被兩個貴氣逼人的人霸占了。她走近一看,方認出,一個是四妹妹,一個是大皇兄。

這不巧了。

似是察覺到她,祝蓁宜回過頭,方不屑地勾唇一笑。

好在佛祖面前,她不太敢放肆。

大皇兄單名一個葛字,字炎州。上輩子芙笙見過他幾面,覺得他分外張揚,如今一看,無甚變化。

他起身,望向她的目光如刀,好似她得罪過他。

得,定是祝蓁宜打小報告了。

“三妹妹若得佛祖照應,也不會走到今天。”祝炎州中氣十足,目光將芙笙掃了一同,十分瞧不上她這分病弱模樣。

芙笙生得極好,只可惜病魔纏身,她膚白潤軟卻無甚血色,眸色、眉色皆略淡。就連眼下,也因常年睡不好覺,殷紅憔悴。

她不理會二人,徑自走到邊邊角的蒲團前,誠心跪拜。

拜河清海晏。

拜重生之幸。

拜善惡有果。

她緊閉雙眸,放空。無視祝蓁宜與祝炎州刻薄的目光。

祝蓁宜頂頂瞧不上她這“虛偽”模樣,正要開口,卻被祝炎州一攔。

好似有一股強大的壓迫傾襲而來,祝蓁宜順著祝炎州的目光望去,眸光一楞,後退兩步,弱小得直縮到祝炎州身後。

那一襲玄衣之人跨入大殿,步履平穩有力。隨著他直逼而來的,還有他手沾無數鮮血後,屠戮了無數生靈後,再拭不去的殺伐氣。

這股如山倒般的氣勢只壓得祝蓁宜喘不過氣。她不由拽住祝炎州的袖子,嚇得眼都不敢擡一下。

祝炎州盡管了解他的為人,也難免被震得頭皮發麻。

怎麽,自己什麽時候又得罪他了?

二人只乖乖喊了聲:“舅父。”

祝蓁宜的聲音又弱又沒有底氣。

芙笙聽到了這聲“舅父”。在這春暖花開的日子,她竟感受到到周身的溫度忽地降下,冷若冰窖。

她選擇當一個凝然不動的祈福者。

祝蓁宜平日裏嘴上說得痛快,只因對方對她置之不理,若真遇上,還不得慫得跟老鼠似的。她拽拽祝炎州的袖子,示意他快走。

即便她想看祝芙笙在蕭元面前出醜,但也不想在這兒多待片刻。

很快,殿內便空了。

身邊的蒲團上,似有人跪下。

一……

二……

三……

對方規規矩矩拜了三回。

淡淡的檀香迤邐飄來,在她的鼻尖流轉。

她鼓起勇氣,睜開眼,偷偷瞥了對方一眼。

他是人們口中離經叛道的、恣睢妄為的攝政王?亦或是與祝蓁宜有荒唐戀情的霸道蕭元?

少年閉著眼,雙手合十,比方才在座所有的人祈禱得都要誠心。

他眉目幹凈,在她眼中竟有種廓然無聖之感。

她僅能窺得他的側面,清俊的骨相線條流暢,白皙的膚色平添了幾分陰郁的氣質,也有幾分冷漠疏離。

冷冽的少年睜開眼,轉過頭,清澈的眼神落在她面上。

她確信,他是上輩子救了她的那個蕭元。

“芙笙,見過舅父。”她被他穿透力極強的目光盯得一晃,忙不疊垂下眸子,不敢與他對視。

對方未回話,她卻隱隱覺得,他對她,沒有同對祝蓁宜祝炎州那般冷漠。

須臾,蕭元方別開頭,淡淡道:“你來早了,明日江將軍才會來祈福。”

???

關江癟三什麽事兒?

疑惑地再次望向他,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自在地嗆了句:“那幸好芙笙今日就來了。”

沈默片刻,蕭元忽起身,玄色的橫斕掃過幹凈的蒲團,帶走一縷檀香。

他轉身朝門外走去,唇角卻若有若無地勾起了一個弧度。

未跨出門檻,他微回首,聲音竟亮了許多:“明山寺的齋飯頗具盛名,若得閑,可留下來品嘗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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