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她身邊竟藏了個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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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越的聲音比想象中平靜許多, 可惜萬靈的目光在元潯身上，並沒有註意到。
元潯越來越近, 萬靈看不出他有沒有受傷，只望著他接近臉頰的血紋，神情覆雜。
這裏沒有寒冰洞，他們暫時也不會有私人空間，這就很難辦了。
二人距離越發靠近。
直至三丈外……
元潯表情驟然一變，同時, 秘境像受到什麽幹擾倏然劇烈震動起來。萬靈反應奇快，飛身一躍，然而腳下下陷的速度卻更快！
“你還不動手！”一聲厲喝陡然從身後響起。
萬靈聽出，是那個胖天神的聲音！
她甚至沒時間回神, 後肩猛的一陣刺痛！
她來不及去想更多, 比如——她身邊竟藏了個奸細！萬靈整個身體往前一躍, 繼而腳下一沈，四面八方湧來同時金色神光……
神光像一座大山企圖將她壓進地底。
她看到司戩和邪妖想要沖上來, 但神光威力無窮, 連她都抗衡不了半分, 他們更是連身都近不了。
都被逼的連連後退。
看得出來這些人為了殺她, 是費了好一番心思的！
萬靈連罵人的空隙都沒有, 她將周身所有的靈力聚在掌心，想要沖破神光的威壓。
黑氣鋪天蓋地壓來, 元潯率先沖破神光，抓住了她的手。
觸感滾燙。
萬靈眼瞳睜了睜，他脖頸中的血紋肉眼可見之際上爬，那些金羽衣像惡毒的蠱蟲將他的衣袍咬碎，他卻無知無覺一般, 沈著臉想將她拉起來。
然而，頭頂又是一重金光壓來——
萬靈刺的瞇了瞇眼睛。
這一次和以往見過的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即便還沒有靠近，她就已經感覺到了那股強悍難敵的壓感。
這絕不普通天神！
這是萬靈迄今為止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弱小和無力。
元潯低低的悶哼一聲，萬靈睜開眼，他撐在她上頭，將所有神力擋在了身上……
“元潯。”
萬靈凝著他被金羽衣灼傷的眼尾，一時無言。
她本就是再利用他，得獸丹，進秘境，擋天神。現在，除了讓他把自己救出去，她不該有別的想法。
元潯死死握住她的手，咬著牙：“等出去，我定要蕩平天神界。”
萬靈錯開目光，望向元潯背後即將壓來的第三重神光。
金光大放，已非常人所能為。她似乎透過金光看到了高站於頂端的人，他漠視一切，只想殺她。
而抓住她的人，同樣漠視一切，只想救她。
萬靈睫毛微不可見的往下顫了一瞬，終是道了句：“放手。”
元潯始終望著她，冷冷的眼底已經給了答案。
他不可能放手。
萬靈凝著他身上的傷，他如果不是護著她，也許還有之一戰的能力，這麽一次次擋下去，下場只有一個。
他們都得死。
元潯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輕嗤一聲，掌心力道更重：“那就一起死。”
萬靈瞳孔驟然縮緊。
一起死？
她很快回過神，心道，她可一點也不想死。
眼看著第三重即將打在元潯身上，萬靈道：“你還有精力打開秘境嗎？”
元潯明白了她的意思，這種時刻萬君都沒出現，秘境的一切很可能被天神使了什麽手段屏蔽，但如果秘境破開，萬君就能感知到這裏。
雖然元潯不屑，但不能不承認萬君在天神界的威懾。
黑氣以元潯為中心，屬於地獄的森然氣壓向外鋪開，元潯將周身神力分散，正欲打開秘境——
“小心！”
上頭的神光陡然變幻，擴大的數倍，將元潯的領地完全罩住。
金光背後的人竟是在等著他這一步！
元潯也看穿那人企圖，他快去收回神力，而後毫不思考的將全部力量往地下釋放，強行在地底鑿出了一個空間。
就在整片地表再度往下陷時，元潯松開了萬靈。
萬靈和他掌心分開，她瞇著眼，只依稀看到他回身迎下了第三重神光！
……
萬靈跌入深淵地底。
她墜在地上，上空的光光芒萬丈，男人被擊落的身形映入她眼底，她的心重重滯了一瞬。
她從未見過元潯如此狼狽的時刻。
萬靈擡手，本命彼岸花托著元潯的身體，減緩了墜下的速度。
同時，上空的光線漸漸消失，洞口閉合，周圍陷入一片黑暗。
他們仿佛與外界完全隔離……
黑暗中，她抱住元潯降落的身體，他的熱度似乎完全消失了，他變得冰冷無比，像一具真正的屍體。
酆都鬼帝本身就是死物，想要殺死他，除非讓他灰飛煙滅。
“元潯。”不知為何，萬靈還是喊了一聲。
懷裏死氣沈沈的人，突然極輕的低笑一聲：“我還在。”
他一笑，底下的土層也似震了震。
萬靈腰間一緊，她感覺到元潯將臉埋在她心口，同樣是冰涼的。她撫上他的臉頰，到他這個份上，皮肉是很難受傷的，即便受傷也會快覆原，但現在她還能摸到他的臉上不平的傷口。
“你實話告訴我，你現在是不是不太好？”
元潯往她懷裏蹭了蹭：“姐姐擔心我嗎？”
萬靈低聲道：“嗯，擔心。”
她鮮少有這種認真回答，且沒有思考的時候。元潯動作一頓，默了默，輕快且篤定的說道：“我會帶你出去的。”
聞言，萬靈眉宇微擰，她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竟會生出些小情緒。
元潯還是細膩的察覺：“怎麽了？”
萬靈看了他一會兒，目光下垂，看向他脖子上的血紋。
“今日十六。”
元潯微微仰頭：“嗯。”
他的音調有意無意的放沈，即便他們身處黑暗，憑著他們自身也足矣看清對方。
“姐姐。”
萬靈應他。
元潯道：“別急，再讓我歇會兒。”
萬靈噗嗤笑出聲，她一笑，元潯也抱著她笑。
須臾，四方寧靜。
元潯擡手，輕輕落在萬靈眼睛上：“我好久好久沒見到你了。”
萬靈閉了閉眸，睫毛刮過他的指腹。
元潯的手從眉眼一點點往下，像是怕動作太快，眼前的人就要溜走一樣。
“很疼吧？”
恢覆本體等於重塑筋骨，期間所受痛苦不言而喻。
想到這裏，元潯便恨不得現在就捅上天去，又覺得那兩個拖住他的天神死的實在還不夠慘。
這時。
驚雷再度響起。
“真正的疼才剛剛開始。”雷聲讓萬靈睜開眼，凝神道：“元潯，我能感覺到它快來了。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裏。”
她身體受損，靈力根本不足以支撐她對抗雷劫，但靈穹殿的護體法陣已經修覆了。
萬靈憋著一股氣，原以為恢覆本體就能讓一切重回正軌，哪怕不飛升也不至於窩囊。可沒想到恢覆的同時，雷劫也會追著她來，更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想殺她。
這輩子栽的跟頭都沒有這一天來的多。
沒等到元潯說話，萬靈朝他看去。
元潯微微直起身，將頭埋進她的頸窩，一手抱著她的頭，一手環著她的細瘦的背脊：“我在底下修為能放大到極致，除非他們把八荒秘境一寸寸的翻出來，否則短時間內不可能找到我們。如果現在離開秘境，以他們這般喪心病狂的做法，只怕靈穹殿也是不會放過……”
他頓了頓，道：“就算外頭有萬君在，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他能護住你。靈靈，我不能冒險。”
元潯在二人廝磨時常會這麽喚她，但如現下這般正經嚴肅，卻是第一次。
他說的對，當初他們動第一次手腳，就能動第二次。
“相信我，我能護你度過雷劫。”
……
萬靈不語。
很奇怪，他讓她信，她心裏就信了。
她聽著滔天的雷聲，本來緊張的心情，忽然間散了許多。懷裏的人動了動，萬靈抱著他堅硬的身軀，不知為何，竟有種令人稀罕的安定。
元潯知道她同意了。
他的手撫到她的脖頸處，指尖忽而一頓，摸著後方那處破皮的地方，氣壓瞬間變得陰沈起來。
顯然他知道這是怎麽來的。
萬靈輕‘嘖’了一聲：“這可怪不得我。”
她側了側脖子，側臉與他的挨在一起，感知到他肌膚恢覆些許溫熱，心裏倒松了一口氣。
元潯手指輕悠悠拂過，將那傷口覆原，語意不明道：“那你那個小師弟呢？他牽了你的手，哦，你還摸了他。”
萬靈：“……”
這麽直白講出來？破罐子破摔，在她聚靈鏈動手腳的事不打算瞞下去了是嗎？
“哪只手摸得？交出來。”元潯稍稍推開她，抓起她兩只手。
萬靈失語，但見他恢覆如常，心情莫名又好了一些，甚至起了些挑逗的心思。她抽開手，身體往前一傾，雙手捧著他的臉湊了上去。
元潯一僵，身體裏的冰雪仿佛瞬間消融，逐而沸騰。
他扣住她的脖子，轉被動為主動。
唇舌撕咬片刻，萬靈喘著氣與他分開，道：“老實說，你聚靈鏈上做了什麽？”
元潯：“方才這番獻吻，原來是有目的？”
他說著，臉色沈了下去，說不高興就不高興。
萬靈：“你還有理了？”
元潯反問：“那你有理？便是使了手段，也不見你多老實……”
萬靈：“……”
她還不老實？這世上還找的出第二個她這麽老實本分的人？
說著說著元潯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收回抱她的手，找了塊堅硬的土石靠上，冷哼道：“我若不在，你定是要被那些狗東西勾引了去的。”
陰惻惻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與失落，萬靈微感詫異，看了他半晌，從方才開始他就有點奇怪。
但她具體又說不清。
萬靈上前摸了摸他臉上的血紋，他的體溫似乎開始上升了。她道：“好吧，那我們姑且算扯平了？”
元潯掀起眼皮望著她。
萬靈：“難受了？”
元潯看著她沈默須臾，壓著聲道：“難受。難受的要命。”
萬靈只當他和平日一樣撒嬌，他臉上和身體皮膚上還有殘留的金羽衣，她索性坐在他身邊。
擡起他的手放在腰間，然後躺到他懷裏，手輕輕撥開了他的衣袍……
元潯喉嚨一緊，只覺得那只柔弱無骨的手正一寸寸愛撫著他，自上而下，最後隔著薄薄的布料擁住他。
他在她耳邊悶哼吐氣，貪戀道：“姐姐還會這般對別人嗎？”
‘嘶——額’
萬靈聞言手中陡然用力，使得元潯險些卸甲投降。
元潯掐著她的腰肢，又道：“太難受了。”
趁著萬靈回首看他，他托著她的大腿將人往上一提，二人姿勢瞬間調換。
萬靈坐在他腿上，撫摸著他背脊健碩的肌理，最終還是不滿足，捉住衣襟往後撕。元潯咬著她的鎖骨發笑。
他的身體亦如初次那般，滾燙異常。
水火相交，方才熄滅一偶。
如此數度……
萬靈坐在他腿上，鼻尖相抵，呼吸交接。
忽然，識海一鳴，元潯的神識探了進來，他輕而易舉抓住了她的神識。
焦黑的世界裏傳來幾聲鬼哭狼嚎。
暗紅色的光影緩緩照亮酆都大殿，九頭鬼椅上坐著一個女人，她穿著一身黑衣，沒什麽血色，但眼尾和唇卻紅的紮眼。
酆都鬼物喚她——鬼帝大人。
從大殿外，拖出一個紅色的頎長身影，看起來是個少年，他被拖到女鬼帝腳下跪著。
女鬼帝拂退眾人，起身把他拉起來，欣賞的撫摸少年的臉。
少年留在了女鬼帝身邊，卻也時常惹怒她，因為他總是拒絕她的親熱。終於有一天，女鬼帝忍無可忍決定殺之洩憤，卻不想少年已非從前那個少年。
女鬼帝被少年吞噬。
很長一段時間裏，酆都煉獄裏還時常傳來女鬼帝的哀嚎和咒罵。
女鬼帝完全消失的那一天，她以身伺咒，向座上的少年下了一個詛咒。
“我詛咒你，永生永世，每年每月的今日，你都將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念想，我要你□□情迷，來者不拒！我倒看看你要怎麽守住你的幹凈之軀！”
……
少年登上了鬼帝寶座。
十六日。
他的身體果然如女鬼帝所言起了變化，他無法壓制身體的需求，無法控制念想。
那一晚，他來到一個酒樓。
酒樓裏，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唱戲聲，嬉鬧聲，還有房間裏時而傳出的哭音。
每一個聲音都刺激著他。
他仰起頭，女子斜靠在座椅，雙腿微曲，瑩白色的長褲下是一雙比玉還要透亮的裸足。
酒樓外忽然響起煙花炸開的聲音，絢爛的光照在她臉上，下一瞬，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險些沒有站穩。
女子撐著頭意味深長的沖他笑，他迎著她的視線一步步上前，最後他摔在她腳下……
她摸著他嫣紅的唇，問：“要喝酒麽？小郎君。”
……
再往後，沒有她的每一次，他都會把自己關進寒潭洞裏。
像冰凍屍身那樣，將自己完全冰封起來。
十年如一日，他從未看過別的女人。
萬靈從神識畫面裏回過神，難怪那一日，她讓元潯去找別的姑娘，他會有那樣的反應。
她聽到元潯輕嘆了一口氣。
她終於察覺道元潯是哪裏不對勁了，從進入地下開始，元潯就顯得心事重重。
萬靈正想問，一聲巨雷轟然炸起，霎時間地面劇顫！
她眉心一跳，心道不妙。
雷劫……
來了。
經歷過一次雷劫，此時再沒有那種敷衍應對的態度。
這一次若再有意外，她就徹底玩完了。
元潯還抱著她，沒有動作的意思。萬靈推了推他：“元潯。”
“別怕。”元潯的拇指輕輕剮蹭著她的耳垂，而後按住她的頭將她整個人攬進懷裏，道：“我說過，我能護住你。”
‘轟——！’
土石翻飛，雷電從上自下劈落！
“你做什麽！”萬靈好似明白了他的意圖。
元潯比方才抱的更緊。
他將她的臉壓在心口，低聲道：“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萬靈眼前一片昏黑，她的眼睛被元潯的手蒙著，只依稀能看到那一道道驚天雷劫砸下時的電光。
萬靈心中巨震：“元潯……”
他在為她擋雷劫。
萬靈很快天旋地轉，神識被無限抽出、覆原，身體的每一條筋脈都被全部碾斷，又重新接上。
比本體重造更強烈的痛席卷著她。
漸漸地，她感知不到任何東西，可又極快的，她仿佛能感知萬物。
仿若世間皆在鼓掌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她依稀感覺道抱著她的人松開了手。
他在她耳邊說了什麽話。
……
萬靈睜開眼，她還在原本的地下，只是方圓百丈被悉數蕩成了平地。
周圍只有她一個人。
她動了動指尖，垂首。
五指上靜靜躺著一根紅繩……
上方。
眾人的對峙還未結束。
直到雷聲停下，那兩個天神望著雷劫劈出的那道深淵，面色沈吟。
微風帶來萬物生的氣息。
胖天神驀然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整個秘境霎時間充斥著五彩斑斕，卻又純凈無比的神光，萬鳥飛騰，靈獸奔走。
“九天聖光……不好，快走。”
說完，那兩個天神也不再與眾人僵持，兩道金光一閃，便消失在秘境之中。
“師兄，九天聖光是什麽？”郝奇驚嘆的問道。
雷達搖了搖頭，方才從他們的對話中聽了一些掌門的事，他們說掌門就是傳聞中的那位萬靈老祖這事兒，雖然他覺得有點玄乎……
但又覺得如果好像這事兒，發生在掌門身上又沒什麽稀奇的。
“天神錄有聞，天神帝飛升時天下現五彩聖光，九天之上亦如此，諸神跪之，萬民拜之，天神帝遂成萬物之主。後世稱其為，九天聖光。”東門子騫朝那雷劫劈出的深淵走了幾步。
郝奇後知後覺道：“子騫道人，你是說我家掌門也飛升了？！不是說那是天神帝所有才有的九天聖光嗎？那我們掌門也有，這是說我們掌門也能當……唔唔唔！”
雷達眼皮一抽，立馬捂住了他的嘴。
他看向天神消失的方向，難道他們是因為這個所以追殺掌門？
東門子騫不語，他的想法差不多，他只是修士，沒有萬靈的天資，對成神想都不敢想，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想，若真有一天萬物之主變成了萬靈會是什麽樣。
只怕那才是人間劫難。
東門子騫思忖著，繼續往前。
邪妖和司戩早在天神消失的瞬間，便飛身前去。
然而東門子騫很快發現了那二人的異常，邪妖的步子明顯還在半空，看起來像是被定住一般。
就在這時，一個紅色身影從緩緩深淵底下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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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潯越來越近, 萬靈看不出他有沒有受傷，只望著他接近臉頰的血紋，神情覆雜。
這裏沒有寒冰洞，他們暫時也不會有私人空間，這就很難辦了。
二人距離越發靠近。
直至三丈外……
元潯表情驟然一變，同時, 秘境像受到什麽幹擾倏然劇烈震動起來。萬靈反應奇快，飛身一躍，然而腳下下陷的速度卻更快！
“你還不動手！”一聲厲喝陡然從身後響起。
萬靈聽出，是那個胖天神的聲音！
她甚至沒時間回神, 後肩猛的一陣刺痛！
她來不及去想更多, 比如——她身邊竟藏了個奸細！萬靈整個身體往前一躍, 繼而腳下一沈，四面八方湧來同時金色神光……
神光像一座大山企圖將她壓進地底。
她看到司戩和邪妖想要沖上來, 但神光威力無窮, 連她都抗衡不了半分, 他們更是連身都近不了。
都被逼的連連後退。
看得出來這些人為了殺她, 是費了好一番心思的！
萬靈連罵人的空隙都沒有, 她將周身所有的靈力聚在掌心，想要沖破神光的威壓。
黑氣鋪天蓋地壓來, 元潯率先沖破神光，抓住了她的手。
觸感滾燙。
萬靈眼瞳睜了睜，他脖頸中的血紋肉眼可見之際上爬，那些金羽衣像惡毒的蠱蟲將他的衣袍咬碎，他卻無知無覺一般, 沈著臉想將她拉起來。
然而，頭頂又是一重金光壓來——
萬靈刺的瞇了瞇眼睛。
這一次和以往見過的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即便還沒有靠近，她就已經感覺到了那股強悍難敵的壓感。
這絕不普通天神！
這是萬靈迄今為止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弱小和無力。
元潯低低的悶哼一聲，萬靈睜開眼，他撐在她上頭，將所有神力擋在了身上……
“元潯。”
萬靈凝著他被金羽衣灼傷的眼尾，一時無言。
她本就是再利用他，得獸丹，進秘境，擋天神。現在，除了讓他把自己救出去，她不該有別的想法。
元潯死死握住她的手，咬著牙：“等出去，我定要蕩平天神界。”
萬靈錯開目光，望向元潯背後即將壓來的第三重神光。
金光大放，已非常人所能為。她似乎透過金光看到了高站於頂端的人，他漠視一切，只想殺她。
而抓住她的人，同樣漠視一切，只想救她。
萬靈睫毛微不可見的往下顫了一瞬，終是道了句：“放手。”
元潯始終望著她，冷冷的眼底已經給了答案。
他不可能放手。
萬靈凝著他身上的傷，他如果不是護著她，也許還有之一戰的能力，這麽一次次擋下去，下場只有一個。
他們都得死。
元潯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輕嗤一聲，掌心力道更重：“那就一起死。”
萬靈瞳孔驟然縮緊。
一起死？
她很快回過神，心道，她可一點也不想死。
眼看著第三重即將打在元潯身上，萬靈道：“你還有精力打開秘境嗎？”
元潯明白了她的意思，這種時刻萬君都沒出現，秘境的一切很可能被天神使了什麽手段屏蔽，但如果秘境破開，萬君就能感知到這裏。
雖然元潯不屑，但不能不承認萬君在天神界的威懾。
黑氣以元潯為中心，屬於地獄的森然氣壓向外鋪開，元潯將周身神力分散，正欲打開秘境——
“小心！”
上頭的神光陡然變幻，擴大的數倍，將元潯的領地完全罩住。
金光背後的人竟是在等著他這一步！
元潯也看穿那人企圖，他快去收回神力，而後毫不思考的將全部力量往地下釋放，強行在地底鑿出了一個空間。
就在整片地表再度往下陷時，元潯松開了萬靈。
萬靈和他掌心分開，她瞇著眼，只依稀看到他回身迎下了第三重神光！
……
萬靈跌入深淵地底。
她墜在地上，上空的光光芒萬丈，男人被擊落的身形映入她眼底，她的心重重滯了一瞬。
她從未見過元潯如此狼狽的時刻。
萬靈擡手，本命彼岸花托著元潯的身體，減緩了墜下的速度。
同時，上空的光線漸漸消失，洞口閉合，周圍陷入一片黑暗。
他們仿佛與外界完全隔離……
黑暗中，她抱住元潯降落的身體，他的熱度似乎完全消失了，他變得冰冷無比，像一具真正的屍體。
酆都鬼帝本身就是死物，想要殺死他，除非讓他灰飛煙滅。
“元潯。”不知為何，萬靈還是喊了一聲。
懷裏死氣沈沈的人，突然極輕的低笑一聲：“我還在。”
他一笑，底下的土層也似震了震。
萬靈腰間一緊，她感覺到元潯將臉埋在她心口，同樣是冰涼的。她撫上他的臉頰，到他這個份上，皮肉是很難受傷的，即便受傷也會快覆原，但現在她還能摸到他的臉上不平的傷口。
“你實話告訴我，你現在是不是不太好？”
元潯往她懷裏蹭了蹭：“姐姐擔心我嗎？”
萬靈低聲道：“嗯，擔心。”
她鮮少有這種認真回答，且沒有思考的時候。元潯動作一頓，默了默，輕快且篤定的說道：“我會帶你出去的。”
聞言，萬靈眉宇微擰，她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竟會生出些小情緒。
元潯還是細膩的察覺：“怎麽了？”
萬靈看了他一會兒，目光下垂，看向他脖子上的血紋。
“今日十六。”
元潯微微仰頭：“嗯。”
他的音調有意無意的放沈，即便他們身處黑暗，憑著他們自身也足矣看清對方。
“姐姐。”
萬靈應他。
元潯道：“別急，再讓我歇會兒。”
萬靈噗嗤笑出聲，她一笑，元潯也抱著她笑。
須臾，四方寧靜。
元潯擡手，輕輕落在萬靈眼睛上：“我好久好久沒見到你了。”
萬靈閉了閉眸，睫毛刮過他的指腹。
元潯的手從眉眼一點點往下，像是怕動作太快，眼前的人就要溜走一樣。
“很疼吧？”
恢覆本體等於重塑筋骨，期間所受痛苦不言而喻。
想到這裏，元潯便恨不得現在就捅上天去，又覺得那兩個拖住他的天神死的實在還不夠慘。
這時。
驚雷再度響起。
“真正的疼才剛剛開始。”雷聲讓萬靈睜開眼，凝神道：“元潯，我能感覺到它快來了。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裏。”
她身體受損，靈力根本不足以支撐她對抗雷劫，但靈穹殿的護體法陣已經修覆了。
萬靈憋著一股氣，原以為恢覆本體就能讓一切重回正軌，哪怕不飛升也不至於窩囊。可沒想到恢覆的同時，雷劫也會追著她來，更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想殺她。
這輩子栽的跟頭都沒有這一天來的多。
沒等到元潯說話，萬靈朝他看去。
元潯微微直起身，將頭埋進她的頸窩，一手抱著她的頭，一手環著她的細瘦的背脊：“我在底下修為能放大到極致，除非他們把八荒秘境一寸寸的翻出來，否則短時間內不可能找到我們。如果現在離開秘境，以他們這般喪心病狂的做法，只怕靈穹殿也是不會放過……”
他頓了頓，道：“就算外頭有萬君在，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他能護住你。靈靈，我不能冒險。”
元潯在二人廝磨時常會這麽喚她，但如現下這般正經嚴肅，卻是第一次。
他說的對，當初他們動第一次手腳，就能動第二次。
“相信我，我能護你度過雷劫。”
……
萬靈不語。
很奇怪，他讓她信，她心裏就信了。
她聽著滔天的雷聲，本來緊張的心情，忽然間散了許多。懷裏的人動了動，萬靈抱著他堅硬的身軀，不知為何，竟有種令人稀罕的安定。
元潯知道她同意了。
他的手撫到她的脖頸處，指尖忽而一頓，摸著後方那處破皮的地方，氣壓瞬間變得陰沈起來。
顯然他知道這是怎麽來的。
萬靈輕‘嘖’了一聲：“這可怪不得我。”
她側了側脖子，側臉與他的挨在一起，感知到他肌膚恢覆些許溫熱，心裏倒松了一口氣。
元潯手指輕悠悠拂過，將那傷口覆原，語意不明道：“那你那個小師弟呢？他牽了你的手，哦，你還摸了他。”
萬靈：“……”
這麽直白講出來？破罐子破摔，在她聚靈鏈動手腳的事不打算瞞下去了是嗎？
“哪只手摸得？交出來。”元潯稍稍推開她，抓起她兩只手。
萬靈失語，但見他恢覆如常，心情莫名又好了一些，甚至起了些挑逗的心思。她抽開手，身體往前一傾，雙手捧著他的臉湊了上去。
元潯一僵，身體裏的冰雪仿佛瞬間消融，逐而沸騰。
他扣住她的脖子，轉被動為主動。
唇舌撕咬片刻，萬靈喘著氣與他分開，道：“老實說，你聚靈鏈上做了什麽？”
元潯：“方才這番獻吻，原來是有目的？”
他說著，臉色沈了下去，說不高興就不高興。
萬靈：“你還有理了？”
元潯反問：“那你有理？便是使了手段，也不見你多老實……”
萬靈：“……”
她還不老實？這世上還找的出第二個她這麽老實本分的人？
說著說著元潯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收回抱她的手，找了塊堅硬的土石靠上，冷哼道：“我若不在，你定是要被那些狗東西勾引了去的。”
陰惻惻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與失落，萬靈微感詫異，看了他半晌，從方才開始他就有點奇怪。
但她具體又說不清。
萬靈上前摸了摸他臉上的血紋，他的體溫似乎開始上升了。她道：“好吧，那我們姑且算扯平了？”
元潯掀起眼皮望著她。
萬靈：“難受了？”
元潯看著她沈默須臾，壓著聲道：“難受。難受的要命。”
萬靈只當他和平日一樣撒嬌，他臉上和身體皮膚上還有殘留的金羽衣，她索性坐在他身邊。
擡起他的手放在腰間，然後躺到他懷裏，手輕輕撥開了他的衣袍……
元潯喉嚨一緊，只覺得那只柔弱無骨的手正一寸寸愛撫著他，自上而下，最後隔著薄薄的布料擁住他。
他在她耳邊悶哼吐氣，貪戀道：“姐姐還會這般對別人嗎？”
‘嘶——額’
萬靈聞言手中陡然用力，使得元潯險些卸甲投降。
元潯掐著她的腰肢，又道：“太難受了。”
趁著萬靈回首看他，他托著她的大腿將人往上一提，二人姿勢瞬間調換。
萬靈坐在他腿上，撫摸著他背脊健碩的肌理，最終還是不滿足，捉住衣襟往後撕。元潯咬著她的鎖骨發笑。
他的身體亦如初次那般，滾燙異常。
水火相交，方才熄滅一偶。
如此數度……
萬靈坐在他腿上，鼻尖相抵，呼吸交接。
忽然，識海一鳴，元潯的神識探了進來，他輕而易舉抓住了她的神識。
焦黑的世界裏傳來幾聲鬼哭狼嚎。
暗紅色的光影緩緩照亮酆都大殿，九頭鬼椅上坐著一個女人，她穿著一身黑衣，沒什麽血色，但眼尾和唇卻紅的紮眼。
酆都鬼物喚她——鬼帝大人。
從大殿外，拖出一個紅色的頎長身影，看起來是個少年，他被拖到女鬼帝腳下跪著。
女鬼帝拂退眾人，起身把他拉起來，欣賞的撫摸少年的臉。
少年留在了女鬼帝身邊，卻也時常惹怒她，因為他總是拒絕她的親熱。終於有一天，女鬼帝忍無可忍決定殺之洩憤，卻不想少年已非從前那個少年。
女鬼帝被少年吞噬。
很長一段時間裏，酆都煉獄裏還時常傳來女鬼帝的哀嚎和咒罵。
女鬼帝完全消失的那一天，她以身伺咒，向座上的少年下了一個詛咒。
“我詛咒你，永生永世，每年每月的今日，你都將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念想，我要你□□情迷，來者不拒！我倒看看你要怎麽守住你的幹凈之軀！”
……
少年登上了鬼帝寶座。
十六日。
他的身體果然如女鬼帝所言起了變化，他無法壓制身體的需求，無法控制念想。
那一晚，他來到一個酒樓。
酒樓裏，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唱戲聲，嬉鬧聲，還有房間裏時而傳出的哭音。
每一個聲音都刺激著他。
他仰起頭，女子斜靠在座椅，雙腿微曲，瑩白色的長褲下是一雙比玉還要透亮的裸足。
酒樓外忽然響起煙花炸開的聲音，絢爛的光照在她臉上，下一瞬，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險些沒有站穩。
女子撐著頭意味深長的沖他笑，他迎著她的視線一步步上前，最後他摔在她腳下……
她摸著他嫣紅的唇，問：“要喝酒麽？小郎君。”
……
再往後，沒有她的每一次，他都會把自己關進寒潭洞裏。
像冰凍屍身那樣，將自己完全冰封起來。
十年如一日，他從未看過別的女人。
萬靈從神識畫面裏回過神，難怪那一日，她讓元潯去找別的姑娘，他會有那樣的反應。
她聽到元潯輕嘆了一口氣。
她終於察覺道元潯是哪裏不對勁了，從進入地下開始，元潯就顯得心事重重。
萬靈正想問，一聲巨雷轟然炸起，霎時間地面劇顫！
她眉心一跳，心道不妙。
雷劫……
來了。
經歷過一次雷劫，此時再沒有那種敷衍應對的態度。
這一次若再有意外，她就徹底玩完了。
元潯還抱著她，沒有動作的意思。萬靈推了推他：“元潯。”
“別怕。”元潯的拇指輕輕剮蹭著她的耳垂，而後按住她的頭將她整個人攬進懷裏，道：“我說過，我能護住你。”
‘轟——！’
土石翻飛，雷電從上自下劈落！
“你做什麽！”萬靈好似明白了他的意圖。
元潯比方才抱的更緊。
他將她的臉壓在心口，低聲道：“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萬靈眼前一片昏黑，她的眼睛被元潯的手蒙著，只依稀能看到那一道道驚天雷劫砸下時的電光。
萬靈心中巨震：“元潯……”
他在為她擋雷劫。
萬靈很快天旋地轉，神識被無限抽出、覆原，身體的每一條筋脈都被全部碾斷，又重新接上。
比本體重造更強烈的痛席卷著她。
漸漸地，她感知不到任何東西，可又極快的，她仿佛能感知萬物。
仿若世間皆在鼓掌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她依稀感覺道抱著她的人松開了手。
他在她耳邊說了什麽話。
……
萬靈睜開眼，她還在原本的地下，只是方圓百丈被悉數蕩成了平地。
周圍只有她一個人。
她動了動指尖，垂首。
五指上靜靜躺著一根紅繩……
上方。
眾人的對峙還未結束。
直到雷聲停下，那兩個天神望著雷劫劈出的那道深淵，面色沈吟。
微風帶來萬物生的氣息。
胖天神驀然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整個秘境霎時間充斥著五彩斑斕，卻又純凈無比的神光，萬鳥飛騰，靈獸奔走。
“九天聖光……不好，快走。”
說完，那兩個天神也不再與眾人僵持，兩道金光一閃，便消失在秘境之中。
“師兄，九天聖光是什麽？”郝奇驚嘆的問道。
雷達搖了搖頭，方才從他們的對話中聽了一些掌門的事，他們說掌門就是傳聞中的那位萬靈老祖這事兒，雖然他覺得有點玄乎……
但又覺得如果好像這事兒，發生在掌門身上又沒什麽稀奇的。
“天神錄有聞，天神帝飛升時天下現五彩聖光，九天之上亦如此，諸神跪之，萬民拜之，天神帝遂成萬物之主。後世稱其為，九天聖光。”東門子騫朝那雷劫劈出的深淵走了幾步。
郝奇後知後覺道：“子騫道人，你是說我家掌門也飛升了？！不是說那是天神帝所有才有的九天聖光嗎？那我們掌門也有，這是說我們掌門也能當……唔唔唔！”
雷達眼皮一抽，立馬捂住了他的嘴。
他看向天神消失的方向，難道他們是因為這個所以追殺掌門？
東門子騫不語，他的想法差不多，他只是修士，沒有萬靈的天資，對成神想都不敢想，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想，若真有一天萬物之主變成了萬靈會是什麽樣。
只怕那才是人間劫難。
東門子騫思忖著，繼續往前。
邪妖和司戩早在天神消失的瞬間，便飛身前去。
然而東門子騫很快發現了那二人的異常，邪妖的步子明顯還在半空，看起來像是被定住一般。
就在這時，一個紅色身影從緩緩深淵底下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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