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淡淡地問道：“五皇子可有說錯？”

“回皇帝陛下， 不曾，我父王的意思就是把飛燕公主嫁給莫將軍。”南月五皇子再次說道。

莊詩妍手裏正剝著桔子，沒控制好力度一下把桔子捏爛了， 散發著酸甜味的橙色桔子汁淌在了手上。雨珍見狀忙掏出帕子蹲下身去，幫莊詩妍仔細擦著手。

莊詩妍擡頭看向莫蒼，就見莫蒼眸中含笑正回望著她，見她望過來， 給了她讓她安心的眼神。看著莫蒼那含笑的眼神，莊詩妍莫名覺得心安， 接過了雨珍手中的帕子自己擦著手。

皇上沒說話， 太子殿下則開了口：“五皇子怕不是上了年紀有些耳背？剛才莫將軍明明已經說過，他與若陽公主已經訂了婚， 不知南月此舉何意？如此輕視我朝公主， 是沒把我大周放在眼裏嗎？”

南月五皇子笑著拱手說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大周男子娶妻納妾實屬平常，飛燕嫁與莫將軍，做個平妻， 哪怕做個貴妾也成， 我父王的意思乃是兩國修好為重，飛燕自是不會影響到若陽公主的正妻之位。”

詹乾這話一出， 整個大殿響起一片嘩然之聲，眾朝臣乃至朝臣家眷都在竊竊私語。

“這還真沒聽說過兩國聯姻， 還有把本國公主送給他國做妾的。”

“是啊，誰說不是呢， 這不是擺明著送上門來讓人羞辱嘛。”

“不過南月一介小國，哪怕是公主，也就只配給我們莫將軍做妾了。”

……

莊詩妍也略微吃驚， 下意識看向低著頭端坐的南月飛燕公主。心道這飛燕公主在南月國怕是不得寵吧，要麽就是南月為了兩國聯姻，從民間臨時封了個公主，本就沒有血緣，所以南月王和南月五皇子這才舍得如此糟|踐她？

皇上沈思了一瞬，看向莫蒼問道：“不知莫將軍對此事何意啊？”

莫蒼拱手恭敬回道：“臣不同意，臣的未婚妻兇悍得很，臣怕納了妾回去不好交代。”

大殿之上響起一片哄笑，有那和莫蒼關系不錯的武將們，則面帶善意的嘲笑對著莫蒼指指點點。

“……”莊詩妍臉色一囧，半天沒說出話來。前面太子哥哥說她木訥，這會兒莫蒼哥哥又說她兇悍，她就老老實實坐這兒好好剝個桔子，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馮瑾煜嘴角勾起，笑著掃了一眼莫蒼。

皇上看著莫蒼那嚴肅得不能再嚴肅的臉，半晌，也笑了，轉而對南月五皇子說道：“五皇子，你也聽到了，我大周的鎮國將軍是個懼內的，此事怕是不成。”

莫蒼鄭重異常點了點頭附和道：“著實不成。”

莊詩妍收到無數包含各種意義的目光，臉頰火辣辣的一片飛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一雙黝黑純凈的眸子卻彎成了兩彎新月。

五皇子面上帶著微笑做沈思狀，片刻後說道：“那看來，只能讓飛燕公主嫁於太子殿下了。”

什麽？嫁給只有十一歲的太子哥哥？莊詩妍也顧不得不好意思，吃驚地擡起頭看向馮瑾煜。心中篤定了太子哥哥會拒絕。

可只見馮瑾煜把手裏的茶杯往桌上一放，站起來拱手對著皇上說道：“父皇，為了兩國交好，兒臣願意納飛燕公主為妾。”

大殿之內又響起一片嘩然之聲，眾人皆是吃驚不已，有那膽子大直白一點的，目光直接掃向了太子殿下那瘦弱的小身板。

莊詩妍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驚掉了。太子哥哥這是要鬧哪樣？

她又看向莫蒼，就見莫蒼面無表情悠然地喝著茶，似乎並不覺得還沒長大的太子殿下要納妾這件事情有什麽不妥。

再看一下皇上和皇後娘娘，二人都面帶微笑，似乎是在認真考慮這件事情是否可行。

而像個貨物一樣被挑來揀去，推來送去的飛燕公主，竟然依然穩穩地端坐著，連頭都不曾擡一下。

莊詩妍恍惚覺得，先前飛燕公主用惡毒怨恨的眼神瞪向她好像是個幻覺，自打那幾眼之後，這飛燕公主就一直是這麽個無情無欲的樣子。

莊心妍只覺得這些人怕不是都瘋了。

太子殿下馮瑾煜站著，南月五皇子也站著，大殿內漸漸安靜了下來，眾人都在等著皇上對此事做出決斷。

可也沒人對馮瑾煜只肯給飛燕公主一個妾室身份提出異議，畢竟，連給莫將軍都是做妾，萬沒有到了更尊貴的一國儲君這裏，反倒升級做正妃的道理。

更何況，一國儲君的正妃那是日後的鳳位，關系到皇家子嗣江山社稷，萬萬不能娶一個他國女子。

片刻之後，皇上終是點了點頭：“既然南月如此誠意十足，太子殿下也願意，那這聯姻一事就如此吧。雖說飛燕公主為妾室，但該有的聘禮和禮數還是要有的。”

皇上說完，轉頭看向皇後溫聲說道：“皇後，你看著張羅吧。”皇後笑著應是。

“行了，朕也乏了，就先跟皇後回去了，你等盡興。”皇上說完，在皇後的攙扶下，二人起身離開了。

皇上皇後走了，大殿內一時安靜下來。

眾朝臣和家眷們看著年紀雖幼，卻已納妾的太子殿下，都心思活絡著交換著眼神。既然太子殿下都能納妾了，那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太子妃的人選了？

有那心急的怕被別人搶了先，也顧不得臉面了，決定主動出擊。

一個二品文臣率先站起身來，扯著自家閨女到了太子殿下面前：“太子殿下，這是小女，擅琴，可要她獻上一曲為太子殿下助助興？”

有一就有二，另一名大臣也拉著自家那羞紅了臉的姑娘走到馮瑾煜面前：“太子殿下，這是小女玉兒，擅長書畫，可要她為太子殿下展示一下，權當為了今日宴會添彩？”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

一時間，吵吵嚷嚷，太子殿下馮瑾煜被圍了個嚴嚴實實。

莫蒼不堪其擾，起身同太子殿下抱了抱拳，又沖著南月五皇子拱了拱手，擡腳走到了莊詩妍這邊，低聲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莊詩妍左邊的安陽楞楞的看著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莫蒼，眼中說不出是遺憾還是嫉恨。

而莊詩妍右手邊的晏明珠在莫蒼走過來的那一刻，就把臉偏到了另一側，看都不看一眼。

莊詩妍對這二人的神情和動作全無所知，只是目瞪口呆地望著馮瑾煜的方向，很想看一看太子殿下現在的表情有多精彩，可惜的是，那邊已經裏三圈外三圈圍了個水洩不通，連片衣角都沒看到。

莊詩妍指了指太子殿下的方向，問著莫蒼：“哥哥，太子殿下他……，我們就這麽走了，會不會……”不仗義。

“無妨，太子殿下有自己的考量，無需多慮。”莫蒼說道，伸手從飛雪手中接過莊實驗的大氅給她披上系好帶子。

莊詩妍哦了一聲，擡腳和莫蒼走了，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回頭看，卻依然沒看到馮瑾煜那邊有什麽反應。

莫蒼把莊詩妍送到後宮的路口，停下腳步，伸手幫她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溫聲說道：“天已黑，我不好再往裏走。快些回去吧，回去好好吃點熱乎的東西，暖暖胃。”

莊詩妍點點頭：“哥哥，你回去也吃些。”莫蒼淡笑著說好。

莊詩妍擡著頭看著莫蒼，語氣裏帶著些撒嬌和不滿地問道：“哥哥，你為什麽剛才、說我兇悍？”

莫蒼低低笑了聲：“我納妾行嗎？”

莊詩妍絲毫不猶豫：“不行。”

“如果我執意要納，你待如何？”莫蒼滿眼笑意接著問道。

莊詩妍哼了一聲，舉了舉拳頭：“把你打飛！”

莫蒼忍俊不禁，偏過頭悶笑了好半晌，這才伸手摸了摸莊詩妍的頭：“所以……”

莊詩妍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帶著些傻氣地笑了。她這樣，好像是挺兇悍的。

莫蒼再次摸了摸莊詩妍的頭頂，雙手扶著她肩膀把她轉了個方向，語帶笑意說道：“去吧。”

莊詩妍回頭和莫蒼擺了擺手，帶著飛雪和雨珍走了。

可走了幾步又小跑著回去，拉著莫蒼的手踮起腳尖小聲說道：“哥哥，今天那個飛燕公主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勁兒，好像我欠她幾萬兩銀子賴著不還，還像我搶了她男人一般，恨不得吃了我。”

……

莫蒼無奈地看了看口無遮攔的小姑娘，嘆口氣點了下頭說道：“我看到了，已經叫人在查了，若是她進宮，你留心莫要與她過多接觸。”

莊心妍乖巧點頭，再次轉身走了。

莫蒼負手站在原地，看著莊詩妍的身影不見，這才轉身向著出宮的方向走了。

莊詩妍回了悠然殿，踢了鞋子爬到榻上坐了：“湯圓，我好餓，有沒有吃的？”

“公主殿下，早就給您備著了，全都是您愛吃的菜。”湯圓樂呵呵地搬了個大食盒進來，從裏面拿出熱氣騰騰的飯菜就擺在了榻上的小幾上。

莊詩妍看著那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丸子，糖醋排骨，還有一盤嫩生生的翠綠小白菜，吞了吞口水，接過筷子：“好湯圓，你怎麽知道我餓了。”

湯圓帶著些得意地說道：“回公主殿下，以前太子殿下參加宮宴的時候，每次都是餓著肚子回來的，時間一久奴婢就知道了，那宮宴是吃不飽的。不過您和太子殿下還真像，太子殿下也是只要兩三個菜的，說吃不完浪費。”

莊詩妍一邊吃著一邊點頭，無暇回話。

莊詩妍剛咽下一個紅燒肉丸子，馮瑾煜就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也不客氣，直接坐到了榻上，對著湯圓伸出手：“拿雙筷子來。”

湯圓樂顛顛地又跑去拿了一雙筷子回來，雙手遞給馮瑾煜：“太子殿下，可要奴婢去加兩個菜？”

馮瑾煜看了看桌上：“不必，夠吃了。”

莊詩妍也點點頭，三個菜兩個人吃，已經足夠多了。

兩個人也不說話，就著米飯，沈默著把所有的菜全吃了個精光，吃完都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莊詩妍不吝誇讚：“湯圓，你這廚藝都可以開酒樓了。”

湯圓滿眼崇拜又恭敬地看了看馮瑾煜，樂呵呵地說道：“太子殿下已經答應奴婢，說等奴婢到了年歲出宮去，就讓奴婢替他開了酒樓，太子殿下出錢，奴婢掌勺。”

莊詩妍一拍巴掌：“這個主意好啊，到時候我也出點銀子入個股。”

馮瑾煜喝著茶說道：“行，到時候就讓你當老板。”

話落馮瑾煜對著湯圓揮了揮手，湯圓自動自覺地走到外廳去找雨珍和飛雪。

莊詩妍隔著桌子往前靠了靠，小聲問道：“哥哥，剛才那些人你是怎麽打發的，不會是全收了吧？”

“我看著像是收破爛的，什麽歪瓜裂棗都往我這塞？”馮瑾煜在莊詩妍頭上輕輕拍了下。

莊詩妍摸了摸腦袋，好笑地說道：“也不是歪瓜裂棗啊，我看著那些姑娘可都漂亮得很，你不要怪可惜的。”

“閉嘴。”馮瑾煜冷斥道。

莊詩妍識時務的捂住嘴，不敢再欠，隨即又問道：“哥哥，那亂哄哄的，你怎麽收場的？”

冷笑了一聲：“我讓安德做了個登記，把那些大家閨秀的名字、年歲都記了下來，說讓她們耐心等候，不要著急，等我五年之後成人了，自是會優先考慮他們的，就都散了。”

五年之後？那那些姑娘大部分怕是都二十來歲了吧，到時候還不一定，只撈著一個優先考慮，擱誰誰都不幹啊。

莊詩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對著馮瑾煜拱了拱手：“哥哥你可真厲害。”

馮瑾煜不置可否地端起茶杯喝了口。

“那你又為何收了那個飛燕公主？”莊詩妍好奇地又問。

馮瑾煜壓低聲音說道：“南月國的目的不純，且在大周朝堂和皇宮都安插有探子，但卻一直沒有拔出。只好將計就計看看他們到底想玩什麽把戲，收了那個飛燕公主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原來是假的，那就好，那就好，我可不想要個那樣的嫂子。”莊詩妍松了口氣，隨即又有些緊張：“這後宮也有探子，哥哥你可要多加小心。”

馮瑾煜給了個放心的眼神，隨即冷哼了一聲說道：“原本皇上是打算讓莫將軍收那個飛燕公主的，可你的莫將軍卻不願意，我也怕你膈應，就勉為其難地替他收了。”

莊詩妍馬上甜甜地笑著說道：“謝謝哥哥，你是這天下最好的哥哥了。”雖說是假的，但若是莫蒼收了的話，她心中還真免不了會覺得不舒服。

馮瑾煜冷哼一聲，斜睨了莊詩妍一眼。

“最近我會把那飛燕公主弄進宮來，之前南月五皇子試探了幾次想讓這個飛燕進宮來，皇上都沒答應，現在既然是我的妾室了，也不好讓她流落在外。”馮瑾煜嘴角帶著一絲冷笑說道。

“可是哥哥，我覺得那個飛燕公主不像是個好人，你沒看到他今天看我的眼神，看得我渾身發冷，好像跟我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莊詩妍說道。

“留意到了，是人是鬼，放在眼皮子底下就知道了。”馮瑾煜說道，“最近你就住在宮裏，不過你還是離那個飛燕公主遠一些，她可不像安陽那個無腦的。何況南月國的人總喜歡玩些花花蟲蟲什麽的，邪門得很。”

花花蟲蟲，莊詩妍心道那不就是毒嘛，毒那他們倒是不怕的，只是哥哥怕蟲子怕得厲害。莊詩妍伸手抓住馮瑾煜的手：“哥哥，要是有蟲子，我來保護你。上次我打死了很多蛇，我現在連最怕的蛇都不怕了，更不怕什麽蟲子了。”

馮瑾煜拱了拱手，一本正經地說道：“那等遇到蟲子，在下就仰仗若陽公主救命了。”

看著馮瑾煜的怪模怪樣，莊詩妍哈哈哈笑倒在榻上。

接待南月使團的驛館內，南月五皇子詹乾松松垮垮地坐在椅子上，面帶笑意撐著下巴，看著緊繃著脊背坐在床邊的南月飛燕公主詹敏。

“何必如此怕我，敏兒妹妹，啊，對，應該叫你婉兒妹妹才是。”詹乾笑著說道，說完起身走向床邊。

看著詹乾手裏從桌上撈起的繩子，飛燕公主嚇到一般眼神驚恐，從床上蹦起來就想往外走，聲音帶著些哆嗦：“我去洗臉。”

詹乾猛地扯住她用力把她甩|在被|子之上，眼中帶著些狠戾，嗤笑一聲說道：“何必麻煩，就頂著這張和我有幾分相似的臉，更刺|激不是嘛。還是婉兒妹妹，想要我扮成你那心心念念，卻不知死到哪裏去的廢物世子爺，你才能心甘情願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六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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