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二， 小年前一天，太子殿下馮瑾煜親自出宮，去驛館接南月國的飛燕公主進宮。

雖說納個妾， 完全不必勞動太子殿下屈尊降貴親自前往，但是馮瑾煜卻執意要去。等他出了宮，卻帶著若陽公主在京城四處逛個沒完沒了，興致勃勃地大包小包地買了一馬車東西。

先一步送聘禮的禮部官員們脖子都等酸了， 才等到太子殿下優哉游哉地出現在驛館門口。眾人這才明白，這太子殿下雖貴為儲君， 但到底是年紀小還有些孩子心性， 原來是找借口出宮玩來了。

想著那個飛燕公主看她的眼神不善，莊詩妍倒是沒有跟著馮瑾煜一起去驛站， 而是中途和馮瑾煜分開， 繞道回了自己的莊府，說是放好了東西晚些再自己回宮去。

因著是納妾，一切從簡。南月國以五皇子詹乾為首的使團收下了聘禮，喜氣洋洋地把飛燕公主送上了轎子。

馮瑾煜騎著高頭大馬， 打馬先行一步回了宮， 後面的飛燕公主則坐著轎子進了皇宮，直接被擡進了東宮的一處偏僻的廂房， 隨即被宮女領著去見太子殿下。

飛燕公主詹敏穿著一身粉紅的喜服，低眉順眼地跟在宮女的身後進了太子的正房， 隨即對著那懶洋洋坐在椅子上的馮瑾煜跪下磕頭，聲音有些軟綿無力：“妾身給太子殿下請安。”

馮瑾煜端著茶杯慢慢喝著茶， 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地上跪著的女人，許久，在飛燕公主險些要跪不住的時候終於大發慈悲開了口：“起來吧。”

飛燕公主恭敬應是， 站了起來，依然低著頭。

“怎麽，地上有金子？擡起頭來，讓孤看看。”馮瑾煜淡淡說道。

飛燕公主擡起頭來，卻低垂著眼眸。

“你這臉，怎麽看著這麽別扭？擦多了胭脂？”馮瑾煜站起來，向前走了兩步，伸手指著飛燕公主的臉說道，作勢要去摸。

飛燕公主往後連連退了幾步，下意識想伸手去捂臉，卻又生生忍住了，只是把頭低得極低，說道：“女為悅己者容，今日好歹是妾身的大喜日子，妾身不過是想討太子殿下開心而已。”

“哦？是嗎。”馮瑾煜冷笑一聲，“可孤並不喜歡塗脂抹粉的女人。來人，去打盆水來，讓飛燕公主在這把臉洗了。”

話落就見飛燕公主猛地擡頭，一瞬間又猛地低下頭去，兩只手緊緊攥在一起：“太子殿下，如此太過失禮了，妾身回房去洗。”

馮瑾煜打量了飛燕公主半晌，一邊嘴角一勾，揮揮手又改了口說道：“今日就罷了，明日少塗點粉。”

飛燕公主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緊緊攥在一起因為用力過度已經泛白的手，微微抖著迅速收進了袖子裏。

“坐吧，和孤聊聊你們南月。”馮瑾煜淡淡掃了一眼飛燕公主的袖子，走回桌邊坐了下去。

安德搬了個矮矮的繡凳，擺在了馮瑾煜下首兩步之遠，飛燕公主坐了下去。

馮瑾煜輕而易舉地看到了飛燕公主的頭頂，朝著安德滿意點點頭。

“來，說吧，說說你們南月的風俗，日後孤找個時間也去你們南月逛逛。”馮瑾煜靠坐在椅子上淡淡說道。

飛燕公主沈默了一瞬開口說道：“不敢欺瞞太子殿下，妾身因著年幼時體弱，自幼在寺廟清修長大，來大周之前才下山，所以……”

馮瑾煜一手撐著頭，一邊嘴角勾起，笑得有些邪氣：“所以就是說，飛燕公主對你們南月，並不是很熟？”

“……是。”飛燕公主頭低得更低。

“行，那日後孤自己去看。”馮瑾煜手指輕扣了幾下椅子扶手，笑著道，隨即話鋒一轉：“你也知道孤這還在長身體，暫時也招不了你侍寢，平時也用不著你伺候，在這後宮你隨意就好，今兒你就先回去吧。”

飛燕公主恭敬應是，起身屈膝施禮快步就走。

馮瑾煜看著飛燕公主如避蛇蠍一般地步履匆匆，冷笑一聲。

安德上前，小聲問道：“太子殿下，可要派人看著些這個飛燕公主？”

馮瑾煜招招手，湊近安德耳邊耳語一陣，安德領命而去。

皇宮外的莊府，莊詩妍正窩在榻上翻看著太子殿下給她買的那一堆東西。真真是五花八門什麽都有，胭脂水粉，發簪鐲子，還有幾套衣裳，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桌子上還堆著各種果脯點心。

莊詩妍一邊擺弄一邊忍不住直樂。太子哥哥這比女人還能買東西。但凡見她對什麽多看了兩眼，不算大的大手一揮，豪氣雲幹就是一個字：買。整個一個土財主的做派。

可樂著樂著，莊詩妍又有些心酸。太子哥哥說上輩子虧欠了她，什麽好東西都沒給她買過，這輩子一定要好好補償她。

可那個世界就是那樣，物資匱乏生活艱難，又怎麽能怪得了哥哥。哥哥一個人帶她已經夠難的了，又何處談得上虧欠她，應該是說她拖累了哥哥才是，不然哥哥也不必困在那個地方。

莫蒼一進門，就見莊詩妍情緒有些低落地坐在榻上，身旁堆滿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見他進來倒是明顯地眼睛一亮，眉眼彎彎笑了。

“哥哥，你來了。”莊詩妍跪坐起來伸手去拉莫蒼。

莫蒼走過去，大手一揮，在榻上堪堪扒拉出個地方坐了下去，拉住莊詩妍的手問道：“怎麽了？”

莊詩妍搖搖頭：“沒什麽，就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不開心的事情。”

莫蒼心道，小姑娘怕是想起了在魯相府家的那些糟心事，心疼地伸手摸了摸莊詩妍的頭頂，柔聲安慰著：“不開心的事情過去了就不要再想。”

莊詩妍把腦袋在莫蒼胳膊上蹭了蹭，笑著點點頭：“哥哥不用擔心，現在什麽都好。”有莫蒼哥哥，還有太子哥哥。

看著這亂糟糟的一堆實在是太過礙眼，莊詩妍從榻上起身跟莫蒼走到桌邊坐了，揮手讓雨珍和湯圓先出去外間。

“哥哥，我晚一點兒還要回宮裏去，明天過小年，我要在宮裏吃晌午飯，吃了飯我就出宮來，一直可以在宮外待到過大年。”莊詩妍說道。

“嗯，我待會兒送你，明日再去接你。”莫蒼點點頭，接著微蹙了下眉頭說道：“妍兒，你可還記得那跑了的魯玉婉。”

莊詩妍點點頭：“怎麽了，可是有她的消息？”

“我收到消息說，前幾日有人在京城一家酒樓見過她，但再去搜尋卻又毫無蹤跡。見到她那日正是那南月使團進京那幾日，我怕這魯玉婉興許和這南月使團有什麽瓜葛，如今還在查。”莫蒼說道。

“那能藏到哪裏去？”莊詩妍面露疑惑，突然想起來什麽急切地說道：“哥哥，你還記不記得那些會易容的人？你說那魯玉婉，會不會假扮成誰了？”

莊詩妍想到這，一個激靈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邊跺腳一邊抱著胳膊一通猛搓。

搓完站起身來走到莫蒼面前，伸手就扳著他的臉，在他臉四周一頓摸索，還拿手指頭到處摳了摳。

莫蒼抓住莊詩妍四處作亂的白嫩小手，胸腔震動悶笑不止：“妍兒為何這般？”

莊詩妍一臉愁容地說道：“我看是不是真的哥哥啊。”話落把手從莫蒼手裏抽出來，又準備去摳他的臉。

“你可是忘了我們約定過暗號的，……”莫蒼額頭抵在莊詩妍額頭上，笑著小聲把暗號說了一遍。

莊詩妍聽完恍然大悟，頓時笑了：“對哦，這下我就不擔心了你是個假哥哥了。”

莊詩妍笑著笑著，心裏突然一個咯噔。完了完了，她忘記和太子哥哥約暗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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