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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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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詩妍緊緊跟著莫蒼的身後往裏走。一路走過去, 時不時有人上來和莫蒼打著招呼。

“飛雪,今天都有什麽人會來?”莊詩妍看著一隊一隊表情嚴肅四處走動戒備的禁軍,心裏有些忐忑, 連說話聲都壓低了。

“六皇子,成王世子馮淮理, 六部年輕的官員,各個世家子弟, 還有各位官家小姐。”飛雪耐心地解釋著。

今天這場龍舟賽雖說是以六部名義辦的,說是為了給大周朝年輕的後生們一個比試身手, 聯絡情感的機會, 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皇上為了給自己唯一剩下的皇子,十一歲的六皇子馮瑾煜鍛煉膽量辦的。

當今聖上非好色之人, 後宮妃嬪不多, 子嗣稀薄。

先前皇後和魯貴妃兩派為了儲君之位明裏暗裏鬥得兇狠,皇後所出的大皇子、三皇子, 魯貴妃所出的二皇子皆因種種意外而喪命。

皇後娘娘在自己的小兒子三皇子也沒了之後, 心灰意冷自請離了皇宮, 去了京城外明陀山上的皇寺裏長住。

魯貴妃則一直留在宮中陪伴著皇上。

可那以後, 其他妃嬪所出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也都相繼因病夭折。

如今皇宮裏唯一幸存的皇子,就是六皇子馮瑾煜。馮瑾煜是低位妃嬪雲嬪所生,那雲嬪在六皇子馮瑾煜五歲之那年在逛園子時意外落水而亡。說是落水, 但個中緣由卻無人得知。

雲嬪落水之時, 六皇子馮瑾煜也在場, 眼睜睜看著自己母親淹死, 受了巨大的驚嚇。

那以後,原本天真可愛的六皇子病了許久,好了之後性情大變, 不再愛說話,更是整日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如今雖說已經十一歲了,可時不時夢魘了還會如同個稚子般哭鬧不休,但清醒之後卻又是一副正常模樣。

六皇子膽子小,性格上也不盡如人意,頗有些上不了臺面。

奈何皇上身體不好,近些年再無所處,剩下唯一這麽一個兒子,只好趕鴨子上架當做儲君來培養。但好在六皇子除了膽小,性格有些孤僻外,其他尚好,人夠聰慧,又肯聽話。

皇上這幾年來一直在努力給六皇子制造各種機會,讓他多多歷練,以期他能夠變得強大些。

像端午節劃龍船比賽這事,近幾年來一直有舉辦,從頭到尾一應事物六皇子都要經手,也算是給了六皇子接觸年輕官員和世家子弟的一個機會。

但今年如同往年一樣,皇上應著自己親弟弟成王的建議,又派了自己的親侄子——成王世子馮淮理幫襯著。

今天是大周朝堂年輕一輩的活動,各位大人們就都留在了家裏過節,到場的都是些年輕的後生。

這等盛事,自是少不了觀眾,因此各位世家姑娘們也都受了邀請,前來觀看比賽。

大周朝民風尚算開放,這等年輕男女共同出席的場面也屬常見。只要看臺隔開,分席而坐即可,並沒那等嚴苛的規矩。

莊詩妍一聽還有各家世家姑娘參加,忙拉著飛雪小聲問:“飛雪,那待會兒我是不是要和別的姑娘家坐在一處?”可是她不想碰到那個魯玉婉。

她也不太想和其他的世家姑娘們坐在一起,自己現在的身份到底是個農女,又和魯玉婉有著身份替錯的過往,如果她坐了過去,怕是不會清凈了。

更何況,生性不善與人打交道,前世她一直和哥哥生活在一起。在她們那裏,連學東西都是對著墻上的一個屏幕,除了哥哥,她很少有機會與外人接觸。

只有對自己真心喜歡,又感覺到對自己有善意的人,她才能敞開心懷與人交流。

而一旦察覺到對方對自己懷著惡意,她實在沒辦法虛與委蛇,假裝客氣的寒暄。

想到待會兒要和那些世家小姐們坐在一起,莊詩妍就不自在,心中竟然生出些許退卻的意思。早知道哥哥帶她來的是這種地方,她還不如留在將軍府跟著莫老太君和莫夫人她們一起包粽子呢。

還不待飛雪回答,前面正與人寒暄的莫蒼聽到莊詩妍略帶忐忑的聲音,回過頭來柔聲說道:“你待會兒同我一處。”

“好!”莊詩妍立馬乖巧點頭,心裏松了一口氣。還好,可以和哥哥在一起。

見小姑娘忙不疊應好,生怕自己把她丟下的小心模樣,莫蒼忍不住嘴角勾了下。

莫蒼轉身,恢覆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樣,可這也擋不住一路上接連不斷地有人上來跟他問候打招呼。

大部分時候莫蒼都是冷著臉微微點頭,有時更是連個眼神都欠奉。

這麽多年鎮國將軍府只忠心皇上一人,走的是孤臣的路子,很少與京中大臣有過密的來往。

莫蒼本身又生性孤傲,武藝高強,戰功赫赫,並不把除了皇上在內的任何人放在眼裏。又是心狠手辣之人,在戰場上殺人如麻,只要往那一站,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瘆人的煞氣。

是以,上來打招呼的人,雖大多數在莫蒼這裏受了冷遇,也不見生氣,反而更加恭敬,或者說是敬畏。

莫十一和飛雪平時那副吊兒郎當嬉笑打鬧的模樣一掃而空,二人也都是有樣學樣,面色冰冷,眼神銳利,一個渾身上下寫著莫挨老子,一個額頭掛著莫挨老娘。

對此,莊詩妍並不覺得如何。

可走在她一旁的雨珍卻禁不住覺得有些冷,如果有可能,她都恨不得遠遠地躲開,再找個地方曬曬太陽驅一驅這一身的寒氣。

走到東裕園碩大的臥龍湖邊上,湖裏十來艘龍舟已經準備就緒,年輕的劃手們穿著各色的服裝一隊一隊整齊地侯在岸邊,英姿勃勃。

湖邊已經搭好了高高的看臺。

以六皇子和成王世子馮淮理為首的男客坐在了看臺正中間,而一旁不遠處則拿半人高的屏風隔出來女客的看席,此刻也快坐滿了人。

往年這種活動,莫蒼要麽在邊關打仗,要麽哪怕恰巧在京城也會窩在將軍府,從未露過面。

是以,今年莫蒼這突然一出現,著實驚著不少人。

坐在看臺上的馮淮理見有躁動,看了過來,在見到莫蒼那一刻臉色一沈,但看到莫蒼身後跟著的莊詩妍卻是眼睛一亮,轉而又想到什麽,臉色再次陰沈下去。

六皇子馮瑾煜也看到了莫蒼,面上卻是無甚表情。莫蒼遠遠地和六皇子抱了抱拳算是打過招呼,六皇子微微頷首。

馮淮理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微微向六皇子這邊歪了歪身子,冷笑一聲:“怎麽,六殿下,什麽時候你和莫將軍這般熟了?”

六皇子沒答話,身子卻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一下。

馮淮理斜睨了一眼六皇子笑出聲,笑聲張狂,笑過之後,竟伸手拍了拍六皇子的肩膀,語氣故作親昵:“我說六殿下,你為何如此怕我,好歹我也是你堂兄,日後等你……還得我幫襯著你不是。”

六皇子眼皮耷拉,看不清神色,握著茶杯的手指卻是微不可見地輕輕顫著。

馮淮理輕聲冷笑一聲,靠坐在椅子上,目光向前,餘光卻是瞥向已在前方坐好的莊詩妍。

而在看臺右邊的女席,魯玉婉在莊詩妍進來的那一刻就看見了她,她下意識就去看後方正中坐著的馮淮理,果然,馮淮理一直盯著莊詩妍的方向。

魯玉婉眉頭緊皺,臉上的端莊賢淑頃刻間崩塌。

而坐在魯玉婉身旁的一名女子臉色也不甚好看,她湊近魯玉婉問道:“婉兒妹妹,你可知和莫將軍一同進來的那位姑娘是誰?”

“月姝姐姐,你竟不認得她?”魯玉婉故作驚訝說道。

先前的魯玉煙因著不受魯夫人待見,很少出門應酬,是以這麽多年,京城認識她的人並不多。

如今莊詩妍身著一身嫩綠色裙衫,頂著一張粉嫩如桃花的臉,又是和京城先前盛名在外的風流世家公子,如今戰功赫赫的鎮國將軍莫蒼一起出現,難免引起眾位姑娘的矚目。

二人一進來,一個身形高大英俊非凡,一個身材嬌小貌美無雙,自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那不認識的人,免不了好奇打聽一二。

此刻一聽莫蒼的前未婚妻——戶部尚書家的嫡女呂月姝在問,眾位姑娘都側著耳朵仔細聽著。一是都好奇這呂月姝見到前未婚夫莫蒼會是何種態度,再就是也都想知道那個和身中奇毒不知哪日突然沒了命的莫將軍在一起的女子是誰。

魯玉婉拿著帕子遮住嘴冷笑一聲,隨即故意高聲說道:“這事雖說是家醜,但想必各位姐妹也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好瞞著的。和莫將軍一同進來的那位,就是我們魯家先前那鳩占鵲巢十五年之人。”

“什麽?”

“是她?”

“她怎麽還有臉進京,還有顏面出現在魯姑娘你面前。”

“她怎能、怎麽如此不知廉恥,竟然和男子坐在一處。”

……

先前魯相府的姑娘被抱錯之事,也不算小事,魯相府也沒刻意瞞著,是以京城該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

此刻聽聞那當事人就在眼前,平時憋在後宅閑得長毛的各位世家姑娘的眼中皆是閃著熊熊八卦之火,七嘴八舌吐露著對一個占了高門大戶十五年便宜的農戶之女的不滿和鄙夷,還夾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意和嫉妒。

坐在最邊上的一位紅衣姑娘沈默著聽了半晌,不屑地笑了下,聲音不高不低地說道:“不過是看不得人家姑娘長得比你們漂亮,嫉妒人家姑娘和莫將軍待在一處罷了。”

“晏明珠你胡說八道什麽?你以為誰都像你這般不顧禮義廉恥?當年你可是四處說你中意莫將軍,可人家連個眼神都不曾給你。”一個姑娘被說中心事,面紅耳赤駁斥道,眾女忙附和。

“是啊,我是喜歡莫蒼,莫蒼他也是不搭理我,這事兒整個京城人盡皆知,可那又如何?我晏明珠坦坦蕩蕩!誰像你們,一肚子的齷齪心思。你敢說你們幾個、你、你、還有你,”

紅衣女子晏明珠拿手隨手點了幾人,語帶諷刺說道:“你們敢說你們在莫蒼中毒之前對他沒心思?還有你,不是說過只要能到莫蒼身旁,哪怕做小也不介意嗎?只不過在莫將軍中了毒之後,各個都躲得遠遠的罷了。”

……

晏明珠說話過於大膽,絲毫不給人留情面,眾人臉色紅一陣青一陣,一時啞口無言。

可晏明珠還不算完,指著躲避著她眼神的呂月姝問道:“還有你,呂月姝,先前和莫蒼定親,不是還特意到我面前耀武揚威炫耀嗎,既然這麽得意,為何又在莫蒼中毒之後一刻都不肯等,急急忙忙上門去退婚?現如今你已經十八歲了,你那如意郎君為何還不上門娶你啊?”

晏明珠說完拿腳踢了一下面前的案幾,渾身上下寫著“暴躁”二字。

此話太狠,呂月姝想著自己三番兩次不成的親事,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忙低了頭。

有那打抱不平之人想出言替呂月姝回擊,可一對上晏明珠的雙眼,都閉了嘴。

晏明珠是當今皇後的親侄女,是個不愛女裝愛戎裝的女漢子,從小不喜女紅琴棋書畫一類,整日舞槍弄棒,練了一身好功夫。性子也是爽朗不羈,像個爺們似的有什麽說什麽,從來不知優雅端莊幾字如何寫,在京城打馬奔馳拿鞭子抽人那是常事。

這京城裏的姑娘們對她是又瞧不上又有些羨慕,可也都不敢惹她。

見眾人都不敢說話,魯玉婉冷笑一聲,暗罵了句廢物,直直地看向晏明珠。她晏明珠是皇後的親侄女,她魯玉婉還是魯貴妃的親侄女呢。

不是她不敢和她對上,只不過那晏明珠是個只有蠻力無腦子的女人罷了。

上輩子馮淮理登基之後,晏家也隨著皇後一派的倒臺而落寞,晏明珠對她不敬,她尋了個機會讓馮淮理給指了個婚,讓她嫁給了一個莽夫。婚後沒多久二人就大打出手,鬧得個被休的下場。

想到這,魯玉婉本想回幾句,此刻卻是冷笑一聲,歇了心思。蠢貨一個,就讓她再蹦跶幾天吧。

魯玉婉不再理會看臺上的眾人,目光一直盯著莊詩妍,看一會兒莊詩妍又要轉頭裝作無意間看一眼馮淮理,越看心裏越氣。

看了看在旁邊低著頭生悶氣的呂月姝,魯玉婉想了想上一世莫蒼毒發身亡的時間,湊過去故作親昵說道:“月姝姐姐,我知道你和莫將軍退婚也是迫於家裏的壓力,你並不是那等無情無義之人,只不過我聽聞那莫將軍的毒已經深入骨髓,怕是再過上兩三個月就得……”

“什麽?真的嗎?這麽快?”呂月姝震驚不已,又暗自慶幸自己幸好退了親。

可她看向坐在俊美非凡的莫蒼身邊的莊詩妍,還是免不了心中嫉恨。

魯玉婉把呂月姝的神色全看在眼裏,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拉起呂月姝的手:“月姝姐姐我理解你,先前那農女也妄圖勾搭世子爺來著,這麽算來,我們姐妹也算是同命相連了,你看這樣可好……”

二人把腦袋湊到了一起,聲音越來越小,臉上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濃。

莊詩妍坐在莫蒼身旁,悄悄四下打量一番,見都是人,心中頗些不自在。可為了不給莫蒼哥哥丟人,她只好有樣學樣,學著莫蒼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端坐如山。

莊詩妍那一動不動的坐姿看在外人眼裏那是端莊穩重大氣,可看在莫蒼眼裏,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模樣,卻明顯是拘謹放不開。

莫蒼念及她膽子小,親自倒了杯熱茶遞給她,溫聲說道:“莫怕,看完比賽我們就回去。”

莊詩妍接過茶水,看著莫蒼點了點頭,心下安穩不少。

見人到齊,各個隊的劃手也都上了龍船準備就緒,六皇子對著旁邊的太監微微點頭,太監高著嗓門宣布劃龍船比賽開始,旁邊的鼓手拿起鼓槌,對著大鼓好一頓擂。

嘭!嘭!嘭!氣勢磅礴的鼓聲,敲在眾人心裏,聽得人激情澎湃!

岸上鼓聲剛落,排列整齊的龍舟上鼓聲緊接著響起,伴隨著鼓聲的是年輕劃手們響徹雲霄的吶喊聲。

莊詩妍聽得熱血沸騰,往前坐了坐,一張眼睛滿是期待。

“哥哥,我們該給哪一隊加油?”莊詩妍搓了搓手,興致勃勃地問莫蒼。既然是比賽,總要站一隊,跟著加油才有意思。

……

莫蒼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在他十幾歲年少輕狂時,對這等盛事也曾如同場下龍舟上那些少年般熱情滿滿,可隨著家中父輩兄弟接連戰死,他又中毒幾年,那一腔熱血早就熄了。

久經沙場,經歷過成千上萬人拿命廝殺的場面,這些事在他眼裏不過是過家家般的小打小鬧罷了。今天若不是想帶著莊詩妍來看看熱鬧,他並不會出現在這裏。

看著莊詩妍那興趣盎然的小模樣,莫蒼不禁莞爾,略一沈思說道:“給禁軍那隊加油吧!”

站在二人身後的莫十一和飛雪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了然二字。

莫蒼這一回答並不是隨口說的。按理說莫蒼身為武將,應該站兵部那隊才是。但大周國的軍隊指揮權一向直接握在皇帝手中,而兵部雖說是個管理部門,但說白了不過是個服務機構罷了。

像莫蒼這種軍權在手,只對皇上負責的實權將軍,一向並不把兵部放在眼裏。

更何況,馮淮理今年年初通過成王對皇帝的施壓強行進了兵部,擔任兵部侍郎一職。可明眼人都知道,雖然馮淮理身為兵部侍郎乃是副職,但那正職兵部尚書卻對他唯唯諾諾,一副以馮淮理馬首是瞻的諂媚模樣。

如今皇上身體不好纏綿病榻已久,對朝政那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唯一的皇子六皇子又有些上不了臺面。

皇上的親弟弟成王,連同魯貴妃的親哥哥魯丞相,二人連手無形中左右著朝政。

六部的幾位尚書大人基本上是些上了年紀的老油條,夾在皇上和成王之間,兩邊討好,左右逢源。

莫家軍幾代的做派強硬,對鄰國一向是能打絕不和談,尤其是最近幾年,自打莫蒼中毒之後,他跟發瘋一般但凡有人膽敢來犯,他不殺到對方老窩決不罷休,憑著那殺人如麻的兇名,硬生生給大周國邊境鑄了一道無形的銅墻鐵壁。

大周國在鄰國人開看那是鐵板一塊,民生富庶。但朝堂上的人都清楚,皇權早就岌岌可危。皇上身體越來越差,唯一的六皇子屢屢讓人失望。

倘若皇上哪天病重突然離世,而六皇子又撐不起來的話,那麽作為當今聖上親弟弟的成王,則很有可能成為攝政王,或者直接成為下一位帝王。

雖然成王在皇上面前,一如既往地恭敬謙卑,但成王世子馮淮理的所作所為卻無處不昭示著四個字——野心勃勃。

若不是礙於以莫蒼為首的實權武將們對皇上死忠,而莫蒼的手段過於殘暴毒辣,怕是這大周朝的皇位早就易了主了。

這小小的龍舟賽,其他隊還好,可代表著皇權的禁軍,和成王一派的兵部一參加,這其中的味道就有些微妙了。

禁軍是皇帝的親兵,和軍隊一樣直接由皇上親管,今天也是隨著六皇子一同出席,禁軍隊是贏是輸代表的是六皇子更是皇上的顏面,莫蒼站禁軍自是無可厚非。

何況難得小姑娘想給一隊加油,莫蒼當然要選一隊最有可能贏的隊,讓小姑娘高興高興才是。

“哥哥,禁軍是哪隊?”莊詩妍扯了扯莫蒼的袖子問道。

“身著深紅色衣衫那一隊。”莫蒼指給莊詩妍看。

找到加油對象,莊詩妍坐好,目不轉睛看著湖中。

莫蒼對著莫十一招手:“去跟那邊開局的人說,我壓禁軍贏。”

莫十一問道:“主子,您壓多少?”

“一萬兩銀子。”莫蒼淡淡說道。

一萬兩?莫十一頓時有些肉疼,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鬥膽勸上一句。這昨兒出去酒樓吃飯都還打包了呢,今兒您就這麽敗家,府裏多少銀子夠您這麽霍霍啊!

飛雪一見莫十一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踢了他小腿一腳:“主子辦事,什麽時候輪到你置喙了,磨嘰什麽,還不快去!”

莫十一指了指飛雪,小聲嘀咕著:“改天府裏吃不上飯,你別嚎喪。”

“快滾!”飛雪挑了挑眉毛,摸了摸劍柄。

莫十一無奈搖頭,轉身去下註。

當今皇上雖說身體不好,但卻一直是個勤政的皇帝,自登基以來大力發展經濟,大周國一向富足。遇到龍舟賽這等盛事,設個賭註以此助興也屬常見。

那邊下註的人聽聞一向不參與此事的莫蒼將軍竟然拿了一萬兩來湊熱鬧,登記之後忙朗聲宣布。

緊接著又宣布成王世子下註兩萬兩壓兵部贏。

其他人原本也想下註的人,一見二人這陣仗,都默默改壓了別的隊,雖都知道別的隊那是必輸無疑。可這時候腦袋要是不靈光,胡亂跟風,得罪了那二位其中誰怕都是不死也要掉層皮。

“哥哥,要是禁軍輸了呢?”那一萬兩不就飛了。莊詩妍想到這個可能,有些心疼。

“不會!”莫蒼勝券在握地答道。

一陣急促的鼓聲過後,發令官一揮旗子,船上鼓聲擂動,劃手們喊著整齊的號子,七條龍船快速駛了出去,臥龍湖狹長的湖面上頓時鑼鼓齊鳴,喊聲震天。

莊詩妍瞪大了眼睛,兩只手緊緊握著椅子扶手坐直了身體向前看著,在心裏喊著加油加油。

龍船速度很快,到了盡頭往回劃,漸漸地拉開距離,最後決出了前三名。

“哥哥,我們的隊是第一!”莊詩妍很高興,眉眼彎彎,語氣帶著說不出的興奮。如果不是礙於場合不對,她激動地恨不得站起來喊上兩嗓子。

“嗯,還有一輪。”莫蒼微微笑著,眼帶寵溺。

“哥哥,那兩隊是誰?”莊詩妍想要了解對手。

“兵部和吏部。”莫蒼答道。

“那我們能贏嗎?”莊詩妍有些緊張,雙手合十搓了搓。一萬兩銀子呢,輸了多可惜。

“能!”莫蒼看小姑娘有些著急的樣子,不禁莞爾。

“莫將軍,世子爺想問您可要下場?”先前看臺上宣布比賽開始的太監走到莫蒼身旁,恭敬地問著。

“怎麽?”被打擾了說話,莫蒼臉色瞬間沈了下去,嗓音冰冷。

太監虛虛地擦了擦額頭,謹慎地回著話:“莫將軍,世子爺讓奴才來傳話,想邀您下場活動活動筋骨。”

莫蒼偏頭看了一眼馮淮理,正對上他挑釁的目光。

莫蒼看向莊詩妍,柔聲問道:“可想看哥哥劃龍舟?”

“想!”莊詩妍小雞啄米般點點頭,眼帶期待。

“好!”莫蒼嘴角微微一勾,對著太監揮揮手。

太監偷摸打量一眼莊詩妍,施禮告退。

休息一陣過後,莫蒼吩咐飛雪守著莊詩妍,帶著莫十一起身向湖邊走去。

莊詩妍對著莫蒼的背影小聲喊了句:“哥哥加油!”

莫蒼回頭,沖著她勾了勾唇角,又冷眼掃了掃看臺上正往下走的馮淮理,收斂了笑意,擡腳往龍船那走。

湖裏龍船上的禁軍們見到莫蒼親自下場,剎時間群情激昂,舉著手裏的槳喊聲震天。

而兵部的人也不甘示弱,對著馮淮理一陣吶喊。

吏部的人一見這劍拔弩張的場面,默不做聲地把龍船劃遠了一點,遠離喧囂戰火,已經定好策略,比賽輸贏什麽的都不重要,保住小命才是緊要。

莫蒼一個飛身站在了禁軍那隊的船頭,負手而立。

而馮淮理則躍上兵部那艘龍船的船頭,對著莫蒼抱了抱拳。

莫蒼擡了下眼皮,算是回禮。

龍舟上有劃手,鼓手,舵手,可這兩人往那一站,就成了多餘。

莊詩妍看出不對勁兒,偷偷問飛雪:“飛雪,哥哥不是劃龍船嗎?站著怎麽劃?”

飛雪臉上現出一抹冷笑,也不好解釋,只耐心說道:“姑娘,這最後一場怕是有好戲看了,您且看著。”

三隊已經準備就緒,一陣鼓聲過後,發令官一揮旗子,三隊齊齊擂鼓揮槳,三艘龍舟飛一般滑出去。

“哥哥加油,哥哥加油!”那鼓聲像是擂在莊詩妍心上,擂得她緊張不已,目不轉睛緊緊盯著莫蒼,兩只手抱成拳頭放在胸口,小小聲喊著加油。

一開始三艘龍船還不相上下,可漸漸地,一直掉在尾部費勁兒追趕的吏部那隊卻像突然失去了力氣,速度慢了下來。眾劃手開始悠閑起來,撩水的撩水,撈魚的撈魚,顯然已經徹底放棄。

這一幕惹得岸上眾人哄笑不已,有那壓了吏部贏的人忍不住笑罵著慫貨。

等禁軍隊和兵部隊到了盡頭,先後往回劃的時候,兩隊的鼓聲突然加快了節奏,兩隊的劃手手速加快,喊聲越發嘶吼兇殘。

兩艘船一前一後,僅僅錯了一個船頭的位置緊緊咬著對方,幾乎要挨在一起,而莫蒼和馮淮理二人穩穩當當地站在各自的船頭。

先前還在吶喊助威喊個不停的看臺上突然間鴉雀無聲。

莊詩妍回頭看了看,察覺出不對勁兒,小聲問飛雪:“飛雪,怎麽了?”

“姑娘您且看著。”飛雪冷哼一聲,指了指湖心。

飛雪的話音剛落,果然兵部那隊的一名劃手猛地揮槳打了過來。

禁軍也不是吃素的,兩名劃手齊齊揮槳,夾著那人的槳把他連人帶槳拽下了船,甩在了水裏。

這名兵部的劃手一落水,像是個信號,兩艘船上的劃手齊齊舉起手中的槳劈向對方,好好的一場龍舟賽剎那間變成了群毆。

莊詩妍驚呼出聲,著急不已:“飛雪,這怎麽打起來了?哥哥還在船上,這可怎麽辦?”

“姑娘莫急。”飛雪架著胳膊冷冷看著湖面,溫聲安慰道。心說,就是因為將軍在船上,禁軍的人才敢還手,兩隊才打得起來,不然兵部那邊有成王世子鎮場,禁軍再不忿還不是得老老實實挨揍。

飛雪話音剛落,就見莫蒼和馮淮理像是約好了一般,齊齊躍起,在空中拳腳相加連連過了數招,隨後莫蒼穩穩站回船頭,而馮淮理落在船頭上,搖晃了一下才堪堪站穩。

馮淮理正欲再戰,莫蒼隔空一掌打了過去,馮淮理一個後退,重重踩在另一側船弦上,本就因為眾劃手在群毆而搖晃不穩的龍舟徹底翻了過去。

來不及反應的兵部劃手紛紛落水,馮淮理卻是一個躍起,站在了翻過去的龍舟底部,目光陰森看向莫蒼。

莫蒼再次擡了下眼皮,算是回應。

見對方的船翻了,禁軍這邊的劃手們舉著手裏的槳齊齊高呼。

莫蒼一揮手,鼓聲再次響起,眾劃手們情緒高昂,扯著脖子高喊著號子一路順暢劃到了終點。

莫蒼風輕雲淡地躍下船頭,落在岸上。

守在岸上觀戰的禁軍副統領激動地上來對莫蒼抱拳施禮,莫蒼微微頷首,並不多言,直奔看臺而來。

見有驚無險,莊詩妍吊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地,見莫蒼向她走來,眉眼彎彎笑了。

“哥哥,你可有傷著?”莫蒼一落座,莊詩妍就扯著他袖子問道。

“不曾!”看著小姑娘寫滿興奮的眸子,莫蒼唇角微勾。

“那就好,那就好!”莊詩妍拍了拍胸口,仍心有餘悸。可嚇死她了,她最怕打架什麽的。

“哥哥,那我們贏了,那一萬兩是不是就可以拿回來了。”莊詩妍一心掛著那一萬兩。

站在一旁的莫十一笑出來:“莊姑娘,何止一萬兩,不算那些散銀,光是成王世子那裏的兩萬兩就都歸咱們了。”這下好,日後不用再打包了,贏來的兩萬兩就夠吃一陣子了。

“真的?”莊詩妍一聽莫蒼贏錢了,替他高興,扯了扯莫蒼的袖子軟軟地道:“哥哥,那你要請我吃飯。”

莫蒼低頭看了看自己自打坐下來就一直被小姑娘攥在手裏的袖子,不禁莞爾:“贏了的銀子都歸你。”

……

莫十一臉一垮。完了,又要打包了。

莊詩妍一楞,忙擺手:“哥哥,我可不要!我可不要!”兩萬兩可不是小數目,再說又不是她贏的,她可不能要。

莫蒼但笑不語。

龍舟賽比完,剩下的就是公布名次,由六皇子代替皇上頒發獎品,結果已眾所周知,也沒什麽看頭,只不過這是儀式的一部分,眾人自是要等到最後。

莫蒼和莊詩妍說了半天的話,馮淮理才被人劃船接上了岸,此刻他半濕了衣裳臉色黑的能擰出一盆黑水,目光不善狠狠看過來。

莫蒼淡淡掃了一眼馮淮理,揮了下手:“去,找馮世子要銀子,就說我莫蒼從不賒賬!”

莫十一痛快應是,轉身就走。

莫蒼此舉有落井下石之嫌,好歹你等人家換身衣裳再談銀子啊,可莊詩妍就是覺得莫蒼哥哥好帥,對那個壞人就要這樣。她微微擡頭抿著嘴笑,兩只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莫蒼。

莫蒼看向前方,卻察覺到小姑娘的眼神一直盯著他,也不做聲,只是唇角慢慢勾起。

“走吧,回家,祖母和母親在等著我們吃飯。”莫蒼如是說道。莫蒼這說法有問題,按理說他在莊詩妍面前應該說老太君和夫人在等,可他卻屢次直稱祖母和母親。

每次莫蒼這麽說,莊詩妍也覺有些怪怪的,但也沒反應過來是哪裏不對,也就沒太在意。

“哥哥,我想先去如廁。”莊詩妍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道。

“飛雪。”莫蒼喊飛雪跟著,又道:“我在前面路口等。”

飛雪帶著莊詩妍和雨珍下了看臺,直接往後走。

跨過一座小橋,七繞八繞經過一叢叢花叢,一道假山,總算到了地方,雨珍陪著莊詩妍進去,飛雪侯在外面。

片刻過後,等莊詩妍二人再次出來,卻沒見了飛雪身影。

“飛雪姐姐去哪了?”雨珍有些著急,剛才拐來拐去,因為有飛雪帶路,二人都沒太記路線。

“沒事,我們慢慢往人多的地方走,應該能找回去,待會兒再讓哥哥派人來找飛雪就好了。”莊詩妍倒是不怎麽著急,實在不行找個人問問也能找回去。

二人慢慢往前走,拐了兩個彎,迎面快步走來一人。

莊詩妍認出那正是先前坐在看臺中間的六皇子,雨珍也認了出來。

莊詩妍拉著雨珍本想避開,但六皇子腳步飛快已經到了她面前,莊詩妍忙不疊準備屈膝施禮,可六皇子卻對她視而不見,直接越過她們二人往前走。

在錯身而過的時候,比莊詩妍還矮上些許的六皇子壓低聲音快速說道:“前面橋上有人等著推你入湖,繞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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