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總第一眼瞧見她。

溫嘉言走進去，拿過大頭面前的白酒杯，對宋總遙遙一舉：“宋總，是我來晚了，自罰三杯。”紅唇印在杯上，她連飲三杯，平平穩穩放下杯子，看見陳賀轉瞬的黑臉。

宋總陪了一杯，扶著啤酒肚笑起來：“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溫總這樣的美人還有這麽好的酒量。”

“還只是三杯，宋總慢些誇我。”溫嘉言挽了一些耳邊的發，端起酒杯按著座次一杯一杯地敬了過去，最後敬到陳賀。

他端著酒杯咬著牙低聲說：“溫嘉言，你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既然這樣，平常何必端著。”

“平常我們做了案子就能拿合約，也不必這樣多花其他的功夫。”溫嘉言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陳賀瞪了一眼她，仰頭喝盡。

溫嘉言卻不讓他坐下來，扶住他的酒杯又再斟滿：“陳總不忙坐，你今天替我做東照顧宋總，只敬你一杯怎麽夠？”

一杯不夠，兩杯也不夠，陳賀喝得眼睛都花了，壓著聲音問：“你什麽意思？”

溫嘉言斟酒的手依然很穩，滴酒不漏，低聲答道：“陳總把我家小朋友喝醉是什麽意思，我這就是什麽意思。”

自然有人來替陳賀擋酒，可溫嘉言面看是個琉璃美人，卻握著一把溫柔刀，誰來也水潑不進刀插不入，陳賀硬生生被她捉著喝趴下去，要不是薇薇安撐著，連椅子都坐不住。

“溫總，真的是好酒量。”坐在一旁靜靜看戲的宋總宋華嚴終於撫掌笑起來。

溫嘉言輕輕地笑了一下。沒有三分底，她也不會單槍匹馬就殺到酒桌上來。

她是嘗著溫爸筷子上的白酒長大的，酒量隨了父親，溫嘉爾結婚的時候，她做伴娘喝倒了男方六桌青壯年。只是進了周選青的團隊以後，就從沒上酒桌來拿案子，江湖上自然也沒有她的傳說。旁人沒聽說過，又見她的模樣，都以為自己是不能喝的。

“宋總見笑了。”溫嘉言穩穩當當地走過去把他身邊醉倒的莫青青拎到一邊，給宋總斟滿酒：“不知道前面青青有沒有和您介紹清楚我們新作的策劃案？”

宋華嚴頗為有意思的噢了一聲：“小姑娘酒量淺，起了個頭沒問兩句就栽下了。溫總現在還能說？”

“自然。”溫嘉言面色仍是白玉一般，半分酒氣都沒有浮上來，她抿著笑道：“宋總有興趣的話，我現在可以給您簡單介紹一下……”

☆、喝醉了

酒局在九點結束，溫嘉言和大頭一一把華斯的各位送走，又看著微微安攙走了醉成爛泥的陳賀，然後才回頭去撿莫青青。大頭一邊扶著莫青青，一邊探頭去看身側步伐輕巧、面色不改的溫嘉言：“嘉言姐，你真沒醉？”

“沒有。”溫嘉言的臉在燈下映得像白瓷一樣透，漏不出半絲酒氣。

大頭暗自咂舌，乖乖這個姐姐剛剛可是一組五小杯的敬酒，放倒了一桌男人還喝跨了陳賀，他豎起大拇指：“姐姐，我真是服氣了。陳賀他今天算是再了。”

“是他自己貪心咎由自取。”公司內部兩個小組如何拿案子競爭都是理所應當，只是陳賀也太看得起自己太小看她們做的方案了。他這個墻角挖的實在不講究，溫嘉言今晚是動了氣的。

兩人此時已經走到了會所門口，夜深以後暑氣盡消，晚風吹來也帶著涼爽。溫嘉言合眼在風中站了一會，把莫青青攬到自己懷裏，吩咐大頭:“也不順路，你自己回去吧，我打車送青青。”

“不用叫，我送你們。”聽見身邊來人說了一句，溫嘉言身上一輕，睜眼一看是許久不見的周選青。他像是直接從南半球匆匆趕來，在入夏的B市夜裏西裝革履。

溫嘉言看了看周選青，又看向大頭。大頭這時候才隱隱覺得不對，往日溫嘉言哪有這樣溫柔刀的眼神，清淩淩的眼睛望過來，他都頂不住，開口解釋著：“你在飛機上一直聯系不到，這個案子又特別重要……”

“沒事，她喝醉了，你先回去。”周選青在他背上一拍，把人推走，轉頭對溫嘉言說：“放過大頭吧，也是剛好澳洲那邊談完了，不然就讓這兩個傻孩子給陳賀喝就是了。”

“談妥了？”溫嘉言確認道。

“妥了。這回，是我們贏。”周選青笑起來，拉著莫青青下樓，下巴往路邊那輛眼熟的黑色商務車一揚，對溫嘉言道：“你既然有人接，我就送這個回去了。”

溫嘉言順著望過去就看見秦越了。

他帶著黑色的口罩就推門走下來了，以為遮住了大半張臉很安全，露出來的鼻梁顯得更加挺秀，眉目俊朗。見到她還含笑彎起來，近了就伸出手，溫嘉言被他看得腦袋發漲，擡手就把自己交了過去。

秦越在口罩下翹著嘴角，攬過人，捏了捏她微涼的指尖:“沒醉？”

溫嘉言下巴點點，一旁的周選青卻道:“喝醉了，她醉了也就——”話未說完，扶著的莫青青來了精神，一擡胳膊擊中他的下巴，從懷裏蹦出去，喊道:“沒醉！我沒醉！”

往來都是會所出入的客人，宴散酒足，不少搖晃的路人。周選青嘶了一聲捂住下巴，莫青青趁著這個機會在路上蹦跶著，溫嘉言連忙往前追了幾步剛拉住她的手臂，就聽見她高聲叫起來，側過身指著一個中年男人罵道：“臭流氓！”

男人穿著西瓜紅的Polo衫，領子敞開露出一截金鏈，面上的酒氣遮掩不住，整張臉一直紅到脖子根。兩道稀疏的眉毛奇怪地挑著，嘴巴一掀，嬉皮笑臉地說：“小妹妹說話聲音不要這麽大，不溫柔，和你人不配。”

“你不要臉！”莫青青扯住溫嘉言的袖子喊。

“我哪裏不要臉？摸你就是不要臉咯？”polo男身後還站著許多同伴，人多勢眾又有酒壯膽，極為囂張，說話時還半舉著手沒放下，眼神猥瑣地在莫青青身上游移，看她越生氣神色越得意興奮。

溫嘉言皺著眉把莫青青拉到自己身後來。Polo男見了她出來稀疏的眉毛一抖眼睛一瞇，嘴巴咧地更大了，湊近兩步，就晃著手伸過來，還偏過臉和身邊的同伴說：“這個妞更正，你看那個腰，屁股翹哦——啊！！！！”

話未說完就是一聲慘叫。

秦越擋在兩人身前，只手捉住Polo男的手腕就是一折。Polo男大聲痛呼，兩道稀疏眉毛和酒糟鼻皺成一團，張著大嘴喊：“你TAM放開老子！幹！亮子揍他！！！！！”polo男後面跟著的七八個人聽聞就沖上來，秦越一腳把polo男踹倒在地，側過臉看了一眼身邊的溫嘉言：“你站遠點。”

溫嘉言如果真的清醒，她該拉住秦越，可是此刻她的腦袋裏全是秦越湊近自己時撲過來的滾燙呼吸。

“小越，打他！”於是她這麽說。

秦越楞了楞，眼睛極亮地閃了一下，擡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點頭答應：“好，你乖乖在旁邊看。”

說罷回過身就又擡腳踹開湊上前來的兩人。

溫嘉言把莫青青拉到路邊，眼睛卻沒有離開過人群中的秦越。他生得高又年輕，有拍過幾次武打片有些基礎，打起架來身姿動作也利落好看，哪怕被團團圍住也像是鷹戲瘟雞。莫青青還在喝醉的狀態裏摸不清狀況，湊在她耳朵邊花癡：“嘉言姐，這個小哥哥身形好像我家秦越哦，你看這腰板，這腿，豁哦……”

莫青青亮著星星眼花癡，聲音一下悶住，是周選青的西裝外套兜頭罩下來。他脫了外套，袖口挽起，扯松領帶大步走進去加入戰局。

這些人根本就不是秦越和周選青的對手，司機小鄭匆忙下來要幫架的時候，對方都已經趴下了，Polo男更是被秦越踩在腳底下哀哀求饒。小鄭見狀趕忙把秦越扯出來：“趁著人不多，趕緊走吧哥。”

秦越被拉著走了幾步，穩住身子過去牽了溫嘉言的手。周選青則是拉住了還要沖上去痛打落水狗的接莫青青，看了他幾眼心裏大概有了猜測：“你們走吧，這邊有我。”

秦越點點頭，牽溫嘉言上了車。

回去的一路上，秦越一直偷偷打量溫嘉言，見她安安靜靜坐著也不反抗，就攤開兩人合握在一起的掌心，一根一根手指的輕輕捏過去。他一直覺得溫嘉言的手生得很美，網上有很多手控，那些誇人的話都可以用在她的手上，修長纖細，骨肉均停，白皙細膩，指尖透著一點點粉潤。

現在都被他握在手心裏。

秦越從前沒見過溫嘉言喝醉，若不是剛剛她那一句話，也不敢信她現在是醉了的。指尖還是往日那樣微涼，發間也聞不出一絲酒氣，下車上電梯開門也都走得很穩，只是肯願意一直讓他牽著手。

秦越舍不得放開來，一路就跟著她進了房間。這套房子本來是他親自布置的，大到頂燈墻紙，小到玄關擺件，一樣一樣都在心裏清楚擺放著。關了房門，變成了是溫嘉言牽著他，脫鞋過玄關，轉過一只天青色瓷瓶，越過大理石花紋的客廳茶幾，推開白木房門，踩長毛絨地毯……他頓住了腳步，溫嘉言往前走不動反被手上的力氣帶回，輕輕撞上胸膛。

“嘉言姐，你要不要喝水？”秦越低頭貼在她的發頂說，聞著發絲間傳來冰涼的幽香，他的聲音發啞。

“我不要喝水。”溫嘉言沒有再往前走，她轉過身微微仰起臉來。

烏雲般的發在秦越的唇間擦過，他再進一點，就可以貼上溫嘉言的臉頰。很薄很白的臉，透著淺淺的血色，鼻尖小巧。再進一點，他貼著朱紅的薄唇問她：“嘉言姐？”

☆、不夠成熟

溫嘉言的手臂絲蘿一般攀著秦越的脖頸，淺色的瞳孔裏清清楚楚地映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兩人向後倒去，陷在冰絲被裏，秦越只覺得自己也醉了，扶著溫嘉言腰的手從上衣下擺探進去，順著柔嫩細滑，向上是雪樣的一團。

白棉裙下面的原來是這樣的玲瓏，秦越渾身的血都在發燙，他喘著粗氣俯首一路吻下去，吻住支棱起來的細巧鎖骨。

“秦越……”溫嘉言在他耳邊輕輕地叫著名字，微涼的鼻尖貼著鬢角。

“秦越。”

秦越發狠咬了她一口，將手從衣裏抽出來，微微支起身來看住了她的眼睛：“溫嘉言，你愛不愛我？”

從前他說喜歡她，如今又問她愛不愛。

溫嘉言沈默著沒有回答，秦越卻不依不撓地又問了一遍。夜色很好，她卻沒有了醉意，一偏頭躲開上方那雙清亮的眼睛，將臉埋進被單裏，裝作醉得睡過去。她閉著眼睛等了很久，才聽見秦越起身下床關門。

所以說小鬼就是麻煩，溫嘉言真正睡過去之前最後在腦袋裏想著。

第二天溫嘉言宿醉以後醒來，家裏已經沒有了秦越的蹤跡，只是餐桌上多了一份尚熱的粥。她喝過熱粥，宿醉以後的胃得了慰藉，一身清爽地出門上班。等電梯時，她看了看秦越緊閉著的大門，捏了一下眉心重新又打算準備搬房子。

溫嘉言今天上午先領莫青青去與華斯正式簽訂合約，拿了五年合同才得勝還朝。電梯裏，等著上樓，她拿文件夾輕輕拍了一下一臉菜色的莫青青：“還沒醒酒？”

莫青青搖了搖頭，眼睛垂著。

不知發生了什麽，溫嘉言抱住人的肩膀：“那開心些，今天可是好日子！”

升官發財的好日子。

公司所有人都放下了工作聚在一起，老總大衛親自開了一支香檳，輕盈芬芳的泡沫飛揚在空中，映著陳賀發青的臉和緊咬著的後槽牙。大衛今年已經過六十，頭發金白，大肚便便，他笑著把第一支香檳酒遞給了周選青，並對所有員工高聲道：“讓我們一起祝賀周總，他帶領小組成功拿下了兩個大案子，一個是華斯的五年合約，另一個是他親赴美澳拿下的優銳進軍中華地區的合約。”

“相信，在我引退以後，周總會帶領我們斯通B市分公司走向更好的未來。”大衛說著帶領所有員工舉杯。

“恭喜周總。”溫嘉言笑著與眾人一同慶賀。

“同喜。”周選青伸長手臂與她碰杯，隨即扭頭過對眾人道：“今晚B&G，我請大家吃飯。”

B&G是家高級日料餐廳，新走馬上任的周總難得財大氣粗地包下了整家店用來慶功，幾乎整個公司的人都來了。人人都爭先恐後地圍在周選青身邊道喜，溫嘉言便省得去湊這個熱鬧，她端了一杯果汁在個清凈角落尋到了垂頭坐著的莫青青。

“昨晚喝的還不夠？你這樣喝，胃裏怎麽受得了。”溫嘉言坐到人面前，小桌上已經七零八落擺了好幾個空酒杯。她招手把自己未碰過的果汁遞了過去，取下了莫青青手裏的酒杯：“發了獎金還一副借酒消愁的樣子，發生什麽事情了？”

莫青青抱住酒杯，嘴巴一扁，委屈地掉下淚來，開口就是一句：“都怪周老大。”

原來是因為昨天晚上周選青送她回去，和男朋友吵了一架。小區門口開不進去車，所以周選青就讓她掛電話叫男朋友出來接。結果男朋友在電話裏說自己在忙論文，喝醉了就去便利店買個醒酒藥，順便幫他帶個泡面。周選青坐在一旁，當然聽見了。

“……周老大非掐著我把我送回家，都說了不用不用，他非摻和。”莫青青現在說起來還氣得眼淚直掉：“然後我男朋友一見就炸了，和我吵了大半夜。周老大送我回去也不多幫我解釋兩句，送到家門口看了我男朋友一眼就走了，我男朋友能不炸嗎……”

溫嘉言沒有多勸她，只是聽著。莫青青抱怨夠了周選青，最後擦擦眼淚鼻涕，輕輕說了一句：“還是我男朋友太小了，不夠成熟。”

她的男朋友溫嘉言知道，只是小了半歲，可之於莫青青而言，還是太小了，不夠成熟。

莫青青倒完苦水就接著掉眼淚，溫嘉言剛遞過去幾張紙巾，電話就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屏幕，拍了拍莫青青的肩膀，起身走到一旁去接電話。

“嘉言姐，你今晚什麽時候回來？”

是秦越打來的電話。

溫嘉言走到陽臺上去，伸手捏著綠植的闊大葉子，有些無奈。秦越分明昨晚是生了她的氣，悶聲不響走了，買了粥卻一個字不留，結果才不到一天，他生著氣生著氣就又消了。她都快要覺得自己罪大惡極了。

秦越沒聽見她的回答，又在電話裏說公司臨時約到香港的一個大導見面，他最遲今晚十二點的飛機要走。

她倚著圍欄，一邊聽秦越說話，一邊看見不遠處莫青青，還在抽抽搭搭地哭著。

“今晚公司聚會，我就不去送你了。”過了一會，溫嘉言回答道。

溫嘉言去接電話，莫青青喝了酒卻不曉得，垂著頭一邊抹眼淚一邊還在問：“嘉言姐，我好難受，怎麽辦”。在一旁聽了全場的周選青端著酒哼了一聲坐下來，客觀冷靜又傷人地開口評價：“你難受不是因為男朋友不成熟，而是因為他是不夠愛你。”

莫青青被話刺地猛然擡頭，看見面前坐著地是這一尊大佛，又氣有腦，眼淚掉得更兇了：“還不都是因為你！”

溫嘉言掛了電話走回來就見到這兩個人在掐，捏著眉心推了一下周選青：“她喝醉了，你跟一個小朋友鬧什麽？”

周扒皮義正言辭：“我希望所有的員工都能舍棄低質量的愛情累贅，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當中。”

莫青青聽了氣到笑起來，又哭又笑的。

結果到最後，慶功會結束莫青青還是喝到趴在桌子上。溫嘉言沒喝酒，扶著人說要送莫青青回去。

“交給我吧，叫好代駕了。”周選青說著把兩人攔住。

“您還嫌青青和男朋友吵得不夠厲害麽？”

周選青聞言一挑眉：“有個那樣的男朋友，的確是嫌吵得不夠厲害。這個啊，我不作妖也長久不了，還不如替小朋友下一劑猛藥，早死早超生。”

溫嘉言沒有再攔，周選青知道她心裏跟他一樣，也是瞧不上莫青青那個男朋友的。於是把莫青青接了過來，又朝店外擡擡下巴：“這個交給我，接你的人也在外面。”

溫嘉言也看到了，秦越的車就等在外面。

最近，秦越總是在等她。

車流奔馳，路燈霓虹，車窗搖下，露出秦越的臉來，他打開車門，坐在裏面等著。溫嘉言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著，想眼前這個在等自己的男孩比她更是小太多，不夠成熟，時常沖動，也不顧現實。

可他是喜歡她的。

自己能夠感受得到，那種年輕的蓬勃的充滿生命力的感情。

見溫嘉言坐上了車，秦越開口問副駕駛座的王力：“阿力，你不是要去買包煙嗎？”

王力：？？？他從來不抽煙啊。

“是哦，差點忘了，嘉言姐你等我們一下啊。”王力點點頭，拽著司機小鄭一起下了車。

車廂昏暗，只剩下秦越和溫嘉言兩個人。他捏了捏拳心，說：“你昨天是清醒的，是不是？”聲音有些發啞。

“沒關系。”他很快改口。

像是陳明告訴他的，溫嘉言要的是成年人的愛情，她要安全的、舒適的、不會有負擔的感情。而他要的太認真，太多了。

那他如果不要那麽多呢。

秦越說：“沒關系。我知道你對我有感覺，只要有感覺就好。你現在是單身，我也單身，為什麽我不可以。嘉言姐，你不如就考慮一下我……”

微涼的手指碰著他的臉頰，溫嘉言手撫上他的臉，吻了上去。

秦越的聲音含在兩人的唇間：“你喝醉了。”他聞到了酒氣。

“我沒有。”溫嘉言回答道。

秦越聽了，咬了一下她的唇，然後用力地吻上來。

☆、幼稚

秦越差一點就不想去香港了。

他們本來就是要在這邊見完溫嘉言以後直奔機場的，結果車裏兩人不曉得說些什麽，快一個小時都不叫人，王力和小鄭可樂都喝了三瓶。還是擔心要誤機，才忍不住上去敲了車窗，半天車窗才落下來，等來秦越不滿的一眼。王力一楞，視線往車窗飄，見到溫嘉言微微發紅的嘴唇，還有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

老天爺，秦小越還真的把溫家大仙女拿下來了。

以後要叫秦哥。

“哥餵，再不走要誤機了。”王力頂著秦越的眼神亮了亮手機屏幕上的時間。

秦越真是情熱以後不管不顧的性子，王力百分百不懷疑他會有翹班的可能性，好在有溫嘉言在。他頂著壓力揮手讓司機上，一路快車到機場。果然吧，後座上那位拉著女朋友的手半天低聲說了一句：“我真是不想走了。”

溫嘉言笑起來，看著面前的秦越一雙濃黑的眼睛濕漉漉地望住自己，忍不住伸手捏住他的臉。還沒開口，反倒被他捉住手，輕輕咬了一下，先堵住她的嘴：“不許說我幼稚。”

真是幼稚，她輕輕笑出聲來。

王力大燈泡頂著壓力三催四請了，縱然是深夜機場也有一些蹲守的粉絲，車子實在不好再停在機場口了。秦越捉住新女朋友的手在掌心裏輕輕地揉來揉去，終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打開車門下車去：“我走了，兩天，會盡快趕回來。”

車門半開，他一手撐著，極快地俯身過來在溫嘉言臉上啄了一口：“等我，要想我。”然後把她塞回車裏，合上了車門。

溫嘉言坐在車裏，望著窗外的人擡手摸了摸臉頰。

飛機落地是淩晨了，來打頭站的陳明帶車在機場接，香港比起B市更悶熱一些，濕潮的夜風中陳大經紀人倚著車門打了幾個哈欠，眼睛裏含著淚花就看見了自己的藝人，容光煥發著被風送出來，眼睛比啟明星還亮。

陳明一面喊人，一面心中想肯定不是因為今晚這趟航班的頭等艙特別好睡。秦越上了車，摸著手機就敲敲敲地發微信。陳明無聲地哼了一下，開口叮囑：“陳導約了明天吃早茶，等等回酒店趕緊補個眠，還要早起哦。”

秦越點點頭，手上卻沒有停。

發什麽發，人家那邊早就睡了。陳明重重地哼了一下，反轉身子眼睛一合，身體力行地拒絕面對這個浸入愛情的人。

秦越起的很早，陳明來敲門的時候他正和溫嘉言掛完電話。她要去上班了，秦越只好收線，電話忙音好久，手機還握在手裏。電梯裏只有他和陳明兩個人，陳明後槽牙咬碎了好幾顆終於開口：“秦越，我是不限制你戀愛，但是我們一開始也說好不能冒然公開，對你和對溫嘉言都好。所以！你在外面別給我散發熱戀氣息，收起這種傻笑臉！”

“陳明，昨天我問她考慮我好不好，她親了我，這算是答應吧？”秦越魂不守舍。

陳明：“……”

兩人下了電梯到酒店門口，等在那裏的車卻多出了一輛，車窗搖下來，露出一雙熟悉的臉來：“秦越~明哥，早上好呀。我們也約了陳導早茶，一起去吧。”

本來應該在好萊塢拍戲的徐夢雨怎麽會出現在香港？

陳明壓下心中的疑惑，面上掛著職業假笑：“早上好，真巧。”

比起十級戒備的陳明，秦越反而輕松，有了八面玲瓏的徐夢雨在飯桌上熱絡，他更安然地坐在一邊摸著手機等消息。飯桌上幾乎都是徐夢雨的笑聲，她是江南人，普通話裏帶著一點水鄉的吳儂軟語，講話軟和又帶著三分有趣和討好，把陳導也逗得開懷，竟還哄得他說出一句：“徐小姐本人的個性和許星有幾分相像。”

許星就是陳導正籌拍的新片女主角。

“秦越，你和徐小姐一起拍過戲，你說是不是？”陳導笑完還偏頭過來問秦越。

陳明捏著湯匙暗叫不好。秦越和陳導這次的合作，是還陳大導從前的一個人情，雙方也早就是敲定的，這次見面也是來敲檔期。可不想半路殺出一個徐夢雨來，他是半點不願意秦越和這位牽扯上關系的，正當青春的男女演員連續合作兩部戲，想想將來緋聞就頭疼。

“當時徐小姐因為要去好萊塢拍戲，我們拍攝幾乎錯開了，可惜沒有好好合作。”陳明笑著嘴上吐飛刀：“算來徐小姐現在該還在好萊塢，怎麽有空到這裏來，想來是陳導的早茶太好吃。”

徐夢雨被插一刀，笑臉一滯：“陳大經紀人說笑，好萊塢那邊先前只是商談不曾敲定的。”

陳明面色不改，心裏算日期和消息，徐夢雨分明是進組過了，卻又被退貨。

氣氛尷尬，一邊坐著的制作人出面開口了：“智睿的小趙總把夢雨介紹給我們，說是夢雨還是對我們本土的電影更感興趣。既然上一次可惜，這次夢雨和秦越正好彌補遺憾，好好合作一次。”

智睿是這部電影的主要投資方，陳明知道大局已定，牽著嘴角笑一笑不再說話。

徐夢雨對著秦越揚起笑：“秦越~你演技好，以後還要請你多多關照了。”

被點到的秦越從手機屏幕上擡起頭，微微點了一下算作回應。

陳導有心融洽氣氛，就打趣他：“秦越你這盯了手機都舍不得擡頭，住了情人？”

本來只是開玩笑，卻不想秦越收起手機，一臉認真地承認：“是，剛剛在一起的女朋友，第一次分開有些想念。”

陳導和在座的都是第一次見到上升期的當紅人氣小生如此坦然承認自己的戀情，都噎了一下，連陳明都被驚到，桌上一時無人接話。秦越說起戀人，俊逸的五官露出繾綣柔情，他起身給陳導斟滿了茶，誠懇地說：“是我喜歡了很久的人，不在圈中，也不願意被別人打擾，還請陳導和各位替我保密。”

他如此請求，在座自然無不答應。陳導最先點頭，點著秦越朗聲笑起來：“年輕人啊年輕……”

之後就是劇本和檔期的商議，徐夢雨沒了好萊塢做底氣，這一回倒是都很配合秦越，雙方很快就談定。出了茶樓，陳明直到上車拉上車門，才狠狠地給了秦越一個肘擊：“你不要這樣悶聲放大招行不行！我前面怎麽叮囑你的，結果你就在桌上說了？”

“你不是擔心徐夢雨會借機和我傳緋聞？”秦越又在低頭看手機。

陳明一噎：“是啊。”

“所以，我直接先說了。”

“先禮後兵，要是她做幺蛾子，我們也就不客氣了。”陳明摸著下巴讚同，可看了看身邊的人一臉春風得意，又問：“你沒有一點秀恩愛的成分？”

秦越摸了摸自己忍不住上翹的嘴角：“很明顯嗎？”

陳明翻了一個單身狗的大白眼給他作為回答。

☆、大金豬和小金豬

溫嘉言收到秦越微信的時候人在H市，周選青登基以後把手頭的案子都交給了她，兩個項目進展順利，她就請了兩天假回來看看溫嘉爾和小外甥，順便把打好的小金豬帶回來。

溫嘉爾正在娘家坐月子，每天被溫爸的湯湯水水補得面色紅潤，粉撲撲的一張臉埋在枕頭裏，伸著手指點了點自家姐姐：“你說你，長得清風冷月，審美這麽春晚，送你外甥一只豬。”

“金豬，實心的。”溫嘉言捧著手機頭也不擡地回道。

“看什麽吶，嘴上的笑都收不住。”溫嘉爾支起身子拍了拍她的手機，引著她往櫃子上看去：“喏，看見那個金光閃閃沒？你和秦越怎麽回事，一個兩個，都是送豬。”

靠墻的櫃子那邊，臨著陸森的一堆醫學用書旁邊站了一只皮球大小的金豬，圓鼻大耳，金光閃耀。溫嘉言笑起來，起身拎著自己的小金豬跟這只威風凜凜的金豬放在一列。拍了拍兩只豬，她回頭幫秦越辯解起來：“可是實心的金豬。”

溫嘉爾顯然不止是想吐槽金豬，瞇起眼來又說：“你送金豬算了，秦越做什麽送這麽大的金豬？”

“他為什麽送，你還不清楚？”溫嘉言反問妹妹，坐回床邊幹脆道：“算啦，你想問什麽，我坦白。”

“這這這你你你……”溫嘉爾結巴小半天：“真的假的啊？什麽時候的事情啊？你認真的啊？”

溫嘉言反問：“你做媒撮合這麽久，倒來問我是不是真的？”

溫嘉爾無言半天，最後扁了扁嘴：“人家一片真心捧上來，你別只是想靠近瞧一瞧。”

被這話說住，溫嘉言捏了捏自己的指尖，涼了一些，總還是正常人的溫度。被自家妹妹說的，好像成了個冷心冷肺的浪蕩子。她開口想要剖白什麽，門外響起溫爸的聲音：“乖~開飯啦。”

飯桌上溫媽喝了半碗湯，又開始對溫嘉言提起相親，現在小女兒順利生產，她也終於騰出手來解決大女兒的終生大事。溫媽看著大女兒安靜喝湯的花一般的側臉，磨刀霍霍恨不得現在就拉出一個百人相親對象來。

“媽，我現在人在B市，何況剛剛獨立帶組，忙得很，暫時騰不出空來。”溫嘉言不提秦越，只是搬出工作來作緩兵之計。一旁的溫嘉爾瞪圓了眼睛，譴責的眼光唰一下壓過來。

“你再忙也要吃飯不是？一起吃個飯的時間總有。”溫媽早有準備：“媽媽聯系了小姐妹，給你介紹的都是B市的人。這回都是可靠的，媽媽都先認真了解篩選過，絕對不會出現向上次那個博士的情況。”

這回溫爸都不同她站在一邊，幫腔溫媽說：“對啊乖乖，現在你們這一代人就是太忙了，沒時間去認識人，所以越優秀越忙越找不到對象。一起吃個飯，認識個人，在B市彼此間也有照顧，爸媽也放心。”

“我們在B市又不是沒人。”溫嘉爾橫插一句，在接受到了溫嘉言的眼神以後，頓了頓再開口：“秦越不是在B市，他也能照顧姐啊。”

溫媽拍了一下她：“別幫你姐打岔啦，小越是可以，但人是弟弟，怎麽說也不一樣的。”

“行啦媽，我工作剛進入新階段，你多少給我一些時間。”溫嘉言最後這麽說道，算是服了一個軟，狡猾地給自己爭取了一個緩刑。

午飯過關以後，溫嘉言在房間裏收拾行李，溫嘉爾坐在床上一邊拍著寶寶一邊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她：“你怎麽不說秦越呢？對外，因為秦越是個明星不公開，對爸媽你也不說啊。”

“你倒是提了秦越，結果呢？你和秦越是同學，小我這麽多，又住隔壁相互照應這麽多年，爸媽一直把他當做半個兒子看。這件事情，不著急和他們說。”溫嘉言收拾完東西，親了親小外甥奶香的臉蛋：“行啦，我又不會對秦小越始亂終棄，你放心吧，走了啊。”

溫嘉爾看她走出去，拍著被子叮囑：“你可對人家認真點啊！”

那仿佛姨母的叮囑一直到溫嘉言下了飛機還縈繞在耳，她一見秦越的臉，溫嘉爾的魔音就響在耳畔。

你可對人家認真點啊！

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機場人來人往，秦越不能下車，只在車上等著，一見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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