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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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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中島敦與珍香找到太宰治時,太宰治正和蝶屋裏名叫寺內清的小護士談話。

也不知道雙方在談什麽, 總之珍香剛一出現, 寺內清就慌忙告退了, 頭上兩側的蝴蝶發飾晃悠著, 仿佛振翅欲飛。

太宰治坐在一張小凳上, 一條腿伸出去, 另一條腿蜷著,一只手用手背撐著臉, 另一只手搭在腿上,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坐沒坐相”。

他的護理權限已經被剝奪, 暫時不允許進入任何一間病房、見任何一名病人,但他仍然穿著醫生的白大褂, 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堅持如此。

珍香個人猜測這是要和森鷗外擡杠,因為她還記得當初太宰治非常嫌棄森鷗外交給他的行李箱,斷言一定全是黑色系的衣服。

“太宰醫生,我要離開蝶屋了, 之後會去桃山學習劍術。”中島敦說, 像個同老師匯報學習計劃的學生。

此時的太宰治已經沒興趣繼續扮演熱情和善的好醫生, 尤其面對的還是無聊的男性, 所以他只是冷淡地擡了下眼皮,語調敷衍地說:“是嗎?可真是一件好事,恭喜你。”

中島敦發現了太宰治的態度變化,但並不喪氣。

他覺得太宰醫生現在這個樣子是正常的,任何人經歷了清晨的事情都會變得消沈吧?他現在只要把感謝的心情都傳達到就好了。

“我是來向你道謝的, 太宰醫生,謝謝你這些天一直照顧我,還讓我知道了關於虎的真相。老實說,真的嚇了一大跳,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表達感謝比想象中要容易很多,中島敦發現自己非但沒有預想中的那樣結巴,還忍不住吐露出更多的話。

“對你來說也許只是盡到了醫生的責任,但對我來說真的很難得。”他的金色雙眸閃閃發光。

“你不知道,像我這種人在孤兒院一直被叫作‘廢物’,沒有人在乎我睡的是否安穩,也沒人關心我是不是吃飽了,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就直接被虎吃掉而死是不是更好?但這樣的我居然也可以得到你的照料。明明比我還小,卻已經是醫生了,你是我憧憬的目標,我很想……”

眼見中島敦越說越收不住,絮絮叨叨的要沒完了,太宰治慢慢變了臉色,微微瞪大眼睛,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你等下。”

太離譜了。這個中島敦。怎麽回事?

珍香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假裝自己只是個雕像,就連聽到太宰治被認定成蝶屋的醫生這種誤會時,她也保持沈默,沒有進行澄清。

理由很簡單,這實在是太好笑了。

[太宰治好像真的很吃驚。]

[哈哈黑泥精一定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種品種的笨蛋。]

黑發的少年有點頭疼,語氣裏藏著一般人聽不出來的咬牙切齒:“你到底想說什麽?”

中島敦握住拳頭,鏗鏘有力地回答:“我想說,關於今天清晨的事情,請不要為此而否定自己,我會一直相信你是好人的!”

[發好人卡了啊哈哈哈哈!]珍香在腦海裏笑得嘎嘎的。

其實中島敦自己也很驚訝,他居然也有試圖鼓舞別人的一天。

不論是最初在孤兒院,還是被趕出來之後的流浪生活,他所能做的僅僅是掙紮著思考自己的事情,完全沒有餘力去考慮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但或許,他還是能夠佩服什麽人的。

他覺得自己很佩服太宰治,這少年熱情善良,還小他五歲,他希望太宰治能一直好好的。

如果說誰擁有生存的價值,太宰醫生是一定有的!鬼殺隊的這些人都一定有的!大家與鬼戰鬥,不斷保護他人,做到了院長先生認為他永遠無法做到的事情。

他才不要輸給院長先生!才不要讓那雙看向他時輕蔑又厭惡的眼睛得逞。

然後,他希望太宰醫生也不要輸。

被中島敦寄以厚望的太宰治已經眼神死了。

這披著白大褂裝醫生的黑發少年幽幽嘆了口氣,想說些什麽又放棄了,最後只道:“好,謝謝你了。”

等中島敦離開後,太宰治立刻從小凳上跳起來,扒下白大褂揉成一個疙瘩抱在手上,長長地松了口氣:“雖然我早就知道他是個笨蛋了,但沒想到竟然笨到這種地步。”

珍香不知道這是太宰治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她說話,總之她選擇假裝沒聽見,不接這個話茬。

現場只有兩個人,太宰治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移動到珍香臉上,雙方互相審視了一會兒。

“你好,我是宇智波恭彌。”珍香先禮貌的開了口。

嘖,來的居然不是小箴鄉。太宰治失望地下了判斷。

雖然身材一樣,容貌也有五成相似,但分辨人的方式只看這些是不夠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紫藤花海一般治愈的眼眸是很難被掩蓋起來的,越是氣場強烈的人越難以裝作平凡。

小箴鄉擁有著天生的領導者氣質,說話時語調都會不自覺散發出令人舒服的韻律,這些不是能夠輕易被偽裝或者抹去的特質。

更何況還有「氣息」上的差異。「氣息」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常人察覺不到,非得是極端敏銳的人才能偶有感應。

太宰治向珍香伸出了右手:“幸會。”

握手是種西式禮節,在橫濱那樣的大城市流行,山野之間就幾乎見不到。比如鬼殺隊,從沒人試圖握手,如果有誰試著伸手了,別人只會以為在討要東西。

珍香倒是很自然地跟著伸出右手,和太宰治握了下。

這就是太宰治的最後一步確認了,通過身體接觸的方式,排除掉小箴鄉利用異能偽裝的可能性。

他的本意是做些出格的事情把小箴鄉引來,好當面試探小箴鄉的態度,但小箴鄉似乎已經料到了他的目的,故意對他避而不見,轉而指派了另外的人來。

他有些沒趣,晃晃悠悠又坐回小凳上,懶得做那個主動開口.交談的人。

反正宇智波恭彌肯定是專門來見他的,不會什麽都不說,他只要隨便聽聽就行了。

[珍香,你要和太宰治說什麽啊?]

[先肯定一下他傳播黑泥的正確性,再適當滿足一下他的要求吧。]

珍香覺得這個指導思想不錯,但要實際執行還是需要靈活變通,比如不能一開口就說“幹得好!”那會顯得腦子有問題。

先閑聊幾句?但是看太宰治的樣子就知道他沒有閑聊的興趣,那就說點太宰治應該會感興趣的事情吧。

“你來鬼殺隊之後,似乎一直待在蝶屋,並沒有出去見過鬼。知道鬼是怎麽來的嗎?”

太宰治一臉無聊,不回答。

“你是知道的吧,人的傷口淋到鬼的血,就會變成鬼。”珍香道,“其實這只是個寬泛的說法,準確來說,要有鬼舞辻無慘的血,或者如十二鬼月那樣,體內鬼舞辻無慘的血液濃度夠高,那樣的鬼血才能將人轉化為鬼。並且這是個概率事件,也有轉化失敗導致人慘死的情況。”

太宰治還是不說話,但他明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珍香就知道說這個太宰治肯定會感興趣,因為這些是大部分鬼殺隊成員都不清楚的情報,單憑太宰治這些天在蝶屋四處打探,可沒法掌握到。

“小治,我知道你曾與下弦之肆接觸,你覺得人與鬼之間不同在哪裏呢?”

太宰治的眼神波動了一下。他發現從小箴鄉開始,越來越多人堅持喊他“小治”了,這是什麽奇特的模因傳播嗎?

他稍微擡起頭,鳶色的眼睛深深望入宇智波恭彌的雙眼,試圖從對方眼裏尋找出一些東西。可無論怎麽觀察,宇智波恭彌的眼睛都足夠木然,簡直像是石雕一樣,什麽情緒都透不出來。

太宰治突然產生了興趣,他發現宇智波恭彌並不是表面上那樣無聊。

“鬼靠吃人生存,人生存卻不靠鬼,這不是很明顯的區別麽。”他隨口說道,想看看對方接下來又要說什麽。

珍香習慣性牽動了下嘴角,意識到自己根本笑不出來之後立即平覆下去,像是無意識間做了個輕蔑的表情。

她不相信黑泥精想法會這麽簡單,但是願意聊就好:“的確區別明顯。但我還知道你拒絕轉化為鬼,這又是為什麽呢?”

太宰治蹙起眉來。他首先回憶了一下當初拒絕變鬼時周圍是否有旁人?

顯然是沒有的,所以恭彌的情報從何而來?掌握情報類型的異能嗎?

此外,在他那樣回答了恭彌的第一個問題之後,這第二個問題問的相當奇怪。

他說:“鬼可是要吃人的,恭彌覺得這還不足以成為我拒絕的理由嗎?”

“普通人的話,的確會因為不想吃人而拒絕變成鬼,但小治不是普通的人。”珍香肯定道。

太宰治樂了:“恭彌的意思是,我根本不介意吃人嗎?”

“不,我只是認為,你並不會單純因為鬼吃人就厭惡鬼。這個世界上吃人的野獸很多,豺狼虎豹都會吃人,你會僅僅因鬼由人變化且擁有人的智力就歧視鬼嗎?”

“誰知道呢。”太宰治聳聳肩,“不過你說對了,我確實有一點點厭惡鬼。所以,是怎麽發現的?”

珍香當然不會說自己和下弦之肆共情的時候都看到了,當時你這黑泥精拒絕的可果斷了,雋秀的小臉上還明晃晃擺著輕蔑和譏諷,而且還辛辣的說鬼比人更可悲。

那種情緒不是厭惡還能是什麽呢?

“就稍微調查了一下。”珍香含糊地說。

太宰治點了點頭,心中關於情報類異能的猜測進一步肯定了。

他其實在更早的時候就認識下弦之肆,那時候下弦之肆還不是鬼,而是個小姑娘,名字也不叫零餘子。

他與她之間的交集並不深,也稱不上朋友,但互相認識,能叫出彼此名字的程度。

太宰治還記得有一次自己自殺失誤,在臉上磕出道小口子,走在路上正巧遇到她,她紅著臉把一個創可貼偷偷摸摸塞進他手心裏,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跑開。跑出一段再偷偷回頭望他,發現他還站在原地,於是又好一陣窘迫臉紅,恨不得鉆進地底下去。

後來小姑娘就消失了,再見面時已經成了鬼,能夠面不改色的吃人,且完全不認得他了。但沒有改變的是,那只鬼仍會在看到他時臉紅。

“沒辦法不厭惡啊,畢竟鬼是那樣可悲的生物。”太宰治嘀咕了一句,“不過真驚訝,你會和我聊鬼的事情,我還以為你要問我為什麽拿葡萄糖水給病人喝呢。”

珍香滿意了,現在話題愉快地過渡到了她計劃中的部分:“的確要問的。為什麽呢?你明知道什麽都不做的話,病人也會死去。”

關於這個有些像興師問罪的問題,太宰治保持著平靜,不過他的瞳孔深處卻微弱地閃出光彩,仿佛看到了十分憧憬的事物。

他也用很憧憬地語調說:“因為很明顯啊,那家夥太不走運了,維持那個樣子該多痛苦呢?一定像是地獄一樣的折磨。我的話肯定受不了的,而且他也請求我幫他解脫了,我總不好什麽也不做。”

“所以你是出於幫助他的好心腸咯?”

珍香決定了,只要太宰治回答“是”,她就完全無視掉太宰治的黑泥屬性,順著話語讚揚太宰治善良慈悲。

哪怕她一想到把“善良慈悲”這個詞套到太宰治身上,就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但太宰治卻沒有直接回答“是”,反而像是很愉快似的說:“他讓我見識到了死亡這貴重的東西,我是想報答這份恩情的,所以就讓他死得開心點了,你能理解嗎?”

[系統,這家夥黑泥程度見長啊!我要打哆嗦了。]

[珍香你也給他黑泥回去!不要輸給他!]

[好嘞。]

黑發少年見恭彌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有些不滿意,他很想逼迫這個人露出點麻木之外的表情,所以又催促道:“吶,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可以啊。”因為得到了系統的指示,這回珍香毫不猶豫地表達了肯定,“死亡是相當奢侈的事情,那位病人什麽也不用做就可以死去,所以你很嫉妒他。”

不就是比黑泥麽?這種調調的話有什麽難說的?身為運籌帷幄的領導,自然是張口就來。

珍香認為自己說的很不走心了。死亡怎麽會奢侈呢,鬼殺隊的劍士可沒少死。

太宰治卻不反駁,反而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珍香,好像看到了什麽超乎想象的奇觀,驚得他目瞪口呆。

然後,他忽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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