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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求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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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棄疾說服了陸父後也不多留,叫鄭馳樂跟自己一起回診所。

等他們回到那邊以後,已經有個微胖的青年人等在那。一見到吳棄疾,胖青年面露驚喜:“師父!我來了!”

吳棄疾說:“來了就來了,別嚷嚷。正好,等下我可能要給人動個小手術,你準備一下。”

胖青年興奮地答應:“好嘞!”

鄭馳樂被這個胖青年逗樂了。

他想起這家夥叫童歡慶,以前就是吳棄疾最忠實的“爪牙”,吳棄疾說什麽他就應和什麽,人人都說他是“應聲蟲”。受季春來影響,鄭馳樂對吳棄疾和童歡慶都不太關註,可有一回童歡慶在大會上脫下鞋猛拍桌子、指著外來代表大罵的“英姿”深入人心,連鄭馳樂對這家夥也有了挺深的印象:又二又橫,看著就讓人樂呵!

童歡慶也註意到鄭馳樂的存在,他驚疑不定:“師父,這小豆丁是哪來的?師母給你生的?都這麽大了啊!”

吳棄疾哭笑不得:“你什麽時候見過你‘師母’了?”

童歡慶一拍腦門:“確實沒見過。”

鄭馳樂:“……”

童家父母真是深谙起名藝術啊!瞧這名字起得?要多貼切就有多貼切!

童歡慶當然不知道鄭馳樂在吐槽自己,他繼續追問:“那這小豆丁是誰?”

吳棄疾沒好氣地說:“想認識的話自己問去。”

童歡慶搓著手說:“我是師父的徒弟,千萬因為我這麽挫就懷疑師父的醫術啊,當初是我死皮賴臉求師父收我的……哎對了,我叫童歡慶,你叫我大慶就可以了。”

鄭馳樂不懷好意地瞟著他腰間的肥肉:“不如叫油田?”

童歡慶:“……”

他不跟小孩子計較!

鄭馳樂倒不是惡意取笑童歡慶的,見童歡慶一臉憋悶,他正正經經地跟童歡慶交換了名字。

童歡慶一向是自來熟的個性,立刻就“樂樂”、“樂樂”地叫,熱絡地拉著鄭馳樂說話。

直到吳棄疾一個眼神瞥了過來,童歡慶才灰溜溜地跑去準備手術事宜。

沒過多久陸父就在陸冬青的陪同下來到了診所,這次鄭馳樂沒再盯著整個診療過程看,因為他知道吳棄疾在陸家就已經做出判斷了,接下來就是按照對癥治療而已。

鄭馳樂給坐在外面的陸冬青倒了杯水。

陸冬青從進門開始就有些魂不守舍。

鄭馳樂安慰道:“別擔心,吳先生很厲害的。”

陸冬青禮貌地道謝:“謝謝,我沒事。”

鄭馳樂回想起“前世”的種種,有點兒想不明白曹輝為什麽狠得下心對陸冬青惡語相向、拳腳相加,也震驚於陸冬青的意志到底有多堅韌:那麽多不幸的事發生在他身上,他卻從來沒有被擊敗過——即使他看起來那麽地靦腆。

陸冬青顯然並不知道鄭馳樂在想什麽。

他緊緊地攥著手裏的杯子,手指有些發顫。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所以他比同齡人要早熟得多,隨著年紀漸長,他逐漸發現對好友曹輝有了別樣的好感。

那並不是“友誼”。

可是他父親剛剛吐露的事實,讓他想透了曹母為什麽那麽不喜歡他,當面就叫曹輝不要再把他帶回家。

曹輝沒有父親,曹母沒有丈夫。

他的父親、她的丈夫,已經死在支援越戰的志願軍裏。

同一地區的人大多會分在一塊,所以曹輝的父親有很大的可能是因為他父親的錯誤決定而死。

——所以曹母才會那麽不喜歡他。

不,不僅不喜歡,那是厭惡和痛恨!

曹母是個公職人員,處理事情時自有一套,她再不喜歡陸冬青也沒有勒令曹輝不能和他往來。

她只是微笑著勸曹輝多交朋友,還將同事裏面一些年齡相近的孩子介紹曹輝,他要幫著家裏做事,曹輝又有了新玩伴,自然很快就把他給忘掉了。

這種做法是非常高明的:聰明的父母從來不會把自己擺到跟孩子敵對的位置上——要是曹母直接反對曹輝和他往來,以曹輝那小霸王個性肯定會生出逆反心理。

陸冬青覺得心臟在陣陣抽痛。

他不能責怪自己的父親,也不想怨自己命途多舛,至於那還沒被人察覺的不應有情愫,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在它生根發芽之前徹底挖走。

陸冬青攥緊杯子把水往自己唇邊送,只覺得穿過喉嚨的開水有點兒冷。

他還這麽小,怎麽可能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喜歡”?而且人活一世應該看到並不僅僅是那所謂的“喜歡”,他父親馬上就要好起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的人生還那麽長,總會遇上更多“喜歡”的人,然後很快就把少年時這份無果的暗戀徹底遺忘。

陸冬青突然問鄭馳樂:“那個……你在跟吳先生學醫嗎?”

鄭馳樂不知道陸冬青為什麽會這麽問,連連搖頭:“不是!”

陸冬青有些訝異,看鄭馳樂和吳棄疾的互動,分明就有教和學的架勢。

鄭馳樂說:“如果我是他徒弟,這會兒肯定會在裏面幫……”

鄭馳樂話未落音,童歡慶突然打開診療室的門說:“樂樂,過來幫把手!”

陸冬青盯著鄭馳樂直看,那眼神分明是在指責他謊話連篇。

鄭馳樂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老天不給他來個六月飛霜都對不起這冤情!

鄭馳樂心裏再怎麽嘀咕,做起正事來卻是絕對不會含糊的。童歡慶還在一邊聒噪地解釋著吳棄疾要怎麽給陸父治療,鄭馳樂已經熟門熟路地按照標準手法洗手、消毒,小臉兒繃得死緊,每個動作都比童歡慶還要標準。

童歡慶死死地瞪著他。

鄭馳樂說:“你的手套戴錯手了。”

童歡慶:“……”

鄭馳樂知道吳棄疾不會給自己負責太重要的環節,因此站到了呈遞器械的那邊準備跑腿。

吳棄疾早就看出鄭馳樂有點兒底子,對他這樣的表現倒也沒太驚訝。

陸父的麻醉已經做好了,吳棄疾確定了下刀的位置後動作非常流利,到後面鄭馳樂連眨眼都不敢了,因為一眨眼就會錯過好幾個動作!

難怪吳棄疾能廣受讚譽,不管效果如何,這一手亮出來就足以震住很多人了。

同時鄭馳樂也對童歡慶刮目相看。

別瞧童歡慶長得有點發胖,整個手術過程他可是能夠緊跟著吳棄疾的動作提供輔助的啊!

鄭馳樂見識了吳棄疾的本領以後暫時放下了偏見,重新審視這兩個曾經揚名海內外的人:從今天診所開張的情況看來吳棄疾其實已經把人脈經營得差不多了,再穩步發展幾年應該就能走上以前那條青雲路。

可問題在於吳棄疾為什麽要在這時候來淮昌開診所?

鄭馳樂眉頭一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師父。

季春來從來沒有說起過自己入獄的原由,但他在牢裏的時候隱隱跟鄭馳樂透露出一種“這輩子恐怕很難再離開嵐山監獄”的訊息。

可是在他即將升入高二時季春來卻出現在他面前,說要帶他離開。此後季春來再次回到醫學界,竟也沒再遇到任何阻撓!

鄭馳樂覺得自己好像摸到了真相的一角。

這時吳棄疾和童歡慶已經搞定了。

原來陸父的腿裏面真的藏著四五塊長約一厘米的細長鐵片,明顯是地雷爆炸時跑進了他的小腿。當時傷患多,軍醫處理得不細致,竟然把它們留在裏面了。

幸虧陸父命好沒有感染破傷風。

至於陸父居然只覺得疼得要命,完全感覺不到這些鐵片的存在,鄭馳樂也不太驚訝。以前他看過一個醫案,有個老婦人因為重男輕女而往孫女腦袋裏紮針,紮了二三十根孫女還一無所察,長大後頭痛得厲害才發現不對勁。

連最敏感的大腦都這樣,陸父的情況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管怎麽樣,陸父的腿傷總算是圓滿解決。

童歡慶把陸冬青叫進來交待一些註意事項。

吳棄疾把白大褂和手套都摘掉,走到外間給陸父寫藥方。

鄭馳樂這時候又想起吳棄疾的“前科”,跑過去盯著吳棄疾用什麽藥。

吳棄疾被他氣樂了,這小鬼還真是理直氣壯啊!

說教他吧他又不肯認師父,這不說教他的時候他又巴巴地湊上來,吳棄疾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吳棄疾氣歸氣,卻也沒刻意避著鄭馳樂。見鄭馳樂看得認真,他正準備逗鄭馳樂幾句,卻突然看到鄭彤出現在診所前。

鄭馳樂循著他的視線看去,也是一楞。

鄭彤已經走了過來,對吳棄疾說:“樂樂今天麻煩吳先生了。”

吳棄疾說:“樂樂很懂事的,哪裏會麻煩。”他知道鄭彤過來肯定不僅僅是想說這種話客套話,所以笑了起來,“鄭廠長有什麽要緊事嗎?”

鄭彤遲疑了許久,雙手微顫著按住鄭馳樂的肩膀:“我能不能請吳先生出個診?”

鄭彤跟關振遠通話的時候了解了吳棄疾的能耐,很快就坐不住了。

她在辦公室裏來來回回走了十幾圈,怎麽都靜不下心來準備下午的工作,於是立刻就趕過來,直截了當地向吳棄疾提出自己的請求。

鄭彤自然是為了父親鄭存漢的病情,人老了總會大病小病不斷,而且鄭存漢年輕時身體就弄垮了,這會兒身體虛弱得要命。鄭存漢怎麽都不肯去醫院“吊命”,也不肯到省城來住,只肯呆在老家過活。

要不是鄭存漢妥協般搬回了鄭家村、有幾個堂叔幫忙照應,鄭彤是怎麽都不會讓鄭存漢自己住在老家的。

可即使有人照應著,鄭存漢的身體還是一天比一天虛,鄭彤心裏哪會好受。因而在知道吳棄疾的能耐之後,鄭彤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替鄭存漢求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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