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斯柯達和斯拉多的死並不在飛飛的預料之外，自從經歷了上次跟飛坦疑似決裂的廝殺之後，她就更明白雙胞胎意味著什麽。血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沒有人能比雙胞胎更懂得對方的心思，沒有人能比雙胞胎更心有靈犀，這種奇特的心理感應，不管多強悍的科技都無法解說。

而斯柯達二人和飛飛二人最大的不同就是飛飛和飛坦選擇了各自的自由，而斯柯達和斯拉多選擇了對方的執著。

不同的路導致的結果也是不同，飛飛和飛坦雖是背馳而行，可他們之間的聯系卻從未斷過。斯柯達和斯拉多成為了對方的牽絆，他們默契十足，很多次也是靠這個存活了下來，但也因此喪命。他們太在乎兄弟間的合作，訓練時也是這樣，不到雙方都可以同時出手的時機決不會出手，飛飛曾跟他們提到過，若是分開，他們的實力會比以前更好，可他們不聽。

斯柯達和斯拉多相信他們是一體的，活要一起活，笑要一起笑，鬧要一起鬧，死也要一起死，事實上他們是真的一起死的，身體被巨人吞噬，可唯獨遺落下的屬於對方的手，手掌卻緊緊握在一起，分不開。後來飛飛讓人把那雙手葬在同一個墳墓，刻上雙胞胎的名稱。

不同的名、同一個姓，不同的軀體、同一個靈魂，不同的手、同一個墳墓。

這種死法縱然讓人感動，卻也讓人惋惜。現實不會因為人類的感情而發生改變，可是死去時斯柯達和斯拉多仍舊堅定地握住對方的手，毫不後悔，這樣不就是最好的了嗎？雖然飛飛並不認同。

什麽是在一起？無論對方是死是活，只要“記得”“信著”便是在一起。作為兄弟亦或戰友，你死了我便替你報仇，這才是該做的事，一起死沒有任何情感外的意義。

但這些飛飛都沒有跟任何人說，說了又能如何？不說又能改變什麽？什麽都不會改變。

埃裏森、貝克洛、佩特拉和艾倫都站在排成一排的墳墓上，面色悲悵，中途加入隊伍的讓、愛爾敏和三笠的表情也是各異，而直接坐在草地上的飛飛，在利威爾的幫助下親手把一個個現做的花圈掛在了墓碑上，神色平靜，不喜不悲，更像是早就習慣這場面。利威爾就站在她的附近，聲音下意識地低下了一些：“你為什麽會懂得做這個。”

“植物在流星街是奢侈品，我小時候什麽都沒有，換不起。”飛飛拍拍手，把掌心上沾著的斷草拍去，安定地凝望著屬於自己隊下的人的墓碑道，“後來試著自己撿些長條形的垃圾做成花圈的形狀，久了自然就會了，總不能讓自己夥伴的墳頭空著。”頓了頓，她的語氣輕了下來，卻比之前更顯堅定，“死人有資格享受，活人卻沒資格悲憐不起。”

最後那句話太過於輕，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中，可明顯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就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感悟到了什麽。利威爾垂在身側的手指顫了顫，理所當然地道：“多做幾個。”

聞言，飛飛扭頭望向貝克洛幾人：“那我需要更多的花。”

“我現在就去！”別懷疑，這是艾倫的叫聲，能幫上忙他自然樂意。

艾倫轉身跑遠，貝克洛幾人當然是跟著離開，這裏有很多草，花卻不好找。見他們走遠，飛飛舉高手扯了扯利威爾的衣袖示意他坐下，然後將草帽取了下來輕按在大腿上，目視前方輕聲問道：“在傷心嗎，利威爾。”

雖是問句，她的語氣卻過於肯定，讓他反駁不得。所以利威爾只是沈默了下來，坐在她旁邊也看著那一排排的墳墓。飛飛也沒指望他會回答，換做哥哥也不會回答可能還會揍她一頓，但是她知道，利威爾不會因為這句話而打她，沒有具體的理由，只是這麽覺得而已。

飛飛將垂在眼前的長發夾在耳後，平靜地說道：“利威爾，實力強不代表要承受一切，放縱自己也無所謂，別忘了，”扭過頭看向他，她輕聲繼續說道，“你的身後還有調查兵團這麽多人幫你守著。”

“……”

“不是你站得高，而是他們撐起了你。你只要後退一步，他們會毫無怨言的保護你，如果你跑太快失了分寸，他們也會拼盡全力拉住你。所以，沒關系的。”

她的聲音雖輕，話語卻太重，重到他的腦子有些懵。從來都是他教訓人，很少有人會這樣跟他講道理，當然他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

“你特意把我找過來，是為了說這個。”

“嗯。”點點頭，飛飛重新把自己的註意力放在了墓碑上，輕聲細語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幾絲失落，“你們都不開心，我不喜歡這樣。多大的事不都是大家一起解決的，可你們全都自己想自己的……”不知不覺中，即便是堆在一起，那隔層卻明顯到讓她無法視而不見，就像當初在旅團…那格格不入的感覺，讓她心寒。雖然以前導致那樣的原因大半在於她的心病，而現在，有心事的是他們。

利威爾沒接話，只是凝望著她的發，半響後鬼差神使地伸手撩起了一縷發絲，數十條藏藍色的發在他指尖散開，比整體看上去顏色要淺一些，卻也還是比天空的藍色要深上許多。

他現在才發現，飛飛頭發的顏色…跟自由之翼的左翼的顏色很相似，幾乎是一模一樣。飛飛、自由之翼、與晴朗藍天完全不同的深藍色……巧合地讓他心神恍惚。

飛飛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看看他托著自己幾縷發絲的手，又瞧瞧那聳立的墓碑，腦中突地想起當日在草地上至死都交握著的手，忽而擡起頭極度認真地冒出了一句：“利威爾，娶我。”對上那雙詫異的目光，她沒有絲毫羞澀地補上幾句，“我不需要婚禮，不需要承諾，我只要你在我死後，為我報仇。”

“……”利威爾沈默地看著她，一臉“你腦子燒壞了？”的表情。

可能是以為他不明白，她想了想便換了個方式表達：“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我要跟你一輩子。”

“你是小鬼嗎，這麽兒戲的話都說的出來。”利威爾這下有反應了，卻不是答應不是拒絕而是不耐煩，“先搞懂自己是不是喜歡我再說。”

“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我想要你。”飛飛沒有退縮，只是堅定地看著他，伸出手按住他心臟的位置道，“生不質疑，死不背叛，這不是承諾，而是我想做的事。你只需要回答我，娶，還是不娶。”娶，算是還了媽媽的一個心願，不娶，她也會繼續纏著他，直到他答應為止。大不了等他死後再結婚，庫洛洛說這是什麽來著？冥婚？不過這樣一來，她一定要比他活地更久！

在自己堅持的事上，她向來是霸氣十足，根本就是任意妄為到不顧他人感受。利威爾算是看懂了她的眼神，還是沒答應沒反對，只是掌心一握，扯著她的頭發將她拉向了自己，頭一低將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

不遠處，讓忍住了吹口哨的沖動聚精會神地看著，而原本木著一張臉的三笠頓時手一擡捂住了艾倫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道：“艾倫不能看。”

“哈啊？”因為三笠動作太快導致什麽都沒看到又純潔到如同初生嬰兒的艾倫瞬間懵了，根本搞不懂是怎麽回事便理所當然地掙紮了起來，“你在做什麽三笠！什麽不能看？不能看什麽？幹嘛啊！把手放下來！”

“不行，”三笠堅持，就算被艾倫抓住了手腕用力扯著，她的掌心卻沒有離開過艾倫的眼皮，“現在的艾倫不適合看這個。”

“夠了！我又不是你弟弟更不是你兒子！適不適合看我自己會判斷！放開我！”

重點是這個？

“不行。”紋絲不動。

剛摘了花回來的愛爾敏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們的互動：“怎麽了？艾倫，三笠。”順著三笠看的方向望過去，下一秒立即紅了臉，自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於是得到了三笠“我家兒子真乖”的讚賞眼神。

這麽一折騰，埃裏森和貝克洛也回到了這邊，前者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後就紅了臉，乖乖轉過了身，貝克洛嘴角一揚，露出了玩味而溫和的笑，卻怎麽看怎麽…邪惡。本身就盡職跟在艾倫旁邊的佩特拉平靜地看著，臉頰也是有些微紅，卻沒有他們的反應那麽誇張。

她早就察覺到飛飛和利威爾的關系，也認定了他們兩個就是調查兵團的翼，自己崇拜的偶像終於擁有了一個可以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這沒什麽不好。

然而，搞不懂狀況的艾倫並沒有壓低自己的叫聲，導致什麽話都被遠處的兩人聽了去。飛飛沒在乎，利威爾卻是黑著臉分開了，正在想要不要過去把那群不知死活的家夥全都揍一遍的時候，飛飛擡起那張剛才因為下意識憋氣導致憋紅了的臉，目光似嬌似媚還亮晶晶地道：“我還要！”

她只是單純地覺得接吻的時候感覺很舒服，話語中並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可聽到的利威爾顯然想到了另一方向，神情更加糾結，也因此，原本該落在艾倫他們身上的拳頭理所當然地拐到了飛飛的頭上。

後者捂著頭，蹙著眉一臉不解。

他親自己可以，可為什麽她想多親一次卻要挨揍？

那時候，飛飛還沒明白有一個詞叫“惱羞成怒”，如果她說的是“再來一次”而不是“我還要”估計會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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