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軒去保長家的時候，裏屋有燈，如眉正在屋裏“嗯吶嗯吶”地叫著，對著紙糊的窗戶擺著各種姿態。

百裏軒冷冷地盯著屋子裏，心想：如眉這個女人當真是一個不顧廉恥的女人，為了遮人耳目，這樣的矯揉造作的醜態也弄的出來。

顧清淺湊上前，好奇地盯著窗戶上映著如眉各種的動作。

“咳咳！”百裏軒輕輕地咳嗽一聲。

顧清淺好奇地問：“如眉在做什麽啊？”

屋裏頭，東雨和東江到處翻找，把櫃子和箱子弄的乒乓作響，她可以理解，這不就是找東西嗎？但是……但是，這如眉在幹嘛？

不找東西，站在窗戶口，做著暧昧的動作，發著嗲嗲的聲音……

百裏軒瞟了她一眼，道：“少兒不宜！”

少兒不宜？顧清淺嗤之以鼻：誰是少兒？她可是活了兩世的人！

如眉這是在做什麽？保長家雖然也離索，但是，不遠處還是有鄰居的。

發出聲音多了，久了也不可避免讓人聽到，她的動作和嘴裏的聲音會就是要讓人誤會是夫妻在做夫妻之間比較奔放的事兒。

這樣，無論是側耳聽，還是偶爾路過往她家院子裏張望，都會以為是夫妻在做羞羞事……

百裏軒和顧清淺換了一個位置，避開如眉的搔首弄姿和嘴裏的“嗯嗯”，準備讓他們幾個多搜一會兒，他們搜到了，就坐等漁翁之利，他們沒搜到，等到半夜把他們打暈，看哪裏還需要搜查的。

顧清淺靠在院墻角落裏。

“百裏軒，你準備什麽時候開始覆仇之路！”顧清淺望望四周，輕聲問。

這裏比較陰暗，無論是陽光還是月亮的清輝都照不到這個塊角落，然而，這個角落卻是可以對著保長屋子全方面地觀望。

百裏軒沈吟一會兒，道：“等到趙子的傷好了，我們就走！”百裏軒低低地道。

“真的？”顧清淺雙目泛光。

“怎麽？你很希望我走？”

在風雲詭譎的鬥爭中，在漂泊流蕩中，在對著任何人要謹慎防備中，百裏軒覺得，他面對顧清淺可以卸下全部的武裝。

他很放松，跟她在一起很舒心！

但是，這個他稍微有些好感的女孩子，居然一臉興奮地問他是不是真的要走？百裏軒覺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不是，我只是想，我爹爹早點出來……”顧清淺悶悶地道，“我也不想我娘勞累奔波……”

百裏軒答應過她，只要他出頭之日，便是她爹爹出獄之時！

百裏軒盯著顧清淺，低低地說：“你有娘真好！”無名的傷感似乎突然在顧清淺周圍淡淡地散發！

她這是勾起了百裏軒的傷心事了！顧清淺心裏暗道。

在黑暗中，顧清淺握握百裏軒的手。

百裏軒的手，比她的大不了多少，但是，手心的薄繭卻是甚厚。

原本，他也該是錦衣玉食的尊貴人兒的吧！現在卻是落魄的流落在這樣的小山村，而且還沒有娘親了……

嗯，從百裏軒那句“你有娘真好！”顧清淺就知道，百裏軒這是沒娘了……

百裏軒也反握顧清淺的小手，輕聲問：“你……你爹爹對你好嗎？你那麽想你爹爹……”

“好！我爹爹對我很好！”顧清淺拍拍胸脯，自豪地道。

嗯，她爹爹一點也不像梅山村人，個個瞧著女兒如路邊的草；她爹爹都是把她捧在手心當寶的。

雖然，爹爹懦弱，不敢對顧家言明自己家只有女兒，但是——

衛敏芷生養顧清淺的時候有些艱難，穩婆說，以這樣的情況再生一胎，會更加的危險！

顧風便不讓衛敏芷懷上，還說，家有一女足矣！更別提要納妾了！

在這樣的社會，即使外面的天下沒有梅山村一樣重男輕女到不可理喻，但是，世間還是為有兒才是萬事興。

在梅山村長大的顧風能這樣，便就更加難得了！

當然，也正因為這樣，衛敏芷這樣的女子才會對顧風一往情深，即使顧家是那麽的奇葩，顧母是那麽的不待見她，她也義不反顧。

顧清淺閉上眼，想起爹爹的好，想起爹爹把她放在肩上，把她舉高高；想著爹爹每一次休沐回來，都會陪著她玩，無論是放風箏還是踏秋千。

他總是耐心地教她認字，教她學習，教她做紙船……

爹爹寵她，娘親愛她！

“你的爹爹真好！”百裏軒聽著顧清淺在說著她和她爹爹的點點滴滴相處，感嘆道。

這時，顧清淺完全可以領悟到，百裏軒這是爹爹不疼，娘親不在的可憐孩子！

“以後，你也可以當這樣的好爹爹，陪你兒女玩，寵他們，愛他們，把他們視若掌心的寶！”顧清淺安慰道。

人生可以選擇，但是，出生卻是沒有的選！

百裏軒的父親不愛他，他娘親早早逝去，假如不能像她一樣幸運，可以重生一回的話，是逝者已逝，只能哀乎！

那樣的父親不能選擇，早逝母親也回不來，他唯一能做的是，以後找個好老婆，生了可愛的孩子，然後，他當一個，他心目中的爹爹！

“哦！不過，我恐怕當不了好爹爹……”百裏軒微微低下頭。

他志在天下，怎麽能成為天天陪著女兒游玩的好爹爹呢？

顧清淺一怔，原本想問問為什麽，但是，黑夜的暗影打在百裏軒的臉上，顧清淺看不清他容顏，但是，顧清淺覺得她能想像他黯淡的心思……

顧清淺猛然想起——

他是一個宦官太監……

不，是前世，百裏軒是一個太監，也不知道他是從小就是一個太監呢？還是後來才閹割的……

顧清淺很想問問，他現在是不是成了太監了!

順便再叮囑一句，當太監不好，還是不要割了男兒的特征……

但是，這話能說出口嗎？很顯然，顧清淺問不出口。

只是，顧清淺此時，陣陣心酸。

所有心酸都是可憐這個只比她大兩歲的百裏軒！

顧清淺還真的覺得百裏軒是挺可憐的。

爹不疼，娘不愛，還是太監，沒有子孫，想當個好爹爹也當不了……

百裏軒在悶悶中，他還不知道，顧清淺突然間就對他產生綿綿不絕的憐憫之情。

此時，月亮已經西斜，如眉的吟叫還在，只是帶著微微的沙啞——這大約是叫久了，叫累了，叫啞了。

身子也有些無力了，扭擺的姿勢也軟綿綿了，只是，屋裏的乒乓聲依舊……

但是，院墻外，已經有好幾個村裏的懶漢圍上來，輕聲地嘀咕著：“今天保長怎麽那麽猛的？這是吃了大力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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