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突擊隊檢查 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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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這幾天晚上睡覺還發癔癥嗎？”
徐老太從問診位上站起身, 簡單活動一下四肢。
“不了，最近睡的可安穩。”
“那就行，小孩子忘性大, 下次再有這種事情, 你們大人也別太當回事，小孩最敏感, 她能感覺到你們緊不緊張。”
“這還真不知道。”魏紅旗聽奶奶這麽說, 有些玄乎。
“現在知道也不遲，忙吧，我這就回去，五裏最近忙。”
魏紅旗回想起來：“算算時間，五裏新種下去黃精那些藥材也該冒芽, 是不是要打藥除草, 需要人幫忙我就回去一趟。”
“看你爺爺天天往地裏面跑，一直看著呢, 我想幫個忙都不願意, 非要自己來，他既然沒說，就應該是不需要。”
五裏為保證人工種植的藥材情況, 徐老太之前教導種植時, 都很少讓用農藥。
一些藥材根本吃不住農藥裏的化學成分，即便要用, 也要嚴格按照比例稀兌。
“到時候需要讓人來說一聲，我跟江錚都回去。”
“行。”
魏紅旗目送奶奶離開，把問診桌上的東西收拾好，打算趁著現在空，把藥櫃上缺少的一些藥材給炮制好。
幹到一半, 江錚笑著從外面走進來。
“媳婦，書記說過斷時間會有省裏領導來視察咱們這種植藥材的情況。”
“怎麽這麽突然，之前也沒聽到風聲。”魏紅旗停下手上活。
“聽王書記那邊的意思，是丁院長回去之後做一份報告交上去，內容裏面著重針對咱們安縣中藥材做出誇獎，說是相比較其他地方產出的藥材，藥用價值要高，臨時組織的觀察團。”
真說臨時，也不算。
丁院長離開都有兩個多月，不過是他們之前一直沒聽到風聲。
“那這是個好機會，要是能入領導的眼，沒準咱們藥材真能往其他省市給推出去。”
“書記也這麽想，所以讓咱們這次好好準備，去看的也是咱們五裏的藥田。”
江錚拉過椅子做下來，興奮道：“新藥田剛種植下去，等市場真正發展起來，到時候完全能應付過來。”
“那你這幾天不是還要忙。”
“要，為近距離觀察，書記給消息，領導們要住進生產隊裏，我明天就回去收拾兩間空房子出來，當咱們的臨時招待所。”
魏紅旗回想五裏現狀：“會不會太簡陋。”
“如今各地抓作風都嚴，簡陋好，這叫樸素風，沒問題。”
見他說的口幹舌燥，魏紅旗起來倒杯涼茶端來。
如今秋老虎還燥得厲害，魏紅旗瞧見五裏生產隊裏，來來往往搬貨的，拉運的，個個都滿頭大汗。
想到當初奶奶在家燒的涼茶，為此在門口不礙事的邊上架上兩個爐子，專門煮涼茶。
煮好就裝進那種桶裝大鋁壺裏，只要帶茶缸來，交一分錢，她在茶缸上畫個標記，當天想喝多少喝多少，也不為掙錢，就想讓他們松快些。
運輸隊有人回來，或者離開，拎著茶缸罐一大杯，渾身舒暢。
……
江錚接過杯子，跟生產隊裏的老牛一樣，一口把涼茶悶下肚，手背一抹，繼續剛剛的事情。
“我還想，先帶領導們去五裏原本的地方繞繞，田地的藥材，咱們山上的藥材都走走，看完後再去新規劃的藥田，要是領導看著滿意，往後咱們五裏再貸款或者申請點其他什麽事情，都方便。”
“不打算帶領導來市場？”
魏紅旗聽完，凈是地裏頭的事，沒見他提起市場來。
“我還在糾結，市場這種行為，保守派還是不願意看到。”
“不都已經合法。”
“如今規矩三天一改，誰知道呢，書記提點過，這次來的人就是標準保守派，帶他們來市場，不如去地裏切身感受。”
魏紅旗盯著江錚，看他說的認真。
“幹嘛這麽看我。”
“不讓看那就不看。”魏紅旗笑著起身，一把將空茶缸給拿過來放桌上。
站在水壺邊上，順便把煮好的涼茶發裝進桶裏冷卻。
“奶奶說過兩天要給咱們藥鋪上點新藥。”
“好好的怎麽突然想上新藥。”
雖然說是藥鋪，可裏面真正賣出去就能用的藥，只有跌打損傷跟風濕老寒的藥膏。
剩下的全是藥材。
“問奶奶，說是幫丁夫人看病時候想到的。”
“丁夫人到底是什麽病？”
“不知道。”
魏紅旗也很好奇：“奶奶沒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問，就沒開口。”
她想起來丁夫人離開時的模樣。
“想想應該不是什麽大病。”
“要不是大病，丁院長負責一整個人民醫院，什麽病要跑到這來。”江錚歪頭看過來。
“或許找的借口。”魏紅旗說出來就搖頭：“我瞎猜的，奶奶說，這次藥是針對小孩子做的，大人也有，但是好像配方不太一樣。”
“什麽藥？”
“打蟲藥。”
……
“老大媳婦，可記住，這黑藥丸子是甜的，給小孩子吃，這灰藥丸子是苦的，給大人吃，小作坊現在已經正式開始量產，往後跟藥膏一起供貨。”
“記住了。”魏紅旗一早就空出位置，把藥膏給裝起來。
見那一粒粒的，忍不住好奇。
“奶奶，大人的藥丸子為什麽不做成甜的。”沒人喜歡吃苦的東西吧。
“甜的藥效弱，大人要吃不少，何必那麽費勁，又不是苦的不能下咽。”
“那吃這個藥，很的能打出來蟲？”
“肚子裏有的，上廁所就能見到，肚子裏沒有的，吃了只是預防。”徐老太又解釋一番。
魏紅旗腦海裏面回想起來那種畫面，渾身一抖，立馬把腦補給甩掉。
太嚇人。
肚子裏面有蟲，怎麽可能。
徐老太瞧一眼就知道她不信。
“人吃五谷雜糧，只要是不熟的東西，帶有蟲卵進入肚子就會孵化，按照你爺爺的說法，這個叫寄生蟲，病菌，那丁院長的愛人，就是受這個罪。”
“？？？”
魏紅旗不太信：“奶奶你別框我，丁夫人人住在城裏，聽丁亞靜之前說，腸胃不舒服吃的東西都慎之又慎。”
“那還不是有病之後才謹慎的，如今城裏這些人，往上倒三代，誰家沒個泥腿子。”
“這……”魏紅旗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徐老太輕笑：“是年輕時候下鄉落的毛病，丁院長愛人心裏有個坎，好像是丁院長過於重視醫院，讓她不管身上有什麽病痛，都不願意去，寧願硬生生拖著。”
“忌病諱醫呀。”
“是這個理，來咱們這，還是拿女兒當借口。”
魏紅旗忽然想到什麽，拿起大人吃的藥丸子聞了聞。
“所以那段時間天天晚上煮的藥粥，就是打蟲的？”
她忍不住伸手摸摸肚子：“我也跟著喝好幾天，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也不愛吃生的東西，熟的高溫已經把蟲殺死。”徐老太看著她，有點傻裏傻氣。
“那以後我也得管著如意，生的冷的都別吃。”
魏紅旗把這事給記下來，盯著藥丸子又問一句：“如意現在這個年紀，小孩這藥丸子能吃嗎？”
“等再大點。”徐老太算算：“等四五歲的時候再吃，肚子不疼就一年一次預防，肚子疼，就疼的那時間連吃三天。”
“好嘞。”
……
魏紅旗手腳麻利地把藥丸子給收起來。
這會的功夫，來找徐大夫的人已經排起隊，站在邊上就聽到他們的對話。
有個老漢主動問：“那小孩子一直鬧著肚子疼，是肚子裏有蟲嗎？”
“也不一定，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
“那徐大夫幫我們看看。”
老漢把身邊小孩給推上前去，黑瘦黑瘦的小男孩，手時不時戳著肚子。
魏紅旗把奶奶給扶著坐下來，當天的問診算正式開始。
沒一會，徐老太放開手：“不是大事，這是肚子裏有蟲，吃點藥打出來就好。”
“真的？”
“藥丸子帶回去吃，只要拉出來就停，先開三天的。”
後面的人，忽然都好奇起來。
魏紅旗幫忙抓藥，隔著屏風都能聽到七嘴八舌的問題，各種各樣。
剛把藥丸子包好，呼啦群人跑進來。
“中醫藥管理局檢查，我們接到有人舉報，你們這家藥鋪的大夫無證治病。”
隔壁一陣哄亂。
魏紅旗顧不上手裏的藥丸子，越過屏風就就看到面無表情的幾個人。
“同志，是不是哪裏弄錯，我們各項手續都辦下來的。”
領隊的主任見此嚴肅道：“那就拿出來讓我們檢查一下，執照，證件，不管是藥師還是大夫。”
魏紅旗穩住心情：“好，這些都有，同志等等我去拿。”
她走過屏風，跟其中一個藥師小聲嘀咕。
“去，進市場裏頭給五裏隊部打個電話，讓江錚趕緊回來。”
“好。”
藥師伸手就要打開倉庫的門，被魏紅旗一把拉住。
“走正門出去，別從這。”
這門一打開，站在屏風後的那些人也會看見，到時候把人攔住就得不償失。
走正門，趁著現在看熱鬧的人多，還能混一混。
藥師緊張地離開，一出藥鋪，立馬就跑出去。
魏紅旗故意磨蹭起來。
藥鋪跟藥師的證件什麽都不差，但凡奶奶不在，她都一點不擔心檢查。
她現在才想起來，奶奶是有名的中醫，可對現在一切靠證件檢查辦事的體系，就顯得很致命。
……
“人呢？去看看是不是跑了。”
主任問出聲，沒多久就跑出來一個人。
走到櫃臺前，咚咚咚敲起來。
“怎麽找個東西這麽慢，到底有沒有，如果沒有，就請跟我們走一趟。”
“有，只不過平時不需要，被壓在櫃子裏頭，你等等，我這就拿出來。”
魏紅旗掏出來一個羊皮包：“這就是。”
對方伸手要拿，魏紅旗立馬收回手。
“等等。”
她把羊皮包緊緊抱在懷裏，不管櫃臺後的人，穿過屏風走到隔壁停在奶奶身邊。
趁著對方沒註意，悄悄把站起來的奶奶推到看病的人群中。
“這位同志，你要檢查的東西都在我手裏，但是有些事情，咱們謹慎點來，我需要確認一下你們的身份，誰知道是不是被別人雇過來專門找茬的。”
“誰有閑時間騙你。”
“抱歉，我們市場生意好起來，總會有人來鬧事，不信你問大家。”
等待看病的人雖然不知道出什麽事情，可被徐大夫治療的人都對藥鋪有著先天信任，這會被問，立馬點頭。
“對，前天還看到有人來砸東西。”
主任皺緊眉頭，第一次遇見檢查人要被檢查。
魏紅旗沒把事情做太死。
“同志，實在是我們這個地方小，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相互都是認識的，我是真不認識你們。”
“你放心，我們身份做不得假。”
“主要我們安縣除去一個公社，沒聽說過安縣有什麽中醫藥管理局。”
“中醫藥管理局五年前就成立，負責監管全國衛生健康、藥材機械的機構，你竟然不知道！還說你這店有證。”
“可別扣帽子。”魏紅旗直言：“我當然知道有管理局，我原話說的是安縣沒有，你們哪來的？”
她一邊說，眼神時不時朝外面看去，奈何一直等不到想見的人。
主任瞧見，瞇著眼睛詢問：“你是不是心虛！因為沒有我們要查的東西，才故意在這裏七說八說。”
魏紅旗也不露怯：“東西都在這，我心可不虛，倒是你們，我問到現在你們也沒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我要怎麽相信你是辦公人員。”
主任見這事情繞不過去，心頭也有點煩躁。
“你說要怎麽證明。”
“這樣，你們既然說是從餘市接到舉報才來安縣的，等於是出差，介紹信總有吧，介紹信上一般都有單位印章，我看看那個，就能確定你的身份。”
主任一聽，也是個道理。
“行，你等等。”
他回頭詢問：“介紹信誰帶在身上？”
“我這。”
身後一個小夥從隨身包裏掏出幾封介紹信。
主任接過來，遞給魏紅旗：“你確定一下。”
魏紅旗恭敬接過來，認真仔細地檢查一遍，速度都放慢不少。
“怎麽樣！是不是能確定我們的身份，現在總可以把證件拿出來。”
“確定了。”魏紅旗面帶笑容：“同志真是對不住，主要被騙怕，不看到紅章不敢信，你們的介紹信，拿好。”
“證件！”
“這裏。”
魏紅旗直接把手裏面的羊皮包打開，沒遞過去。
她一份一份掏出來。
“這個是藥鋪的執照，許可，還有當時一起辦下來的手續。”
對方幾位同志也不避嫌，當場認真檢查起來，相互確定點頭。
“這個，是我個人的執業藥師證。”
“我看你們這店不小，其他人的呢，在店銷售藥材的人員，都必須要確保持證上崗。”
“有的有的，不過這些證件是別人的，我去把人叫來。”
“快點。”
魏紅旗態度良好，讓主任的臉色好看一點，心裏之前的郁悶也散開。
藥店一共三個人，找人，找證，再檢查，著實耽誤好一段時間。
這期間，魏紅旗抓著最開始讓離開的那個人，小聲詢問。
“電話打出去沒？”
“打了，但是對方說江錚在縣火車站接人，不在隊部。”
“接人？”
這個時間點接誰？
魏紅旗後知後覺回想到前幾天江錚所說的事情，內心混亂。
別真的趕到一起。
藥師見她臉色不好，趕忙解釋：“我已經讓人騎三輪去車站找，縣城車站就那麽大，肯定很容易就能找到。”
“行，我知道了，趕緊先把證件拿去。”
……
藥師的證件檢查完，主任整個人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
目前所檢查，都附和流程，沒任何違規操作。
“證件都沒問題，接下來我們需要檢查店內其他情況。”
魏紅旗見對方沒註意到奶奶，松下一口氣。
“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盡管說。”
“恩。”
“對了。”魏紅旗又上前一步：“各位同志檢查的時候，可千萬要小心點，藥材不好處理。”
主任沒為難，點點頭應下，戴上手套開始到處檢查。
衛生、質量一一檢查下來，倒是比預期還要好。
這讓他忍不住也懷疑起來。
店老板剛剛就說，老是有人找麻煩，難不成他們也被涮？
內心的怒火悄無聲息地轉移到舉報人身上，對著魏紅旗臉色如常。
“店內都有遵守要求，希望繼續保持，管理局隨時也會再派人來定期抽查，下次，可不要再做這種攔人要證件的行為，不是沒個人都像我一樣好脾氣。”
魏紅旗也很為難：“可要是不看，我怎麽確保你們的身份呢？”
“……”
得，死胡同。
主任不打算繼續糾纏下去：“沒其他事情，我們就撤退。”
“等等！”
許久不見的楊樹從人群中走出來。
“同志，這其他人都檢查，那在這看病的大夫為什麽不檢查！”
尖細的聲音響起，楊樹伸手指向站在人群裏的徐老太。
“這人可是一個月三次在這幫大家看病。”
魏紅旗看見楊樹，瞬間緊張地攥緊拳頭，合理懷疑舉報人就是楊樹。
“她是你們藥鋪的醫生？”主任眉頭緊皺。
“對！徐大夫醫術很好，我的老毛病被她看過都輕松許多。”
“就是，這店不都檢查完，沒問題。”
實話實說，圍觀的大家夥看到藥鋪沒檢查到問題，心裏面也開心。
誰不想看病的地方是正規的。
魏紅旗還想圓，被熱情的群眾一鬧，想隱瞞都隱瞞不住。
對上主任詢問的眼神，只好點頭。
“是的，這是我奶奶，在藥鋪兼職大夫。”
“證件。”
“奶奶是家傳醫藥世家，之前在中醫藥所擔任重要職位。”
“你耍我呢，國內什麽時候有過中醫藥所這個機構！”主任聲音冰冷。
“怎麽沒有……”
“野路子自創的吧，專門拿來糊弄官家人。”楊樹刺耳的聲音又響起來。
魏紅旗鋒利的眼刀掃過去，帶著怒氣。
“你不知道，就別張嘴說話暴露智商。”
“你！”
“同志，我們江家祖上，從太太太太爺爺那一輩就是太醫院任院判，朝代更疊後歸鄉，為發揚醫術創建中醫藥所，當時掛職的都是歷史上的名家，如今習的方子可都是他們留下來的。”
“你什麽意思？”
“我就想問問，如今時局混亂，國家在對醫藥這塊還沒有完善，針對有真本事的大夫，是不是比不上證件。”
楊樹嗤笑一聲：“說到底，你就是沒有！同志，快抓她，把他們都抓起來！”
“你閉嘴。”
魏紅旗被楊樹惹得煩躁，一時沒控制住情緒。
這時，原本等待看病的那些老人，忽然開口。
“同志啊，我也不知道你要的是什麽證，可徐大夫醫術是真的好。”
“比衛生院的那些年輕醫生好多了，還很有耐心。”
“見我們是老人，家裏條件不好的，藥都賣的便宜。”
“你們要不要，再查一查。”
……
主任看著那一張張目露期待的眼神，一時有所動搖。
可很快，他就狠下心。
“我知道很多人都有真本事，可這不是理由，國家中醫藥這方面是沒完善，但是中醫藥管理局已經成立，規定就是規定，為了不讓其他人有樣學樣，你們都要跟我走。”
他看向徐老太跟魏紅旗。
魏紅旗心頭一沈，走到奶奶身邊。
“我跟你走，這家藥鋪我是負責人，出事應該帶我走。”
“也行。”其實主任也還不確定，這件事情最後要怎麽判定。
管理局如今正在走上坡路，坡還沒爬完，很多地方的規定都沒完善，人帶回去會如何，他也不清楚。
“跟我走吧，這藥店也需要關掉。”
“為什麽？藥店沒問題，最多問診停掉。”
“我們也不能時時刻刻看著，誰知道你們會不會私底下再悄悄來，藥店必須關。”
徐老太皺起眉頭，伸手拉住魏紅旗。
“老大媳婦，不用管我，還是我自己去……”
“奶奶，你年紀大，這奔波下來身體受不住。”
“沒關系。”
“就聽我的。”
兩個人爭執的過程中，楊樹就站在邊上看熱鬧。
“不然都去，在這裝什麽裝。”
魏紅旗眼神轉過去。
“看什麽看！是不是沒想到你們會有這麽一天！”
楊樹小人得志的嘴臉囂張至極，猙獰的面容十分可怖。
主任上去要帶人走：“別再耽誤時間，跟我走。”
“奶奶，你放手。”她順勢朝外看去，依舊沒見到江錚的身影。
“老大媳婦。”
徐老太不松手，還想再爭取一下，胳膊直接碰倒豎在桌邊的拐杖，連帶把桌面上放置的幾本書都給帶掉。
啪。
沈悶的一聲響起。
主任看到腳邊掉落的書籍，彎腰幫忙撿起來，褐色的小本本從信封中掉出來。
“等等。”
他喊住還在爭執的魏紅旗跟徐老太，把小本本撿起來。
中醫藥管理局的標志符號引在封面，熠熠生輝。
手微微顫抖，打開後第一頁就是個人資料，視線沒過多停留，直奔職位。
“衛生部中醫司，副副副級？！！負責指導、組織、實施對鄉鎮醫療站、衛生院的支援工作。”
主任念完，大手一揮：“都撒手。”
現場瞬間安靜起來。
楊樹不樂意：“為什麽住手，就應該現在把他們都抓起來，醫生沒證可是要出人命。”
“睜大你眼睛好好看看！這是什麽。”
“不就一個小本本。”
“這是我上司！”主任瞪著眼前掐嗓子說話的男人，差點沒忍住就把小本本給砸到他臉上去。
他轉過身，把書放下後緊張地把證件遞過去。
“您有證件，剛剛為什麽不拿出來呀。”
這職位可比他都高得多。
能無視在城市裏面的建樹，毅然決然帶著一身本領來支援鄉鎮，都是為國家奉獻，絕對可敬。
以至於他現在心裏面有點忐忑。
他剛剛那麽囂張，真的沒事嗎？
……
魏紅旗盯著那證件，回頭看一眼書本最上面放著的信封。
她記得，是前幾天郵局寄來的信，說是給奶奶的。
“奶奶，你有證。”
徐老太也很迷：“我有啊。”哪來的？
她也沒辦過這勞什子證件，聽念頭，官還挺大一個。
魏紅旗瞧見奶奶也不像是知情人，一時之間顧不上太多，伸手把證件給接過來。
“同志，現在的意思，是我們沒事？”
“沒事沒事，能入管理局的，都是黨員，入中醫司的，那更是在醫學方面有重大貢獻，醫術這方面絕對沒問題。”
“那這檢查……”
“沒事了，只是希望下次再有這種檢查，證件要及早拿出來，剛剛就鬧出很多不必要的誤會。”
魏紅旗切切實實松下一口氣。
她放松下來，楊樹不幹了。
他好容易找人幫忙，把舉報遞到市裏面去，就這麽輕飄飄的揭過去？
“怎麽能是誤會，你是不是私底下收了賄賂，才故意輕拿輕放。”
“隨隨便便汙蔑幹部，你是有多大的膽子。”主任橫眉怒對，瞪著楊樹。
楊樹怎麽都不甘心：“那你為什麽不抓，這本本去學校裏面幾塊錢一個，能證明什麽。”
“你……”
主任被氣的肝疼，那大紅章戳可蓋著呢，真真切切。
魏紅旗順勢開口：“同志，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幹擾公家辦事，一定要帶走好好批評教育。”
“這事可大可小，犯不上……”
“果然你們是傳統好的，現在合起夥來對付我！”楊樹說完就跑。
原本不打算說什麽的主任，鼻子差點都氣歪掉。
“把人給抓住，送去公安好好教育！”
轟一下，幾個人拔腿就跑，很快就追上楊樹。
主任主動提及：“檢查已經結束，告辭。”
剛剛堵住門的檢查人員離開，藥鋪瞬間就空下很大一片。
魏紅旗這才發現，門外還站著不少人，都是湊過來看熱鬧的。
“都散了吧，沒什麽事趕緊回去忙。”
揮散門口一群人，魏紅旗回頭詢問奶奶：“要不然今天問診就不看，你早點回家休息。”
徐老太手裏還捏著那證件，低頭看兩眼。
“回去也沒事，繼續看吧，病情耽誤不得。”
……
事出之時，江錚正好在火車站接人。
唐清明領著大領導，帶著一群人從火車站出來，離開時正巧跟找來的人錯來。
一行人回到公社，唐清明跟王海生都時不時把話題點在中藥材上，江錚借此機會露了兩次臉。
大領導正滿意。
公社裏多來一行人，江錚會註意到，是因為對方壓著楊樹，這一看正巧對上目光。
楊樹回想到合作那人叮囑，看到江錚身邊站的威儀嚴肅，立馬跳起來。
“官商勾結，我們老百姓可活不下去！”
“這世道上還有沒有王法。”
“你們快撒開我。”
帶著楊樹的主任越聽越氣：“把他嘴巴給我捂起來，咱們借人家地方辦公，別打擾到其他人。”
大領導已經聽到聲音，轉頭看過來。
“那邊是怎麽回事？”
王海生也皺起眉頭：“我讓人去問問。”
“不用，我們直接去看看。”
兩方隊伍撞在一起，王海生上前。
“你們不是公社的人吧，怎麽帶人來公社鬧。”
主任不認識其他人，但是身為餘市書記，他可認識，新上任那會，餘市討論度可不小。
“這人隨意詆毀公職人員，是帶回來教育的。”
“把手松開，讓我聽聽他說什麽。”
大領導發話，主任雖然不認識，可見他們書記唐清明都恭恭敬敬，立馬讓人撒手。
楊樹得到機會，瞬間眼前一亮。
那人還真沒說錯，要是借著這個機會徹底把江錚給扳倒……
“我要舉報，你們官商勾結！”
“舉報誰？”
“江錚跟我們公社書記！倆人都是一窩臭雞蛋，專門迫害我們小老百姓。”
“王海生。”大領導淡淡地看過來。
“沒有的事，領導，這人是慣犯，嘴巴裏面的話不能信。”
“可目前為止，你推薦的人確實是江錚。”大領導找到江錚：“我沒記錯你的名字吧。”
“沒，江錚是我。”
江錚挺直脊背，態度坦蕩蕩。
“呸！你就是包庇江錚！你們都包庇他，明明就是個黑五類份子，一摘帽就當上隊長！現在年紀輕輕更是成了支書，話說不是包庇。”
王海生聽到這話，心裏面直罵娘。
他之前所了解，這領導可是保守派。
果不其然，對方臉上淡淡的笑意已經消失。
“他說的是真的？”
沒問王海生，問的是江錚。
江錚察覺到對方眼底的審視，點頭承認。
“是，我之前是地富，但是成分經過摘帽辦審核，我沒權利幹涉，至於為什麽一摘帽就當隊長，因為我們五裏全生產隊，都是黑五類。”
“全是？”這倒是出乎意料，領導看向王海生：“你可真是大膽。”
王海生摸摸鼻子，那是上任的安排，現在也只能承擔下來。
江錚倒是膽子大，就這件事情還解釋一番。
“領導，出身決定不了什麽，我自小學習，被教育，我們五裏全部人都一樣，所以現在我們拼盡幹，也是想要報答回去。”
“真是難得。”
“正好這段時間也是五裏招待您，五裏如何我如何，您親自看看，要是不想去，覺得我跟公社書記有什麽勾搭，大可以現在就換成其他生產隊，但是我保證，你看完肯定會失望。”
“好大的口氣。”領導板著臉，一時之間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生氣。
楊樹見到機會，還想攛掇。
江錚瞧見，擡手一巴掌扇在楊樹臉上，用力之狠，直接把他給打出血。
“你住手！當著我的面你都敢動手，我倒是懷疑他說話是真的。”
“領導，即便你這麽說，我還是要打，見一次打一次。”
“說什麽？”
“當初這人差點害的我媳婦一屍兩命，如今又來誣陷，我也不是任人欺負的軟包子。”
唐清明跟王海生都嚇一跳，看著江錚都不認可。
這不是鋼絲上耍雜技，不要命。
王海生幫忙解釋：“領導，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當初這人故意謀害，孕婦都七八個月大，差點丟掉性命，公社的意思，是把人送到偏遠農場改造。”
“我可沒看出來他心善。”話這麽說，語氣卻緩和一點。
如今國家號召婦女能頂半邊天，前兩年出現工廠子弟兵迫害女性，當時轟動好一陣子，如今對女性跟嬰幼兒的保護也有加大。
故意傷害孕婦，這只能說是徹頭徹底的壞到骨子裏。
唐清明瞧見，站在邊上打掩護。
“既然要送到農場，為什麽人還在這裏，是逃跑了？”
“不是，是江錚心善留下來他們爺倆。”王海生趕忙解釋。
“你自己把人留下來的？”領導不信。
“是，但不是為他，他爹是我們當時的大隊支書，辛辛苦苦為大隊，可能就是因為這點，才疏忽對孩子的管教，我不想老支書一心忙碌的生產隊，最後把他拋棄。”
“這才像話，一個人想要長存，心懷善念是必須的。”
“那這次的事情？”主任悄悄出聲，心裏面有點拿不準。
這人是教育還是不教育？
“既然錯是他犯的，公社怎麽罰，就怎麽執行。”
領導說完，還專門看一眼江錚：“這次你不準再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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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太從問診位上站起身, 簡單活動一下四肢。
“不了，最近睡的可安穩。”
“那就行，小孩子忘性大, 下次再有這種事情, 你們大人也別太當回事，小孩最敏感, 她能感覺到你們緊不緊張。”
“這還真不知道。”魏紅旗聽奶奶這麽說, 有些玄乎。
“現在知道也不遲，忙吧，我這就回去，五裏最近忙。”
魏紅旗回想起來：“算算時間，五裏新種下去黃精那些藥材也該冒芽, 是不是要打藥除草, 需要人幫忙我就回去一趟。”
“看你爺爺天天往地裏面跑，一直看著呢, 我想幫個忙都不願意, 非要自己來，他既然沒說，就應該是不需要。”
五裏為保證人工種植的藥材情況, 徐老太之前教導種植時, 都很少讓用農藥。
一些藥材根本吃不住農藥裏的化學成分，即便要用, 也要嚴格按照比例稀兌。
“到時候需要讓人來說一聲，我跟江錚都回去。”
“行。”
魏紅旗目送奶奶離開，把問診桌上的東西收拾好，打算趁著現在空，把藥櫃上缺少的一些藥材給炮制好。
幹到一半, 江錚笑著從外面走進來。
“媳婦，書記說過斷時間會有省裏領導來視察咱們這種植藥材的情況。”
“怎麽這麽突然，之前也沒聽到風聲。”魏紅旗停下手上活。
“聽王書記那邊的意思，是丁院長回去之後做一份報告交上去，內容裏面著重針對咱們安縣中藥材做出誇獎，說是相比較其他地方產出的藥材，藥用價值要高，臨時組織的觀察團。”
真說臨時，也不算。
丁院長離開都有兩個多月，不過是他們之前一直沒聽到風聲。
“那這是個好機會，要是能入領導的眼，沒準咱們藥材真能往其他省市給推出去。”
“書記也這麽想，所以讓咱們這次好好準備，去看的也是咱們五裏的藥田。”
江錚拉過椅子做下來，興奮道：“新藥田剛種植下去，等市場真正發展起來，到時候完全能應付過來。”
“那你這幾天不是還要忙。”
“要，為近距離觀察，書記給消息，領導們要住進生產隊裏，我明天就回去收拾兩間空房子出來，當咱們的臨時招待所。”
魏紅旗回想五裏現狀：“會不會太簡陋。”
“如今各地抓作風都嚴，簡陋好，這叫樸素風，沒問題。”
見他說的口幹舌燥，魏紅旗起來倒杯涼茶端來。
如今秋老虎還燥得厲害，魏紅旗瞧見五裏生產隊裏，來來往往搬貨的，拉運的，個個都滿頭大汗。
想到當初奶奶在家燒的涼茶，為此在門口不礙事的邊上架上兩個爐子，專門煮涼茶。
煮好就裝進那種桶裝大鋁壺裏，只要帶茶缸來，交一分錢，她在茶缸上畫個標記，當天想喝多少喝多少，也不為掙錢，就想讓他們松快些。
運輸隊有人回來，或者離開，拎著茶缸罐一大杯，渾身舒暢。
……
江錚接過杯子，跟生產隊裏的老牛一樣，一口把涼茶悶下肚，手背一抹，繼續剛剛的事情。
“我還想，先帶領導們去五裏原本的地方繞繞，田地的藥材，咱們山上的藥材都走走，看完後再去新規劃的藥田，要是領導看著滿意，往後咱們五裏再貸款或者申請點其他什麽事情，都方便。”
“不打算帶領導來市場？”
魏紅旗聽完，凈是地裏頭的事，沒見他提起市場來。
“我還在糾結，市場這種行為，保守派還是不願意看到。”
“不都已經合法。”
“如今規矩三天一改，誰知道呢，書記提點過，這次來的人就是標準保守派，帶他們來市場，不如去地裏切身感受。”
魏紅旗盯著江錚，看他說的認真。
“幹嘛這麽看我。”
“不讓看那就不看。”魏紅旗笑著起身，一把將空茶缸給拿過來放桌上。
站在水壺邊上，順便把煮好的涼茶發裝進桶裏冷卻。
“奶奶說過兩天要給咱們藥鋪上點新藥。”
“好好的怎麽突然想上新藥。”
雖然說是藥鋪，可裏面真正賣出去就能用的藥，只有跌打損傷跟風濕老寒的藥膏。
剩下的全是藥材。
“問奶奶，說是幫丁夫人看病時候想到的。”
“丁夫人到底是什麽病？”
“不知道。”
魏紅旗也很好奇：“奶奶沒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問，就沒開口。”
她想起來丁夫人離開時的模樣。
“想想應該不是什麽大病。”
“要不是大病，丁院長負責一整個人民醫院，什麽病要跑到這來。”江錚歪頭看過來。
“或許找的借口。”魏紅旗說出來就搖頭：“我瞎猜的，奶奶說，這次藥是針對小孩子做的，大人也有，但是好像配方不太一樣。”
“什麽藥？”
“打蟲藥。”
……
“老大媳婦，可記住，這黑藥丸子是甜的，給小孩子吃，這灰藥丸子是苦的，給大人吃，小作坊現在已經正式開始量產，往後跟藥膏一起供貨。”
“記住了。”魏紅旗一早就空出位置，把藥膏給裝起來。
見那一粒粒的，忍不住好奇。
“奶奶，大人的藥丸子為什麽不做成甜的。”沒人喜歡吃苦的東西吧。
“甜的藥效弱，大人要吃不少，何必那麽費勁，又不是苦的不能下咽。”
“那吃這個藥，很的能打出來蟲？”
“肚子裏有的，上廁所就能見到，肚子裏沒有的，吃了只是預防。”徐老太又解釋一番。
魏紅旗腦海裏面回想起來那種畫面，渾身一抖，立馬把腦補給甩掉。
太嚇人。
肚子裏面有蟲，怎麽可能。
徐老太瞧一眼就知道她不信。
“人吃五谷雜糧，只要是不熟的東西，帶有蟲卵進入肚子就會孵化，按照你爺爺的說法，這個叫寄生蟲，病菌，那丁院長的愛人，就是受這個罪。”
“？？？”
魏紅旗不太信：“奶奶你別框我，丁夫人人住在城裏，聽丁亞靜之前說，腸胃不舒服吃的東西都慎之又慎。”
“那還不是有病之後才謹慎的，如今城裏這些人，往上倒三代，誰家沒個泥腿子。”
“這……”魏紅旗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徐老太輕笑：“是年輕時候下鄉落的毛病，丁院長愛人心裏有個坎，好像是丁院長過於重視醫院，讓她不管身上有什麽病痛，都不願意去，寧願硬生生拖著。”
“忌病諱醫呀。”
“是這個理，來咱們這，還是拿女兒當借口。”
魏紅旗忽然想到什麽，拿起大人吃的藥丸子聞了聞。
“所以那段時間天天晚上煮的藥粥，就是打蟲的？”
她忍不住伸手摸摸肚子：“我也跟著喝好幾天，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也不愛吃生的東西，熟的高溫已經把蟲殺死。”徐老太看著她，有點傻裏傻氣。
“那以後我也得管著如意，生的冷的都別吃。”
魏紅旗把這事給記下來，盯著藥丸子又問一句：“如意現在這個年紀，小孩這藥丸子能吃嗎？”
“等再大點。”徐老太算算：“等四五歲的時候再吃，肚子不疼就一年一次預防，肚子疼，就疼的那時間連吃三天。”
“好嘞。”
……
魏紅旗手腳麻利地把藥丸子給收起來。
這會的功夫，來找徐大夫的人已經排起隊，站在邊上就聽到他們的對話。
有個老漢主動問：“那小孩子一直鬧著肚子疼，是肚子裏有蟲嗎？”
“也不一定，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
“那徐大夫幫我們看看。”
老漢把身邊小孩給推上前去，黑瘦黑瘦的小男孩，手時不時戳著肚子。
魏紅旗把奶奶給扶著坐下來，當天的問診算正式開始。
沒一會，徐老太放開手：“不是大事，這是肚子裏有蟲，吃點藥打出來就好。”
“真的？”
“藥丸子帶回去吃，只要拉出來就停，先開三天的。”
後面的人，忽然都好奇起來。
魏紅旗幫忙抓藥，隔著屏風都能聽到七嘴八舌的問題，各種各樣。
剛把藥丸子包好，呼啦群人跑進來。
“中醫藥管理局檢查，我們接到有人舉報，你們這家藥鋪的大夫無證治病。”
隔壁一陣哄亂。
魏紅旗顧不上手裏的藥丸子，越過屏風就就看到面無表情的幾個人。
“同志，是不是哪裏弄錯，我們各項手續都辦下來的。”
領隊的主任見此嚴肅道：“那就拿出來讓我們檢查一下，執照，證件，不管是藥師還是大夫。”
魏紅旗穩住心情：“好，這些都有，同志等等我去拿。”
她走過屏風，跟其中一個藥師小聲嘀咕。
“去，進市場裏頭給五裏隊部打個電話，讓江錚趕緊回來。”
“好。”
藥師伸手就要打開倉庫的門，被魏紅旗一把拉住。
“走正門出去，別從這。”
這門一打開，站在屏風後的那些人也會看見，到時候把人攔住就得不償失。
走正門，趁著現在看熱鬧的人多，還能混一混。
藥師緊張地離開，一出藥鋪，立馬就跑出去。
魏紅旗故意磨蹭起來。
藥鋪跟藥師的證件什麽都不差，但凡奶奶不在，她都一點不擔心檢查。
她現在才想起來，奶奶是有名的中醫，可對現在一切靠證件檢查辦事的體系，就顯得很致命。
……
“人呢？去看看是不是跑了。”
主任問出聲，沒多久就跑出來一個人。
走到櫃臺前，咚咚咚敲起來。
“怎麽找個東西這麽慢，到底有沒有，如果沒有，就請跟我們走一趟。”
“有，只不過平時不需要，被壓在櫃子裏頭，你等等，我這就拿出來。”
魏紅旗掏出來一個羊皮包：“這就是。”
對方伸手要拿，魏紅旗立馬收回手。
“等等。”
她把羊皮包緊緊抱在懷裏，不管櫃臺後的人，穿過屏風走到隔壁停在奶奶身邊。
趁著對方沒註意，悄悄把站起來的奶奶推到看病的人群中。
“這位同志，你要檢查的東西都在我手裏，但是有些事情，咱們謹慎點來，我需要確認一下你們的身份，誰知道是不是被別人雇過來專門找茬的。”
“誰有閑時間騙你。”
“抱歉，我們市場生意好起來，總會有人來鬧事，不信你問大家。”
等待看病的人雖然不知道出什麽事情，可被徐大夫治療的人都對藥鋪有著先天信任，這會被問，立馬點頭。
“對，前天還看到有人來砸東西。”
主任皺緊眉頭，第一次遇見檢查人要被檢查。
魏紅旗沒把事情做太死。
“同志，實在是我們這個地方小，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相互都是認識的，我是真不認識你們。”
“你放心，我們身份做不得假。”
“主要我們安縣除去一個公社，沒聽說過安縣有什麽中醫藥管理局。”
“中醫藥管理局五年前就成立，負責監管全國衛生健康、藥材機械的機構，你竟然不知道！還說你這店有證。”
“可別扣帽子。”魏紅旗直言：“我當然知道有管理局，我原話說的是安縣沒有，你們哪來的？”
她一邊說，眼神時不時朝外面看去，奈何一直等不到想見的人。
主任瞧見，瞇著眼睛詢問：“你是不是心虛！因為沒有我們要查的東西，才故意在這裏七說八說。”
魏紅旗也不露怯：“東西都在這，我心可不虛，倒是你們，我問到現在你們也沒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我要怎麽相信你是辦公人員。”
主任見這事情繞不過去，心頭也有點煩躁。
“你說要怎麽證明。”
“這樣，你們既然說是從餘市接到舉報才來安縣的，等於是出差，介紹信總有吧，介紹信上一般都有單位印章，我看看那個，就能確定你的身份。”
主任一聽，也是個道理。
“行，你等等。”
他回頭詢問：“介紹信誰帶在身上？”
“我這。”
身後一個小夥從隨身包裏掏出幾封介紹信。
主任接過來，遞給魏紅旗：“你確定一下。”
魏紅旗恭敬接過來，認真仔細地檢查一遍，速度都放慢不少。
“怎麽樣！是不是能確定我們的身份，現在總可以把證件拿出來。”
“確定了。”魏紅旗面帶笑容：“同志真是對不住，主要被騙怕，不看到紅章不敢信，你們的介紹信，拿好。”
“證件！”
“這裏。”
魏紅旗直接把手裏面的羊皮包打開，沒遞過去。
她一份一份掏出來。
“這個是藥鋪的執照，許可，還有當時一起辦下來的手續。”
對方幾位同志也不避嫌，當場認真檢查起來，相互確定點頭。
“這個，是我個人的執業藥師證。”
“我看你們這店不小，其他人的呢，在店銷售藥材的人員，都必須要確保持證上崗。”
“有的有的，不過這些證件是別人的，我去把人叫來。”
“快點。”
魏紅旗態度良好，讓主任的臉色好看一點，心裏之前的郁悶也散開。
藥店一共三個人，找人，找證，再檢查，著實耽誤好一段時間。
這期間，魏紅旗抓著最開始讓離開的那個人，小聲詢問。
“電話打出去沒？”
“打了，但是對方說江錚在縣火車站接人，不在隊部。”
“接人？”
這個時間點接誰？
魏紅旗後知後覺回想到前幾天江錚所說的事情，內心混亂。
別真的趕到一起。
藥師見她臉色不好，趕忙解釋：“我已經讓人騎三輪去車站找，縣城車站就那麽大，肯定很容易就能找到。”
“行，我知道了，趕緊先把證件拿去。”
……
藥師的證件檢查完，主任整個人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
目前所檢查，都附和流程，沒任何違規操作。
“證件都沒問題，接下來我們需要檢查店內其他情況。”
魏紅旗見對方沒註意到奶奶，松下一口氣。
“有什麽需要我配合的，盡管說。”
“恩。”
“對了。”魏紅旗又上前一步：“各位同志檢查的時候，可千萬要小心點，藥材不好處理。”
主任沒為難，點點頭應下，戴上手套開始到處檢查。
衛生、質量一一檢查下來，倒是比預期還要好。
這讓他忍不住也懷疑起來。
店老板剛剛就說，老是有人找麻煩，難不成他們也被涮？
內心的怒火悄無聲息地轉移到舉報人身上，對著魏紅旗臉色如常。
“店內都有遵守要求，希望繼續保持，管理局隨時也會再派人來定期抽查，下次，可不要再做這種攔人要證件的行為，不是沒個人都像我一樣好脾氣。”
魏紅旗也很為難：“可要是不看，我怎麽確保你們的身份呢？”
“……”
得，死胡同。
主任不打算繼續糾纏下去：“沒其他事情，我們就撤退。”
“等等！”
許久不見的楊樹從人群中走出來。
“同志，這其他人都檢查，那在這看病的大夫為什麽不檢查！”
尖細的聲音響起，楊樹伸手指向站在人群裏的徐老太。
“這人可是一個月三次在這幫大家看病。”
魏紅旗看見楊樹，瞬間緊張地攥緊拳頭，合理懷疑舉報人就是楊樹。
“她是你們藥鋪的醫生？”主任眉頭緊皺。
“對！徐大夫醫術很好，我的老毛病被她看過都輕松許多。”
“就是，這店不都檢查完，沒問題。”
實話實說，圍觀的大家夥看到藥鋪沒檢查到問題，心裏面也開心。
誰不想看病的地方是正規的。
魏紅旗還想圓，被熱情的群眾一鬧，想隱瞞都隱瞞不住。
對上主任詢問的眼神，只好點頭。
“是的，這是我奶奶，在藥鋪兼職大夫。”
“證件。”
“奶奶是家傳醫藥世家，之前在中醫藥所擔任重要職位。”
“你耍我呢，國內什麽時候有過中醫藥所這個機構！”主任聲音冰冷。
“怎麽沒有……”
“野路子自創的吧，專門拿來糊弄官家人。”楊樹刺耳的聲音又響起來。
魏紅旗鋒利的眼刀掃過去，帶著怒氣。
“你不知道，就別張嘴說話暴露智商。”
“你！”
“同志，我們江家祖上，從太太太太爺爺那一輩就是太醫院任院判，朝代更疊後歸鄉，為發揚醫術創建中醫藥所，當時掛職的都是歷史上的名家，如今習的方子可都是他們留下來的。”
“你什麽意思？”
“我就想問問，如今時局混亂，國家在對醫藥這塊還沒有完善，針對有真本事的大夫，是不是比不上證件。”
楊樹嗤笑一聲：“說到底，你就是沒有！同志，快抓她，把他們都抓起來！”
“你閉嘴。”
魏紅旗被楊樹惹得煩躁，一時沒控制住情緒。
這時，原本等待看病的那些老人，忽然開口。
“同志啊，我也不知道你要的是什麽證，可徐大夫醫術是真的好。”
“比衛生院的那些年輕醫生好多了，還很有耐心。”
“見我們是老人，家裏條件不好的，藥都賣的便宜。”
“你們要不要，再查一查。”
……
主任看著那一張張目露期待的眼神，一時有所動搖。
可很快，他就狠下心。
“我知道很多人都有真本事，可這不是理由，國家中醫藥這方面是沒完善，但是中醫藥管理局已經成立，規定就是規定，為了不讓其他人有樣學樣，你們都要跟我走。”
他看向徐老太跟魏紅旗。
魏紅旗心頭一沈，走到奶奶身邊。
“我跟你走，這家藥鋪我是負責人，出事應該帶我走。”
“也行。”其實主任也還不確定，這件事情最後要怎麽判定。
管理局如今正在走上坡路，坡還沒爬完，很多地方的規定都沒完善，人帶回去會如何，他也不清楚。
“跟我走吧，這藥店也需要關掉。”
“為什麽？藥店沒問題，最多問診停掉。”
“我們也不能時時刻刻看著，誰知道你們會不會私底下再悄悄來，藥店必須關。”
徐老太皺起眉頭，伸手拉住魏紅旗。
“老大媳婦，不用管我，還是我自己去……”
“奶奶，你年紀大，這奔波下來身體受不住。”
“沒關系。”
“就聽我的。”
兩個人爭執的過程中，楊樹就站在邊上看熱鬧。
“不然都去，在這裝什麽裝。”
魏紅旗眼神轉過去。
“看什麽看！是不是沒想到你們會有這麽一天！”
楊樹小人得志的嘴臉囂張至極，猙獰的面容十分可怖。
主任上去要帶人走：“別再耽誤時間，跟我走。”
“奶奶，你放手。”她順勢朝外看去，依舊沒見到江錚的身影。
“老大媳婦。”
徐老太不松手，還想再爭取一下，胳膊直接碰倒豎在桌邊的拐杖，連帶把桌面上放置的幾本書都給帶掉。
啪。
沈悶的一聲響起。
主任看到腳邊掉落的書籍，彎腰幫忙撿起來，褐色的小本本從信封中掉出來。
“等等。”
他喊住還在爭執的魏紅旗跟徐老太，把小本本撿起來。
中醫藥管理局的標志符號引在封面，熠熠生輝。
手微微顫抖，打開後第一頁就是個人資料，視線沒過多停留，直奔職位。
“衛生部中醫司，副副副級？！！負責指導、組織、實施對鄉鎮醫療站、衛生院的支援工作。”
主任念完，大手一揮：“都撒手。”
現場瞬間安靜起來。
楊樹不樂意：“為什麽住手，就應該現在把他們都抓起來，醫生沒證可是要出人命。”
“睜大你眼睛好好看看！這是什麽。”
“不就一個小本本。”
“這是我上司！”主任瞪著眼前掐嗓子說話的男人，差點沒忍住就把小本本給砸到他臉上去。
他轉過身，把書放下後緊張地把證件遞過去。
“您有證件，剛剛為什麽不拿出來呀。”
這職位可比他都高得多。
能無視在城市裏面的建樹，毅然決然帶著一身本領來支援鄉鎮，都是為國家奉獻，絕對可敬。
以至於他現在心裏面有點忐忑。
他剛剛那麽囂張，真的沒事嗎？
……
魏紅旗盯著那證件，回頭看一眼書本最上面放著的信封。
她記得，是前幾天郵局寄來的信，說是給奶奶的。
“奶奶，你有證。”
徐老太也很迷：“我有啊。”哪來的？
她也沒辦過這勞什子證件，聽念頭，官還挺大一個。
魏紅旗瞧見奶奶也不像是知情人，一時之間顧不上太多，伸手把證件給接過來。
“同志，現在的意思，是我們沒事？”
“沒事沒事，能入管理局的，都是黨員，入中醫司的，那更是在醫學方面有重大貢獻，醫術這方面絕對沒問題。”
“那這檢查……”
“沒事了，只是希望下次再有這種檢查，證件要及早拿出來，剛剛就鬧出很多不必要的誤會。”
魏紅旗切切實實松下一口氣。
她放松下來，楊樹不幹了。
他好容易找人幫忙，把舉報遞到市裏面去，就這麽輕飄飄的揭過去？
“怎麽能是誤會，你是不是私底下收了賄賂，才故意輕拿輕放。”
“隨隨便便汙蔑幹部，你是有多大的膽子。”主任橫眉怒對，瞪著楊樹。
楊樹怎麽都不甘心：“那你為什麽不抓，這本本去學校裏面幾塊錢一個，能證明什麽。”
“你……”
主任被氣的肝疼，那大紅章戳可蓋著呢，真真切切。
魏紅旗順勢開口：“同志，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幹擾公家辦事，一定要帶走好好批評教育。”
“這事可大可小，犯不上……”
“果然你們是傳統好的，現在合起夥來對付我！”楊樹說完就跑。
原本不打算說什麽的主任，鼻子差點都氣歪掉。
“把人給抓住，送去公安好好教育！”
轟一下，幾個人拔腿就跑，很快就追上楊樹。
主任主動提及：“檢查已經結束，告辭。”
剛剛堵住門的檢查人員離開，藥鋪瞬間就空下很大一片。
魏紅旗這才發現，門外還站著不少人，都是湊過來看熱鬧的。
“都散了吧，沒什麽事趕緊回去忙。”
揮散門口一群人，魏紅旗回頭詢問奶奶：“要不然今天問診就不看，你早點回家休息。”
徐老太手裏還捏著那證件，低頭看兩眼。
“回去也沒事，繼續看吧，病情耽誤不得。”
……
事出之時，江錚正好在火車站接人。
唐清明領著大領導，帶著一群人從火車站出來，離開時正巧跟找來的人錯來。
一行人回到公社，唐清明跟王海生都時不時把話題點在中藥材上，江錚借此機會露了兩次臉。
大領導正滿意。
公社裏多來一行人，江錚會註意到，是因為對方壓著楊樹，這一看正巧對上目光。
楊樹回想到合作那人叮囑，看到江錚身邊站的威儀嚴肅，立馬跳起來。
“官商勾結，我們老百姓可活不下去！”
“這世道上還有沒有王法。”
“你們快撒開我。”
帶著楊樹的主任越聽越氣：“把他嘴巴給我捂起來，咱們借人家地方辦公，別打擾到其他人。”
大領導已經聽到聲音，轉頭看過來。
“那邊是怎麽回事？”
王海生也皺起眉頭：“我讓人去問問。”
“不用，我們直接去看看。”
兩方隊伍撞在一起，王海生上前。
“你們不是公社的人吧，怎麽帶人來公社鬧。”
主任不認識其他人，但是身為餘市書記，他可認識，新上任那會，餘市討論度可不小。
“這人隨意詆毀公職人員，是帶回來教育的。”
“把手松開，讓我聽聽他說什麽。”
大領導發話，主任雖然不認識，可見他們書記唐清明都恭恭敬敬，立馬讓人撒手。
楊樹得到機會，瞬間眼前一亮。
那人還真沒說錯，要是借著這個機會徹底把江錚給扳倒……
“我要舉報，你們官商勾結！”
“舉報誰？”
“江錚跟我們公社書記！倆人都是一窩臭雞蛋，專門迫害我們小老百姓。”
“王海生。”大領導淡淡地看過來。
“沒有的事，領導，這人是慣犯，嘴巴裏面的話不能信。”
“可目前為止，你推薦的人確實是江錚。”大領導找到江錚：“我沒記錯你的名字吧。”
“沒，江錚是我。”
江錚挺直脊背，態度坦蕩蕩。
“呸！你就是包庇江錚！你們都包庇他，明明就是個黑五類份子，一摘帽就當上隊長！現在年紀輕輕更是成了支書，話說不是包庇。”
王海生聽到這話，心裏面直罵娘。
他之前所了解，這領導可是保守派。
果不其然，對方臉上淡淡的笑意已經消失。
“他說的是真的？”
沒問王海生，問的是江錚。
江錚察覺到對方眼底的審視，點頭承認。
“是，我之前是地富，但是成分經過摘帽辦審核，我沒權利幹涉，至於為什麽一摘帽就當隊長，因為我們五裏全生產隊，都是黑五類。”
“全是？”這倒是出乎意料，領導看向王海生：“你可真是大膽。”
王海生摸摸鼻子，那是上任的安排，現在也只能承擔下來。
江錚倒是膽子大，就這件事情還解釋一番。
“領導，出身決定不了什麽，我自小學習，被教育，我們五裏全部人都一樣，所以現在我們拼盡幹，也是想要報答回去。”
“真是難得。”
“正好這段時間也是五裏招待您，五裏如何我如何，您親自看看，要是不想去，覺得我跟公社書記有什麽勾搭，大可以現在就換成其他生產隊，但是我保證，你看完肯定會失望。”
“好大的口氣。”領導板著臉，一時之間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生氣。
楊樹見到機會，還想攛掇。
江錚瞧見，擡手一巴掌扇在楊樹臉上，用力之狠，直接把他給打出血。
“你住手！當著我的面你都敢動手，我倒是懷疑他說話是真的。”
“領導，即便你這麽說，我還是要打，見一次打一次。”
“說什麽？”
“當初這人差點害的我媳婦一屍兩命，如今又來誣陷，我也不是任人欺負的軟包子。”
唐清明跟王海生都嚇一跳，看著江錚都不認可。
這不是鋼絲上耍雜技，不要命。
王海生幫忙解釋：“領導，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當初這人故意謀害，孕婦都七八個月大，差點丟掉性命，公社的意思，是把人送到偏遠農場改造。”
“我可沒看出來他心善。”話這麽說，語氣卻緩和一點。
如今國家號召婦女能頂半邊天，前兩年出現工廠子弟兵迫害女性，當時轟動好一陣子，如今對女性跟嬰幼兒的保護也有加大。
故意傷害孕婦，這只能說是徹頭徹底的壞到骨子裏。
唐清明瞧見，站在邊上打掩護。
“既然要送到農場，為什麽人還在這裏，是逃跑了？”
“不是，是江錚心善留下來他們爺倆。”王海生趕忙解釋。
“你自己把人留下來的？”領導不信。
“是，但不是為他，他爹是我們當時的大隊支書，辛辛苦苦為大隊，可能就是因為這點，才疏忽對孩子的管教，我不想老支書一心忙碌的生產隊，最後把他拋棄。”
“這才像話，一個人想要長存，心懷善念是必須的。”
“那這次的事情？”主任悄悄出聲，心裏面有點拿不準。
這人是教育還是不教育？
“既然錯是他犯的，公社怎麽罰，就怎麽執行。”
領導說完，還專門看一眼江錚：“這次你不準再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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