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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三合一(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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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合一(捉蟲)

陸哲希望覃蒔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但他可能根本不信任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

被他連環坑過的覃蒔, 相信他一定留有後手。即使認為覃蒔的生命與他有著某種聯結,但他並不信任她。

這麽想來,那天被她遇見的陸哲等人圍毆鄭繁的事情, 可能並不尋常, 必定帶著某種企圖。

回家的公交出乎意料的人多,只在車尾處有幾處空位。

覃蒔刷完卡, 氣喘籲籲地抱著車廂立桿扶手,眼巴巴的看著這輛車一騎絕塵的飛奔在八車道的寬闊大道上。

空曠的道路,或許激起了司機的飆車欲。絕塵的公交終於到了下個停車站, 抱著扶手的覃蒔這才終於舒了口氣。

陸哲便在這時捏住了她的胳膊, 半拽半拖地將她往車尾拉。

比起行到車尾, 覃蒔覺得掛在扶手立桿上更方便。

反正再有三個站就到了,這三個站都不太遠,總共也就七八分鐘的樣子。

但陸哲的力氣很大, 是她這副病弱嬌軀無法抗衡的力量。給他狠拽了兩拽,只想做無尾熊的覃蒔失了倚靠,只能隨著他的力氣往後走。

覃蒔有些氣惱, 剛打開健康兌換頁面又遲疑了起來。

需要為了對抗這件事情消耗10分嗎?

雖然拉扯起來不太好看,但似乎陸哲也只是想讓她去坐個位置。

更何況馬上就要到家了, 他也沒什麽機會再強求自己了。

本質上,覃蒔還是一個相當節儉的人。

所以, 在片刻的猶豫後,覃蒔關上了健康兌換的頁面。

也就在這時,剛隨著陸哲跨步上車尾的覃蒔,因為公交路遇紅燈的突然剎車,差一點飛了出去。

就在她以為她快要因為慣性飛出去,伸手企圖就近抓住某個扶桿, 腦海裏迅速開啟系統頁面進入健康頻道正準備點擊兌換時,她突然被一個冷冽的攬肩動作箍進了一個懷抱。

陸哲的動作太突然也太用力,頭腦一蒙來不及兌換健康的覃蒔狠狠撞入他的懷抱,高挺的鼻子立即發了酸。

覃蒔還沒反應過來,發酸的鼻子已經引出了汪汪而下的眼淚。

捂著鼻子嗷了半聲的覃蒔,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陸哲張張嘴想說點什麽,覃蒔趕緊擡了個手讓他收聲。

陸哲便閉了嘴,看著覃蒔捂著鼻子爬進了個靠窗的位置,轉頭望著窗外擦著一把又一把的眼淚。

陸哲低頭看了看方才被覃蒔撞過的那個地方,衣料似有些褶皺。他右手的拇指摩挲著食指,卻最終沒有擡手去撫平那處的皺紋。

到常興站的時候,覃蒔的眼淚水已經不掉了,但鼻子還是有點痛。

覃蒔揉著鼻骨,瞪了眼比她早一步下車的陸哲,徑直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她知道陸哲仍在後頭跟著,便稍微加快了些腳步,結果小破身板不爭氣,又開始拉起了風箱,覃蒔只好放慢了步子。

陸哲便走到了她的身側。

覃蒔偏頭望向他,熙熙攘攘的老街街道上,冷戾的陸哲和虛弱大喘氣的她都是格格不入的人。

覃蒔順了口氣對他說:“其實有什麽必要呢?把我卷進去之前,想必你已經意料到不管我是不是被警察先找到,不管我是不是會翻供,我都一定會有危險。既然你做都已經這麽做了,也沒必要繼續這個樣子。”

覃蒔不想說他惺惺作態,雖然他現在的所作所為的確是惺惺作態。

這是一個被卷進去之後就很難全身而退的事情,小張警官跟她說過岳倩的家族涉黑,讓她以後就算事過境遷也一定要小心。

岳倩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不在警方嚴密監控的現在,也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等著報覆她。

覃蒔順了順書包的肩帶,戲謔道:“反正你也留了一手,又不怕我翻供,……走吧。”

陸哲低頭看她,她的眸子裏映著的除了閃亮的街燈,還有一個晦暗的他。

垂在身側的右手拇指緩緩摩挲著食指,他的眼裏有一種覃蒔很難理解的神色,明明疏離淡漠,卻又好像帶著些陰鷙到極致的熾烈。

那樣奇異的光,讓覃蒔感覺到了危險。

等不到他的回答,等不到他的退卻,覃蒔就只好自己率先退場。

反正每次打破僵局的也都是她。

覃蒔轉身就走,卻突然被個力道勾住了。

她回頭一看,一臉冷冽的陸哲很幼稚的伸手勾住了她書包上的提手。

覃蒔:“……”

“謝謝。”他道。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柔軟姿態。

他的眸光也軟了下來,他說:“再見。”

覃蒔就真的以為這是陸哲對她的再見,然而第二天一早出門,她一眼就看見了街口的那人。

覃蒔扶額,一聲不吭的從他旁邊走了過去。

他也就這麽一聲不吭地跟在了覃蒔的身後。

難得看見陸哲來這麽早,張瑩瀅問:“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陸哲扔了個作業本給她。張瑩瀅一翻,鼓著眼珠子驚叫道:“哇!你是不是撞邪了?”

噗。

覃蒔沒忍住,剛喝進嘴裏的水給笑噴了出來。

“啊!!!你噴到我啦!!!”張瑩瀅嫌棄地丟了幾張紙給覃蒔,又扯了張往自己的臉上擦了擦。

姚楓拿著張紙過來,敲了敲覃蒔的桌子問:“星期六覆賽,今天晚上我組織了個集訓,你來不來?”

“來!”覃蒔饒有興趣,“你都組織了誰?”

姚楓撓撓鬢角:“就我們班這五個。”

高一(五)班晉級覆賽的人不算最多的,但也不是算少。晚自習時間,姚楓借了活動室做集訓地,聲情並茂地打了半天雞血,還沒說到正題。

學習委員李昭昭咂咂嘴:“哎喲,心梗,你是不是廢話太多了點?”

覃蒔垂著頭,瞧著是在張空白紙上亂寫亂畫,其實正開了記憶輔助工具在抓緊時間刷題。

姚楓看了看表:“快了,快了,你們等會兒。”

“等會兒幹嘛?”張先順了順他那平頭漫不經心的問。

姚楓看著活動室後門的眼睛突然一亮:“來了。”

楊誠抱了幾個無線搶答器並幾個記分牌過來,對姚楓說:“我按人頭拿了五個,你們先試試。”

姚楓喜笑顏開:“謝謝學長!”

按姚楓的話來說,楊誠是楊老師的兒子,那就算是一家人,有便宜不占是吃虧,近水樓臺得不到也能先摸摸月。

姚楓給大家一一發了搶答器和記分牌,邊發邊道:“你們先試試。”

滴滴——

滴——滴——滴——

活動室裏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搶答聲。

楊誠默默替他們關上了前後門。

姚楓道:“學長你去忙吧,等會兒用完了我把東西擱楊班桌上。辦公室鑰匙我都拿好了。”

楊誠卻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我也沒什麽事,我看看。”

姚楓心道,果然是一家人,楊學長對他們五班的人就是熱心。

他臉大,臉皮也厚,打蛇隨棍上,姚楓道:“學長要不出幾個題給我們搶答搶答?”這是想讓楊誠透題的意思。

楊誠就笑了:“題目很多,還是跟海選的時候一樣,是電腦隨機抽的題包,你別在我這打主意,沒用的。”

李昭昭就問了:“學長,題目你們學生會經手的人都看過了,對我們來說不太公平哦。”

姚楓瞪了她一眼:“看過了就能會啊?有些人抄個答案還能抄錯呢。”

面對質疑,楊誠倒是很坦然的笑了笑:“所以我和組織部的幾個經手題目的,都沒參加比賽。”

一直沈默著的張小雅聽說楊誠沒參加比賽,不可思議道:“學長退出了?那我們建中今年的名次肯定更慘。”

楊誠淡然一笑:“沒關系的,去年我參加了也很慘,今年靠你們說不定更好。”

張小雅問:“校領導那邊肯定不同意你們退出吧。”

再怎麽樣楊誠都是深得人心實力強大的建中之光,他不參加,校領導那邊不可能輕易答應。

楊誠點點頭:“費了很大力氣才答應的。”

覃蒔擡頭看了看楊誠,又低下頭去。

全程沒有參與任何對話,是真的很怕惹上麻煩吧。楊誠微微斂神,便岔開話題讓姚楓他們自己練習了起來。

姚楓自己也找了些題目,模擬了一下覆賽環境給大家試了試,最後集中點評了一下每個人的表現,輪到覃蒔,他搖搖頭道:“你得反應快點,搶答不上這能答對也沒用啊。”

覃蒔沈頭,虛心接受意見。

看來覆賽是真的得兌了健康時間鉚足了勁的搶按,現在她這一臉病態懨懨無力五感微弱的樣子是不行。

覃蒔掛了書包走出活動室,鎖門的姚楓拉著楊誠道:“學長,學長,你幫我拿拿這個,哎喲,掉了一個,我看看,沒壞,肯定沒壞……”

這天氣逐漸升溫,徐徐晚風和緩地吹著,校園裏的樹枝沙沙作響,樹影婆娑中走出了個人。

覃蒔問他:“我記得你不是說你會很忙學習都沒空的嗎?我怎麽看你一天到晚好像沒什麽可幹的?”有種過於清閑的感覺。

陸哲不辯不駁,默然看了覃蒔一眼,擡手拂過她被風吹起的高馬尾。

“走吧。”他道。

公交站臺,支線巴士久久未到。

覃蒔支手撐著半張臉,臉上寫滿了百無聊賴。

陸哲話少,但氣場太強,低氣壓360度旋轉,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

覃蒔斜著眼睛看他,他看了看來往的車,轉過頭來對覃蒔道:“打車吧。”

話音未落,覃蒔便被人按了肩,楊誠氣喘籲籲問:“可以聊一聊嗎?”

趕在覃蒔拒絕前,楊誠趕緊說了句:“給我最後一次說話的機會。”

既然楊誠都說了這是最後一次,那麽覃蒔很願意給他說話的機會。

離車站不遠有家M記,覃蒔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楊誠殷勤地問:“要不要吃點什麽。”

覃蒔擺擺手:“趕快聊完吧。”

快刀斬亂麻的企圖太明顯,楊誠的臉色不太好。

陸哲慢悠悠的跟了進來,走到覃蒔和楊誠坐的那處,他斜了楊誠一眼,又瞥了眼覃蒔,一把拉開覃蒔旁邊的位置,正要坐下去卻冷不妨被覃蒔掃來一個眼神殺。

覃蒔沖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坐遠點。

她知道楊誠要跟她談什麽。要不是楊誠說這是“最後一次”,她自己都不想坐下來聽。如此私人的話題,陸哲更沒立場聽這件事情。

她擡擡下巴,示意陸哲坐旁邊那幾桌。陸哲卻只是沈眉看她,一動不動。

覃蒔抿緊唇,像後側淩了一眼,意思是讓他坐後面去,但永遠喧囂的M記裏永遠人頭攢動,覃蒔後面的位置是坐了人的,隔了兩排位置才有空位。

陸哲眸色幽深,拉著椅背的手仍然搭在那裏,一點也沒有挪步的意思。

覃蒔蹙眉瞪了他一眼,無語之意溢於言表,就差沒直接說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了。

沈默中的陸哲眼神一滯,突然狠踢了那張他拉出來的凳子一腳。

咣地一聲巨響,覃蒔的心口猛地一震立時起了一後背的冷汗,嚇得她連忙按住了砰砰直跳的心口。

響聲引來了臨近各桌的視線,覃蒔卻捂著心口偏過頭去,不去看那莫名其妙怒起的陸哲。

系統弱弱:【反派好像生氣了。】

覃蒔:【本來就不是跟他有關的事情,他簡直是莫名其妙。】

系統總結:【你們每次和諧都不會超過三秒。】

不多久便聽見了陸哲離開的腳步聲。

不知道他坐哪兒去了,是不是走了。覃蒔不在意,反正人走開了就對了。

覃蒔撫了撫心口,順下幾口氣後對楊誠道:“說吧。”

楊誠沈默良久,開口卻問:“你跟他關系很近?”

覃蒔偏頭看楊誠,沈吟間眼神微微一蕩,唇角淺淺勾了勾,面色和煦卻沒有對這個問題作出任何回答。

這副像是默認一般的表情,令楊誠的眼神一黯。

系統:【故意讓他誤會?】

覃蒔:【是想了想,想不出來應該怎麽解釋我和陸哲的關系。】

她跟陸哲瞧著走得很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的關系不一定好。

陸哲剛走開前踢椅子的那一腳很重,沒來由的戾氣橫生,與平日的沈默冷冽形成了鮮明對比,覃蒔就是長了八張嘴也解釋不清楚他們究竟是個什麽關系。

而且,她也犯不著跟楊誠解釋。

要是真的誤會了,也少了個麻煩。

覃蒔十指交握又松開,看著不太耐煩。她說:“別光問我,你有什麽話快說吧。”

她說話的聲音明明很低,柔軟且溫和,卻有著不同一般的果斷和堅定。

就像是她這個人,明明瘦削虛弱蒼白如紙,甜美的相貌硬生生被毫無血氣的慘白折了三分疊麗,卻又無端因為那烈陽般的堅定眸光補上了幾分蓬勃的朝氣。

覃蒔整個人帶著一種強烈地矛盾和反差,每見一次都讓人忍不住心旌搖曳。

楊誠緩緩沈頭道:“好。”

建中坐落在老城的中心,旁邊有廣場有商場,有辦公樓也有商住兩用的公寓。

所以,即使夜幕沈沈,這裏也是熱熱鬧鬧的,穿行的人潮有單身的也有情侶,有穿著校服獨自壓馬路的小孩也有抱著娃娃出門閑逛的年輕父母。

陸哲很惹眼的站在不遠的車站,穿著身校服,手裏卻夾著點閃爍的幽光。

他眸色深深望向透過落地窗朝他看來的覃蒔,一口又一口的白色煙氣逐漸模糊了他的神色,覃蒔看了看他,又將自己的眼神收了回來。

覃蒔扶額:【唉,我做了什麽孽,為什麽要坐在這裏聽這個?他為什麽要說這麽詳細,說什麽久?】

系統:【我覺得挺好聽的啊。】

覃蒔:【是了,你這麽八卦,你好好聽啊。】

覃蒔低著頭,開始研究起了她的指甲。

原主的身體不好,連帶著指甲都沒什麽光澤。白到發青,是供血不足的表現之一。

楊誠還在那裏解釋他和柯潔亞的事情,照覃蒔來看,他們兩的糾葛其實用一句話就能搞定:有過暧昧,但並沒有在一起。

這……就挺一言難盡的。

真是渣而不自知,渣得理直氣壯。

覃蒔捋了捋碎發:【耽誤我時間,來來來,開個單詞工具來背一背。】

她就真的三心二意的開始背起了單詞,開小差的神態分外明顯,明顯到楊誠都已經說不下去了。

他終於沈默下來,覃蒔立馬問:“說完了嗎?”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楊誠感覺到了一秒的窒息,他問:“你是不是覺得我處理得不好?”

覃蒔眨眨眼,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辭:“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些人能做很好的兄長,很好的同學,甚至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但卻不一定做得好一個稱職的情人。”

覃蒔指了指楊誠,又在自己的胸口指了指:“我說的不止是你,還有我自己。”這方面,她很有自知之明。

陸哲低頭看了看表,十五分鐘。

他在這裏站了十五分鐘了。

覃蒔順著楊誠推開的門走出來,淡笑著沖楊誠擺擺手後,轉身走向了站臺。

“建中之光?”陸哲吞吐著煙圈,嘲諷般的問從旁走過的覃蒔。

覃蒔盯了盯他手上的煙,提醒他:“這還在學校的五百米範圍之內,被抓到是要記過的。”

陸哲彈了彈手上的煙灰,望著覃蒔眸色沈沈,嘴角卻綻出了個譏諷的笑:“怎麽不多聊一下?這麽快就聊完了?”

覃蒔撇撇嘴,斜了陸哲一眼。

恰在這時,陸哲吐了口煙,他沈頭望向覃蒔,與偏頭過來的覃蒔四目相對,那口濃烈窒息的煙霧便剛剛好噴在了覃蒔的眼眉上。

青白的煙氣消失在夜色裏,卻像是帶著鋼爪的游龍,順著徐徐的夜風瞬時鉆入了覃蒔的肺腑和心田。

因為綁定了系統,覃蒔知道自己沒這麽容易領盒飯也根本不可能好轉,平常對這副身體不說缺少關照,但至少跟原主的小心翼翼比起來,覃蒔是粗糙很多的。

但她也知道這副身體的一些避忌,比如說對煙霧有些敏感。所以每回遇見人抽煙,她都稍微避讓一下。但只要沒有正面大量的吸入,一般都不會出現強烈而嚴重的反應。

但這次,她明明避開了陸哲側身站過去些,卻沒想到被走近的陸哲意外噴了個滿臉。

咳!

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

覃蒔能感覺到她的整個呼吸道都開始痙攣起來,她咳得翻江倒海,咳得涕淚橫流,咳得全身脫力只能捂住唇抵靠在公交站臺的gg牌上。

她的反應太強烈,撕裂心肺般的巨大咳嗽聲中,原本在站臺裏候車的人們一哄散開聚攏到了另一側。

覃蒔努力想要打開系統,但咳喘之下的強烈窒息反應讓她根本無法看清逐漸模糊的系統。

覃蒔:【0-3-1-8……】

她艱難地意動,然而第一次發現在這生死存亡的時刻,連意識也已經開始渙散。

每一聲竭斯砥礪的咳嗽,都是她身體的強烈掙紮和反抗,她想起了前幾天她在傷害頻道兌換的用於攻擊那些人的急咳癥。

攻擊時間為一個小時,但受到攻擊的人往往撐不到一個小時就昏過去了。

缺氧的窒息感覺,原來是這樣的啊……

她的大腦逐漸空白,意識逐漸渙散。

整個世界恍惚起來,連往來的車燈都變成了一閃一閃的流星。

就在覃蒔覺得意識將要徹底消散的前一秒,她聽到了兩聲低低的“呲呲”聲。

這聲響順著咽喉而下,撫平了痙攣的呼吸道,進入了她的肺腑,最終令她神思清明。

她仍然急喘著,但已經不咳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跪坐在了站臺的地板上,手指緊緊摳住的那只手,是屬於陸哲的。

陸哲一手至後扶托住了覃蒔的肩,另一只手裏拿的是原主常年備在書包裏的抗哮喘噴霧。

覃蒔的面前,是隨手扔下的書包和散了一地的練習冊。

覃蒔終於聽清了腦海中系統的喋喋不休:【……幸虧陸哲反應快,從書包裏翻出了這瓶噴霧……】

覃蒔的喘息聲緩緩平覆下來,喉嚨眼像破裂的風箱,呼吸間有些零星的啰音。

她坐直坐穩了些,將陸哲環托住她的那只手扒了下來。

深吸了一口氣,覃蒔定定神,打開腦海中的系統,按下了兌換鍵。

隨著叮的一聲系統兌換音,覃蒔的四肢百骸迎來了脫胎換骨般的輕松感。覃蒔擡起手背,擦了擦下巴上那滴搖搖欲墜的冷汗,又將滿額頭的冷汗擦了開。

蕭索的夜風裏,她沈默地接過了陸哲手中的抗哮喘噴霧,沈默的將灑落一地的練習冊收入書包裏,沈默的坐上了姍姍而來的支線公交。

闌珊的燈火,將道路兩旁的樹木映照得扭曲而鬼魅。

覃蒔偏頭望著窗外,那樹影便不斷爬上她蒼白的臉頰又不斷沈入無盡的暗夜中。

趁著等紅綠燈的時候,司機回頭瞧了瞧車廂裏這唯一的兩位乘客,明明女孩旁有個位置,但男孩偏偏一直站在她的旁邊。

司機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眼裏有幾分羨慕又有幾分悵惘,最終將頭轉了回去。

下車的時候,覃蒔習慣性的扶住了車門的門框。

但當她把手搭上去的那一刻,卻抓住了一個冰冷卻柔軟的手。

陸哲反手握緊她,將她半托半扶的帶了下去。

覃蒔的頭腦裏空白了一瞬,卻立馬反應過來甩開了陸哲的手。

她已經兌換了一小時的健康,她並不需要任何攙扶。

覃蒔避過陸哲的目光,轉出擁擠的站臺,埋頭往前小區的方向走。

她穿過擁擠的老街,走近了一條僻靜的小巷。這條路通小區的側門,覃蒔平常不太走這條路,因為她更喜歡熱鬧。

今天心情低落,顯得世界裏的聲音太嘈雜,她想這安靜點也好。

走著走著,覃蒔突然被人扯住了書包,陸哲將她拉停了。

陸哲就像昨天晚上那樣,抓住了她書包上的手提帶。然而此刻的覃蒔卻已經不是昨天晚上那個病懨懨的覃蒔,她聳肩一抖,甩出個大力後再一掙,她便很輕松地掙脫了陸哲的禁錮。

心情不好,覃蒔都沒有多看陸哲幾眼,轉頭繼續往前走。

然而沒走幾步,陸哲再次很幼稚地抓住了她的書包。

覃蒔沈了口氣,不耐煩又頗為無奈的問:“到底要幹什麽?”

陸哲沈默半晌,說:“你忘了跟我說謝謝。”

覃蒔知道他的意思,緊急時刻他找出了那個噴霧,幫覃蒔躲過了一次昏迷和急救。

但他怎麽不想想,沒他那一口濃烈煙氣的正面繚繞,覃蒔又怎麽可能咳到哮喘發作。

她穿過來都差不多兩個月了,這哮喘還是第一次發作。

覃蒔氣笑了:“我還覺得你應該跟我說對不起呢。你先說對不起,我再跟你說謝謝。”

覃蒔盛氣淩人,揚起了下巴與陸哲對視。

陸哲的眸色漸深,幽幽黑瞳微斂。

跟陸哲相處了這幾天,覃蒔也算是對他有了點了解。

她不知道這麽個樣子的陸哲究竟是在想什麽,但至少每次他流露出這樣的眼神,都是在抗拒交談。

覃蒔知道等不來他的道歉,也不糾結。反正她也沒對陸哲抱多大的期望。

她轉頭要走,卻突然被陸哲的手掐住了下巴。他突然而來的攻擊,用了很大的力氣,死死掐住她下顎的指尖都在顫抖。

他的手指冰冷且堅硬,那突然暴起的大力驚得覃蒔錯愕間忘記了躲閃。

陸哲的頭低了下來,他的眼神陰鷙,語氣卻比平常更淡:“有很多時間了對吧?”

“不用求人了,就這麽囂張?”陸哲勾起唇角,那眼神便如冰棱般尖利。

覃蒔沈目間兩手按住了陸哲的手腕反手一扭,原本以為可以扭開陸哲擒住她下巴的那只手,卻不想反被陸哲借力一帶,整個人被扭轉了過來,覃蒔一個不穩,踉蹌半步,後背撞入了陸哲的懷裏。

陸哲便順勢箍按住她的肩頸,另一只手仍牢牢地掐住她的下巴。或許他以為這樣就能限制住覃蒔,能讓覃蒔老實一點,但片刻後覃蒔柔軟的手掌貼上了他的手背。

陸哲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他忽然恍了神。

他知道不應該,但仍忍不住在那毫無血色的溫暖手掌覆上來的瞬間,發了怔。

覃蒔感覺到陸哲的動作突然有些僵硬,大好時機,當然不容錯過。

覃蒔毫不遲疑,一手按在陸哲掐住自己下巴的那只手上,另一只手反手擒住陸哲的胳膊,縮背狠狠一掀,想要卸力的陸哲已經躲無可躲的被她過肩摔了出去。

系統尖叫:【啊——宿主——這麽對金主,金主是肯定要翻臉的了!】

覃蒔昂起下巴拍拍手:【他翻不翻臉我不知道,反正我肯定是翻臉了!】

從小到大,還沒過吃過這種虧!

剛剛那個瞬間,陸哲突然爆發出的狠毒模樣,就像是想要直接把她的下巴捏爛!

揉著酸麻的下巴,覃蒔沖狼狽爬起的陸哲氣怒道:“你是不是神經病?!”

她之前還覺得陸哲這人雖然冷淡了些,黑心了些,但也並不是一無是處的。但剛剛那一瞬間,陸哲的眼神太瘋了。莫名其妙的暴起,莫名其妙的怒氣蓬勃,跟小說裏那個瘋狂陰鷙的形象完全對上了號,是覃蒔從未接觸過的那一類人。

難以捉摸的危險,讓人心生警惕,忍不住想要遠離。

實在遠離不了,那麽一定要保持距離。

覃蒔自認她自己的脾氣並不怎麽好,但跟陸哲那脾氣比起來簡直不夠看。

只能說,反派太兇猛,惹不起,惹不起。

系統提醒她:【要是翻臉了,你可就沒有機會掙外快了!】

覃蒔:【不掙就不掙!】

帶著一種別樣的決絕,覃蒔瞪了陸哲一眼甩手就走,卻不想又被陸哲扯住了書包提手。

覃蒔:“……”

回去她就把那提手帶子給剪了!

陸反派你真的很幼稚!

覃蒔狠狠一拔,有所準備的陸哲卻再沒有那麽輕易被她掙脫開。

陸哲冷著臉說:“你別忘了,你是跟我綁在一起的,你只有我一個選擇。”

覃蒔冷笑:【呵呵呵,我那是騙你的。】

系統:【就只能……為被騙的反派……默哀……】

覃蒔斜著眼看陸哲,心裏頭腹誹了一大堆:【本姑娘選擇多的很!本姑娘的選擇有一張單子那麽長!不是因為你是近水樓臺,本姑娘都不帶蹭你!以後咱再也不蹭了!】

系統:【宿主別光說我聽啊,宿主有本事說出口!】

覃蒔:【說!就!說!】

但話未出口,覃蒔又覺得犯不著跟陸哲說那麽多。從一開始她就沒跟陸哲說幾句實話,真要解釋起來,需要說的廢話還真不少。覃蒔沈吟片刻,決定將錯就錯直接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對,我跟你綁定在一起,我只有你一個選擇,但那又怎麽樣呢?”

“陸哲,你聽清楚了。我覃蒔,不為任何人活,也不可能隸屬於任何人。”

“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是。”

“別想控制我,就這樣!”

覃蒔邊說邊脫下書包,狠狠一扯將書包的控制權搶了過來。

未免陸哲又扯她,她直接抱住了書包,也不準備往身上掛了。

她拔腿就走,卻聽陸哲冷冷道:“我等著看你以後怎麽求我!”

覃蒔回頭,意味深長的沖陸哲笑了笑:【呵呵呵,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天涯各處都是等著本姑娘采擷的芳草!】

“好,你等著吧!”她大聲應了陸哲一句,大步朝前再不回頭。

陸哲便冷著眼,靜靜地看著她的身影走入暗夜,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初夏時節,夜風裏帶著種焦躁的乍暖,烈日昭昭的大白天,徐徐微風則像是裹挾著熱浪。

張瑩瀅以手當梳,刮了刮頭發:“好熱啊,你有沒有多餘的皮筋?”

覃蒔低頭在包裏翻了翻,翻出了個黑漆漆的皮筋。

“真醜。”張瑩瀅邊嫌棄邊接了過來,松松將一頭烏發紮了起來。

陸哲將才從張瑩瀅那借來的筆扔回了張瑩瀅的桌上,用很欠扁的冷漠語氣嫌棄道:“不好寫,換一支。”

“不好寫嗎?”張瑩瀅就著桌上的練習冊畫了畫,“還可以啊。”

“換一支!”

覃蒔扶額,覺得旁邊這人的語氣真的很欠揍。

被陸哲莫名其妙吼了一臉的張瑩瀅也不幹了,她說:“我借你都不錯了,你吃了什麽□□大清早的來找我茬?”

陸哲那邊沒吭聲,但埋頭做題的覃蒔知道他肯定在用眼神殺張瑩瀅。

果然,下一秒張瑩瀅就軟化了語氣,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要不借覃蒔的筆試試看?”

陸哲直接一拍桌子,人走了。

等人走得影都沒了,張瑩瀅才湊上來對覃蒔道:“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覃蒔果斷否認:“沒有。”

【不好意思,不是吵架,是決裂。】

“不應該啊,我前幾天還看著你們好像還走得挺近的,我還看見你們……”

覃蒔霍然擡頭,亮閃閃的眸子望向張瑩瀅。

張瑩瀅越說聲音越小:“……我看著你們好像是一起來學校的。”

覃蒔解釋:“是碰巧遇見的。”

張瑩瀅用百轉千回的語氣回應:“哦……”

“所以是不是吵架了?”張瑩瀅鍥而不舍。

覃蒔撇撇嘴:“說了你也不信。”

張瑩瀅道:“那我也學你,不理他不看他。好怕被揍啊,你怕不怕?”

覃蒔面無表情道:“怕死了。”

【我們已經互毆過了!】

說話間,陸哲已經回來了,張瑩瀅趕緊縮了脖子,陸哲便直接回頭,從後面的那位同學的文具袋裏掏了支筆出來。

斜眼旁觀的覃蒔:“……”

【對反派的行事風格,表示相當的無語。】

陸哲淩了覃蒔一眼,覃蒔好整以暇地沈頭繼續刷題。

充實的生活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覆賽的星期六。

覃蒔那場比賽被安排在了下午四五點,覃蒔出門之前還抓緊時間做了幾道題目。

會場裏人倒是挺多,有候場的,有比賽完還沒走的,還有特地過來看熱鬧的。

覃蒔簽完到,領了號牌坐到了等候區。

前面還有兩組才輪到她,覃蒔便尋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了下來,準備抓緊時間多刷幾道題。

“嗨!”一個瀏海別著粉紅心形夾的女孩坐了過來,“我是高一(四)班的張楚楚。”

不等覃蒔開口,她便友好的自接自話:“高一(五)班的覃蒔,你好。”

原主因為身體問題挺自卑的,性格也偏內向,從小到大都沒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因為不大經常來學校上學,班上的同學們都還沒認全,更不要提外班有哪個朋友了。

覃蒔禮貌對張楚楚點點頭:“你好。”

不知道張楚楚為什麽和自己打招呼,但覃蒔能感覺到她是友善的。

“你那天海選的時候我也在,你很不錯哦,”張楚楚看了看覃蒔手裏的號牌,“你在我後面那組,待會兒我幫你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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