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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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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鶴生來兵庫的第一天,仙石要為了一個電話把她和兵藤清春兩個人撇下不管。

電話是小笠原舞蹈教室的另一位合資人打來的,說是在東京的教室場地租賃的合約出了點問題,搬遷計劃無奈又只能往後移。而既然仙石要沒有走,與他共進退的最鶴生,自然也要在神戶留守到大晦日的前一天,才會出發前往京都與家人匯合一起過年。

在她離開神戶之前的這段時間裏,宮侑和宮治又見了最鶴生三次。

第一次兵藤清春正在做體前屈,最鶴生與他背後貼後背,後腦勺靠後腦勺,整個人都躺在兵藤清春背上。

看到宮侑出現,她剛才還沒什麽表情的臉立刻垮下來。仿佛宮侑是什麽悲慘回憶的開關,一出現,曾經慘絕人寰不忍直視的回憶就要跟反芻似的重新從胃底反上來。

最鶴生見到宮侑之後情緒肉眼可見地變得低落。

而好巧不巧的是,在那天的原定計劃裏,仙石要從早上開始就在喊著要給最鶴生踩胯。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踩胯又喊來了宮侑。

最鶴生也還是被痛哭了。

連續兩次在外人面前這麽丟人,饒是最鶴生也要自閉。她自己找了個角落,對著墻坐在那裏,像是要把自己變成一朵蘑菇。

誰叫她都不理——本來宮侑是這麽以為的。

後來他發現只是方法用錯了。

因為仙石要連著喊了兩分鐘“最鶴生最鶴生最鶴生”,綿綿不斷滔滔不絕的,她受不了就把臉轉了過來,仙石要就抓著她說話安慰她。

過了一會她就又重新開始訓練了。

看起來簡直不要太好哄。

第二次最鶴生正在拆她的盤發。

對於一個學國標的人而言,最鶴生的頭發長度是有點不合適的。太長的頭發上場比賽不好做造型。但她說到底不是個專業的,也沒考慮過往那方面發展,所以長了也無所謂,大不了練習的時候將頭發編成辮子全部盤在腦後。

頭發編後再拆散,再怎麽頑固的黑長直都會暫時的成為黑長卷。這讓她看起來和平時有點不一樣。不過具體是哪裏不一樣,宮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第三次是最鶴生主動上門的。

彼時正是大晦日前夕,宮侑抓著新年要穿的和服的腰帶,旁觀媽媽在神色全然麻木的宮治身邊轉來轉去。

聽到門鈴,他去開門。

外頭的陽光和抱著一束帚桃花枝的最鶴生一同闖進他眼裏。

她是來給宮侑和宮治送新年禮物的,禮物是一盒曲奇,看包裝是買的,而非自制。宮侑對此興趣缺缺,接過後只掃了一眼便問最鶴生要不要進來坐一會。

她是怎麽說的?

“不用了,我等下馬上就要出發去京都和家裏人匯合。”

“怎麽不在仙臺過新年?”宮侑問。

“我們家的人都比較喜歡京都。”

尤其是清瀨理惠。在灰二出生之前,她一直都住在京都埋頭研究自己的課題。

宮侑聽後嘴角扯了一下,輕聲道:“誒……比起關東,要更喜歡關西啊。”

“什麽?”最鶴生沒聽清楚。

“沒什麽。”宮侑岔開話題,“趕時間的話就先回去吧。治那個家夥還在忙,我會幫你向他轉達你的新年祝福的。”

“嗯。那再見。”

“拜拜~”

宮侑朝她擺擺手,望著纖細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轉角,心裏卻沒生出多少不舍。

這種平靜有點出乎宮侑的意料。

雖然沒有真正意義上與女生交往過,但關於“喜歡”這件事,他知之甚多。

他很篤定自己如果喜歡上了某個人之後,肯定無論如何都要拖著她再呆在自己身邊哪怕多一會會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瀟灑地與她道別。

幫最鶴生踩胯的那天,他認為自己是喜歡最鶴生的。

可現在看來,那種忽然出現在他大腦裏的激素與情感的保質期似乎並不長。

就像漂亮的女孩,偶爾看一看稱得上賞心悅目,但總是黏著自己就很煩了。

而最鶴生既漂亮又不粘人,脾氣還很好。哪怕是被宮侑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氣踩胯,第二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也沒有沖他生氣。

也難怪我會覺得自己喜歡她。

宮侑轉身回到家中,將最鶴生送來帚桃花枝杵在門口,裝著曲奇的盒子則是連同紙袋一起扔在宮治胸口上:“最鶴生送的新年禮物。”

他隨口解釋了一句。

宮治皺眉揉了兩下自己的心口,接著揭開盒蓋,看到裏面的曲奇碎了一小半,有點惱:“你是不餓還是不想吃?”

“這兩個選項有什麽區別?”

“噢,你覺得沒有就沒有吧。”宮治的眼瞼重新耷拉回去,“說好全歸我,你敢來搶我就把你的腦袋摁到馬桶裏。”

宮侑最討厭宮治跟自己說話留一半還帶半截鬼都聽不懂的啞謎。

他瞇起眼睛,嫌棄道:“撐不死你。”

清瀨家的新年向來都是和幸村家,再加上一個孤零零活該單身的仙石要一起過的。

大晦日前夕兩家人帶一個單身狗會湊到一起,元旦當天的初詣結束後,灰二最鶴生和幸村精市又會在各自父母的帶領下奔赴爺爺奶奶家拜訪。

聽起來行程有點趕。但每年如此的話,不僅會逐漸麻木習慣,還會感嘆有新幹線真好。

而兵藤清春是被他出差歸來的媽媽接回去的。也是最鶴生見到了之後才知道,兵藤清春的媽媽竟然是一位有著燦爛金發的俄羅斯美人。雖然兵藤清春一點也看不出是個混血,但即使母親的血統沒占上風,他也已經生得相當好看了。

從神戶到京都,仙石要總不可能再帶著最鶴生一路騎摩托。

別說最鶴生遭不住,就算是他這麽年輕力壯,說不準也要被冷風吹出老寒腿。

下榻的是清瀨理惠從學生時代開始便總是光顧的溫泉旅館。

據說清瀨理惠以前寫論文和做課題研究卡殼的時候,就會不顧形象頂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跑到這裏來泡溫泉好好睡一天。

當時剛嫁進這家旅館的老板娘到現在也熬成了婆。她家年紀最大的兒子比灰二還要大幾歲,今年夏天剛結婚。

仙石要領著最鶴生找到他們預定好的房間的時候,幸村精市正在陪幸村想世玩玩具。

一推門走進,仙石要便踩到了世界上最強的物理武器——樂高的彩色小積木,當即面色難看地坐到地上,還不忘給幸村精市背後來一巴掌。

“你小子怎麽教妹妹的?!玩具不要亂放懂不懂啊!”

幸村精市也不同情他,只笑:“以前不懂,現在懂了。哎,果然還是舅舅教得好。”

這話要是被幸村惠津聽到還得了?

肯定要暴起罵仙石要汙蔑她教子無方。

仙石要一哽,一身正氣地對幸村精市說:“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隨便曲解我的意思啊!”

“可明明是舅舅你先批評的我們啊?”

“…………我撤回行了吧!撤回!”

“當然好。”幸村精市點點頭,拿來兩個坐墊,“您舟車勞頓辛苦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幸村精市一套威逼利誘的組合拳打下來,既不掉話柄給仙石要,還要反過來把他打到自閉。

他越長大腦袋越靈光,和灰二一樣,整不到了。

仙石要有點惆悵。

剛伸手想去抱幸村想世,企圖挾小丫以令阿市。結果還沒等他碰到人,幸村精市便搶先把幸村想世帶去午睡了。

灰二要下午才到京都。

仙石要、最鶴生還有幸村精市,三個人在房間裏玩了一中午的大富翁。

期間最鶴生問了幸村關於網球部眾人的近況。幸村說一切都好,就是仁王最近比較辛苦,因為這次輪到他給切原赤也補習英語。

立海大網球部給切原赤也突擊補課實行的是輪班制。一人一次就算是幸村也跑不了。

最鶴生“啊”了一聲,茫然道:“以前沒聽他抱怨過給赤也補課很難啊?”

“赤也自己說是因為你好久沒給他補過課了,所以基礎變薄弱了。”幸村精市的棋子再次走到了羅馬,在這個方塊上他又建了一棟高星酒店,就等著收後來的仙石要的過路費。

他笑得溫溫柔柔:“但是無論如何,成績下滑了是他——啊,還有仁王必須要面對的事實。”

最鶴生無辜躺槍。

仙石要的“流動資金”果不其然又被幸村精市吃走了幾百萬。

“你們兩個自己玩!”仙石要氣得把骰子一扔,走了。

幸村精市對他的離開不甚在意,順勢開始收拾地上的功能卡陷阱卡:“2月升學考,想好去高中去哪個學校了沒?要不要考慮來立海大?”

“不去。”最鶴生拒絕得很果斷,“太遠了。”

即使知道她的答案,幸村也還是無奈地笑了笑:“灰二哥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吧,接下來的都是覆健的流程了。”

“話是這麽說啦……”

“你總不可能擔心他一輩子。以後你也會有自己的生活重心。”幸村精市抽出一張陷進派,上面寫著“因為交往不順而損失五十萬円”的字樣,“就比如說,要是你以後和某個人談戀愛——”

“那我也不會損失五十萬……”最鶴生把自己蜷成一團,把下巴磕在自己膝蓋上嘟囔著。

“別那麽頑固嘛,哥哥只是在好意關心你而已。”幸村說,“你上次在Line上突然說自己分手,把仁王嚇得不輕哦。”

“欺詐師也會被嚇到啊……”

“你這算是……偏見?就算是欺詐師也有顆八卦少男心的。”

最鶴生:“……那你是不是要趁現在趕緊問問我是和誰、為什麽分手的?”

“要是你想告訴我的話,還需要我問嗎?”幸村精市笑著擡手在最鶴生腦袋上揉了幾下,“如果我說你以後會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你會高興嗎?”

最鶴生低低地“嗯”了一聲。

“在我面前你還要撒謊嗎?”

之後最鶴生不再說話,她把自己的臉埋到了膝蓋裏。

幸村精市微微用力地握著她的手。少年的掌心溫暖且幹燥,有一層薄薄的、常年持拍練出的繭。

牛島若利的掌心也有這樣一層繭。

校醫給他們做身體檢查的時候,最鶴生負責在旁邊幫忙記錄,於是就看見了。

但她從來沒有這樣握住過他的手。一次都沒有。

她的暗戀默默地在土地等待發芽了兩年。

連個頭兒還沒冒就被掐死。

被剝奪了以後所有機會的種子死在了泥土裏。

好像沒有什麽比這更難過的事了。

最鶴生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好像連一句“喜歡”都沒有對那個人說過。

“我好失敗啊阿市……”她聽見自己用細弱的聲音說。

“他對所有人都很好,對我也很好……然後我就以為他也是喜歡我的……”她緊緊抓著幸村精市的指尖,最後卻又無力地松開。

“可他一點都不喜歡我……”

幸村精市聽見她說。

“要是我沒那麽以為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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