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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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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隔壁陽臺上的少年雖然瑟瑟不安如同離群許久的小獸,但當灰二提出“上學時不便,周末是否可以上門拜訪”的時候,卻意外地沒有遭到拒絕。

“不便”的原因是家裏沒有任何作為伴手禮的物品——這是最基本的禮數——他總不能主張把最鶴生藏在冰箱深處的十幾瓶gungun酸奶送給別人……

老天爺啊……我妹妹是倉鼠嗎?怎麽這麽能囤東西……

一想到這裏,清瀨灰二便想要伸手捂臉,好在他忍住了這種用手掌覆上自己整張臉的沖動,動作一頓,抿了抿唇。

雖然十分艱難,但少年依然向他們介紹了自己。

他說自己的名字叫桐山零,比他們稍早搬來幾個星期。

灰二對桐山零這個名字非常有印象,甚至知道他基礎的個人信息,而最鶴生也是如此。

桐山零,年方十七,職業將棋手,位處六段。

也是繼現任名人、將棋五冠頭銜持有者,宗谷冬司之後,又一位在中學時期便成為職業將棋手的天才少年。

年紀不大,卻也在不少周刊報紙上露過臉。

只要家裏有人喜歡將棋,多少會聽過與這位天才少年有關的傳言。

灰二和最鶴生的外公便是十分看好桐山零的將棋愛好者之一。

他甚至曾動過把灰二培養成將棋棋士的心思,結果哪想到外孫會一門心思撲到跑步上去。

至於最鶴生,她並不在外公的培養名單內。

原因倒不是重男輕女,反而是老人家不希望孫女受苦。

將棋的比賽動輒要在棋盤邊上跪坐三四個小時,如果不是真愛或者家長威逼,通常沒哪個小孩能對著那麽枯燥的棋譜與棋盤靜下心來研判。

回到房間之後,灰二將剛才桐山零的一系列的狀況與反應,詳細地向最鶴生覆述了一遍。

對於清瀨灰二而言,知道妹妹的鄰居不是個壞人、以及讓她的鄰居明確地接受到這女孩有個哥哥的信息便已經足夠。

至於對方能開玩笑的底線在哪裏、喜歡什麽討厭什麽、應該保持的社交距離這些註意要點,都是需要最鶴生自己必須琢磨考量的事情。

沈迷將棋的爺爺家裏有一堆關於將棋的書籍,不僅如此,每年清瀨一家都要回老家島根縣探望爺爺奶奶的期間,飯後爺爺總會拉著她一起觀摩研究將棋比賽對決的錄播……

什麽6一龍,4二玉,5一馬,3一玉……那種飯後的困意與必須面對未知事物時需要付諸精力的頭疼腦脹感至今依舊清晰。

最鶴生一邊轉著手中的中性筆,一邊在心中將隔壁家桐山君的逼格拉到了高位。

她盯著眼前的單詞,註意力卻完全沒有集中在上面,“所以哥哥你覺得桐山君是社恐嗎?”

灰二搖了搖頭,“不算。”

“嗯,我也覺得不算。”最鶴生繼續轉著筆,“畢竟如果真的是社恐的話,就不會答應你的要去造訪的要求了。”

最開始的桐山零想要逃避與陌生人建立聯系,而在察覺到清瀨灰二並無惡意甚至對造訪抱有期望時,他又沒有幹脆地拒絕這份好意。

所以這側面說明了什麽問題?

顯而易見,桐山零一定曾經在人際交往中受到不小的傷害,但他本質是個善良溫柔的人,否則他就該直接扭頭走人並和灰二說“不用來了我不想認識你們”之類的話。

認為自己的推理相當合乎邏輯的最鶴生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正在註視著她的灰二忽然擡起手指敲了敲桌子,開口提醒道:“最鶴生,你沒忘記媽媽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吧?”

“哪句?”她眨巴這眼睛,看起來有些茫然。

“予以幫助沒問題。但是不要按照你自己的期望,擅自認定對方可憐無助,對別人產生同情。”

——那樣又失禮,又傲慢。

最鶴生在心中自動接上了灰二特意留著沒有說完的後半句,癟了癟嘴。

想起之前在學校裏做的事情,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又在無意之中,將紫原敦腦補成了一個有童年陰影的人……明明她知道的只有對方的名字身高和體重而已。

好心不是壞事,但是好心不能辦壞事。

別人需不需要你的幫助,需要何種形式的幫助,都是人生中必須不斷探討的大課題。

看見最鶴生捂著臉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灰二大概猜到了她又在學校裏犯了這個老毛病。

最鶴生的“戲多”有時候不僅限於自己,她還會腦補別人的經歷,且邏輯鏈相當完美,完全可以自圓其說,但也只是自圓其說。

所以偶爾甚至會因為這種完美的邏輯而鬧出令人失語的誤會。

“總之,你也想想該送什麽給桐山君。”為了不讓她在羞恥感中浪費太多時間,灰二立刻給親妹找了點事做。

…………

可就算你這麽說……我一個妙齡少女怎麽會知道要送單身年齡相近的男生什麽見面禮啊?!

晚上九點半,灰二早已返回竹青莊,而最鶴生準時爬上自己的新床。

她盯著天花板使勁入睡,卻發現自己依然睡不著。

心裏有事,生物鐘也沒調好,睡不著很正常。

她一邊認命,一邊摸出手機,開始群發消息。

【清瀨最鶴生】:父老鄉親們,請問第一次拜訪獨居男生應該帶什麽伴手禮比較好?

很快【昨天我們攻略了大書庫】裏彈出消息。

【孤爪研磨】:新出的《怪獵6》就很不錯。

最鶴生無聲地咕噥:這個新游戲我自己都沒買……

【禦幸一也】:如果是我的話帶一副新的棒球手套過來就好了哦,美津濃的不錯,ssk的牛皮款更好,尺寸要30英寸的,以上。

【成宮鳴】:鞋、護膝、護腕……勉強能接受?

【切原赤也】:買點吃的送過去就行了吧?哪有那麽講究的男生。

【仁王雅治】:我只要新的網球包,很好打發的。

【清瀨最鶴生】:???Wait,你們為什麽都代入的自己?

【孤爪研磨】:不是因為你先問的?

【仁王雅治】:不是因為你先問的?

【切原赤也】:不是因為你先問的?

【成宮鳴】:不是因為你先問的?

【禦幸一也】:哈哈哈哈鳴,你的名字少個字,排列好不整齊。

【成宮鳴】:禦幸屑也你閉嘴!

汪洋碧海般的大水庫……啊不,書庫裏,果然每個人都是摸魚冠軍。完全沒人好好回答她的問題。

最鶴生將“我再去想想”發送出去後,又點進了冒出消息提示的【今天及川徹被打了嗎】群組裏。

【及川徹】:你要送誰禮物?

【巖泉一】:想也知道是鄰居啊。

【及川徹】:?我也是鄰居,怎麽沒我份?

【巖泉一】:你不如找理惠阿姨或者灰二哥問這個問題?

【及川徹】:……不了……

【真城最高】:而且萬一別人不喜歡吃和果子怎麽辦?

【及川徹】:真城最高沒事別找茬!

【真城最高】:我記得有人托我從補習學校拿高一的覆習資料回來給他,誒,是誰來著?

【巖泉一】:反正不是垃圾川。

【真城最高】:嗯,對,反正不是垃圾川。

【清瀨最鶴生】:救救孩子,給我點建設性意見好嗎?

【及川徹】:叫一聲“及川徹天下第一大帥哥”就給。

【清瀨最鶴生】:小巖,最高,救命TUT

【巖泉一】:陌生人的話也沒辦法投其所好啊……

【真城最高】:不然你就好好挑一份禮物送過去?反正心意到就好了嘛。

【及川徹】:叫一聲“大帥哥”還包售後!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清瀨最鶴生】:可是哥哥讓我好好想想……

【巖泉一】:他也沒讓你想到不睡覺的地步吧?已經十點了。

【真城最高】:對啊,不是說要九點半睡覺?

【清瀨最鶴生】:其實我生物鐘也沒調過來,睡不著_(:з」∠)_

【真城最高】:那你聊聊新學校?

【巖泉一】:我去洗澡,你們先聊。

【及川徹】:真的不考慮叫我大帥哥?

【清瀨最鶴生】:從剛才開始就有個人一直在群裏刷小廣告,好煩啊。

【真城最高】:禁言吧。

【及川徹】:我也洗澡去了!

【及川徹】:哼!!!

【清瀨最鶴生】:小氣及川。

【真城最高】:傻子及川。

【及川徹】:不準在背地裏罵我!

說完這句,及川徹真的銷聲匿跡去洗澡了。

最鶴生向真城最高提議要不打電話,幼馴染的buff加持下,真城最高並沒有矜持地拒絕這個提議。

但你撥通我號碼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最鶴生垂眼看著手機上的來電提示,思考幾秒後接通電話,“哈嘍哈嘍!”

她的聲音貼上天花板,又被彈回自己耳中,有點空落落的。

“你接電話的速度也太慢了。”真城最高隨口抱怨了一句,然後哽住,發現自己沒什麽能跟最鶴生嘮嗑的話題。

他一貫如此。

又或者說,真城最高還有不少不願意和他們分享的小秘密。

其實人都有自己的心裏話,能往外說的不僅要分親疏還要分形式和場景。

可藏在心裏的東西多了,包在外面的盒子就會變厚了。

裝出來的親近又假又虛,至少及川徹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也是及川徹總跟真城最高不對付的原因。

他曾經把巖泉一和最鶴生喊到自己房間,插著腰向他們宣布自己不想和剛搬來的真城最高玩,覺得他假惺惺的,所以他們也不能和真城最高玩。

可當時的最鶴生沈迷於和及川徹對著幹。及川徹說往西,她不僅要往東,還要拖著巖泉一一起往東!

搞得巖泉一那段日子裏崩潰得很,恨不得把自己撕成兩半,或者跑去外地讀書,省得給他們天天掰扯不清。

及川徹說不準跟真城最高玩,最鶴生就偏要跟真城最高玩,理由還特別正氣凜然。

大意是“我們是鄰居,而且他名字裏有個最字,我名字裏也有個最字,所以我要和最高貼貼!”。

而她的行動力與灰二一脈相承,強得驚人。之後每天都要跑到真城家門口大喊“最高快點出來玩”,旨在早日氣死及川徹。

真城一家剛搬來的時候,最鶴生就被清瀨理惠領到真城媽媽面前混臉熟。她嘴巴甜,討人喜歡,再加上真城一家搬家剛經歷過一場白事,害怕兒子天天關在房間裏心情更加抑郁。

於是真城媽媽趁著她難卻的盛情,順水推舟把真城最高給扔了出去。

這便是他們熟識的契機。

真城最高不知道該說什麽,最鶴生倒是有一堆想問他的問題。

她從春天到了報亭旁邊的三花貓有沒有半夜擾民,問到青葉城公園大門前馬路翻修的現狀,問完之後順便還告訴了他一堆來源可靠的小道消息。

比如說他們之前因為待產而休假的補習學校的老師生了對雙胞胎、再比如說之前在補習學校同班的白布賢二郎最近決定要參加白鳥澤高中不去的自主招生考試、再再比如說仙臺中心商區的youta拉面店後天會推出櫻季限定套餐……

明明人都已經不在宮城了,但宮城處處都有清瀨最鶴生的傳說……啊不,眼線。

這就是真城最高眼裏,最鶴生獨有的強大且學不來的好人緣。

放在漫畫中,這種人可以是名門貴族的繼承人。進可成為主角團的主要一員,退可化身主角團的重要對手。

假如漫畫的主角格爾曼,是個吊車尾的萬年倒數第一,那麽他向如此具有人格魅力的男二號卡裏斯發出挑戰肯定會被絕大多數的人所不看好。

但按照卡裏斯的性格,他也不會隨大流,輕易地輕視任何一個敢向自己發起挑戰的……哪怕看上去很二缺的人……

對,他的家教不允許他這麽做!好的涵養應該是刻在骨子裏的!

“真城最高同學,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對著電話喊了幾聲都沒得到回應,最鶴生只好拔高了音量,朝對面吼道。

真城最高這才收回思緒。

他從小就有將生活中的所見所聞整合或是二次創作成漫畫中設定的習慣。明明早該改了,可就是忍不住想要發散。

“呃……你剛才問了什麽?我剛才在檢查明天要交的作業,走神了。”

“我問你跟亞豆美保的心情如何。”

最鶴生各方各面的消息都很靈通,其中包括八卦。她的人生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宮城度過,稱得上朋友的人遍布宮城各個角落。

真城最高和及川徹巖泉一兩人同一個初中,都在北川第一中學。

但他和最鶴生同齡,現在剛升上初三。

北川第一比帝光早幾天開學。

曾經補習學校認識的妹子在聊天中告訴了最鶴生,說自己和北川第一的校花,亞豆美保分在了一個班。

為表激動,她還附上了分班名單,裏面正好就有真城最高的名字。

別人不知道真城最高的心思,最鶴生可一清二楚。

真城最高從小喜歡亞豆美保。

可無奈他是個慫貨,暗戀多年卻一直不敢告白。

好在對方目前也無意戀愛,不然真城最高還不知道要為他早早逝去的無果戀情自閉多久。

“能、能有什麽心情……”真城最高嘟嘟囔囔,但聲音裏透著點不自知竊喜,“還不就那樣。”

最鶴生:“呵!”

“你呵什麽?真的啊,開學一個星期我連句話都沒和她說上!”

最鶴生:“……呵。”

“可以不要用同一個語氣詞表達‘輕蔑’和‘同情’兩種含義嗎?”

總感覺我的人生非常可悲啊!

真城最高對她的嘲笑略有怨懟。

如果不是太喜歡,喜歡到不敢去表達心跡、害怕到被拒絕徹底失去機會,他也不想這麽窩囊啊。

不過雖然最鶴生笑得這麽得意,但實際上她自己的情況也不比真城最高好到哪去。

——靠!想起這個就來氣!要是牛島若利不打排球,我會是現在這副鬼樣子?!

她憤恨地握拳錘了下床邊,恨鐵不成鋼地對著聽筒嘆息,“哎!”

聽得真城最高一臉莫名。

明明紮的是他心,怎麽這人還一副痛在我身的語氣?

“與其替我幹著急,你倒是給點可實操的建議啊?”

得意忘形的最鶴生當即偃旗息鼓。

要說四個人裏感情經歷最豐富的,那還是當屬及川徹——認識及川徹的人裏,十個有九個會在第一次見面時被他的皮相所迷惑,心生好感,只有在後續的相處中才會逐漸認清他惡劣的性格——然而縱使如此,這人的桃花依然從小就旺得不行。

從幼稚園起就有小女孩為能和他排隊手牽手的機會而互扯頭發,小學初中更是情書巧克力收到手軟,向他表白的姑娘不僅有本校的,還包括外校的。所以至少在“如何向他人表白”這方面,及川徹絕對算是見多識廣的那一類人——換而言之,他雖然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超多豬跑。

“不然,你問問及川徹?”

“……要是有他那張臉,我還至於這麽愁嗎?”

“說的也是……”

或許是因為上一個話題過於悲傷,真城最高被迫變得主動坦誠了那麽一點,主動將話頭引到了一開學就被老師發到手裏的“升學志願表”上——不善交流,他竟然只能想到這個。

北川第一會在初三新學年的第一個星期下發志願表,然後以學期為單位,將學生的個人成績與他們期望學校的偏差值進行對比。

這是一種給予壓力的方式,也是方便學生定期自我檢驗——雖然多數人都對這項規矩恨之入骨,但好學生不愁自己不努力,壞學生幹脆自甘墮落到了底。

夾在中間那種不好不壞的,想要得到成績又成天渾渾噩噩的,才是這條規矩的最大受害者。

在清瀨灰二沒受傷去到寬政大學之前,最鶴生希望考進的學校一直是培養了清瀨理惠的母校京都大學。

為此她拋棄了自己的幼馴染和舒適圈,跑到跨過小半個宮城縣的白鳥澤學園——那裏的偏差值高得嚇人,高中部的升學率更是令人嘆為觀止。然而代價則是她必須每天花費超過一個半小時用於通勤,以及擠出周末的兩個半天和下午放學之後的時間,去補習學校一直學習到晚上九點。

他印象最深的是六年級的暑假,及川徹和巖泉一在院子裏顛球,排球落在手臂上的聲音比秒針走一格的聲音還要刺耳,而他在吹空調,最鶴生則坐在房間裏預習下一學期的知識點和溫固上一學期的難題。

所有人都在用功的時候,只有他在無所事事猶猶豫豫,帶來的焦慮糟糕無比,可他也的確沒有所謂的夢想能夠為之付出努力。

“你高中也不回宮城?”他帶著點試探的語氣問道。

“不回啊。”那女孩飛快地回答著他的問題,“我哥腿傷還沒好呢。再說他很需要我,留他一個人在東京我也不放心。”

真城最高:“……”

雖然這話是否能夠得到清瀨灰二的認同尚有待商榷,但最鶴生的態度依然是如此鮮明,堅定得令人羨慕。

明明她也沒說過自己將來的夢想是什麽。

“那你想好大學以後做什麽嗎?”

這個問題去問及川徹或者巖泉一,都不一定會得到百分之一百的肯定答案。對於最鶴生而言就更不一定了。

畢竟大學畢業在遙遠的七年之後,誰知道中間會遇到什麽不得了的人生經歷?

然而最鶴生聞言,卻認真地說:“其實我有一個夢想。”

真誠最高的眼睛略微睜大。

你有一個夢想???

什麽夢想能在心裏憋了十多年,還都沒給我們漏底???

“不和你們說是因為我沒想好。”

真城最高:“……”

“或者你覺得世界聚焦於我這個夢想怎麽樣?”

真城最高:“…………你開心就好。”

他感覺不應該提起這個話題,因為最鶴生不覺迷茫,到頭來抑郁的人還是只有自己。

他嘆了口氣,不重不輕。

最鶴生一點點在腦海裏勾勒出真城最高現在的樣子,想了想說:“最高啊,你現在還這麽年輕,想去做什麽就做什麽嘛。”

“不。每一個試錯機會是寶貴的,我不想把它花在無意義的任性上。”真城最高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他小時候憧憬成為漫畫家。因為叔叔也是漫畫家。叔叔的漫畫給了許多人快樂與夢想,真城最高也是其一。

可後來叔叔的漫畫人氣走低,被腰斬,從風光的頂端跌倒泥裏。

為了再次回到舞臺中心,他畫了幾十份的分鏡大綱,日夜不停。頸椎病腱鞘炎將他折磨得骨瘦嶙峋。

可這麽努力的結果是什麽呢?

——叔叔因為過勞而死去了。

而他留下給真城最高的除了夢想與憧憬之外,更多的或許還是陰影。

有的路平坦開闊,有的路嵯峨崎嶇。

叔叔溺死在了夢想裏。

所有人都不希望真城最高步上他的後塵,包括真城最高自己。

“你都沒有嘗試過,怎麽就知道哪些事情有意義,哪些事情沒意義?”

最鶴生的聲音透著困惑。

“在補習學校上課的時候你在本子上畫的小人我可都看到了!你畫得那麽好!”

“可要是努力了卻沒有回報,到頭來不是更絕望嗎?”

現實生活裏的人可沒有熱血少年漫的主角那麽純粹,其中不乏有些連腳下的路都沒看好,便將目光投向了未來的人。

“等下,讓我先理解一下你剛才的發言。”最鶴生忽然說。

“啊?”

“你剛才說,努力卻沒有回報到頭來會更絕望。那我可以認為你是覺得既然付出了努力就必須有回報嗎?”

真城最高皺著眉頭,“我才沒有那種天真的想法。”

可他又怕最鶴生問,那既然沒有,你為什麽不去試試?

但最鶴生只堅定地說:“你有。”

真城最高:“沒有。”

“真的有一點。”

“…………”

“這種想法不好。”

“…………我知道……”

“雖然最高你總是憋在心裏不和我們說,但是有夢想是好事情哦。”最鶴生盯著擺在床頭櫃上的全家福,那是灰二第一次拿到縣大賽冠軍之後拍的照片。

她和灰二被清瀨理惠和清瀨正臣一左一右夾在中間。

灰二滿頭大汗,身上披著薄毯,唇色略顯蒼白,翹起的嘴角看上去十分乏力,可他的眼睛卻亮得像裏面落滿了星星。

最鶴生又打了個滾。或許是今天月亮特別圓的關系,多摩川湧動的水紋被投進了她的房間裏。

浮浮沈沈,昏昏欲睡。

“是特別特別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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