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商收回刀鞘，對清輝斥道：“滾！”

清輝撿起刀，憤然離去。

付商走向我說：“不怕，沒事了。”

我回：“哦。”

付商拿起地上燈籠，在前帶路。我看著他背影，有點悵然。他曾經、也指引過迷路的我。

看不清階梯，加上心有思慮，差點絆倒，他忙拉住我手，順勢緊握。我想掙開，他不放。碰到我手腕紅繩，他問：“小情人送你的？”

我點頭。付商面色不改，挽著我往前走。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十裏為方沃戴手鐲而我在旁作看客的心情。喜歡的人，不會為自己吃醋，真叫人不好受。

付商突然問：“小虎，你怪我嗎？”

我搖頭。

他再問：“可記得我說過還會利用你？”

我點頭。

他停住，問：“你願意再幫我一次嗎？”

我楞了會兒，點頭。

回到水芙家，十裏見到我，臉色平靜，沒有憂色。我不理他，徑直回房。

正睡下，十裏敲門。換做平常絕不理會，想到付商叫我順著十裏應紅，便打開門。門一開，十裏撲過來摟住我，嚇我一跳。

剛要推開他，想到付商說順著十裏，擁抱親吻別反抗，遂打消念頭，輕聲問：“你幹嘛呢？”

他摟我愈緊，懊悔道：“對不起，小虎。”

我反問：“有什麽對不起呢？”

“在山上，不是故意放下你一個人。”

“是我執意要走小路，跟你沒關系。坐下說吧。”

他松開我，坐了下來。我給他倒了水，再盯著自己杯子發呆。

付商說，順著十裏，擁抱親吻別反抗，最好能跟十裏發生關系。叫我放心，不會傷害十裏，順著十裏，計劃便萬無一失，但不願告訴我計劃是什麽。

明知道我喜歡他，還說這樣的話，對他有什麽用？我想不到。唯一可能是見我還在南國，怕我破壞他和天春婚禮，想法子叫我投入別人懷抱，了斷對他念想。

之前還叫我遠離十裏應紅，現在卻讓我接近十裏，真搞笑啊。明知道我無法拒絕他的要求，我會難過，他都不在乎。好，我順從給你看，不會再糾纏你，放心。如果這是你想看到的結果，我給你看。

“小虎。”回過神來時十裏望著我，眼帶秋水問，“你怎麽哭了呢？”

我忙用手背擦臉。

十裏著急，用手捧起我臉說：“小虎，對不起，你別哭了，我真不是故意撇下你，讓你這麽晚回到。”

我看著他漂亮眼睛，不說話，只是想：我哭我的，他著什麽急呢？

以為我在生氣，他急忙解釋道：“不是給你求了護身符嘛，你一定會沒事，神靈會保佑你的。”

我破涕為笑：“什麽邏輯。”這人腦回路真的好清奇。

見道歉解釋行不通，十裏開始撒嬌：“你就原諒我嘛，好不好嘛，小虎。”

“嗯。”我點頭。

他開心，動嘴啄了我臉一口，觸感柔和。我呆住。十裏用指尖點著我唇瓣，問：“可以嗎，小虎？”聲音從未有過的恬柔。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又不能拒絕，只能“嗯”一聲。他再欲湊近，我推開，站起來，走到床邊，提醒道：“門還開著呢。”

他關了門，慢悠悠走到床邊，坐下，突然拉我進懷抱。聽得他聲音：“我喜歡你，小虎，你喜歡我嗎？”

我擡頭，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頭。我實在不想騙他，可不得不騙他。他眼裏瞬間閃現光彩，似全世界花兒在眼前綻放。

他臉慢慢靠近，呼吸熱氣近在咫尺，我閉上眼。心想今晚過後，找千萬要到解藥，幫十裏解了毒，拿到酬勞，再離十裏遠遠的。我才不要嫁給十裏，也不相信他鬼話，有了錢，獨自生活去，樂得自在。

突然一聲響，睜眼，十裏倒在床上，身上罩著薄光，付商站在床邊。

十裏表情略微扭曲，聲音虛弱：“你出來早了，應該等我倆情難自禁時動手，命中率百分百。怎麽，舍不得心愛女子在眼前失身？”

付商陰沈著臉，不說話。

十裏突然變得煩躁，身體扭動，似在掙脫什麽，語調變得怪異：“你知道他計劃，你要毀了我！”說這話，他神情猙獰，不看我們，像在對自己說話，接著又換了個語調說，“你在我身體待夠久了，是時候滾了！”兩句話，似出自不同人之口。

他在跟“自己”說話？確切說，他在跟身體裏某個東西說話，付商正是來收“它”。

付商這時才向我解釋：“他身體裏有魔怪，正是皮皮能力施與者，很強大，蟄伏在十裏應紅身體多年，沒法子動手。但它喜歡你，弱點就是你。”

我剛想說什麽，卻見十裏掙開禁錮，飛速往外跑，我根本來不及提醒。等我流露出驚訝，十裏已跑沒影。付商二話不說往外追。我使出瘋馬，比付商先追到十裏。

它回頭見是我，不反抗，也不逃，用十裏身體語帶淒婉說：“我有什麽不好，你不喜歡我。”

付商沒說錯，它真喜歡我，喜歡到一個蠢萌境界，連逃跑都不舍得。

我回：“你太瘦了。”

它忙說：“那我吃多些。”

我搖頭：“只是借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理由。”

“那這樣呢？”說著他幻化付商模樣。

我呆住，太像了，身高體形，甚至衣服細節都一模一樣，還有笑容，最喜歡看他笑了。

“付商”上前一步，開口喚我：“小虎，跟我走。”說著要摟我。我忙推開，外形模仿再像，聲音也不像。

“付商”語帶迷惘，聲音變得憂傷，再次喚我：“小蓮。”

我一聽來氣，怒道：“蓮你個頭！”

如果沒猜錯，約約之前還有一世，叫小蓮。十裏身體裏的“它”認識小蓮，付商身體裏的怪物也認識，加之仿若的約約，三世糾葛，情人仇人找上門。可全跟我沒關系，我是林虎躍，不是誰的誰，別一個兩個來找我，累不累啊你們！

再看向它時，變了模樣，從未見過的男子，暗紅長衣，眼帶妖冶，語氣淒涼：“不要忘了我，小蓮，記起我。”

付商趕來，和紅妖打鬥。我忙躲在一旁。

紅妖變出一個大錘子，錘子亮堂堂，看起來很重。他卻揮起來就掄，熟練無比，好像這個動作，他已做過千萬遍。

付商變出刀鞘，將它當盾牌，擋住紅妖攻擊，節節後退，眼看要退到墻角，處於劣勢，我護付商心切，忙朝紅妖喊：“我記起來了，是你！”

紅妖看向我，眼中有驚疑。

趁他遲疑，付商揮鞘反擊，在他手臂劃了一刀。紅妖疼得痙攣，來不及重整旗鼓。趁此時機，付商掏出葫蘆，對著紅妖打開，一股金光飛速朝葫蘆跑去，紅妖恢覆成十裏外貌。

收完紅妖，付商掏出筆，在葫蘆寫上字符，緊接著跑來一戴獠牙面具的人，恭敬道：“大人！”付商遞過葫蘆，命他速送回地府。那人應了一聲，消失不見。

我怔在原地。付商的計劃是多天衣無縫，從始至終未流露絲毫慌亂，吃定我會站在他那邊，收伏紅妖勢在必得。

更可恨是，明知他在利用我，我卻甘心掉進他步步為營的陷阱，做他誘餌，做他幫兇。一聲音驚醒我：“小虎。”

是十裏，手臂還留著瘆人鮮血。我這才想起他受了傷，還不輕。正要去叫人，家人聞聲趕來，撲過來扶住十裏，擔憂道：“公子，您怎麽了？”

十裏應紅冷靜道：“沒什麽，跟人切磋，不小心受傷，不要驚動林夫人。把石銀叫來，跟她說，我如她所願受了傷，叫她盡快趕過來發揮妙手回春的醫術。”

家人正要跑開，十裏叫住他：“等等！先過去拍小虎姑娘一巴掌，她楞成那樣，別是嚇傻了。”

我：“……”

見家人真要過來，我忙喊道：“我沒事！”十裏笑起來：“那就好，你趕緊去吧！”家人應了一聲，跑出去。

十裏朝付商道：“這一下不輕，你別是公報私仇吧？”

付商懶洋洋回道：“我要真那樣，你現在還能跟我說話？”

十裏賤兮兮笑道：“意思是你會把我割啞巴了？那樣要怎麽做，從手臂一路砍到喉嚨嗎？你練的什麽功夫，有這麽邪門嗎？”

付商冷著臉，不理他。我猜他內心在罵：智障。

替十裏包紮的是石銀。她是十裏身邊唯一年輕女子，其他要麽是男子，要麽老嬤嬤。喜歡十裏的女孩很多，都很羨慕石銀。但我感覺石銀完全不享受伺候十裏，像現在，她幫十裏包紮，冷著臉，碰到十裏時皺眉，眼中有嫌棄。

我猜她可能不喜歡十裏這類質似蒲柳、弱不禁風小白臉型，我也不喜歡。但與她沒交集，她不愛說話。

石銀給十裏包紮時，十裏不停叮囑：“石銀姐姐，可要負責任治好我，不能留疤喔，不然之前的保養就白做了。”

在十裏念叨三遍之後，石銀不耐煩開口：“知道了，十公子。而且，不要叫我姐姐，我沒那麽老。”她念十公子的時候，讀音怪異，聽起來像死公子。

十裏嘴貧應道：“知道啦，石銀妹妹。”見石銀臉色不對，他改口問，“石姑姑，石奶奶，石姑奶奶？”他念石的時候，同樣語調怪異，聽起來像死字。

石銀言語不作反抗，只默默用手指戳十裏傷口，十裏立馬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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