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本想稍微為他默哀下，現在看來不必了！但我咽不下這口氣，拐著彎回懟他：“不好吃你還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癡人一個。

不知是否沒體會到我言語間的嘲諷，仿若只是輕笑道：“飯總是要吃的嘛。”

好涵養啊，我暗暗佩服他。

下一句他指著面前碗道：“這不，我就勉強吃了一碗。”

勉強？我問：“那你平時能吃多少？”

“三碗，有時候四碗。”

哇塞，我眼冒金星看向他，滿臉崇拜。

他覺得奇怪：“這什麽表情。”

我耷拉腦袋，懊惱說：“害得您老吃不飽，真過意不去。要不您安排我做其他活吧？”同時在心裏祈求，可快安排我去別處，做飯我真不行。

“無妨。”仿若不遂我願，故作大度道，“權當修養身心。好好學，相信廚藝會日益精湛。”

“好吧。”我失望透頂，萎靡點頭，拿起白飯接著吃。

仿若起身，到隔壁桌擺好茶具。

吃著我再想到一個問題，直接喚他：“仿若。”

“嗯？”他正燒著水壺，忙不疊應一聲，側頭作聆聽狀。

“你為什麽在意早上那條謠言？還用青叢師姐作威脅，可把大家嚇的。”

他語帶不悅：“你說呢？”

原來他知道是我傳的謠言。我忙解釋：“我只是想跟她們討論，沒想到被當成結論。”

仿若命令：“不管事情如何開頭，以後都不許再提。”

“為什麽？”我實在不理解。

他這時燒好了開水，將水倒進茶壺，傳來水流暢而下聲音，自顧泡茶，不打算搭理我。

哼，肯定是嫌棄我，不想有我這樣後代，怕有損門面，謠傳也不行。想到這，我氣結，不滿扒了一口飯。仿若心虛，端茶杯動作略有滯頓。

我加速吃完飯，放下碗，小跑到他桌子，擅自坐下。見我過來，仿若很自然倒了一杯茶，遞到我面前。本欲端起一口飲盡，好彰顯瀟灑風姿，碰到杯身發覺太燙，只得輕抿一小口。

放下茶杯，我不懷好氣看向仿若。他淡掃了我一眼，抿了口茶道：“什麽眼神。”

我依舊冷盯著他，眼神愈加不善。

他緩緩說：“我可沒存心燙你，茶要慢慢喝，想喝酒自己去買。但是記住了，喝得快不一定瀟灑，還……”說到這，他戛然而止。

我專註望著他，豎起雙耳，等著從他嘴裏蹦出金句良言。

仿若表情肅穆，一板一眼接著說：“還可能會噎死。”

我呆住，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他仍是滿臉肅穆，沒有說笑意思。便不敢笑了，板起臉點頭認真道：“記住了，喝酒不能快，可能會噎死。”

他突然嗤笑。

莫名其妙，這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麽。隱隱有被戲弄的感覺，遂不想理他，兀自喝茶，喝完，奪過他手裏茶壺，將自己杯子倒滿。他不惱，嘴角帶笑，心情好像一下子變得很好。

我過意不去，順便幫他杯子也倒滿，將茶壺放一邊。

他看著眼前由少到多的茶水，眼裏笑意更甚。

這一刻，我覺得，好像這樣簡單生活，便是他想要的。如果再找到情人，相伴左右，就更完美了。

趁他心情不錯，我抿了口茶，之後喚他，眼含笑意：“仿若。”

他望向我，等著我說下去。

“我月銀多少啊？”說著低頭看杯裏茶湯，餘光瞥向仿若。

我很現實，最不喜歡義務勞動。雖說有些義務勞動確實獲得錢財買不到的聲望、人緣，甚至純粹滿足個人理想，但這些對我沒用，它們無法豐衣足食，還是錢實在。

早想問這個，苦於沒機會。如今時機正好，機不可失。仿若不是吝嗇的人，即使不問，他也會給我酬勞，但我想先問清楚，之後才有動力幹活。

問過蘆姐，十七院夥計最低也有兩千文，雖說比不上明月客棧，但比外面普通夥計待遇好太多，所以這裏的人大都盡忠職守，工齡五年以上。

仿若開口：“你就按雜工算吧，月銀兩千文。”

“真的？”

那就是一兩，兩年二十四兩，算筆小積蓄。

“嗯。”仿若點頭，輕描淡寫道，“收拾完畢找虞攸登記，每個月同他領工錢，他住附近。”

虞管事？要找他啊，一個人去嗎，想到又要與他尷尬相對，渾身不自在。

仿若來了興趣：“尷尬？你也會忸怩。”繼而問，“害羞了？”

我不理他。尷尬等於害羞，虧他想的出。

仿若話鋒一轉，語帶惆悵：“這也是你不想當弟子的理由嗎？”

我承認：“是，十七院收費高昂，哪是我負擔得起……”

仿若打斷：“那我免除你一切費用。”

我呆望著他。

他認真說：“畢竟需要你幫忙，是該給你相應酬勞，這很公平。”

沈思會兒，我說：“我不想受優待，就打雜吧。”同時心想，打雜有銀子拿，弟子有嗎，有嗎？肯定沒有。還得時刻忍受被當成走後門的白眼，我才不要。

“隨你。”仿若幹脆說。

“老先生。”這時有人敲門。門沒關，望去是虞攸。

“進來吧。”仿若道。

進來後，虞攸走向仿若，恭敬道：“有事單獨同您商量。”說著望了我一眼。

“我收拾去。”我快步走向餐桌，收起碗碟。

虞攸不發話，想等我收完離開。仿若卻道：“無妨，說吧。”

“犬隊有條黑狗，名黑鷹，今天受到驚嚇。本來這事不勞煩老先生，但跟您帶來的人有關。”

聽到前面我還在想原來那條狗叫黑鷹，名字挺牛氣，後面我心下咯噔，闖禍了嗎？我平安的兩年，低調的兩年啊。不敢再待下去，收了碗碟快步離開。

洗完碗，想到桌子還沒擦，擰了抹布，硬著頭皮進廳房，只有仿若一人。默默擦著桌，仿若放下茶壺說：“弄完跟虞攸去登記吧，他在院外等你。”

聽這話，我愁容滿千裏，要跟他去嗎？我闖了禍，會不會受罰……

仿若說：“你在外面逗雞戲狗沒人管，但在十七院可要收斂，那群狗矜貴得很，不好惹。念你是初犯，今兒只是警告。跟著他去吧，放心，虞攸面上嚴肅，為人卻敦厚，不會為難你。只是他跟你說什麽，你要虛心接受，態度要誠懇。”

“好，好。”我應道。同時心想仿若真有長者風範，不愧是高齡老人。匆匆擦好桌子，小跑廚房洗凈晾幹，快步走出院門。

不遠望見一背影，高大挺拔，如松般屹立，深黑長袍給整個人染上嚴肅感。我小聲叫：“虞管事？”

他轉回身，風平浪靜說：“跟我來吧。”

虞攸走在前，不疾不徐，我跟著。

以為他會訓斥兩句，沒想到這麽內斂。可是太平靜了，平靜得可怕。他越平靜，我越愧疚，愧疚感越來越大，壓迫得我神經緊張。終於我忍不住開口：“虞管事，真的很對不住，我再也不敢了。”

他依舊走著，不做回應，仿佛沒聽到。

我再說：“要不我去跟黑鷹賠禮道歉……”

虞攸打斷：“它不會想看到你。”

我低頭赧顏，不知所措。

虞攸說：“我知道姑娘心腸並非歹毒，只是一時貪玩。但動物也有感情，受到驚嚇同樣有陰影。望姑娘多行善心，勿以惡小而為之。”

我點頭受訓道：“謝謝虞管事教導，一定記住。”

他不再說話，路不遠，但感覺走了很久。內心忐忑，只想著趕緊登完趕緊回去。

沒想小花也在，也是來登記。我開心握住她手，她回握。

期間虞攸時不時用異樣眼光看小花，小花沒發覺，依舊和我有說有笑。送別我們時，虞攸還忍不住多瞅小花幾眼。我在心裏偷笑，我家小花果然有魅力。

剛與小花分別，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回頭。就看到虞攸還站在院前，面向我們，隔得遠，看不清表情。

挺癡情。其實要是他跟小花湊一對，男帥女美，十足養眼，孩子一定特好看。

想遠了，趕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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