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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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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吳國國君,名柏,父君希望我像柏樹一樣堅韌不拔,保住祖傳基業,千秋萬歲屹立不倒。沒曾想,桂小丙一夕連破三國,勢如日中天,我和將士們守著最後城池,負隅抵抗七天,終究寡不敵眾。他指揮千軍,破城如履平地。

“我沒能保住國家,也做不到堅韌不拔,我投降了。將領們不解,只求浴血奮戰,寧死不屈,但我堅持投降。將領們無法抗旨,絕望之餘,紛紛跳城自盡,為國捐軀,留下千秋萬世名,只有我自縛請罪,祈求投降,貪生怕死,留給後世無盡嘲笑。

“桂小丙按照約定,對吳國百姓不犯秋毫,但要我自裁。只要不連累子民,自裁算什麽,留下罵名又算什麽?

“只是,我妻,桂小丙竟不肯饒過她,只說饒過我妻,沒說饒過我兒,叫兵士用刀直直戳破她肚子,一屍兩命。可憐我妻,她才十九歲,還有我兒,才七個月,來不及看到這個世界。”

說到這,他看向土包,神情痛惋道:“不知是男兒還是女兒,女兒的話,如今也像你這般大。”

我問:“冤有頭債有主,你為何不殺桂小丙,卻執意於十裏彧?”

他神情變得扭曲,顯然痛苦至極:“我要他看到最親的人死在面前,我要他親嘗我的痛苦!”

婦孺皆知桂小丙看重十裏彧,不是手足,親同手足,甚至遠勝親人。要是十裏彧死,沒人會懷疑桂小丙不會悲痛萬極。

他再道:“對於你,我真的很抱歉,從未想過連累那麽多女孩。”說到這,他絕望一笑道,“沒想到桂小丙那麽殘忍,自己國家女孩都下得去手,我真是太大意了。花梨,我很對不住你,對不住那些女孩!”

我冷淡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呢,人在做某個決定時,就該想到各種可能結果。”說完摸了臉,有微微凸起疤痕,肯定很醜。

他意識到這個,解釋道:“我不得不這麽做,你從蛇谷逃出來,桂小丙五國通緝你,你能逃到哪裏去呢?”

“所以毀壞我臉。”我冷淡道,“雖是這樣,我仍舊得躲著,士兵們警惕得很,毀容不一定認不出。”

他卻望著我發呆,半晌不說話。好久之後才說:“你聲音很好聽。”

我不想理他。

他再道:“我死後,你去明月客棧,那裏最容易接近桂小丙,先潛伏著,怕是一年半載見不到他。”

我問:“怎麽,不殺十裏彧了?”

他苦笑道:“如你所說,冤有頭債有主,我已連累太多無辜者,而且,桂小丙是我們共同仇人。”

我冷哼一聲道:“他本來可以不是。”

他卻道:“花果。”

我疑惑看著他。

“桂小丙不久會再挑起戰事,到時你哥哥必須上戰場,你想看到他重蹈花恪將軍覆轍嗎?”

我楞住。

他再道:“蘿,你的新名字,我種的植物名蔦蘿,花朵很艷麗,充滿著希望。如果你有空,來幫我澆澆水。”說完,他身體開始消散,如摔碎的花瓶,四分五裂,不一會兒,煙消雲盡。

這樣快嗎?難怪他說話那樣急,急著把一切交代完。望著空空如也的石桌,淚水悄然滑落。

憑我身手,輕易通過比武,進入明月客棧。

帶領我的人,叫付商。

不知為何,這一屆只有我一個暗衛,其他人都去明部。後來我知道那一年暗衛人手充足,本打算將新人全招去明部,沒想到我一個非十七院弟子,竟殺破重圍,進入榜單。他們無法信任我,先安排我當暗衛,借機考察。

付商領著我,說先教我基本規則。

“是,師父。”我領命。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師父?”

我問:“有問題麽?”

白戊請過很多人教我武藝,每個人都可以稱為師父,既是這樣,我想,師父應該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稱呼。

付商嘴角上揚:“這個稱呼不錯。”

不好的預感。

付商總是命令我做事:“徒弟,你去頂天閣一趟。”“你去立地閣一趟。”“你去……”

我問:“全明月客棧就我一個暗衛?”

他笑著回答:“不是啊,但我的徒弟,只有你這麽一個嘛。”

我揮起雞毛撣子,朝他丟過去。他雖輕松躲過,後面逢人便說我壞話:“你們評評理,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這麽一個徒弟,容易嗎我,到頭來還被砸一雞毛撣子,不肖子孫啊!”

一次我聽到,揚起腳,瞄準他屁股。他一個回身攬住我,下流說道:“喲,美人投懷送抱呢!整天兇巴巴,可不討喜。”說著他伸手想揭我面紗,嘴裏道,“蒙著面,是不是長得好看,怕迷死人啊?”

我拍掉他手:“滾!”轉頭就走。

之後我不再理他,他說什麽我也不聽,他只好叫別人吩咐我做事。

十裏彧來過幾次,我並不想傷害他,可魔咒卻催使我在聽到他名字時禁不住想刺傷他。

白戊已死,咒術還奏效,真是可怕,也可能是蒙面佬在暗處搞鬼,他才是操縱者。

一聽十裏彧要來,我就請假,待房裏睡一天。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最終被派去保護十裏彧。我感到好笑,保護?別傷害他就謝天謝地。

力圖窩在最隱蔽角落,頭子卻要我待在離十裏彧最近地方,並且在我身邊圍滿暗衛,至少六個。

暗衛們眼光時不時盯向我,怎麽回事,不是應該盯著十裏彧?繼而我反應過來,我被試探了。他們還是懷疑我。據我所知,暗衛中一旦出現叛徒,其他暗衛會一把拿下,當場處決,無須稟報。

我肯定鬥不過六個暗衛,我肯定想殺十裏彧,我肯定會死,但我不想死……鬥不過體內魔咒,我默默掏出刀。不,不能動手,會死的,還沒報仇……

突然一人沖出來撲住我,付商嘴裏道:“哎呀,徒弟,原來你在這兒,師父好想你呀!”說著他緊緊抱住我。我想掙開,他在我耳邊低聲說:“別反抗,乖,不會有事。”

聲音如同八年前一般溫暖,我突然就呆住。掙紮中他右手背被刀劃破,血流不止,他用背部擋住,加上天黑,暗衛沒發覺。

他大聲說:“徒弟走,咱倆去敘敘舊。”

附近暗衛阻止:“這可是在值班呀。”

付商笑著說:“哎呀兄弟們,我實在太想念徒弟了嘛!你們就行行好,別聲張喔。”

暗衛們露出懂得眼神,大度說:“好,蘿你走吧。”

離開後,付商掏出帕子,拿過我刀,將上面血跡擦幹凈,擦完,蹲在池塘邊,洗起手帕,血在水中暈染開,如一朵妖艷的彼岸花。

實在看不過他獨手洗手帕笨拙樣,我奪過手帕,搓洗起來,擰幹,還給他。

他接過,扭頭就走,我跟上。

他回頭問:“跟著我幹嘛?”

“……”只得默默轉頭離開。

他叫住我:“餵,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我停住,轉回身問:“幫忙?”

他說:“對呀,你肯定為人所迫。”

我如實說:“沒有,我只是被人下了咒術。”

他低頭沈思會兒:“咒術,倒挺邪門,沒辦法控制嗎?”

我搖頭。

他笑著說:“你可以試著控制。”

我還是搖頭:“控制不了。”

他再笑著說:“那以後十裏彧過來,我就放你休假,怎樣?”

我點頭。

接著他說:“銀子還是會扣。”

我:“……”

他問:“你不喜歡講話?”

我:“……”

他手托腮,似苦惱什麽,沈默會兒說:“我幫了你,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許啊?”

“滾!”我回頭就走。他總是有辦法叫我對他剛積攢的好感遣散幹凈。

他在後面說:“我開玩笑的,別生氣。”

我不理他,繼續走。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轉回身問:“你為什麽要幫我?”

他還站在原地,聽這話,咧嘴一笑,誠懇道:“因為我善良啊。”

我:“……”

之後十裏彧很少出現,日子在不鹹不淡中度過。十裏彧絕對想不到,他在明月客棧每一次出現,會讓一陌生女子膽戰心驚。

偶爾付商找我說話,說來說去都圍繞“你蒙著面紗,是不是很美”的話題,實在不想搭理他,冷淡應付。

兩個月過去,終於聽到桂小丙要來客棧消息。如果還是暗衛,再怎麽爭取也是夾在暗衛群中,無從下手,只有轉去明部,跟個普通夥計一樣端茶倒水,才有機會接近。

問付商怎麽轉去明部。他問我想去那幹嘛。我說找機會接近富佬呀,總不能一輩子這樣過下去,而且我現在控制得很好,不怎麽想殺十裏彧。當然是騙他的。

付商說明部不能蒙面,我去不了。我叫他等等,十天後會把面紗揭了。

下工後,我直奔千萬院子,溜進他房間,等了一個時辰。千萬一進來,我就捂住他嘴:“是我,花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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