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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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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動,我松開他。千萬忙關上門,點了燈,見到我時眼含欣喜,小聲問:“花梨,真的是你?”

我點頭,把面紗扯開。

看到我臉時,他眼中隱隱有淚光,楞了好一會兒,問我怎麽弄來的疤痕。

“蛇咬的。”說完我低頭,不去看他。別人看我這副樣子,臉上表情是厭惡與探究,而他卻滿是憐惜,甚至快哭了,仿佛看的是自己臉,感同身受。我倒希望他會嫌棄,可他沒有,這樣真叫人難受。

他伸手摸我臉,動作輕柔,生怕手上繭子帶給我不適。他當機立斷說會治好我,疤痕會變淡,幾乎看不見。

他還是那副老樣子,對於我身體,總是特別在意,我自己都沒開口,他反倒緊張起來。

我點頭。他扶我坐下,八年了,他一點沒變。我只好說我現在不是中毒,不用扶著。

千萬不答,轉身去櫃邊,打開倒數第二層抽屜,拿出瓶藥,走去臉盆洗手,擦幹,拿起藥瓶走向我。他打開塞子,沾了藥膏,輕柔幫我擦臉上疤痕。霎時出現一股藥草清香,聞起來很舒服。

我問配方改良了嗎?以前很臭。

“草藥味不影響效果,甚至寧神鎮膚,相得益彰。”

之後我們不說話,他專註盯著我臉上疤痕,認真擦藥。他成熟很多,已不像女子了,五官跟八年前比銳利得多,但還是很好看,特別是笑起來如桃花釀般醉人,真有一笑傾城感覺。他說自己長得像母親,那他母親得多美啊,可惜紅顏薄命。

擦完,他將藥瓶塞到我手裏說一天塗五次。我懷疑問不會塗蛻皮嗎?

“蛻皮才好,換上新皮膚。”

八年前我們也這麽對話,一字不差。我低頭不語。

兩個月來,曾遠遠見過他一次。他是刑主司,試藥刺客少了,吩咐我們下次留活口,說話時語調高高在上。本以為今夜會對上一副冷冰冰尊容,沒想還和從前一樣。

千萬詢問:“在想什麽?”

“在想你怎麽不毒死我。”

他不屑:“我跟你的帳,慢慢算,不急。”

我哼一聲,不理他,站起身。

他拉住我問:“你現在住哪裏?”

我回:“你很快會知道。”

他柔聲說:“有需要盡管找我,別一個人硬撐。”

我嘲諷:“你不是要跟我秋後算賬?”

他不耐煩:“所以你更要來找我!”

他這是氣我八年來不找他,我可不怕他,他面上雖氣,心地好著呢,我伸出手說:“拿來。”

他不理我。

我徑直走向櫃子,打開抽屜,一口氣拿了五瓶。

他從後面抱住我,語氣可憐道:“你就不想再來看我?”

我毫不客氣道:“客棧太危險,少來比較好。”

他抱我愈緊:“花梨,我好想你。”

我沒好氣道:“我可沒有想你,而且我是你殺親仇人。”

他“哼”一聲,松開我。我掏出布袋,裝好藥瓶就走。

千萬的藥很神奇,不用十天,七天就好得差不多。找到付商,扯開面紗。他呆看好一會兒,說:“比清水樓的頭牌還好看。”

“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問我真要去勾引富佬嗎,那些人都大腹便便,很醜。

我說有錢不就好了。

他頭甩向一邊,說我拜金。

我反駁說,這世上,有拜神的、拜君主的,就不許有拜金拜銀的?

他不回,眼裏流露鄙夷。

我半開玩笑問他有錢嗎,要不他收了我,我可以當小老婆。

他瞅了我一眼,說可沒真打算要我以身相許,他已有意中人。八年前,他遇到一女孩,從此忘不了,只是不知她現今在何處,可有緣再見。

我問:“當時她多大?”

“六歲的樣子。”

我立馬道:“你喪心病狂啊,小女孩都不放過。”

付商白了我一眼:“她不會長大嗎?真是。”

我沒有反駁,只是說:“你不要我,那我去找別人,你可不要後悔喔。”

他輕道:“滾。”

呵呵哈哈,終於看到他不爽表情,還挺有趣。我站起身:“幫我安排,謝咯,拜拜。”

明部挺清閑,沒有暗部規矩多,就是有一點令人不爽:輪流刷馬桶,真夠臭。

還好人多,一個月輪不上一次。後來來了一先鋒,名夜風,提議將刺客留著刷馬桶,沒人有異議。

我想:刺客寧死也不願刷馬桶吧。卻是很多刺客同意,因為夜風還提議:刷夠一個月就放他們走。有人說夜風其實蛇口佛心,可我還是覺得,有個詞怎麽說,喪盡狗良?呃,喪盡貓良?反正就是很殘忍的意思。

清清閑閑等了一個月,終於等來桂小丙光臨具體日期。期間碰到過千萬幾次,每次他都遠遠看著我,眼帶覆雜,但不敢同我說話,怕我通緝犯身份被認出。

一次他塞給我紙條,上寫:想你,我的美人。我將紙條卷成團丟馬桶。哼,他平時冰著臉,看不出是這樣的人,表裏不一,衣冠禽獸。

桂小丙到來前一天,我取得負責他房間資格,激動無比。

當晚來到千萬院子,一進去我就抱住他。他拍拍我肩膀問:“怎麽了?”

“受你恩惠,豐取刻與,這次來報答你。”說著我脫去外衣,媚眼含情說,“就讓我以身相許怎麽樣?”

他氣得額頭青筋微跳:“你吃錯藥了,穿回去!”

我停止動作:“真無趣。”

他替我套好外衣,說:“花梨,你想幹什麽,你離開客棧好不好,我娶你。”

我冷著聲說:“你的娶,我要不起。”說完快步離去,不願讓他看到我眼淚。

明日,無論成功與否,我都必死無疑,再見了,千萬。

桂小丙來的那個早上,排場豪華,眾人俯首,君臨天下。十裏彧也在,頭疼會兒,我想到好辦法。

皇光閣裏,桂小丙遣散眾人,和十裏彧單獨討論私訪見聞。

廚房裏,管事吩咐翠湖送果盤,她剛邁出門檻,腳下一滑,瓷盤碎落,果子掉一地。管事斥道:“平時看你最機靈,關鍵時刻就慌亂,趕緊收拾好。”她只好命令我,“蘿,你去,端新盤。”

“是。”我領命。

麻利準備好果盤,我小心翼翼避開門檻周圍油漬。其實伺候君主,很多人不樂意。不小心摔碎盤子,其他官員只一笑置之,不計較;君主則不同,就算他不計較,也是不吉,有不敬之嫌。所以這會兒廚房只有管事、翠湖、我和幾個夥夫,別人都搶著做其它事。管事不敢聲張,只能叫我,叮囑在場者莫要宣揚。

我如願以償踏進黃光閣,畢恭畢敬獻了果盤。果盤在兩人之間,趁他們聊得正歡,我迅速抽出刀,劃向十裏彧,霎時白皙手背出現一條血紅。桂小丙緊張撲過來,很好,意料之中,忙將刀轉換方向,對準桂小丙。

桂小丙挪動速度很快我知道,萬沒想他躲避速度也很快,輕易奪過刀,反手對著我刺過來。突然,他停止動作,丟了刀,箍住我說:“肯定有主謀,我不殺你。”他力氣很大,我沒法掙脫。他忙喊道:“來人!”

沒人應,旁邊的十裏彧納悶,走向門想探聽外面情況,正要開門,飛來一箭向十裏彧背部。

桂小丙的速度再次刷新我認知,眨眼間,他就擋在十裏彧身後,箭深深陷入他背部。

我迅速撿起腳邊的弓。十幾人蜂擁而入,看這情況一目了然,付商一馬當先沖過來,狠狠扇了我一巴掌,生氣說:“你都幹了什麽!枉我那麽信任你!”

我捂住臉,笑而不語,臉上的痛是麻木的,比不上此刻高興的心情。

一片混亂,人群跑來跑去。付商命兩個暗衛帶我去刑部,等候發落。

我在破落地牢裏待了兩天,等來是桂小丙平安消息,那一箭並沒刺中要害。還有更麻煩消息,桂小丙改變主意,直接賜死我,可能他識破我身份,欲繼續利用父親,不想聲張。

當晚付商過來,遞給我一食盒,面無表情道:“師徒一場,送你一程。你騙了我,只是體內魔咒作祟,我不怪你。”說完扭頭便走。

他遠去背影,絕情而冷漠,配上關門時鎖鏈嘩啦聲,真有地獄的感覺。

打開食盒,是一雞腿,底下墊著豆皮。

付商說的送一程,就是毒死我吧。我早想死,可千萬,他是刑主司,我想,他總會過來,可是等了兩天,沒見到。

也罷,就此結束吧。剛拿起雞腿,發覺豆皮有異樣,拿起來展開,上寫:池塘,暗道,逃,莫想不開。

我將豆皮疊好,放嘴裏吃掉,再啃光雞腿。看著兩只老鼠啃咬雞骨頭,眼神空洞。

白戊曾叫人教我開鎖,簪子就是道具,逃出去對我來說很簡單。只是,客棧布滿暗衛,就算逃出地牢,也無法踏出客棧。

付商,萬沒想到他會幫我。池塘,就是洗手帕那裏吧。如果這是個生的機會,何不一試。

半夜,我驚醒,牢籠外,兩個看守已熟睡,其中一個打起震天呼嚕。也多虧這呼嚕聲,才能及時清醒。

暗道蜿蜒曲折,手握燭臺往前走,半截蠟燭快燒光,才遇到障礙。用力一推,天朦朦亮,洞口雜草叢生,撥開後,就見正前方站著千萬,我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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