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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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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層底的布鞋特別硬,柳芳順勢就向後仰過去,幸得是金成雁扶住了她,才沒跌倒。柳芳自認為是大家閨秀,除了嫁給許新民和生了許樂這兩件人生汙點外,自覺活得大方得體,漂漂亮亮,她哪裏會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人用鞋砸?

尤其是,掉落在地上的那只破布鞋,顯然不是穿了一日兩日了,整個鞋幫子都磨損得出了毛邊,鞋底因為走多了路,灰撲撲的,早看不出原來的白色,外加正是酷暑,老太太再不出汗,鞋子也不可能沒點味道,她整個人幾乎彈跳了起來,揉著自己的肩膀,有些崩潰的沖著金成雁大喊,“她扔我!”

只是這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旁聽席的吵嚷中。老太太扔完了鞋以後,氣大發了,自己直接兩眼一翻厥了過去。旁聽席上一片混亂,有喊掐人中的,有喊把腦袋擡起來的,好在有熟人在,喊了嗓子,“她有心臟病,這是氣犯了,誰帶了硝酸甘油,快點給他吃上!”

結果整個旁聽席又開始摸索硝酸甘油,最快的是個老頭子,立刻舉手說,“我……我這有。”說著從胸口摸出個小瓶,趕快有人接了過來,倒出來一片給老太太塞在嘴裏,又有人遞了個水杯子上來,給她又灌了兩口,算是把藥吃進去了。

顯然這老太太已經不能在這兒待著了,馬玉龍認命地讓剛才攆人的武警趕快幫忙擡人,立刻兩個武警上去,直接將老太太托著背在了身上,杜小偉在門口喊,“有面包車,跟兩個人過來就行了,多了放不下!”

剛才知道這老太太有心臟病的老頭子,立刻應了聲要去。他找急忙慌的向外走,然後又想起來點啥,又往原告席上跑了過去,就在柳芳面前拾起了那只鞋,還拿手撲騰撲騰拍了兩下,沖著她呸了一口,轉身就走,話音卻留了下來,“什麽玩意,砸你都瞎了這鞋!”

柳芳氣得臉已經青了,完全不顧平日的形象,沖著金成雁喊,“你就這麽看著,她拿鞋砸我,我要告她人生傷害,我要讓他給我賠禮道歉,我要……”金成雁抱著她心疼的安撫,“芳芳,芳芳,你冷靜點,你冷靜點!”

他沖著宋宏使眼色,宋宏此時正被柳芳要大兒子是為了給小兒子提供腎源這事兒頭疼,他事先跟這兩口子溝通過多次,他們誰也沒提過這事兒。這簡直就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從孩子病歷到父母配對結果,甚至父母找大兒子的時間都已經提出了,如果他不是柳芳他們的律師,他也同意曾元祥的說法。

只是現在,這位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混亂的庭審現場的律師,已經滿腦子在想該如何辦呢?哪裏有時間管他們倆的口角。金成雁瞧著宋宏沒理他,柳芳已經委屈的快斷氣了,只能對馬玉龍說,“法官,他們這樣擾亂法庭,你就這麽讓他們走了?!”

馬玉龍簡直不知道說他點啥好,“人家心臟病,暈那兒了,你不讓她去醫院,還要治罪,出了事兒你擔著?”金成雁當即就沒了音,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他家只是曾經有錢,這兩年又稍微發起了點而已。只能拍著柳芳的肩膀,使勁壓著她,不讓她再鬧。

等著把老太太送上車,二號廳終於安靜下來。馬玉龍已經有些疲憊,不停地捏人中,並對回到現場旁聽的老太太們約法三章,不能再出聲或者扔東西,否則一律趕出。書記員是個小姑娘,倒是看八卦看得挺興奮,一雙大眼睛亮的不得了。曾元祥拿著證據接著向柳芳發問,“柳芳同志,請問金哲是否是你和金成雁的婚生子?”

柳芳煩躁地看了一眼金成雁,可金成雁也幫不了她,只能回答,“是。”

曾元祥接著問,“請問這份病歷是否為真?”

柳芳張張嘴,點了頭,“是。”

“請問你和你丈夫金成雁給孩子的配對是否沒配上?”

“是!”

“請問是否沒有找到合適腎源?”

“沒有人捐獻,沒有人,我們盡了力了。”柳芳忍不住的說。

“請問你們是否是在配對和尋找腎源失敗後,去長春看許樂?”

柳芳不肯承認,“這沒關系。”金成雁顯然也怕她說錯話,替她回答,“我們只是覺得小兒子都這樣了,大兒子也沒看顧好,很後悔,所以才想著去接他,沒有半點其他想法?”

曾元祥聽了擺出一副哦的表情,接著問金成雁和柳芳,“這麽說,你們沒有半點想法讓許樂捐贈腎?”

柳芳立刻點頭,“沒有。”

曾元祥緊跟著問,“你們用什麽保證?公證書嗎?”

柳芳怒視曾元祥,“我是他親媽,我為什麽要公正?”

宋宏立刻阻止,“我反對,這跟孩子的撫養權沒關系?”

曾元祥對馬玉龍解釋,“法官,我認為有關系,這關系著他們接回許樂的目的。”

馬玉龍點點頭,“反對無效。”

曾元祥接著再問一遍,“你們用什麽保證?公證書嗎?”

金成雁回答,“我們是父母,養育自己的孩子,我不認為我們需要公證書這樣的東西?”

曾元祥盯著柳芳的表情反問,“那你們拿什麽保證對許樂的腎毫無覬覦?當你們把許樂接回家中,他今年已經十二歲了,是個健康的小夥子,會打球,喜歡運動,每天在你們面前生龍活虎,而你們的另一個兒子金哲,卻因為身體的原因需要常駐病房,每天都蒼白著一張臉躺在病床上,因為限制吃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對了,他會全身浮腫,出現胸腹積水,還會尿血,到了晚期,因為病情的惡化,會時不時暈厥,全身都插滿了管子搶救,偶爾醒來的時候,會可憐的叫媽媽,哀求你,媽媽,我不想死,媽媽,救救我。在這個時候,你是否能保證,你們也不會在許樂不同意的情況下,逼迫他為金哲捐贈腎?”

這句話一問出,宋宏立刻就喊了聲,“我反對,這是對原告的無故……”

“你為什麽要逼我這麽說?他是勝勝的親生哥哥,勝勝那麽可憐,病的那麽重,馬上要死了,他為勝勝捐一個腎又有什麽?他又不會死,勝勝沒了腎是要死的啊!他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兄弟去死!”

也許是曾元祥的描述過於逼真,也許是柳芳真的害怕見到那一幕而對此深惡痛絕,更多的是柳芳原本的情緒就已經不夠穩定,又在他的描述中不停地被吊起,尤其是那句媽媽救救我,讓她整個人都崩潰了,續而說出了心裏話。

這一聲一出,宋宏沒說完的話就戛然而止,而曾元祥立刻乘勝追擊,“法官,柳芳已經說出了她的真實意圖。她認為,許樂作為一個被遺棄了七年的孩子,為他過著父母雙全、錦衣玉食生活,從未見過的,同母異父弟弟貢獻出一顆腎臟,是應當應分的。我認為她要求變更許樂撫養權的目的不單純,並有侵害許樂身體的故意,我請求法官撤銷她的監護權,並追究她的遺棄罪!”

馬玉龍問宋宏是否還有要說的,金成雁求救似得看著他,可宋宏知道,這完全是大勢所趨了,壓根沒有辯駁的需要,他連看都沒看金成雁,幹脆地回答,“沒有。”

馬玉龍隨即宣布休庭,等合議庭評議過後,再次開庭,馬玉龍當庭宣布了判決結果,駁回原告請求,許樂依舊由曹玉文撫養。原告柳芳有探視權,同時需要承擔撫養費每月30元。至於柳芳的遺棄罪,則需要另案審理。

開庭的時候,許樂一直坐在下面旁聽,案件一結束,曹玉文就跑了下來,直接一把將許樂摁在懷裏了,旁邊的奶奶也高興,拍著胸脯說,“艾瑪,打官司可真嚇人,下回可再不來了。”曹飛則終於將提著的那顆心放了回去,許樂不用走了,他不好意思去曹玉文懷裏搶人,只是在後面摸了摸許樂的腦袋,雖然這一上午,他都不知道去拉了多少次許樂的手了。

曹遠顯然是坐煩了,嚷著要出去,從後面走過來的黑妹心疼的抱著他說,“玉文,別在這兒了,趕快出去,咱請上曾律師,慶祝慶祝唄,樂樂,可不用擔心了,多吃點,這一個多月瘦多了。”

一家人高高興興地跟馬玉龍道了謝,還邀請他一起吃飯,不過馬玉龍拒絕了,曹玉文也覺得為了避嫌,馬玉龍應該不會出來,就作罷了。招呼著曾律師往外走。

就出了二號廳,沒想到柳芳居然帶著金成雁從後面追了上來,她臉上的妝已經花了,一身狼狽,情緒依舊在激動中,只是怕是知道許樂不歸她了,沒那種應該應分的態度了,而是扯住許樂的衣服求他,“樂樂,樂樂,勝勝真的不行了,他沒幾個月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給你當牛做馬,你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救救他好不好?”

曹飛一聽就急了,上去就扯開她的手,一把把她推到了地上,順手將許樂拉到了他身後。許樂知道他這是保護自己,心裏挺暖,拍了拍曹飛的肩膀示意他自己沒事,才走出曹飛的遮擋,蹲下來,直視著柳芳說,“你剛剛用根本不存在的母愛騙了我,現在又用這麽可憐的模樣來求我,可好笑的是,都為了你的二兒子,你覺得我憑什麽答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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