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單人照一個接一個拍, Tranquil挺輕車熟路的, 抱著胸擺出拍定妝照的那種睥睨天下的神色。

很模板化。

姜棠腦子裏靈感迸發, 示意ranquil換個姿勢。她親自示範了一下, 捕捉到最合適的鏡頭。然後是Whyme和LLine, 最後一個輪到Kant。

他不喜歡拍照, 只能強行克制自己閃避鏡頭的沖動。姜棠走過去, 小聲跟他講：“你假裝我不在，好不好？就像你平時那樣, 我沒有在拍你。”

他點點頭，很配合。

姜棠退開幾步, 示意再來。他大概很累, 很想閉眼但只能用力睜著，嘴唇緊抿。他還是不願意看鏡頭，姜棠幹脆順勢處理，抓拍了好幾張。

她慢慢把鏡頭推過去, 突然叫一聲：“林樾，看我。”

他看過來, 姜棠按下快門。

怎麽那麽好看啊。姜棠低頭看拍好的照片, 心裏默默感嘆。

拍攝任務圓滿完成, ACE的人馬上又要回基地, 還能趕上晚場的訓練賽。姜棠趁他們收拾東西的間隙, 跑到附近藥房拿了一些感冒藥。

一群人要上車了, 姜棠叫住林樾, 把藥遞給他。

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頰, 小聲說：“我下次去看你，好不好？你乖一點吃藥，把感冒治好。”

他接過藥，“嗯”了一聲。

姜棠拿他真的沒辦法。

照片已經選好，姜棠進行精細的後期處理工作之後，打包發給了ACE的工作人員。

她留下兩張Kant的照片，私心存在手機裏，設成壁紙。

其中一張，Kant就那麽，轉過頭來漫不經心地看了鏡頭一眼，已經足夠好看。另一張，姜棠把它處理成掌控眼構圖（*）。他的長睫毛半垂下來看著鏡頭，眼睛裏有濕潤的星星。

這也太好看了。

前一段時間就不斷有傳言說藍洞要舉辦全明星賽，官方消息終於落實，PUBG將在美國洛杉磯舉辦第一屆全明星賽，全世界PUBG熱度最高的20個國家，每個國家擁有四個全明星名額。

全明星投票通道馬上就要開啟。姜棠終於知道自己拍的照片有什麽用了。

ACE官博放出來她拍的一組照片。

有一張大合照，是ACE全體，又不僅僅是ACE。

照片上Whyme的手腕骨骼化，他盯著自己的腕骨，很痛，但是淡然。Tranquil手掌按在膝蓋上，隱隱露出來背後腰上的白骨。LLine單膝跪地，腿骨遮掩著一截骨骼。Kant坐得遠一點，他只露出七分側臉，隱隱可以看見另一邊的臉頰完全白骨化。

最初的靈感是傷口。

姜棠知道好多職業選手都有傷病，手傷腰傷頸椎問題，好多頂尖選手因為各種傷病被迫退役。雖然ACE剛剛成立，但四個選手都出道有幾年了，身上也帶著各種傷病。

看到ACE之後她卻突然覺得，賣慘和煽情不是一支職業戰隊應該做的。

於是照片裏，他們雖然有各種傷痕，臉上表情都堅強不屈。Whyme和Tranquil淡然，LLine不屑，而Kant冷漠桀驁，這還是那支無損的ACE。

繃緊的骨骼裏有不屈的靈魂，墜落於深海又發現星星。

圖片放出來之後，底下的評論全是：

為什麽看照片我有點想哭？

阿冊在講一個故事吧

Kant求你轉過來看我一眼我命都給你啊

單人的圖被官博用來放在投票鏈接前面。Kant是四個人裏唯一沒有看鏡頭的，他的五官有一半隱於黑暗，漆黑的眼珠上卻點著明亮的高光。

我是Kant，K-A-N-T，我是我自己。

我曾經是最好的AWPer，我以後也會是最好的Sniper。我確信，我就是槍、子彈，以及一擊必殺的命運本身。

078.

姜棠跟林樾視頻，在他打rank等匹配的間隙。

他低低地咳嗽著。上回感冒一直沒好。

姜棠一邊趴在桌子上畫畫，一邊問他：“你感冒是不是還沒有好啊？沒有按時吃藥嗎？”

“我吃了。”

“那為什麽……”

“你上次說要來看我的。”

很晚了，姜棠拉開窗簾，窗外是B市不熄的燈光流水。她原來很少熬夜到這麽晚，但後來漸漸習慣了。習慣了夜晚，顏料和水粉，還有兩個人都不說話那份溫柔的寂靜，只有敲鍵盤點鼠標的清脆聲響，和顏料在紙上沙沙流淌的聲音。

她說：“那我明天去看你好不好。”

“嗯。”

“你們基地是不是不接待粉絲啊？應該是不讓外來人員進去吧？我……會不會打擾你們訓練啊？”

他慢吞吞地說：“但你不是粉絲。你是我女朋友。”

“……”姜棠安靜了一下，“好。”

第二天下午，姜棠準備出發的時候就收到了來自ACE那邊的微信。是負責宣傳的工作人員，和姜棠加了一個微信，是朋友圈裏的點讚之交。

SNS：

-小姐姐今天是不是要來基地拜訪？

-*定位·B市XX小區

-小姐姐如果到了就給我發信息，我來接小姐姐進來

-外面的人是不讓進小區的^^

姜棠：

-好，謝謝你，麻煩了

ACE基地離學校挺遠的，地鐵四號線轉十號線再轉六號線，費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姜棠順著導航找到小區外面，給工作人員發了一條微信。

工作人員是個年輕的男孩子，把姜棠一路領進去。寸土寸金的B市，ACE基地是一棟類似於公館的別墅，外墻上爬了很多青藤，上面掛了隊徽和“ACE”三個大字。

進門，玄關處掛著ACE隊徽。官博娘卷卷居然等在門口，見到姜棠就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棠棠！”

她捧著臉看姜棠：“哇，知道太太要來我們都超級高興的！”

姜棠不是很好意思：“會不會打擾你們了？”

“沒有沒有哦。隊員都在樓上打訓練賽，我領太太逛一下基地？等他們打完之後太太再看看？”

她領著姜棠到處轉了一圈。一樓有些工作人員在忙，見到姜棠都擡起頭來打招呼，姜棠就把她帶的小禮物分給大家。

一個女孩，看起來很活潑的樣子，當場撕開巧克力包裝啃了一口，含糊說：“太太你要多來基地哦，這樣我們Kant才會多笑一點。”

官博娘帶姜棠看了基地的休息區，又在外面的小花園轉了一圈，絮絮叨叨地聊天：“所以說，太太你和Kant是……？”

姜棠還是忍不住臉紅：“是吧。”

“我一直蠻好奇的，你們到底是怎麽認識的？——不過好像我老是看到他看你的直播哦。我一直在想Kant會要找一個什麽樣的女朋友，看到太太我又覺得很合適哎……”

“太太要不要去逛一下二樓的榮譽室？”

她帶姜棠上二樓，榮譽室裏陳列著ACE建隊以來拿到過的所有榮譽，ESL冠軍，G-Star亞軍，Kant拿了很多個擊殺王。

卷卷一邊帶姜棠看，一邊解釋：“剛建隊，我們拿過的獎不太多。不過以後會越來越好的，一定會有更多好成績的。”

姜棠點頭：“是的。”

079.

下午場的訓練賽完全結束了，教練記錄完數據，大概覆了一下盤。

教練：“阿樾，你今天打得有點莽的。和唐朝那一波團戰，你不應該rush不應該打沖鋒狙，你就直接沖上去幹了？”

Whyme嚷嚷：“阿樾今天，心情比較奔放，水哥你懂不？”

“……女朋友要來啊？”Wind失笑，“那我們待會兒再覆盤算了，阿樾肯定是聽不進去了。”

林樾說：“我沒有。我只是……”

“都懂，哥幾個都懂，不要解釋好吧？”

他們三個嘻嘻哈哈笑成一團，林樾安靜了一會，摸出手機。

Kant.：

-你到了嗎？

-你在哪裏？

姜棠：

-在參觀你們的榮譽室

Kant.：

-來我房間

姜棠：

-……

-……

姜棠在官博小姐姐心照不宣的眼神裏尷尬地說出“林樾叫我”。她順著林樾的指示，爬上三樓找到了林樾的房間，輕輕推開門。

與此同時ACE戰隊新拉的一個微信群已經爆炸了。

砍王你天哥：我看見棠妹上樓了……

TTranquil絕地一枝花：進房間了進房間了

鋼筋直男榮：阿樾別是個簇生吧，可是他還是個孩子啊

TTranquil絕地一枝花：此處是不是應該艾特老大？@魚子粥，老大我們阿樾今天清白要不保了！

砍王你天哥：我現在躲在他們隔壁聽動靜，穩住，問題不大

魚子粥：這新群幹嘛的？阿樾怎麽了？他女朋友來了？

TTranuqil絕地一枝花：脫單狗，孤立他；上廁所，不帶他；叫外賣，漏掉他；借他錢，不還他！！！

鋼筋直男榮：老大，阿樾他還是個孩子，快救救孩子救救中國吧

……

姜棠推開門。林樾坐在電腦前，回頭看她，臉繃得緊緊的。

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姜棠走過去，一看到他眼睛裏的笑意就都咕嘟嘟冒出來了：“你怎麽了？怎麽看起來不高興哦？”

他擡了擡下巴，示意姜棠坐下，也不說話。姜棠在他旁邊坐下，湊近了看他，忍不住彎起眼睛：“哎呀你怎麽這麽可愛啊？你要我來，你為什麽話都不跟我說？”

“我等了好幾天，你都沒說要過來。”

“那我不是來了嗎？我怕打擾你們訓練呀。”

他轉過臉不說話了，繼續看電腦上的視頻——是比賽回放，他還拿著筆記本不時寫兩筆。姜棠湊過去，看見他用那種極其幼稚的畫風，畫圖分析地勢。姜棠指著一團斜線問：“這是什麽？”

“反斜。”

所以居然是3D圖嗎？

他標了數據，敵我位置，對方裝備，附近掩體距離，都清清楚楚。姜棠坐在一旁，看他寫字。他寫英文很好看，是那種流暢精美的花體字，但寫中文就跟小學生字體一樣。重點是他還很認真，說不理姜棠就不理，目不斜視專心自己覆盤。

姜棠看了一會兒，問：“你們晚上是不是還要打訓練賽呀？”

“嗯。”

“那你畫的這個是什麽？”姜棠戳了戳紙上的一團亂線。

“掩體，石頭。”

她有點好笑：“你這樣畫，有人能認識嗎？我都看不出來。”

他把筆記本翻一頁，開始寫總結。

寫完了，翻回去看了兩眼皺皺眉，轉頭問姜棠：“那你是怎麽畫的？”

姜棠說：“那我畫一個石頭給你，好不好？”

他把筆遞給她，筆尖對著自己。姜棠握住筆，要拿過筆記本，他摁在自己面前不讓動：“就在這裏畫。”

姜棠必須更靠近他一點，側身坐著已經挨到他身體了。她右手握著筆在本子上起稿，左手壓住稿紙，上臂幾乎擱在他胸口。

然後他就默默地，用手掌覆住姜棠左手，扣住她的手指。

他手指很長，指節很直，骨節形狀優美，手背上青筋若隱若現。

重點不在他手有多好看。姜棠只感覺到，整只左手幾乎都要發麻，一股電流從左手背上直往手臂上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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