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天象變，國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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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天象變，國之殤
更新時間2014-6-23 17:22:35 字數：2744
萬歷642年正月初一，未時一刻，盛昌城內天現異象，原本還是晴空萬裏的好天氣，一眨眼間昏暗起來，碧空中光芒四射的太陽漸現缺隙，黑暗張開了巨口正欲將其慢慢吞噬，根據史書記載此乃“天狗食日”之象，為不祥之兆。
夏睿帝負手立於未央宮宮外，臉上表情充滿暴戾之色，沖著身旁的李福安大聲叱道：“寡人的太史大臣們怎麽一個個到現在還沒來？”
“奴才再去催催！”李福安躬身行禮後，接過一旁宮人手中琉璃宮燈趕忙往太史院走去。
待其走後，我聽得靜立在原地的夏睿帝喃喃自語道：“日月掩輝，恒星悖，這是上天在警示寡人哪！”
所謂的太史大臣都是一群上了年紀，鬢發皆白的花甲老人，他們一生博覽古今，通曉史書，又擅蔔筮太蔔，察天時星象。當中一名較為沈穩的老臣開口說道：“老臣翻閱古籍發現，但凡出現‘天狗食日’之異象皆為朔日，此天象百年難能一見，而今又是日全食，全食預示……”
“預示什麽？你快說啊！”夏睿帝看著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便急問道。那大臣猶豫再三後，還是唉聲嘆氣道：“兇年饑歲！”
“可有法解？”夏睿帝滿臉擔憂之色追問道。
“臣倒有一法，是臣家鄉傳來的土法子，可盡快達到驅趕天狗之效。”另一位太史大臣說道。
“快說來聽聽！”
“陛下可宣宮中射手三千，朝天飛箭，震懾其心，令天狗聞風喪膽。”
“此法史書上亦有記載，可行！”之前那位沈穩的老太史說道，夏睿帝一聞，便喚我至跟前，吩咐道：“皆依太史所言！”
我得令後，躬身告退，喚來三千宮廷射手，舉手令下，飛箭仰天齊發，漫天箭雨在火把的照耀下，遁入陰霾之處。如此不消一刻，初芒再現，陽光再次普照天地，場上三千射手皆面露喜色，相互交頭接耳起來。
“愛卿之法，果然有效！”夏睿帝難掩心頭悅色說道。
“陛下，切莫高興太早，天象雖已覆正常，但是災禍未去，將欲免災，必得人祭！”那名太史大臣滿臉正色道。
所謂人祭便又稱天祭，尋常祭祀皆是由一些五谷、牛羊之首，又含嘉玉以及量幣等祭祀物品。然人祭，顧名思義，以活人祭祀，將之獻於洞府之中，絕其米糧，七日之後魂魄歸天即可消災排難。而這活人亦是有講究的，須得是年未滿七歲的童男童女。
這種慘無人道的祭天儀式，早在秦朝時期就已經被當時的二世皇帝亥所廢除，而今天象異變，太史又重提此法，卻不得不令夏睿帝再三思慮起來。
“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臣為陛下肝腦塗地，絕不敢有所隱瞞！”
未央宮內，久久無聲，所有大臣皆垂頭凜息，洗耳恭聽著高坐於龍椅之上威儀萬千的男子緩緩嘆息道：“傳寡人旨意，大夏國境之內，凡獻童男童女之戶，賞其田畝三分，白銀五十！”
田畝三分，白銀五十，便可讓那些做父母的甘心奉上自己的兒女嗎？這大夏的世道，自此才是真正的亂了！我立在一旁，心裏冷笑不已。
萬歷642年正月初三，盛昌城內家家戶戶閉門不出，亦有一些鄉紳富商趁夜攜兒帶女遠離此處，尋避他國。我奉旨立在城樓門口，盤查過往平民，突然城外一輛青帷馬車揚塵而至，我依例盤查，卻見其中之人面若寒冰，扔給我一張字條之後，再次離去。
只見上書道：惻隱峰上狼煙起，五月初五是歸期。
我轉身向一旁的副將說道：“衛副將，這裏就有勞你了，我有事先行一步。”
卻見他認真地將頭一點回道：“大人放心去吧，這裏有我守著，絕無一失！”
只是臨走之前，我回頭又望了一眼他腰間佩著的龍淵劍。
我打馬經過盛昌城內原本最繁華的東大街之時，卻發現這裏格外冷清，街道兩旁還有一些摔落在地的瓜果蔬菜，除去枯萎泛黃之外，也不知被通行的馬匹踩踏過多少次，皆已不成原樣。各家商鋪關門大吉，唯有前方那座高聳的雲浮閣下，大紅燈籠高掛起的醉漣坊還開著大門，當我趕到那裏的時候，裏面的仆人也垂著頭喪著氣打算關門謝客。
“今日坊間不待客，公子走吧！”
“李四，是我！”我拿著馬鞭的手，阻止了李四的動作，他聞聲後，將頭擡起，方發現是我，臉上悅色綻放，把門大開說道：“公子，今日怎的得空回坊裏來了？”
我沒有回答此話，而是直接沖著他問道：“蕊娘呢？”
“坊主在裏面……”他的話還沒說完，我便奔了進去，跑至蕊娘門前，直接推門而入，這時正看見蕊娘和裏面端坐著的那人有說有笑。劍眉星目，英氣勃發，除了夏舒騫還能是誰？
“你們……”我詫異的神色在他們二人身上蔓延，最後像是察覺什麽一般，慢慢後退，逃似的離開了那裏。
萬歷642年三月初三，迄今為止一月已過，然被捕獲的童男童女已達七十人眾，按九歸之數，須得八十一人方為圓滿。
三月初十，若水河堤崩塌，沿岸四州城池皆毀，百姓流亡之數高達上萬。三月十五，與大夏京邑最近的蘄州幹旱成災，糧食顆粒無收，餓殍如草芥，處處橫生。時至四月初，九歸之數齊整，八十一位童男童女卻在押赴祁蒙山之途遭劫。夏睿帝大怒之下，發動全城兵力追回這人祀，卻一無所獲。
四月十四日夜，星辰詭變，東之帝星黯淡無光，其旁一顆異星格外耀眼，隱有取而代之之勢。
“稟陛下，主星暗，臣星明，盈不可久，暗喻帝星將隱……”老太史張口結舌起來，卻被夏睿帝狠狠出言打斷：“卿家的意思是說，有人造反！”
老太史聞言，暗嘆一聲，低頭不語，夏睿帝見此模樣，心中已然明了，遂滿臉急色問道：“臣星何位？”
“主位東，臣亦如是。”
“你說居東，莫不是他？”夏睿帝突然沈思起來，覆而慢慢轉身，眸光深邃地望向一旁矗立著的我，我心中不覺冷意又起。
萬歷642年四月十五日，太子逸甍於東宮之內，當日舉國同哀，童叟婦孺身縞素，十裏白綾遍京師。三日後，殯儀隊伍浩浩湯湯地將遺體往皇陵送去。
惻隱峰下低矮的灌木林中，兩座墳丘陵墓緊密相連，只是一座之上鑲刻了人名，另一座卻只有一塊空白石碑。
“公子，風起了，該回去了！”阿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許是因為看著我在這裏跪坐了兩個時辰，卻未發一言，故而出言提醒道。
我望著那塊沒有刻字的石碑，嘴裏幽幽說道：“舒逸，你現在終於可以越過高高的宮墻去看外面的天空了，此刻的你應該是心滿意足的吧。”我拾起地上堆著的一沓紙錢將其上一張扔進火盆之中，看著它慢慢燃盡成灰之時，不自覺地呢喃起來，“你是我見過最離譜的太子了，不慕榮華，卻偏愛自在**。”
“這一點不是和公子你很像嗎？”
我輕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往裏面扔著紙錢：“也許，很多事情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如果那日我不求助與你的話，這樣到臨了的時候，於你於我都能好過點。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罷了，就讓往事都如這些濃灰，隨風散吧！”
我起身後，接過了阿和手裏的瑤琴，席地而坐，便撫起了琴來，眼角眸光一直在那座我為舒逸立的衣冠冢之上徘徊。當日種種，仿若歷歷在目，包括他接過鴆酒時的哀嘆，懇切的央求聲和痛飲而盡的惆悵，都那麽傷懷。
“昔日鐘子期卒，俞伯牙憤而摔琴，謂道：恐世間再無人知吾心中所願。而今亦如是，舒逸去，獨餘一人，琴聲再美，也不過是沒有人欣賞的靡靡之音罷了！”
聲落，琴音絕，遺下這把焦尾名琴後，我轉身離去，那時在我心中想舍下的不僅是一把絕世好琴，更多的是自己不由自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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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642年正月初一，未時一刻，盛昌城內天現異象，原本還是晴空萬裏的好天氣，一眨眼間昏暗起來，碧空中光芒四射的太陽漸現缺隙，黑暗張開了巨口正欲將其慢慢吞噬，根據史書記載此乃“天狗食日”之象，為不祥之兆。
夏睿帝負手立於未央宮宮外，臉上表情充滿暴戾之色，沖著身旁的李福安大聲叱道：“寡人的太史大臣們怎麽一個個到現在還沒來？”
“奴才再去催催！”李福安躬身行禮後，接過一旁宮人手中琉璃宮燈趕忙往太史院走去。
待其走後，我聽得靜立在原地的夏睿帝喃喃自語道：“日月掩輝，恒星悖，這是上天在警示寡人哪！”
所謂的太史大臣都是一群上了年紀，鬢發皆白的花甲老人，他們一生博覽古今，通曉史書，又擅蔔筮太蔔，察天時星象。當中一名較為沈穩的老臣開口說道：“老臣翻閱古籍發現，但凡出現‘天狗食日’之異象皆為朔日，此天象百年難能一見，而今又是日全食，全食預示……”
“預示什麽？你快說啊！”夏睿帝看著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便急問道。那大臣猶豫再三後，還是唉聲嘆氣道：“兇年饑歲！”
“可有法解？”夏睿帝滿臉擔憂之色追問道。
“臣倒有一法，是臣家鄉傳來的土法子，可盡快達到驅趕天狗之效。”另一位太史大臣說道。
“快說來聽聽！”
“陛下可宣宮中射手三千，朝天飛箭，震懾其心，令天狗聞風喪膽。”
“此法史書上亦有記載，可行！”之前那位沈穩的老太史說道，夏睿帝一聞，便喚我至跟前，吩咐道：“皆依太史所言！”
我得令後，躬身告退，喚來三千宮廷射手，舉手令下，飛箭仰天齊發，漫天箭雨在火把的照耀下，遁入陰霾之處。如此不消一刻，初芒再現，陽光再次普照天地，場上三千射手皆面露喜色，相互交頭接耳起來。
“愛卿之法，果然有效！”夏睿帝難掩心頭悅色說道。
“陛下，切莫高興太早，天象雖已覆正常，但是災禍未去，將欲免災，必得人祭！”那名太史大臣滿臉正色道。
所謂人祭便又稱天祭，尋常祭祀皆是由一些五谷、牛羊之首，又含嘉玉以及量幣等祭祀物品。然人祭，顧名思義，以活人祭祀，將之獻於洞府之中，絕其米糧，七日之後魂魄歸天即可消災排難。而這活人亦是有講究的，須得是年未滿七歲的童男童女。
這種慘無人道的祭天儀式，早在秦朝時期就已經被當時的二世皇帝亥所廢除，而今天象異變，太史又重提此法，卻不得不令夏睿帝再三思慮起來。
“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臣為陛下肝腦塗地，絕不敢有所隱瞞！”
未央宮內，久久無聲，所有大臣皆垂頭凜息，洗耳恭聽著高坐於龍椅之上威儀萬千的男子緩緩嘆息道：“傳寡人旨意，大夏國境之內，凡獻童男童女之戶，賞其田畝三分，白銀五十！”
田畝三分，白銀五十，便可讓那些做父母的甘心奉上自己的兒女嗎？這大夏的世道，自此才是真正的亂了！我立在一旁，心裏冷笑不已。
萬歷642年正月初三，盛昌城內家家戶戶閉門不出，亦有一些鄉紳富商趁夜攜兒帶女遠離此處，尋避他國。我奉旨立在城樓門口，盤查過往平民，突然城外一輛青帷馬車揚塵而至，我依例盤查，卻見其中之人面若寒冰，扔給我一張字條之後，再次離去。
只見上書道：惻隱峰上狼煙起，五月初五是歸期。
我轉身向一旁的副將說道：“衛副將，這裏就有勞你了，我有事先行一步。”
卻見他認真地將頭一點回道：“大人放心去吧，這裏有我守著，絕無一失！”
只是臨走之前，我回頭又望了一眼他腰間佩著的龍淵劍。
我打馬經過盛昌城內原本最繁華的東大街之時，卻發現這裏格外冷清，街道兩旁還有一些摔落在地的瓜果蔬菜，除去枯萎泛黃之外，也不知被通行的馬匹踩踏過多少次，皆已不成原樣。各家商鋪關門大吉，唯有前方那座高聳的雲浮閣下，大紅燈籠高掛起的醉漣坊還開著大門，當我趕到那裏的時候，裏面的仆人也垂著頭喪著氣打算關門謝客。
“今日坊間不待客，公子走吧！”
“李四，是我！”我拿著馬鞭的手，阻止了李四的動作，他聞聲後，將頭擡起，方發現是我，臉上悅色綻放，把門大開說道：“公子，今日怎的得空回坊裏來了？”
我沒有回答此話，而是直接沖著他問道：“蕊娘呢？”
“坊主在裏面……”他的話還沒說完，我便奔了進去，跑至蕊娘門前，直接推門而入，這時正看見蕊娘和裏面端坐著的那人有說有笑。劍眉星目，英氣勃發，除了夏舒騫還能是誰？
“你們……”我詫異的神色在他們二人身上蔓延，最後像是察覺什麽一般，慢慢後退，逃似的離開了那裏。
萬歷642年三月初三，迄今為止一月已過，然被捕獲的童男童女已達七十人眾，按九歸之數，須得八十一人方為圓滿。
三月初十，若水河堤崩塌，沿岸四州城池皆毀，百姓流亡之數高達上萬。三月十五，與大夏京邑最近的蘄州幹旱成災，糧食顆粒無收，餓殍如草芥，處處橫生。時至四月初，九歸之數齊整，八十一位童男童女卻在押赴祁蒙山之途遭劫。夏睿帝大怒之下，發動全城兵力追回這人祀，卻一無所獲。
四月十四日夜，星辰詭變，東之帝星黯淡無光，其旁一顆異星格外耀眼，隱有取而代之之勢。
“稟陛下，主星暗，臣星明，盈不可久，暗喻帝星將隱……”老太史張口結舌起來，卻被夏睿帝狠狠出言打斷：“卿家的意思是說，有人造反！”
老太史聞言，暗嘆一聲，低頭不語，夏睿帝見此模樣，心中已然明了，遂滿臉急色問道：“臣星何位？”
“主位東，臣亦如是。”
“你說居東，莫不是他？”夏睿帝突然沈思起來，覆而慢慢轉身，眸光深邃地望向一旁矗立著的我，我心中不覺冷意又起。
萬歷642年四月十五日，太子逸甍於東宮之內，當日舉國同哀，童叟婦孺身縞素，十裏白綾遍京師。三日後，殯儀隊伍浩浩湯湯地將遺體往皇陵送去。
惻隱峰下低矮的灌木林中，兩座墳丘陵墓緊密相連，只是一座之上鑲刻了人名，另一座卻只有一塊空白石碑。
“公子，風起了，該回去了！”阿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許是因為看著我在這裏跪坐了兩個時辰，卻未發一言，故而出言提醒道。
我望著那塊沒有刻字的石碑，嘴裏幽幽說道：“舒逸，你現在終於可以越過高高的宮墻去看外面的天空了，此刻的你應該是心滿意足的吧。”我拾起地上堆著的一沓紙錢將其上一張扔進火盆之中，看著它慢慢燃盡成灰之時，不自覺地呢喃起來，“你是我見過最離譜的太子了，不慕榮華，卻偏愛自在**。”
“這一點不是和公子你很像嗎？”
我輕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往裏面扔著紙錢：“也許，很多事情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如果那日我不求助與你的話，這樣到臨了的時候，於你於我都能好過點。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罷了，就讓往事都如這些濃灰，隨風散吧！”
我起身後，接過了阿和手裏的瑤琴，席地而坐，便撫起了琴來，眼角眸光一直在那座我為舒逸立的衣冠冢之上徘徊。當日種種，仿若歷歷在目，包括他接過鴆酒時的哀嘆，懇切的央求聲和痛飲而盡的惆悵，都那麽傷懷。
“昔日鐘子期卒，俞伯牙憤而摔琴，謂道：恐世間再無人知吾心中所願。而今亦如是，舒逸去，獨餘一人，琴聲再美，也不過是沒有人欣賞的靡靡之音罷了！”
聲落，琴音絕，遺下這把焦尾名琴後，我轉身離去，那時在我心中想舍下的不僅是一把絕世好琴，更多的是自己不由自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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