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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藥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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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藥王谷

更新時間2013-6-6 6:59:38 字數:4033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一輛馬車在環山腰的過道上徐徐而行,偶有一些碎石落下,砸在車頂,劈劈啪啪的聲音把我從一片虛無的神智之中拉了回來,當我睜開眼看到自己所處的環境時,我明智的選擇了凝目養神,裏面坐著的那個人,打從一開始便用一雙不忿的目光望著我,見我醒來後,什麽話也沒說竟又倒下安睡時,他再也忍耐不住地沖著我說了一句話:“醒了,就別裝死!”

我眉頭微皺,那人竟如此地不客氣,但是轉念一想,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於是心一狠雙眼一睜慢慢地打量起他來了,只見那人十四五歲的模樣,面目秀氣,身量尚未長開,瞧著竟比自己還要矮上幾分,想著我竟不自禁地笑了起來,許是見我笑得沒有緣由,他竟然一下子面紅耳赤,雙眼望著車窗外,惡狠狠道:“瘋子,被人打成這樣了,還笑得出來!”

我看著他的樣子,竟不顧身上的疼痛,越笑越歡,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忽的轉頭瞪向我說道:“再笑,我就毒啞你!”

“謝謝!我以為自己快死了,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看見天明、陽光和雨露!”我突然停止了笑意對著他真摯地說道,他把頭一轉,過了許久才道:“是駱冰救了你!你要感謝就感謝他吧!”

他話音剛落,青色帷幔被人撩起,一個面色清俊的男子驟然出現在眼前,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更顯他五官的剛毅,方正頷首,劍眉星目,一身青色長衫襯得他長身玉立,只是他面色深沈如薄冰,與他對視時,竟覺三分寒意。他目光清冷地看了我一眼後,說出來的話亦是不加色彩情調:“到了!”

“哦!”和我同坐在馬車上的那人慢慢答道,然後回頭看著我道,“瘋子,咱們到藥王谷了!”

對於他的稱呼我感到不滿,但是還是保持著緘默,畢竟現在自己的生死還掌握在別人手中,他當先跳下馬車後,拿著眼角瞧著我,似笑非笑,我也毫不做作,隨著他縱身跳下,可是身體剛一動彈,便覺疼痛入骨三分,擡頭看了一眼那人,卻見那人早已走遠,我只能暗恨自己太不小心了,牽扯到了右臂的傷口。

我抱著右臂,步履維艱地跟在他們後面向著一個山谷走去,剛才喚我們下車的那人叫駱冰,而另外一個捉弄自己的人應該叫阿瑯,這是自己在昏迷的時候偶然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聲知道的。我們如今已經出了楚國境內,按著他們的說法,現在應該在一個叫做“藥王谷”的地方,由於自己身上的傷勢未愈,和他們一同趕路,難免會拖了他們後腿,而據我觀察他們應該都是冥音宮之人,可是他們為何要救自己,這一直是我想不明白的問題,我與他們宮主毫無瓜葛,可是自己卻三番兩次為他所救,我忽然不安地感覺到,像是有一張網正慢慢的把自己給圍住了。

已入深秋時節,楓林紅了大片山谷,青石臺階上遍布青苔,在早晨露水的浸濕下容易打滑,我提著一口氣,顫巍地跟在後面,鞋底上不自覺已經沾上了綠茵一片。他們亦是走得異常艱辛,尤其是阿瑯,本就是小小的個頭,走在滑濕的石臺上,搖搖晃晃的,像是一只小鴨子,我在心裏忍不住嗤笑著。

走了大概一刻鐘的時辰,我們來到了一間竹屋前,竹屋門緊閉,外圍著一個籬竹園,我們站在籬竹墻外自然看不清裏面的東西,於是我打量起竹門來了,竹門旁掛著一塊牌匾,上書道:“三不救:臨死之人不救,無緣之人不救,非我冥音宮之人不救。”

我心道:原這就是藥王谷了,看來這個藥王脾氣大得很呢,這也不救那也不救。

阿瑯在駱冰的示意下,上前敲了敲竹屋門,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來開門,就在我心意懨懨時,竹門竟然開了,裏面出來一位七八歲的童子,看著阿瑯和駱冰說道:“你們兩個進來!”

他們倒也不客氣,邁開步子便走進了竹屋,倒是留我一人在外面,進退兩難,那童子看了我兩眼後,什麽也沒說,轉身關了竹門離去。我定定地站在門外,像是一只落了隊伍的大雁,獨自徘徊著毫無目的。右臂的傷口越來越疼,剛才一路上自己忍著並沒有發作,可如今他們全都不在了,那痛意再次襲來時,竟覺蝕骨萬分。

為了分散註意力減少身上疼痛感,我開始觀察著山谷的四周,這山谷的布局倒是巧妙的很,往左是一條清澈溪水淙淙流動,靠右是一片竹林,翠竹拔地而起,蔥蔥郁郁的如一片青色汪洋,更讓我訝異的是那竹林中竟有一張竹桌兩把竹椅,竹桌上還燃著裊裊青煙,香氣微醺醉人,我聞著像是在哪嗅過一般,情難自禁的我緩緩走了過去。越靠近越覺得這香氣熟悉,等我看清了竹桌上擺著的那把瑤琴時,我楞住了,這把琴太熟悉了,是沐大哥珍之如命的焦尾琴,我那一刻覺得天地一片眩暈,沐大哥他在這裏,我看著那間竹屋,眼中溢滿了淚水,原來天地茫茫,只要自己心裏時時刻刻牽掛著那人,總會有一天他會出現的。

我不能哭,我怎麽能哭呢?好不容易快能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之人,我應該高興啊!沐大哥在裏面,他不知道我來了,我該怎麽告訴他我在這裏,我圍著竹椅團團轉著,突然目光一凝,再次對上了桌上的焦尾琴,我一笑,六年未見,也該讓他見見自己的長進如何,於是我欣然坐下,十指撫上了琴弦,一支舒緩而柔和的曲子傾瀉而出,我閉目凝思,想象著他的白衣飄飛,一顰一笑,舉止投足間瀟灑自如,令人如沐清風,我心下一喜,嘴角不知何時笑意揚起,指下溢出的旋律更加清揚悅耳,曲隨心動,我想我這一生怕也忘不了帶給我這美妙的那人,沐大哥啊我的沐大哥,你可知靜兒此刻就在這裏。

內心極大的歡悅,讓我並沒有註意到右臂上潺潺流出的鮮血,一個粗暴的動作打斷了我的琴音,我睜開眼睛時,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那人眉頭緊皺,刀削般的面龐此刻帶著一些濃重怒意,我卻毫不在意,眼光投向他的身後,茫然極了,為什麽我的沐大哥不在,我那般思念著的人不在,可是、為何他的琴在這裏?我來不及詢問他們,眼前一暗再不省人事了。

那一天夜裏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我夢見沐大哥對著我巧笑嫣然,他的身邊站著另外一個陌生的美麗女子,雲髻松松挽就,斜插著一支蝴蝶銀簪,亦是笑意盈盈,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卻發現碰到的只是一片虛無,我大喊著他的名字,他依然笑著,只是身影離我越來越遠,他旁邊的女子眼睛一直深情款款地落在他的身上,我心驚地看著他們慢慢在我眼前消失,卻無能為力。

當我醒來時才發現淚已沾濕了枕巾,駱冰守在我的身旁,見我睜眼後,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出了竹屋,不一會兒,阿瑯為我端來了一碗黑漆漆的湯藥,怒氣沖沖地摔在矮幾上,道:“把它喝了!”

我看著他欲轉身而去的身形時,伸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袖,慢慢問道:“那把琴的主人呢?”

“死了!”他冷冷地拋出了這兩個字後,我忽覺眼前再次一昏,僵硬地往後一倒,再不願清醒。

我能感覺到有人在我體內灌輸真氣,真氣流竄體內的時候,我覺得一陣燥熱,可是雙臂還是無力地下垂著,一陣焦灼聲在我耳邊響起:“沐修怎麽死的,你不想知道嗎?你知道他死的有多慘嗎?你醒過來啊,你難道就不想為他報仇?”

對的,我的沐大哥死了,我光是想著便覺心如絞痛,他那般溫柔善解人意,他超凡脫俗萬事從容,可是為何上天如此不公!到底是何人殺了我的沐大哥,我要替他報仇!

我掙紮著緩緩伸起了雙手,與我雙手對握的駱冰繼續往我身體裏灌輸著真氣,我利用鬼谷派的獨門心法調理內息,我不能就這樣死了,我的身上背負著的使命不允許我就這般輕易死去,強烈的求生意志喚醒了我體內埋藏著的真氣,身體溫度越來越高,臉上汗如雨下,真氣從身體的曲澤穴和曲池穴慢慢湧向頭頂百會穴,途經玉堂、紫宮、華蓋、璇璣、天突等穴位。突然真氣一沖,我大喝一聲,把他的真氣幾乎耗費光,猛然睜開雙眼,只見駱冰他捧著胸口,奇怪地看著我,我不好意思地問了句:“你沒事吧?”

卻料他回答一句:“你很希望我有事嗎?”我很識趣地閉上了嘴巴,擡眼打量起四周,才發現竹屋內竟還站著一人,那人發須皆白,老態龍鐘,頗有一些仙風道骨之蘊。

“老先生就是藥王前輩吧!”我緩緩開口道,卻見他微點了頭,我繼續誠懇地問道,“晚輩,有事想要請教與您?”

“老夫知道你所問何事,你且隨老夫前來。”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須道,眼睛裏精光閃爍。

他帶我來到了之前的那片竹林,坐在了一把竹椅上,白眉下漆黑的眸子盯著我緩緩說道:“這把焦尾琴的主人,是老夫的忘年之交,兩年前,他來找老夫,希望老夫能幫他收好這支瑤琴,待他平安歸來時再來取回,時限約定為半年,可是如今兩年已過,他還沒有前來領取,老夫心內擔憂,便派了人下山一番打聽消息,這才知道,主人早已於兩年前逝世了。”說完後,他似萬分惋惜般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身形一踉,便追問道:“那主人可是姓沐單名一個修?”老者緩緩點頭,我懸著的心霎時墜入淵底,原來沐大哥真的死了,雙手不自覺地捧上了面龐,強抑制嗚咽聲再次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老者看了我一眼後,慢慢道出了事情的始末:沐大哥他因為與大夏王公貴族之子爭奪一位風塵女子,最後失手下不慎把那人打死,夏睿帝一時大怒下,一杯鴆酒結果了他的性命,據說他臨死前一天,大夏京邑徘徊著淒愴琴音整整一夜。

我不自禁地捂住了耳朵,不願再聽下去,我的沐大哥淡泊如水,怎會為了區區一女子,而舍棄了大好人生,那時的我不明白什麽叫做情深不壽,慧極必傷,我只是後悔,那一年我沒有陪在他的身邊。

老者見我這般模樣,嘆息道:“人間情字害人不淺啊!”

駱冰與阿瑯站在一旁,都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我沖著老者道:“前輩,可否把這琴轉贈於我,晚輩韓靜,乃鬼谷弟子。”頓了一下後,我繼續道,“沐修乃我義兄,他的東西我想留個念想!”

許是見我說話異常懇切,他點頭一應道:“竟然如此,這把琴就交與小兄弟了,望小兄弟好生愛護!”我眼含淚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晚輩一定會的!”

老者走後,阿瑯抓了抓腦袋,在駱冰的直視下慢慢地走了上來,沖著我說道:“對、對不起!”我一楞,後才反應過來,原是為了之前害我暈倒的事特意來道歉的,我忽然覺得這名少年心地善良,雖然總是沖自己發脾氣,但是一般都是逞口舌之快而已,我了然地看了一眼站立在一旁望著天面目依舊清冷的駱冰笑道:“原是該我謝謝你們的!”

“嗯?”阿瑯楞了一下。

“要不是你們帶我來向藥王求診,恐怕我是時日無多了!”我歉意說道。

“這是你自己的功勞,我們也沒那個能力求得藥王施手相救!”駱冰冷冷地看著我道。

他的話一說完,倒是換我楞怔住了,阿瑯看了一眼還不在狀態的我,輕聲道了一句:“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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