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展元果然君子風範，自始至終神色如初，一直面帶微笑的聽我啰嗦。

好容易等我說完，他正要開口又被我截住話頭：“莫愁自幼隨師傅在山野間長大，對人情世故一概不通，不過陸公子你應該是知道一些的。”

“這個自然，霍兄有話請講。”他眉峰一提，微微側身說道。

“很簡單，我也只是杞人憂天的提一下，若是有什麽得罪的，還望陸公子多多海涵。”

“霍兄言重了，願聞其詳。”

“莫愁畢竟是個女兒家，雖說江湖中人不拘小節，但陸公子若是無意求娶，還是避諱些好。”

我從來都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況且感情這種事情我雖然沒什麽經驗，但我老姐那可是理論方面的專家，而她想我傳授的奧義之一就是——“當斷不斷、自受其亂”。

所以，為了小莫愁以後免受其害，還是早早說清楚的好。

陸展元雖然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麽直白的問出感情的問題。

也是，這個時代的人們還都是非常含蓄的。

“霍，霍兄，你，這，這，陸某絕無此意，李姑娘雖對我有救命之恩，只是這終身大事，還是要有父母之命，陸某實在不敢自專。”

“陸公子不必緊張，我是關心則亂，加上古墓中人心思爛漫，不問世事，不想讓你對莫愁或是莫愁對你有什麽誤會，並沒其他意思，來，我再敬你一杯！”

得到陸展元的答覆後我才放下心來，繼續拉著他喝酒。

說實話，這活兒我幹著真是心虛。

陸展元緊張，其實我緊張的程度完全不亞於他。

要不是喝了點兒酒，我的臉早已經通紅，恐怕早就被他看出來了。

想到這裏，我心裏免不了對他有幾分氣悶，這種對自家女兒虎視眈眈的小混混的感覺真是讓人不爽。

連帶著，陸展元被我灌的直接倒桌子底下去了……

只是，兩個緊張拼酒的男人，都沒留意到窗外一閃而逝的人影。

連著六七日，都不見莫愁來騷擾我，我想著估計是上次偷跑出去被林姐姐罰，這幾天忙著討好師傅？修補關系？

不過，這小十來天的時間，陸展元的傷也養得七七八八了。

因為我們上次談話的緣故，他見我總有幾分拘謹，更不敢再提跟莫愁道謝的事情，只是一個勁兒說擔心家中親友，要及早回去報個平安。

最後，幾乎是帶著幾分狼狽的急匆匆的離開了。

我面帶微笑，卻心中暗爽的送他上路，看著他一臉便秘的樣子，我的心情無比舒暢。

小子，後會無期，千萬別讓我再看到你！

送走了這個大麻煩，我精心挑選了兩籃品質上佳的日常必需品，打算送去古墓，順便看看師徒幾個感情調和的怎麽樣了。

誰料想，人算不如天算。

店裏的負責進貨的掌櫃病了，我這個甩手掌櫃被逼上臺，又一次跟著商隊去進貨。

這一次進的是皮子，這當然要去蒙古一帶。

而且掌櫃這病來的突然，本來第二天就要走的，突然人就倒了，我也沒法子，只好交代了兩個夥計把東西按老規矩送到終南山後山。

又擔心小莫愁再跟著瞎跑，就在房間留了封信，說我外出采買，讓她千萬別再添亂了，安心等我回來。

我本想這一趟起碼也要三五個月，卻沒想到，我這一走就是十數年。

一開始事情進行的很順利，而且因這幾年蒙、金、宋間或交戰的原因，皮子的價格一降再降，我們一隊人低價購入不少質量上佳的皮子。

大家都很高興，打算再掃些零碎的貨品就啟程回去。

於是大家各自分散開來，尋找自己需要的便宜的貨物。

而我則是有意的打探一下蒙古各部的情況。

果不其然，就在我們離開的前一天，我無意中聽到幾個跟我們做生意的幾個蒙古人閑聊的時候說：那個劄木合雖然對不起鐵木真大汗，倒也是條漢子。

鐵木真大汗既然此他不流血而死，長生天還是會保佑他的子孫的。

我在旁邊一聲輕嘆，到底還是來了。

有心回去看看我的那些故人，但料想已是面目全非，還是算了吧。

將杯中的燒刀子一口灌下，我心中狠下心道：從此再也沒有霍都，只有霍天都。

可是我忘了一句話，天有不測風雲。

或許這麽說不準確，但基本是這個意思。

就在商隊開拔當天，我讓幾個夥計帶著采買好的貨品與商隊會合先回去，順便帶了封信給掌櫃的，說我四處游玩一下，遲些回去。

我的計劃繞道再去看看叼爺之後再帶著林姐姐她們的禮物回去，料想也耽擱不了幾天。

結果——

“攔住他們兩個！”熟悉的蒙古漢子的聲音咆哮著傳來，一隊十來個人正飛馳而來，追的前面兩人兩馬狼狽不堪。

我急忙拉馬避到一邊，用餘光一瞄，心中咯噔一下。

因為被追的兩個人有一個是我的熟人，就是當初護送我去少林並且在山下保護了三年的勇士之一——塔圖。

他背上已經插了一根斷箭，頭盔也掉了，而且，他懷裏似乎還抱著個……孩子？

正遲疑的瞬間，一根羽箭破空而來，力道之大，光聽聲音就知道非同一般。

我手快與心，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飛身徒手接過那根羽箭，將塔圖一行三人兩馬護在身後。

唉，我在心裏嘆了口氣，難道還是躲不過？

“你是什麽人？”追著塔圖他們的一行人自覺分開，一個百夫長打扮的人傲然走上前來。

我還沒開口，塔圖這個笨蛋一臉欣喜的驚呼道：“霍都王子！”

豬一樣的隊友啊！！！我的心裏發出一聲嘶吼。

但表面上確實淡然一笑道：“在下霍都，久居中原，這位塔圖大哥乃是我的故交，不知各位為何追趕於他？”

“你是霍都？塔圖是個勇士，我不想為難他，只不過他手裏劄木合的孫子要留下，霍都王子，你也要留下。”

來人策馬走近，我才看清，來人居然是哲別。

難怪剛才那一箭的力道如此兇猛，不過一想這位名震大漠的神箭手被我擋下，心裏居然有一絲竊喜。

但，顯然，現在不是開心的時候。

塔圖一聽哲別的話，臉上懊悔無比，十分歉疚的看著我。

我突然咧嘴一笑道：“哲別將軍，你知道我在南朝幹什麽嗎？”

哲別楞了一下道：“這個我怎麽會知道。”

“那就好，那你也一定不知道該去哪兒找我了？”說著我縱身掠過哲別一行，伸手在他們的馬脖子上一拍。

霎時間，十幾匹馬紛紛倒地身亡，哲別等人雖然及時下馬，但卻也被我這一手驚呆了。

塔圖雖然憨厚，卻也不傻，見此情景，即刻與另一人策馬跑到我的馬跟前，顯然是等我一起走。

我真心給這位大哥跪了，能跑你就跑吧，還等什麽，等著一塊兒被抓啊！

心裏雖然是這麽想，到說出來就太傷人了，所以我說的是：“塔圖大哥，你們先走，留下來也幫不了我，徒增我的負擔。”

他跟另外一人眼光一閃，臉上神色一黯，卻也知道我說的是實情，二人在馬上對我鞠了個躬後，策馬揚鞭而去。

在場眾人被我剛才的一手鎮住，竟然沒人前去阻攔。

直到二人跑出百米遠後，哲別才搭箭欲射，當然是被我攔下。

“哲別將軍，祖輩恩怨我不想多理，這麽多年我在宋境已經習慣了，希望你們能放我一條生路，我敬各位都是蒙古族的勇士，不願傷人，請不要逼我。”

我說完後上馬轉身欲走，並沒有將身後數十人放在心上。

畢竟，他們十幾個人是攔不下我的，而等我離開蒙古境內，他們又能去哪兒找我？

想到這裏，我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正欲揚鞭策馬。

遠處一聲怒吼：“是誰膽敢攔哲別將軍！”，緊跟著一桿伏魔杵破空而來，我沒有回頭，反手一掌將對方擊退。

不料來人甚是勇猛，接回伏魔杵後並無後退半步，而是緊跟著揮出雙掌，一股深厚的掌力隨風而至。

我依舊沒有回頭，以臂為掌，將對方擊退。

但是這股內力實在有些熟悉？

“霍都，你給我站住！師弟！師傅找你好久了！”

臥槽！熟人啊！我便宜師兄骨陽，我說這聲音怎麽聽著有點兒耳熟呢。

勒住馬，回轉身。

我嘆了口氣，苦笑道：“師兄，現在這樣的形勢，我留下實在是不妥！就跟師傅說當沒我這徒弟，以後就有勞你和師弟兩個替我向他老人家盡孝了。”

“說什麽呢，師傅為了你可是花了大力氣向汗王求情，你放心好了，你跟我回去，不會有事兒的，哲別將軍可以作證。”

哲別點頭道：“說的不錯。”

“對了，師傅也在，我剛才已經通知他說你在這裏。”大師兄這句話讓我徹底斷了跑的念頭。

我自己什麽水平我自己最清楚，雖然內力深厚，但實戰經驗欠缺至極，跟師傅交手基本上毫無勝算。

況且，師傅人也不錯，若非萬不得已，我也不願跟他老人家起沖突。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這時候我才在心裏慶幸，幸好沒讓幾個夥計等我。

他們幾個回去起碼也算是我為自己留下一條後路，不過，我也不住的提醒自己小心點兒，千萬別把自己老窩給暴露了，先把師父他們穩住，找到機會就開溜！

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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