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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和太孫妃匯合一起過去,剛好能早到那麽一會兒。”

嬤嬤們的動作訓練有素、快捷嚴謹,徐循現在已經可以出門了,她到廊下等何仙仙,何仙仙卻又過了一會,才小跑著出來。

“我偷空去了一次凈房。”她悄聲和徐循說,“憋死了——穿得這麽厚,好麻煩,差點沒來得及拆頭。”

太孫妃身邊,顯然也有這麽一批訓練有素的老嬤嬤,徐循和何仙仙到正殿的時候,她已經換好了便服,站在屋中央沖她們親切地招著手。“都餓了吧?走,咱們吃飯去。”

太子妃屋裏已經是濟濟一堂,太孫妃一行人一到,就有點坐不下了,正好,大家到偏殿一間大屋裏坐下,太子妃帶著太孫妃一桌,太子嬪和太子婕妤們,帶著徐循和何仙仙一桌。徐循看見太子妃桌上還有一個空位,心裏不免有些好奇,正好太子妃說,“啊,玉女這孩子,又跑到哪去了?”

徐循頓時就明白了:這說的應該就是原本的太孫妃,現在的太孫嬪孫氏了。

這位孫氏的故事,在內宮中也比較出名,頭前還在宮外的時候,幾個嬤嬤不敢胡亂多說宮裏的事,因此是只字未提。入宮以後,四個嬤嬤同何仙仙,陸陸續續都有說些孫氏的故事,所以徐循對她的事,是知之甚詳的。

她的父親在太子妃母親彭城夫人的家鄉任職,彭城夫人很早就為太孫看中了孫氏,當時皇爺說起太孫婚事時,彭城夫人便乘機進言,把當年才只有十歲的孫氏推薦為妃,皇爺看了,也覺得果然好,於是令太子妃收入宮闈之中教養。那一年孫氏才十歲——是近十年前的事了。

沒想到孫氏十七歲的時候,皇爺不知怎麽想的,忽然又令司天監占蔔,蔔出吉位在濟寧附近,這番選秀,是把胡氏給選出來了,孫氏反倒落了空。

她畢竟是為太子妃親自撫養了七年,無緣無故忽然什麽都沒了,倒黴都無處說理去。因此太子妃、太子都很憐惜她,連皇爺都有些過意不去,所以她無需選秀,在太孫妃成禮後三個月,也就是五個月前,便被冊立為太孫嬪。徐循和何仙仙居住的那間院子的上房,應該就屬於她。

剛才她們給太子妃行禮的時候,太孫嬪並沒在一邊,太孫妃身邊也不見她的蹤影。徐循還以為她是有事外出了,沒有想到,她好像一直都在太子妃身邊陪侍,只是連續兩次溜了號。而太子妃竟把太孫妃身邊的位置,留給了她。

後宮之中,諸妃位分隱隱以貴妃為尊,餘下的妃位待遇都是平等的,並沒有等級差別。而妃位以下,雜置宮嬪,編制沒有定數,位分也沒有什麽差別。嚴格說來,徐循、何仙仙的太孫婕妤、太孫昭儀,和孫氏這個太孫嬪的地位,是沒有上下之分的。

但規矩都是人制定的,起碼從太子妃的表現上來看,太孫嬪在太孫宮中的地位,並不會弱於太孫妃多少。

徐循立刻在心裏給自己多添了一位頂頭上司:太孫嬪。

太子妃正這麽說著,宮人們忽然打起了簾子,太孫嬪一低頭就跨進了屋子裏,她輕聲向太子妃請罪,“剛才身上有些不舒服,接連回了幾次屋子,倒是耽誤了母妃用飯。”

太子妃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連聲說,“不妨事,你快坐下吧,別站著站著,肚子倒更痛了。”

這屋裏最年輕的太子妃嬪,年紀可能只比徐循大一點,一屋子的人很多都有類似的毛病,大家都能體諒,也就都不說什麽,只是端坐著等太子妃發話上飯。

作者有話要說:有名的人生贏家孫氏出場!

☆、嫁妝

太子妃今天請吃的是一餐便飯,所謂的便飯,就是把各妃嬪和她自己應得的份例菜集中到一起,再上了幾瓶宮中私藏的酒,並沒有吩咐禦廚治宴。

“王貴妃正在病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還是別給長輩添麻煩。”太子妃笑著說,“大家能坐在一塊熱熱鬧鬧地吃飯,比什麽都強。我也不勸酒了,能喝的都喝一點吧,只不要放量就好了。”

在春和殿裏,從三十多歲的太子嬪到十多歲的太子昭儀,大家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容,不做作,卻顯得很親切、很放松。聽太子妃這樣說,大家都應著,“正是,能熱鬧地說說話,比什麽都強呢。這樣反而還自在一些。”

說著,就真的和親戚們吃飯一樣,互相議論起了廚子的手藝、酒的好壞,還有最近身邊的一些有趣事兒。還有些年紀輕些的妃嬪,隔遠給太子妃撒嬌,“娘娘,蔬菜總是這幾樣,吃膩了呢。”

“冬日裏鮮蔬難得,就不要太挑剔了。”太子妃呵呵笑著,“等開了春就好了,到時候,我和廚房打個招呼,把琳琳的份例菜,都換成素的。”

大家都笑了起來,琳琳嘴巴一翹,“娘娘又欺負我。”

太子雖然身子不太好,但妃嬪卻不少,太子妃今天款待的,都是有名有分的妃嬪,至於那些選侍,雖然也伺候過太子,但因為春和殿地方不大,很多還在充任宮女的工作。——太子雖然身份尊貴,但說到住處,實在還不如他的那些藩王親戚們。這也是幾個嬤嬤私底下有時會感慨的話題。

畢竟是在宮裏,耳濡目染久了,徐循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宮內的局勢,比起從前只是模糊曉得,比起太子,皇上更看重太子妃和太孫這一點,她現在知道得要更仔細一些了。比如說,她知道太子的兄弟漢王,一直都對儲位有意,太子受了不少弟弟給的委屈,但未聽說有什麽反擊的舉措。她還知道皇上因為一心想要遷都,所以在京城呆的時間並不太長,對皇宮內部,難免有所疏忽,再加上皇宮時常內澇,住起來也著實不舒服。太子和太子妃常年擠在春和殿中,很是不便,但兩人都沒有對長輩們有所抱怨。

“這就是孝道。”錢嬤嬤乘機教導徐循,“皇爺日理萬機,是何等忙碌,對於小節有所疏忽,也是人之常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善於體會長輩的煩惱,寧可委屈自己,也不給長輩們添心事,如此孝道,足以做天下人的表率了。”

徐循漸漸地大了,也有點自己的想法,當然,錢嬤嬤說的都是大道理,可她覺得,做人也要有點眼色。陛下分明不大寵愛太子,太子一家人,沒事當然不能老往陛下跟前訴說些委屈,這不是招人煩嗎?幾位嬤嬤千叮嚀萬囑咐,唯恐她學會了什麽招人煩的習慣,這個道理,也許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是很適用的。

她雖然還沒有見過太孫,但已經是太孫婕妤了,徐循再傻也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和她之間,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殿下、娘娘行事這麽有譜,她也覺得很安心。所以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她真是發自內心地尊重、敬佩太子妃娘娘。

等徐循吃完了這頓飯,回去歇著的時候,錢嬤嬤就和她分析,“婕妤、昭儀都是有名分的妃妾,也算是一家人了。新進門,娘娘當然要有所表示。但兩位貴人品級不高,太過興師動眾,恐怕你們心裏也不安,太孫妃娘娘心裏,也會有些想法。所以太子妃娘娘讓大家坐在一起吃頓飯,但不另外點菜,又熱鬧、又親切、又不折騰。兩位貴人也和大家熟悉起來了,日後都更和睦了,娘娘的做法,是非常合適的。所謂言傳身教,雖然婕妤的身份……娘娘也不會親自教您,但您還是能從娘娘的做法裏,學到不少的。”

孫嬤嬤也說,“春和殿這麽大點地方,住著這麽多妃嬪,這麽久以來,都是熙和安樂,沒有傳出過什麽醜事。太子妃娘娘有了空閑,還要經常到內宮去侍奉王貴妃、張貴妃娘娘,兩位貴妃娘娘對太子妃娘娘都只有好話,這是相當不容易的。人多就易生是非口舌,親娘去世了,親爹就容易生出異心。唯有如同太子妃娘娘這般,寬厚大度、謹慎體貼,才能在後宮長久而平安地生活下去,婕妤可要多學著娘娘的好處。日後,您和昭儀、太孫嬪共住在一間院子裏,太孫的寵愛,有時難免厚此薄彼。不論婕妤是更得寵,還是不得寵,都要懷抱著平常心,切不可胡亂行事。”

徐循覺得錢嬤嬤、孫嬤嬤說得很有道理。

吃過午飯,各人都回屋裏去睡午覺。徐循今天起了個大早,折騰了半天,她睡得十分香甜,過了一個半時辰才被叫起身重新梳洗過了,換了家常衣服。

身為皇家妃嬪,各種禮服當然是少不了的,但實際上誰也不會穿著那麽隆重的衣服度過日常生活,平時,宮中女子的衣飾基本都和外頭官宦女眷們的差不了太多,只是做工特別精致,用料也比較名貴罷了。據說,從前太祖馬皇後在的時候,後宮中的女子,裙長都不及鞋面,有時候,還要穿棉布衣裳,其實比一般人家的女眷,也沒好到哪去。

現在徐循當然不必受這個苦了,不過,當時女子的打扮也都差不多,制式確實都比較統一,裙子不是馬面裙就是百褶裙,無非褶大褶小褶多褶少,以及料子的差別而已。至於上衣麽,長衫、襖子等也就是長短的區別,反正人都得包得嚴嚴實實的,沒有特別的情況,很少包身,多半都是寬袍大袖。頭上,正規場合各有佩戴,私底下一般都戴狄髻、插頭面,就是宮中妃嬪也都不會例外的。

現在天氣冷,徐循早上穿禮服,在禮服下頭就裹著厚厚的棉襖。中午回來,禮服一脫就出去吃飯了,這會睡起來,她換了一件大紅遍地金豎領長襖,在外頭穿了一件深藍色銀鼠出鋒皮襖,戴了灰背臥兔,準備去找何仙仙說話。

臥兔就是昭君套,徐循在家的時候,徐師母有時候出門也戴,她有一副白狐臥兔,上頭微有雜色,但徐師母已經非常看重,這還是當年徐先生考上秀才後人家送的大禮,她親口說過要傳給徐小弟的媳婦。這幅白狐臥兔如果拿到市場上,估價應該在二十兩銀子上下。

至於徐循,她現在戴的灰背臥兔,用的是灰鼠脊背拼制而成,只是這一條灰鼠背應該要價就在五十兩銀子上下。這在宮中,也算不得什麽好東西,起碼對徐循來說,就只是家常在院子裏走動時候隨便穿戴著的。

還沒有出門,太孫妃遣人過來,讓徐循到前院和她說話,順便把她身邊的管事嬤嬤給帶上。

徐循自從十三歲應選到現在,長高了不少,也胖了一些,人更是懂事了許多。但總的說來,她今年也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剛離開娘家不久,對什麽事,都有點懵懵懂懂的,少了人給她做主,她就有點慌。

應選秀女、中選婕妤、家庭教育、入宮深造,這都是有人給她安排、做主的,徐循只要跟著她們就行了。雖然辛苦了點,但她心瑞安穩,可太孫妃這一句話出來,她有點慌了。

趙錢孫李四個嬤嬤,哪個算是她身邊的管事嬤嬤呢?

這四個嬤嬤是一起到她身邊來的,當時就沒有個主次,也沒有誰會做別人的主。徐循壓根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這到底哪個嬤嬤算是她身邊的管事嬤嬤,這管的又是什麽事呢?

趙嬤嬤、錢嬤嬤都沒在屋裏,估計是回自己的住處去歇著了,孫嬤嬤和李嬤嬤剛才正幫她穿衣服,所以現在就在她身邊,兩個人都沒說話,也不看徐循。

徐循慌得手都沒地方放,但是太孫妃的人就在跟前,徐循也不能一句話都不說吧?

她想了一下,索性問來人,“我們宮裏,這個上值是怎麽上的?”

春和殿是太子妃管,太孫宮就是太孫妃在管理,這種事一般做男人的根本就不會過問。因為各宮人手有別,所以上值的規矩也有細微的區別。來傳話的宮人說,“太孫嬪、婕妤、昭儀身邊都有四個老姑姑,十六個小侍女,四個小宦官,每天分兩班輪換當差。”

也就是說,除了今天的特殊情況以外,日後徐循身邊應該是分白班和晚班,每班兩個老姑姑,八個侍女和兩個宦官。不論她本人有什麽意見,只要太孫妃不發話,她身邊的人都得這麽輪換。

徐循說,“那孫嬤嬤和李嬤嬤和我一道過去吧。”

兩個嬤嬤都笑了,孫嬤嬤說,“還是老奴和您走吧。李嬤嬤在屋裏有事。”

李嬤嬤也沒有流露出什麽反對的意思,兩個嬤嬤,都顯得胸有成竹。

徐循這下心定了,她沒好氣地瞪了兩個嬤嬤一眼,跟著傳話的宮人去了太孫妃屋裏。一路上也不多說話:嬤嬤教導過的,太孫婕妤那是主子,沒有和宮人們歡聲笑語的道理,尤其是太孫妃身邊的宮人,和她更不能太多話,不然,被別人看見了,就覺得徐循這個人很諂媚,久而久之,風評會不好。再說,宮裏也不喜歡太多話的女人。

太孫妃在屋裏等著她,她也換了一身衣服,因為室內炭火燒得旺,就沒有穿皮襖,只是手上套了一個皮手籠子——徐循被幾個嬤嬤教導得,已經養成了習慣,首先就去註意那是什麽皮,可惜她經驗還是淺了點,竟看不出來。

“幹嘛傻乎乎地站在那裏。”太孫妃笑了,“又出汗了,快把大衣服脫了吧,免得這裏出了汗,一出去就著涼。”

她中午是在正堂見的兩位妃嬪,現在就坐在東裏間了,這裏要比正堂暖和一些,是個暖閣子,裏頭設了兩個爐子,火燒得比較旺。徐循一進來頭上就有點冒汗,她躊躇著要不要把外衣脫了,所以一時才沒動,聽太孫妃用從前的口吻和她說話,她也放松下來,給太孫妃行了禮,起來就把皮襖給脫了,臥兔也解下來,太孫妃讓她到炕上和自己對著坐。徐循沒敢,太孫妃說,“咱們當年和姐妹一樣的,現在難道還生分了嗎?”

她們兩人在長達半年的選秀中,的確走得很近,是很要好的朋友。現在身份變化了,太孫妃變成了嫡妻,徐循成了妾,在一般的家庭裏,這就是主仆之別,徐循在太孫妃跟前就只有站著的份。不過好在這是皇家,徐循那起碼也是個皇妾,她當然要處處都尊奉太孫妃,但平時也沒必要那麽講究。太孫妃再四提攜,她也就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太孫妃高興地笑了,她對徐循說,“就是嘛,生生分分的,像什麽樣子。你中午來的時候,我看你和何仙仙那樣親親密密的,心裏可羨慕了,往常我一個人在這院子裏住著,也很無聊。”

她說得很動情、很自然,看得出來,是發自真心。

徐循一下就活潑起來,“閑著無聊,就多看幾本書,多練字嘛!”

太孫妃還只是胡秀女的時候,特別勤勉地認字讀書,但畢竟年紀大了,有時候徐循開玩笑一樣給她布置點功課,她還要和徐循討價還價呢。

太孫妃握著嘴呵呵地笑了起來,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久違的親密,慢慢地回到了兩人中間。

“上午見到你的時候呢,畢竟場合也正式,你又是和昭儀一塊來的,我也不好厚此薄彼,免得昭儀心裏不得勁。”太孫妃說,“以後沒事,你隨便過來,反正我除了到娘跟前,或者跟著她去內宮中,平時也都沒有什麽事。”

她又想起來和徐循說,“太孫剛開年就隨著陛下去外頭了,可能要過幾天才回來。這幾天,你們先安頓下來也好。”

陛下非常好動,一年總有半年在外,又喜歡把太孫帶在身邊,所以太孫是隔三差五地不在。反倒是太子,一般都不會離開京城的。

徐循倒是松了一口氣,她點了點頭,又問太孫妃,“讓我把管事嬤嬤帶來,是有事要吩咐嗎?”

的確是有事要交代,張貴妃把徐循、何仙仙應得的份例私產給了太子妃,因春和殿比較狹小,太子妃就把這些東西原樣轉交給太孫妃了,太孫妃遞給徐循一張單子。“東西我都先給你擺進屋子裏去了,你對著,瞧瞧會不會多了、少了。”

徐循本人肯定不管這事兒,她也沒空查對這個,她隨手就遞給孫嬤嬤了,“不少了也就算了,難道還會多出來呀?”

“這可不一定,”太孫妃笑著說,“萬一何昭儀那裏的東西,被錯擺到你這裏了呢?”

孫嬤嬤一邊看一邊念給徐循聽,“酸枝木家具一套,計有炕桌二、方桌二、棋桌一、抽屜桌一、月牙桌二、羅漢床一、架子床一,大立櫃兩對,矮櫃兩對,大箱四個,長凳四、坐墩四、腳凳二、玫瑰椅四。另有雞翅木椅二把、雞翅木多寶格兩幅、屏風一。瓷瓶兩對,玉擺件有玉如意一對,玉桃、玉馬……等九件,奇石玩物有壽山石擺件……等七件。瓷盤若幹、瓷器皿若幹。香爐兩個、熏香球兩個,紗帳兩頂、錦帳兩頂,被褥四套、玉席兩領。百味合香四匣、銀調香具一套,日用雜物一套……”

“銅錢三千貫、珍珠一匣、各色寶石一匣、銀頭面兩副、金頭面三副,金銀雜項首飾四十三件。貢緞四十匹,貢絲四十匹、貢錦四十匹、貢紗四十匹、貢羅四十匹,一年四季應節補子各二十個。”

“上等紅炭五百斤、黑炭一千斤、各色禦田米二百鬥,針線雜物一盒。”孫嬤嬤念完了,笑著說,“老奴俱已清點過入庫,毫厘無差,果然還多了一個芙蓉石玉樹盆景,想是原定了給何昭儀的。”

“這個卻不是。”太孫妃呵呵地笑了,“是我送給徐循的。”

徐循趕快起來謝賞,太孫妃說,“我們間不用這樣虛客氣。”

她又和孫嬤嬤說,“今年冬天已經過了一半了,所以炭就只得份例的一半。別的我看著倒都是齊全的,胭脂水粉那樣的東西,她們沒有預備,你們要是缺什麽就和我說,往庫裏去領就是了。要現在還得用,便等等也好,到三月,新一季的水粉就都送來了。”

孫嬤嬤忙說,“娘娘想得周到。”

太孫妃又叮囑了幾句,“不要害怕麻煩,缺什麽只管和我要。”

孫嬤嬤就給徐循使眼色。

徐循本來還想多和太孫妃敘敘舊的,看了孫嬤嬤的眼色,就知道太孫妃還要找何昭儀來說話、叮囑。她只好站起來告辭,太孫妃果然也不甚留,只讓她明早過來說話。

在回去的路上,徐循就和孫嬤嬤說,“好嬤嬤,你們心裏明白呢,只管逗我。”

孫嬤嬤在這些衣飾、擺設上是很有眼光的,上頭賞下來的這些東西,最值錢的都歸她來清點,要是太孫妃為了這事喊人的話,當然是她跟著最合適了。徐循還什麽都不清楚呢,嬤嬤們倒是什麽都明白了。

孫嬤嬤說,“宮裏很多事就是這樣,底下人的消息傳得快。以後您就知道了,和太孫妃殿裏的人多來往些,是沒有壞處的。”

當然,這來往也要講究身份,徐循那也只能和太孫妃來往,和宮人打關系的事,還要宮人去做。

徐循嗯了一聲,把這話記在心裏了,又驚嘆說,“我那個屋子也不大,怎麽就有了這麽多東西!那些布就要好大一屋子吧,可怎麽放得下?”

孫嬤嬤撲哧一聲笑出來,“婕妤,這哪裏就要放在您眼皮底下才安心呢?肯定是放在太孫宮的庫房裏。”

“那麽多人的東西,都混放在一處麽?”徐循問。

“都是登記造冊,上頭貼了您的簽兒的,”孫嬤嬤說。“要是丟了,也有人管賠,您不用擔心這個。”

說話間,兩人已經回了屋子,徐循把太孫妃給她的單子,從孫嬤嬤手上要過來了,她說,“我算算我現在有幾兩銀子的身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步登天啊,一下就身家豪富了。

好比現在一個平民家庭的女孩子忽然走進了自己的更衣室,許多高級定制在等著她,全屬於她……

☆、身家

徐循從小在徐師母身邊,雖說年輕不知世事,但徐師母是個靈醒人,對兩個女兒也都很看重,並不像一般的人家,管生不管養。她自己雖然不識字,但卻很讚成徐先生閑來無事,教導女兒多認幾個字。有了空閑,也會把徐循帶在身邊,讓她知道一些外頭的事情,免得將來出嫁以後,為婆家嫌棄。

現在雖然沒有婆家要求徐循懂得錢財上的事,但她對自己娘家從前的家底,心裏還是比較有數的,徐家本來有近百畝良田,平時由佃農耕種,每年交的租子,除了留下來自吃、換柴米油鹽肉的以外,都拿到城裏米鋪去賣。

城裏那間米鋪和徐先生是老親,收他們家的米是最實惠的,一石米二錢足紋銀子,比別人扛去要足足高了五分,而且不在秤上做手腳,基本就等於不掙錢了。徐先生一年賣兩百石米上下,四十兩銀子的進項是穩穩的。餘下養豬養雞鴨,多半都是交給佃戶們用糠餵,他們拿來殺了吃肉而已。

除了田地的進項以外,徐先生每年私塾束修能收個二十兩,學生考中了童生,還要來謝老師。有考中秀才的,更是逢年過節都不能斷了禮物,雖然沒有直接送錢,但這些禮物,省了徐家不少買布、買肉的錢。——徐先生本事還不夠大,沒能教出個舉人,若有教出個舉人來,那可了不得,徐家的日子,早就更好過了。

一年六十兩的進項,幾乎沒有什麽花錢的地方,徐師母人又勤快會營生,雖然徐家身為讀書人,不好經商,也不敢去放印子錢。但就靠了這鐵打的六十兩銀子,徐家已經是雨花石一帶比較有名的殷實人家了。要知道一般稍差一點的人家,一年的嚼谷也就是十兩銀子左右,那些佃戶就更別說了,在徐先生手下,已算是十分有幸,可就是這樣,一年能攢下二兩銀子,也都非得上好年景不能辦到了。

京城一帶的上好良田,市價逐年走高,除非是被縣太爺之流看上,那估計得用白送一樣的價格給出去。不然,一畝三十兩銀子是絕對有的,這百畝銀子,就是三千兩的固定資產,一般不是特別敗家的子孫,是絕不準變賣的——徐循把田地用銀子來折算,只是為了自己計算方便,拿錢都買不到好地的時候多了去了,只要有地,銀錢總是能慢慢攢出來的。所以說,銀錢那都是浮財,真正說一戶人家殷實不殷實,還就是得看他們家的地。

還有徐先生這些年來攢下的體己,也足足有近千兩了,徐家有四千兩的家底,在京裏當然不算什麽,可在雨花石鎮上,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了。兩夫妻又很疼女兒,徐循姐妹出嫁時,估計都可得到兩百兩銀子左右的嫁妝,所以徐先生夫婦並不急於給她說人家,徐循在婚姻市場上紅火著呢,絕不愁找不到姑爺的。

徐循今天得到的賞賜呢,首先最昂貴的應該是那幾匣寶石、珍珠了,徐循今早也打開看過,匣子並不大,裏面裝了有二十多顆寶石,有貓兒眼、祖母綠、孔雀綠、金剛石,卻都並不很大,多半也就是比黃豆再大一點兒。

說實話,在宮裏最體現品階的,可能還是看寶石的大小。貓兒眼比黃豆大一點點,一顆只賣三十兩左右,如果有指甲蓋大小,一顆就足足要賣二百兩了。有時候也是有錢都沒地兒去買,倒是南珠畢竟產地就在國內,價錢要稍微便宜一些,徐循得到了一盒滿滿的米珠,光亮勻凈、大小統一,雖然不大,但亦頗為難得。

這兩盒珠寶加在一起,價值千兩是跑不掉的,孫嬤嬤也認可這個說法。這要比她得的那些頭面都貴了,畢竟銀頭面算上鑲嵌的寶石,也就是不到百兩的價錢,至於金頭面,金子沈,全副加在一起,十兩上下也就夠瞧的了,這都是給徐循日常佩戴的,打得太沈反而失去意義。金一兩不過兌銀五兩,頭面加在一起也就是五百兩左右,若再算上徐循在被冊封前賞得的雜項首飾和今日又得了的,她所有金銀首飾大約價值和珠寶是相抵的,也在千兩左右。

這只是她的首飾而已,她的第二個大項是得到的兩百匹布料……這是給她裁衣服用的,後宮妃嬪嘛,又不是做丫頭的,總要有些自己的家底,難道還都指著一年分下來的那些衣服嗎?徐循身邊就有兩個針線很好的小宮人,從柔嘉殿時期就跟著她了,她們自己給徐循改衣服放衣服都是沒問題的,有時候徐循想自己做一件大衣裳,就拿這兩百匹布料去尋宮裏的繡娘做。

絹帛同田地一樣,都是很值錢的,一匹普通織絹在市面上能賣到二錢左右,而緞、錦因為織數多難度大,價格要翻一番。紗羅相應便宜一些,但也要看工藝。好的紗羅,有時比緞、錦都更貴。註意,這說的還是普通織絹,官絹就要比這個價錢貴上數倍,更別說一般市面上根本不可能流通的貢物了。不是禦賜,一般人是拿不到貢物穿戴的,偶然有貢物流通,賣價往往是民產的十倍左右。二百匹布料,起碼能值五百兩銀子——如果花色齊全,年限也新,那麽這個價錢也許還能翻番。

至於補子,這東西織造得更費時,當然也更名貴,但民間從不流通這個。徐循也就沒去估算價錢,別看它小,就是那麽圓圓一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這麽一塊,據孫嬤嬤說,有時要費二兩銀子之多呢。

這些都是賞給她用的東西,消耗資產,至於固定資產,那套酸枝木家具少說也得要三百兩銀子才能下來:不但料好,工也好,而且件數多又齊全。別的零散椅子都不說了,炭本也是很值錢的,但年年要用,徐循也沒算,衣服她本有的那些也沒算,玉擺件不了解行情,不算。再加上賞給她的三千貫足陌銅錢——合銀那就是三千兩,徐循才剛進宮,就得了五千五百兩銀子左右的家底,她的吃穿用度不花錢,全是吃宮裏的。

這才是太孫婕妤,才剛剛入宮,連太孫的面都沒有見到,她就已經擁有了比徐家幾代人辛苦積攢還要多的財富……

徐循越算越吃驚,李嬤嬤看到她拿著單子站在那裏發呆,就笑著說,“婕妤是嫌多了,還是嫌少呀?”

“多,太多了。”徐循語無倫次地說,“這多得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我……我值得這麽多錢嗎?”

孫嬤嬤和李嬤嬤都笑了起來,孫嬤嬤說。“一般人家嫁閨女,都給嫁妝呢。咱們天家娶婦,當然自己給置辦嫁妝。您這嫁妝還不算豐盛的呢,太孫妃娘娘是趕上了好時候,她的嫁妝光是金子就賞了有三千兩,其餘珍玩奇物無算,您這點子東西,也就是給您零花的。天下都是皇爺的,給親親的嫡長孫子娶婕妤,這點東西,多嗎?”

這樣一想,徐循又覺得好像也不是很多了。她站起來摸摸這個盆景,又摸摸那個屏風,新鮮得不得了。兩個嬤嬤看著她笑,孫嬤嬤說,“婕妤在別的人跟前,可千萬不能露出這個樣子。”

徐循似聽非聽,又摸了一會,就問嬤嬤們,“給我的錢是怎麽回事呀,在宮裏還能用得著錢嗎?”

“這就是給您賞人的。”嬤嬤們解釋,“金銀首飾比較貴重,婕妤還年輕,也要自己佩戴。現在可不能隨意賞人,這三千貫銅錢,是預備您打發平時長輩們和太孫派來給您傳話的宦官、宮人的,有時候您有什麽事想辦,手裏有點錢也方便些。這都是仁孝皇後慈悲,才作興出了這樣的規矩,要是從前只能拿金銀賞人,很不劃算。”

徐循立刻就上了心,“這錢是年年有嗎?一年大約要賞出去多少?”

“只要有體面,年年總能得些。”李嬤嬤笑著說,“是多是少,得看婕妤有多得太孫和長輩們的喜愛,賞出去多少,就得看婕妤自己的性子了。”

說實話,徐循是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生活到底還是要圍繞著太孫展開的,在此之前,雖然她也受了好多服侍太孫的訓練,但幾年來,她的生活裏就沒有太孫這個人。

當天晚上,何仙仙跑過來和她說話,把手裏的單子拿給徐循看,“我瞧瞧你的,看你都得了什麽好東西。”

張貴妃處事公道,徐循和何仙仙所得之物基本是一色一樣,只有家具和擺件不大相同,何仙仙欣賞了一下徐循的擺件,又把徐循拉到自己屋裏,給她看太孫妃賞的小珊瑚盆景,兩個人互相都嘖嘖讚嘆了一番。

說實話,徐循得的那個玉石盆景是要名貴一點,兩個人也都看出來好了,但何仙仙也沒說什麽,還誇獎太孫妃大方,“這兩樣擺設看來都不便宜呢。”

從前,在宮中發生過一些醜事,徐循和何仙仙都影影綽綽地聽說過一點。據說朝中的大人們,還因此上書皇帝,希望其嚴格規範選秀制度——皇爺從前只是藩王,金戈鐵馬、南征北戰了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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