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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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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上采蓮峰去了。林子間,針葉樹拔地而起,整個山上灰蒙蒙一片。

林間飛舞著落葉,這裏與山下仿佛是兩重世界。

一行九個人,走起路來卻歪歪扭扭。原因倒也奇葩,上官宓想去護蕭子宣,又怕他不待見自己,只得跟著解、古二人一路說笑,司無痕三人與上官宓親密的緊,又惹得蕭子宣不快。那蕭子宣的仆人孔吉祥原本照顧他家少爺,又被師非煙攛掇過去聊天。蕭子宣不樂意了,派孔吉祥去聽司無痕的耳朵根子。師非煙見心上人走掉了,只得拉著她家小姐說話。

古古怪,怪怪古,這一路上熱鬧程度可好比皇宮裏的宮心計。

大體上都是:想找的人找不著,不想找的人趕不掉。

蕭子宣自然不知道司無痕已嫁為人夫,他心裏介意的緊,可表面上卻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上官宓也在意蕭子宣的緊,可偏又怕他不待見,只得拉著閑雜人等談天說地。

可那眼神卻是一個勁地往對方身上漂。

終於有一次對上了眼,蕭子宣又忙挪開眼色,這一下又刺痛了上官宓,她更加覺得蕭子宣是恨毒了自己了。

越往山上走,瘴氣越是重。林間影影綽綽已經被淺綠色的瘴氣籠罩住。

好在孔吉祥做個細作倒也不忘本,馬上回到他家少爺身邊:“少爺,快吞了那防毒瘴的丸子。”

蕭子宣這才想起來,之前在客棧裏賭氣,他說不吃藥,把那瓷瓶丟到窗戶外面去了。

生怕他們問起來,他忙道:“我已經吃過了。”

蕭子宣生性單純,從小到大也沒撒過幾次謊,用手指頭都能數出來。他轉了轉眼睛,低下了頭,明顯心虛。

可旁人任誰也想不到他會不吃藥,所以都沒往心裏去。

直到又走了半刻,那瘴氣愈來愈重,簡直遮天蔽日,蕭子宣感到呼吸困難,楞怕是要暈厥過去。

他後悔自己魯莽置氣,可現下想什麽也晚了。

“少爺,你臉色好難看啊。”孔吉祥擔心道。

上官宓見那征兆分明是中毒,可又遲疑了半晌。照說吃了她給的那瓶丸子藥,就會以毒攻毒,對瘴氣免疫。可現下蕭子宣的狀況可不妙。凡是正常健康的人,這點兒毒氣不礙事,只要走出這片林子呼吸到新鮮空氣後方可自行解毒。可是身體羸弱且身有沈屙的人不同,這瘴氣會激發體內的毒素,想是吃了發物一般,將普通的病癥變得嚴重,將嚴重的病癥變得危險,至於那本就危險的病癥,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了。

事關重大,上官宓必須問清楚,她上前一步,凝眸道:“子宣,你真的有吃過那個藥麽?”

蕭子宣見她這樣問,驚訝道:“那個瓷瓶是你給的?”——他一直以為是解海棠給吉祥的。

上官宓微微蹙眉,心道,如今連我對你一片真心你也開始懷疑了麽。她面色凝重,本來就不快,聽他如此反問,不免胸中生起一股悶火:“怎麽了,你沒吃?你覺得我會害你不成?”

這是天大的誤會,他沒有懷疑過上官宓會害他,只可惜蕭子宣心虛,又不能說是因為看到了那個陌生男子與她的摟抱才置氣不吃藥的,他也編不出什麽花招來,只得道:“對不起,我將那藥落在客棧了。”

他低著頭支支吾吾,明眼人一見就有問題。

上官宓關心則亂,抱著他的肩膀急道:“你說啊,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你如果沒有吃那瓶藥,我們得快些把你送下山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就在蕭子宣以為自己要被判死刑的時候,那‘陌生男子’忽然站了出來。

司無痕從懷裏摸出一個藍色青花瓷瓶,正色道:“是這個麽?我昨兒晚上在天井裏撿到的。”

蕭子宣愕然地看著他,那瓷瓶就是他丟掉的一只。沒想到掉在了天井裏。

解海棠忙道:“別說話了,快給他吃。”

上官宓接過瓷瓶,倒出藥丸在手心,眉頭絞在一起,嚴肅道:“張嘴。”

蕭子宣從未聽見過她如此可怕的語氣,仿佛在對十惡不赦的殺人犯說話,他自覺心虛不敢多事,乖乖張開了嘴巴。

那藥丸飛速被送了進去,連帶著上官宓的手,一瞬間捂在蕭子宣的臉頰上,他似乎還能感覺到她掌心的溫熱。

一種異樣的感覺撲上心頭,咚咚咚,心又開始跳了。

他感覺臉頰有些開始微微發燙,佇立在原地不敢去看上官宓。

見他吃下解藥,眾人總算松了口氣。

蕭子宣也頗為愧疚,因為自己的賭氣,鬧了一場烏龍,他向司無痕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雖然心裏介意他,但還是一碼歸一碼,這點他還是很明白的。

他也意識到,司無痕不是壞人,眾人也是在關心他的。可是,或許出於性格,或許出於習慣,這麽多年來受的冷眼使他安全感缺缺,稍有風吹草動,他就會陷入自我懷疑。

大家接著上路,眾人松了口氣,上官宓卻是心裏憋了一口氣。她還在盤算琢磨著蕭子宣方才的那一席話。

她知道蕭子宣不擅長撒謊,心裏想什麽臉上就寫什麽,他是何等仔細的人,那藥分明不是他‘落’下的。可是上官宓卻死也想不透蕭子宣為何要棄藥。再加上昨兒晚上他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拒人於千裏之外。種種如此,上官宓思來想去只能把它歸結於蕭子宣討厭她,甚至討厭到連她給的藥都不吃的地步。

他拿自己的生命做堵住,寧願病死,也不願接受她的治療。

要知道,作為一個大夫,自己的病人做出這種舉動,於公於私對大夫而言都是極大的恥辱。

她行醫十載,一向對自己的醫術有十足的信心,可偏接二連三在蕭子宣頭上受挫。

最該死的是,她還好死不死的喜歡上了蕭子宣。

作為大夫、作為女人,她都在蕭子宣頭上失敗了,這股子打擊勁兒令上官宓的心情糟糕透了。

好容易走過重巒疊嶂,采蓮峰頂就在眼下。

“快看,到了,是師父的小木屋。”解海棠略有些興奮,滿臉笑意。

那小屋內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藥罐,有陶的有瓷的,圓的方的,不一而足。

而小屋的前面,就是往日訓練弟子們用的課設堂。上官宓的少年時代基本上全是在這裏度過的。

“師父果然不在。”司無痕早有預料。

解海棠輕笑:“師父看到你一定很驚訝。”

“上次找你們玩來過這,還是五年前呢。”古燈臺笑道。

上官宓心裏還想著蕭子宣,旁人的嬉鬧之言全然聽不進去。她走到蕭子宣身邊,細聲道:“你現在感覺可舒服了些?”

蕭子宣吶吶點頭。一雙手不知道往哪裏擺才好。

“我知道你心裏恨我,可千萬不要拿命開玩笑,不值得。”上官宓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只覺得有鯁在喉,不吐不快。她做了錯事千懲萬罰都受的甘之如飴,可偏偏受不得這苦肉計。

只可惜上官宓想錯了,蕭子宣壓根不是那個意思。蕭子宣還在想,既然已經到了采蓮峰,可能上官宓這般‘負責關心’的日子就要到頭了。屆時,她只管兩手一甩,逍逍遙遙地去做她南詔第一鬼醫去,哪還想顧他這個又醜又病的男人。

他委屈道:“我沒有恨你,我是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沒用,一點兒都不爭氣。”

蕭子宣眉眼素來好看,現下眼眶裏擰出了淚水,掛在眼角,又多了一絲嫵媚。

可在上官宓聽來,這還是苦肉計,為的就是要讓她愧疚到死,難堪到死。他這是恨她,在報覆她。

她嘆了一口氣,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也罷,你既然如此討厭我,我也不忍心看你為難自己,等你的病好了,我就親自去蕭家負荊請罪,你爹娘要怎麽處理都好,以後我會消失在南詔,永不覆見。”

蕭子宣‘嗡’地一聲,臉色刷白,腦袋一片漿糊,當下就幾乎站不住了,僵直的身子晃了兩晃。

果然、果然。這一切都如自己所想,她真的迫不及待地要甩下他這個包袱。

他臉色一片灰敗,頭低得愈發深,恨不得找個地方埋了才好。

“我知道了,這些日子勞煩上官小姐費心了。”他用著極盡客氣的語調,生怕讓她看出自己的難過。本來就是被厭棄之人,若還心裏割舍不下,就連一點最起碼的尊嚴都沒有了。

可上官宓殊不知,他所有的冷漠都是極盡全力所捍衛那點可憐的自尊的行為,還以為他難以抑制住心裏的興奮,忍不住高興的顫抖。

是了,也許過了這幾天,他們就真正天涯一方,終止關系。

兩人都是心情極差,又拼命偽裝著笑容,在劫後重生的歡喜眾人中顯得格外突兀。

不知是誰道了一句:“後天便是師娘的忌日,師父一定會回到采蓮峰的。”

聽到這個消息,幾家歡喜幾家愁。

眾人在小木屋裏安生,又生了篝火來取暖。一席圍爐夜話便拉開序幕。

艷紅的篝火劈裏啪啦地燃燒著。

時不時蹦出兩三粒火星,倏地濺出。

眾人談話之間,不住地往外冒著白氣。

由於天氣寒冷,幾個女人俱是喝了一點燒酒,有人是喝的喜酒,而上官宓這邊就是喝悶酒了。

她只顧喝,半晌也不說話。旁人拉她聊天也只是敷衍應對,良久,她放下酒壇,起身進了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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