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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種子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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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揚揚的破碎櫻花從懸崖之上碎落,在風中垂散,飄搖半晌,幽幽落入翻騰的河水之中。

少女的艷紅色長發也在這樣的風中飄舞開來,沒有任何束縛的,張揚的仿佛是要掙脫身體牽絆。

雪野璃妍仰起頭看著這棵種在懸崖邊緣的櫻花樹,四季從未間斷的櫻花盛開著,簇擁的粉嫩顏色也在這樣的擁擠之中變得濃烈起來。看起來過於沈重的樹冠總是讓她覺得下一刻這懸崖就要斷裂,這棵樹就會完全的反折下去,狠狠地墜落,帶著無數來不及被人揉碎的花瓣,一頭紮入那湍流不息的流櫻河水中,然後和所有從這裏墜落的花朵一樣,伴著波浪遙遙飄往遠方。

這個想法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好笑。輕輕甩了甩頭,拋開那些奇怪的思緒,她收回看向遠方的視線,轉頭,不意外的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少年身影。

不太會想起打理的頭發已經長到了肩頭,深沈的藍色就像是傾斜的深海。比發絲略淺卻依然濃烈的藍色的瞳孔之中並沒有什麽情緒,本是柔和五官拼湊出來的俊逸臉龐卻硬是要面無表情冷酷疏離,看起來漂亮卻又讓人有些心疼的滑稽。他筆直的站立的樣子比旗桿都標準,好像不時刻保證這種嚴肅警覺的狀態下一刻就要出大事一樣。而與他這幅模樣完全不符的是他周身的氣息,寬廣而溫和,仿佛有海洋波浪翻湧,帶著生生不息的濕潤。

她看著他不覺彎起唇角,一邊踢著腳下的石子一邊走過去,然後在他身旁停下。在他跟隨的目光低垂落在面前時,突然踮起腳尖擡起手用力的揉了揉他的頭發。然後又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大笑著率先踏步走開了。

少年冷冰冰的面色上依然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波瀾不驚的眼底飛快的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而後轉過身一步不離的跟了上去。

回到主苑的時候,範西苑正坐在走廊上看風景,藤田姐弟斜斜跪坐在他旁邊,神情恭敬而安逸。

雪野璃妍踢掉鞋子踏上臺階,跟在身後的少年從進入這裏的時候就默默消失了身影,只在某個不遠不近的角落裏仿佛聽到了他的清淺的幾乎沒有的呼吸聲。

範西苑仰起頭看著她從遠到近的走過來,臉上帶著恬淡的笑容。

她走到他旁邊跟著坐下來,然後歪倒身子躺在了他大腿上,用手摟住了他的腰。

兩人安靜了會兒,便聽到她的聲音有些沈悶的從他腰腹間傳出。

“‘三門四堂十二組’的事件到現在已經差不多解決了一大半,過段時間我想去香港處理剩下的事情。夜長夢多,我可是煩了。”

範西苑依然看著面前的庭院風景,只是用手輕輕撫弄著她的長發。聽到她略帶抱怨的結語,他彎起唇角輕笑了聲,卻沒有立刻出聲應下。

雪野璃妍同樣在等他的回覆,卻也是半晌聽不到回應,於是翻了個身仰躺著看向他的臉。只是在她這個位置只能看到他有些削尖的下巴,臉上的表情卻是看不太清楚。

於是她伸出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領。

“西苑?”

範西苑聞言低下頭。濃黑偏長的額發在眼前搖動,細長的柔美紫眸溫潤如水,眉眼妖嬈如畫,垂眸一凝便就成了無限的蜜意濃情。

她的臉微微紅了紅,擡起手指在他的頰上蹭了蹭。

“關於我的提議,你有沒有意見?”

他在她的動作下輕輕垂閉眼睛,恬靜溫和的臉容仿佛是在回味她指尖的細膩和溫度。而後他睜開眼睛,語調輕柔:“暫時先放一放,過一段時間道上有一個大的聚會,到時候你也出席。”

她聞言翻身做起擡臉看向他:“我也去?你應該知道一般咱們去了的話都會變成話題中心呢。”

他伸手溫柔地撫過她的臉。“不需要暴露身份。只是需要你去看看。關於這個道上一些重要的人物,你都應該心中有數。”

她了然,輕輕點點頭。

他神情滿意,輕輕湊近臉孔向她,二人鼻尖相觸,呼吸交融,她身上的溫度滲透他,讓他的眼神越發柔軟。冰涼的嘴唇輕輕含住她的,並未深入,只是淺淺溫存的親吻,彼此的氣息融合,她身上帶著櫻花的味道,沁涼而馥郁,而他的氣息一向難以真切形容,只知道是讓人著迷的味道。

藤田姐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退了下去。角落的聲息也徹底消失了,整個院落之中只有靜靜的流水聲,在水引一下下的敲擊中戰栗著心跳的鼓動。

只是他突然咬了下她的嘴唇,猝不及防讓她受驚的往後一閃,支撐著地面的手掌一滑,整個人一下子仰面躺了下去,卻在後腦勺快要磕地的時候被人托住了。

她回過神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人,撅起了嘴。

他是正坐著,為了托住她整個身體擰了過來,微微張開的領口顯露出一半鎖骨和頸項的優美弧度,白皙的膚色在光纖照耀下如玉溫潤如雪晶瑩。黑發下的眼柔和略帶笑意,淺淺蒙著霧氣,迷離而蠱惑,然後面對她緩緩低下頭。

陰影覆蓋下來,她溫順的閉上眼,感受到他濕潤冰冷的嘴唇從眼角劃過,又從嘴角落在下巴上,然後順著頸部弧線印在動脈上。

她睜開眼,低頭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他靠在她身上的姿態和周身的氣氛非常安詳,就如同孩子依偎母親的懷抱那樣。對於他以及他的同類來說,在身體之中洶湧的血液一如母親的乳汁一般給與他們歸宿,並且依戀著那鮮活的脈動。

她伸出手將他緊緊擁抱,睜眼看著正上方的走廊頂層,那裏有一些細微的雕刻花紋,也同樣精致的令人嘆服。

懷中的他安寧而平和,他們的身體緊緊依偎相貼不分彼此,仿佛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麽能將他們分開。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曾經從產婆手裏接過上月歌的場景。

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很想、很想,也給懷中這個人一個,那樣幹凈而溫柔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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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雪野璃妍踏上前往【熔爐】的小路。

種滿了整個【熔爐】周圍的梅花在冬季肆意盛開飛揚,白色的花瓣比雪更加純潔溫柔,鋪滿了整個【熔爐】周圍。在一片雪白之中,那建立在地面之上的【熔爐】的入口就像是一顆靜靜躺在花朵之中的銀白色果實,將延展的根系紮入土裏,靜默而茁壯的在黑暗中成長著。

她在站在門口凝視著這個地方許久才下去,而在【熔爐】內部,已經有人等了她很久了。

“許久不見了,三小姐。”熔爐的負責任華夏一如既往的站在整個大門的最前端,斯文的架著銀框眼鏡,面帶笑容地看著每一個從這裏踏進去的人們。

“有勞您了,華夏先生。”她沖他微微一笑,然後在他擡手示意的引導下走向某一扇門。“經過了這麽久的時間,我想您一定已經想到了處理那把刀的方法。”

“著實慚愧。”華夏擡起手按住胸口輕笑道,面孔上的表情卻反而甚是自豪。“雖然無法像您一樣理解和駕馭那把神秘的刀,但是為它配上一枚足夠束縛它的刀鞘卻是沒問題的。

“看來已經完成了呢。”雪野璃妍了然一笑。

“請跟我來吧。”華夏笑而不語,輕輕握住了面前大門的把手,“您會喜歡上它的。”說著,他壓下門把緩緩推開門。

背對大門而坐的技師真專心的為刀鞘完成最後的雕刻,心無旁騖絲毫沒有註意他們的到來。

她悄悄走上去在他背後低頭看下去,那是一把像是木質材料制成的刀鞘,自然紋路非常清晰並且整齊。技師正在用雕刀小心的在細長的刀鞘上沿著已經描好的線條進行雕刻,看起來是一條模樣奇怪的龍。

“這是龍之九子睚眥。”華夏在一旁輕聲介紹到。“是刀環、劍柄吞口上常用的雕刻。睚眥是極為兇惡的神獸,倒是希望它的戾氣可以震一震這把刀身上的戾氣呢。”說著他率先笑了起來。

她點點頭,而後又問道:“那麽,華夏先生能看出來那是把什麽刀嗎?我回去也查過,似乎沒見過這樣的刀呢。”

“應該是某人特別的制作。”華夏微微蹙了蹙眉頭。“【熔爐】之中沒有人能看出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材質打造的武器。說它是金屬,但是我們分解過它的成分,並沒有金屬的構成。但是如果不是金屬,我卻想象不出來有什麽能比金屬打造的武器更加鋒利堅硬。根據外形來看,這把刀很有西方武器的特點,但是卻沒有遵循西方冷兵器發展史的變化來,有些細節甚至是我翻遍資料都找不到的……我無法為這件武器定位和確定年限,實在是非常慚愧。”

“這都不重要。”雪野璃妍搖頭,起身走到放置刀具的架子前,伸手輕輕撫過它光潔冰冷的刀身。當時她拿回這把刀是用布帛將它纏了起來,可是等回來送到【熔爐】以後,不管是什麽刀鞘、刀封都無法再束縛它,每一個妄圖想要將它收束的東西都會被它用特殊的方法損壞。【熔爐】的所有人在研究了好幾年,適用了幾乎所有能制作刀鞘的東西之後,才終於找到了這種木料來做它的刀鞘。就連華夏先生自己也不懂,為什麽這種名叫雪松的木料就能讓它順從下來。不過不管怎樣,只要能夠讓這把兇器安靜下來,不管用什麽方法都沒什麽問題。

“完成了。”在他們各自思索之時,一直在雕刻睚眥的技工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雕刀。他依照程序為刀鞘完成了打磨和上蠟以後就沒有再做其他任何工作,那個刀鞘也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個木頭刀鞘,除了刀鞘身上的長長睚眥兇獸,什麽裝飾和花紋都沒有,簡樸的一塌糊塗。

不過雪野璃妍卻很喜歡。她接過那把刀鞘在刀具旁邊比了比,驚訝的感受到了來自刀具那一股濃濃的不喜之感,不由得輕笑起來。伸手安撫似得拍了拍它。

“雖然知道你這麽多年來都自由自在……但是為了不讓你繼續躺在一個地方蒙塵,你還是接受了這個刀鞘吧,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出鞘見血……”

華夏先生笑瞇瞇的站在一旁看她和那把刀的對話。

“對了,似乎還沒給你起個名字呢……”雪野璃妍將它從刀架上拿起來輕輕揮了揮而後道。她的視線落在左手的刀鞘上,想了想,滿意的笑起來。

“既然刀鞘上紋著兇獸……那麽你就叫‘睚眥’吧……兇器和兇獸,不是天生一對嘛。”

華夏讚同的鼓掌。

“睚眥……好名字,希望這把刀能夠像它表現出來的兇狠和這個名字一樣,從此以後和三小姐一同並肩作戰,戰無不勝……祝願您武運昌隆,三小姐。”他恭謹躬身道。

雪野璃妍將“睚眥”收回刀鞘之中,面對華夏的祝福,彎起唇角露出張揚而自信的微笑。

“那是自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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