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我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或許

就只有你了吧——

清晨，空氣溫潤。寒冬中，白鳥的輕鳴透過窗戶，沾染風的溫柔。

緩緩擡起勾魂攝魄的妖嬈美眸，郁紫色深邃瞳孔中流波婉轉，凝視著投入房中的一抹光線，良久。

溫柔的表情有些入神，仿佛那不是光，而是其他讓他無比眷戀的東西一般，想要就此刻印在眼底心中，不要忘卻。

一切，靜的仿佛時間就已經這樣靜止。

門外，又傳來輕柔的，富有溫柔的節奏的腳步聲。

他慢慢閉上眼睛，仿佛一切還沒有開始。

門，在那一刻被人輕輕拉開。

他聽到被刻意放輕的呼吸，空氣中氤氳著少女身上朦朧的香味。

腳步聲越過他，在房間的另一邊停下。

“喵嗚……”連懶懶的黑貓也醒了，發出低低的叫聲，慵懶。

“安靜，Red。”少女獨特的聲線，在被壓低後顯得格外溫柔嫵媚。

然後是物體落地的聲音，沈重而輕柔。

【是蘇姨給您的麽？……】黑貓輕柔的叫聲，仿佛是綢緞一樣的柔軟劃過人的耳畔。

“恩。”

【似乎是很疼的……】

“沒關系，這點不重要。”

那溫柔的聲線讓他有一種想要就此沈醉然後永遠沈睡下去的感覺——他有些懼怕的感覺。

重新睜開眼，他側眸，能看到少女削瘦卻嬌嬈的身體，布滿記憶的創痕，漫布交錯在少女潔白的軀體上，仿佛是野蠻的圖騰，將她打上悲愴的烙印。

悲愴。

他為什麽會想用這個詞來形容她呢？難道在他心裏，她，就是如此悲哀的一個人嗎？

悲哀……

對，他們都如此悲哀。

“喵嗚！——”黑貓似乎看到了他，發出驚訝的叫聲。

他擡眼，似乎有些不快的看著它，埋怨它過早的打斷自己的思考。

“！”站在那裏的少女，身體突然僵硬的繃直了，然後能看到緋紅從她的耳朵一直向下蔓延，直到脖頸都是羞澀的顏色。

他在想，如果照這種趨勢，是不是等到最後她全身也會變成這樣可愛的顏色呢？

“呵——”一想到她像個煮熟的蝦子一樣，他就無法抑制的笑起來。

少女僵立在哪裏，動也不是，不動也不好。他看不到她的臉，卻不代表猜不出她的表情來。

“你——早都醒了！？——”她的聲線變得緊繃起來。

“恩——沒有。”他隱著笑。手放在唇邊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不過——妍，我一直以為你已經不在乎這種事了呢——呵——”神社的訓練應該讓她對於在外人面前赤身裸體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了吧？畢竟，這裏的人，不管男人女人都不把異性當異性來看——他們哪有那個閑心啊。

“轉過身去！——”璃妍沒有搭理他，只是氣急敗壞的嚷道。“別再看了——”

對——她是不在乎，神社的男人對她來說就是像木頭一樣的東西，除了力量強一些長的壯一些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他不一樣！她早就知道不一樣了，從她自海島回來的那天開始，她就知道，他們之間——已經無法像以前那樣的自由自在。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她不能適應這種改變，卻也不能放任不管——

而且——她是下意識的，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傷痕累累的樣子——

他眼中的強者的自己，怎麽可以有這樣軟弱的印記？！——

少年斂了笑容，目光深幽的望著她，緩緩起身，卻不是離開，而是朝她走去。

聽到他穩重的步伐，璃妍變得無比慌亂。想要拾起衣服，卻又不敢動，只能失措的尖叫著。

“別過來！——”

少年不理會她，徑直走到她身後，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交給她，看她慌亂的遮住自己蒼白的身體。

“別看了——”她低著頭，紅發遮住眼睛，襯得她的臉更加的蒼白，言語間流露出無力。

這些印記，她想要除掉的印記——一看到這些，她就感到好悲哀，好難過……

“為什麽呢？”少年站在她身後，側首看她顯得柔弱的臉。“為什麽你要認為它是自己的悲哀呢？”他側眸看到一旁桌子上的玻璃瓶子，裏面盛著淡綠色的膠狀物質。他認得那個，是用來除疤的凝膠，效果很好，但是用起來卻非常痛苦——撕扯皮膚的痛是很難讓人忽略承受的。

“或許它不是悲哀——但我也不想看到它——”璃妍低聲嚷道，聲音帶著哭腔。

那是那個迷惘地獄帶給她的後遺癥，讓她一看到這片混亂就陷入那該死的迷惘中，讓她日日夜夜都無法感到平靜的迷惘……

她承受著太多東西，如果連自己都無法理清，還有誰能幫她？！

“所以，哪怕那麽痛苦也要除掉麽？”少年輕聲問著，聲音溫柔如風。

“是，是！——”璃妍搖著頭，跪倒在地無力的喘息著。

“那讓我幫你，可以麽？”少年在她身側半跪下來，垂眼看著她蒼白的臉。

“——”璃妍楞住了。

直至溫涼的指尖輕撫過自己瘦弱的肩膀時，她才猛然回神。“不——”

這是她自己的事，她不想再叫一個人來讓她陷得更深。

“後背上的傷口你夠不著的吧。”少年淡淡的說著，理由充分。

“我可以叫雪代——”

“你認為我在這裏時她會進來麽？——”少年瞟了她一眼，又低頭看向自己晶瑩的指尖。

“你——”可以出去啊……不，她說不出口……確實的，如果他在這裏，雪代和加洛是絕對不可能進來的……她清楚得很——

少年柔軟的目光凝視著她傷痕累累的後背，他能看出那些傷口是什麽造成的——野獸的利爪和尖牙、食人植物的酸液和枝條、石塊的棱角，還有其他人的武器……

“覺得值麽？”他突兀的問道。

“什麽？——”

“用這一切，換來的不過是一個稱謂罷了——你覺得值得嗎？”連他都開始有不值得的感覺了——

“為什麽不值得？”璃妍驀地輕笑一聲，疲憊的說。“如果不是這一切，我就不可能被所有人認可——連你，也都不可能會認可我的吧——”她是要成為強者的，無論如何——

少年的手停了一下。“我發現我已經猜不透你了呢——”他有些無奈的笑了。

“但你是明白我的吧——”璃妍輕輕擺首，低聲說。“就像我明白你那樣的明白我——”

少年的目光猛然拉到她的側臉上，深深望著她好久。

真的好久，仿佛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一般。

深幽的目光輕輕一閃，他突然扯出一個溫柔無比的笑容來，另一只手擡起輕輕撫上她的臉，低頭靠上她的額頭，交換彼此的溫度。

“是啊，就是這樣子。”

他垂下眼眸，低喃道。

就是這樣子——我們，就是彼此的鏡子。照在彼此昏暗的的靈魂裏的微光。

因為

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你——

作者有話要說： 唔……昨天沒更，今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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