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命運之人的悲哀——

視而不行。

鷹之神社，櫻苑

“Cat！——”

某一天，正午時分，櫻苑裏來了一位熟客。

“好久不見奈良子，有事麽？”身穿白色浴衣的少女反手拉住身後的木門，站在走廊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個沖進櫻苑的人。

“……”奈良子看到她的臉，臉上的表情陡然僵硬，然後誇張擺開的肢體緩緩收回，最後變成禮節。

“……屬下……見過……三小姐……”她竟然忘了，這一切已經不是原來了。這裏是三小姐的地盤，不是主苑那個坐落在最角落的小院子。

“真讓我驚訝。”璃妍側首笑的嬌嬈，犀利的金瞳中卻怎麽也看不到笑意。

“身為少主的直屬暗衛，你用得著給我行禮嗎？”酒紅色長發在冬末春首的冷暖風中飄散，將她的表情動作拉的很遠，很冷。

院子裏的奈良子垂下眼，不語。

“……”璃妍表情一冷，猛地站直身體，放下的雙手狠狠一甩，推開身後的門，發出巨大的聲響。

伴隨著那巨響的是她尖利而失望不已的聲音：

“真沒想到你竟然騙我！——奈良子，你怎麽可以騙我！——”

奈良子擡起頭看著那扇沒有關註的門，表情隱忍而憂傷。

她——

而在那扇門之後的少女，卻無力的倒在地上，眼中懸著濕潤的光點卻怎麽也落不下來。

如果說什麽事最讓她無法接受，就只有這一件了——

她最憎恨的，欺騙，背叛，拋棄——奈良子是她幼年時最信任和依靠的人，可是，當她看到西苑叫出那聲“東野”以後自黑暗中浮現出的身影時——

或許世界末日都無法來形容她心中的失望和悲傷。

其實她知道這樣子生氣很沒道理，如果不是西苑的意思，她不會這麽做。可是——

她為什麽要瞞著她呢？！

她知道她有多失望嗎？她滿心的信任，如同拋空的球，重重的砸在地上，支離破碎——

為什麽她要知道這一切呢？如果她什麽也不知道，如果他們就這樣一直瞞下去，或許她還可以接受……

擡起朦朧的眼，雪代正跪坐在她面前，拿著手帕關心的看著她。

“呵——”她笑起來，擡手抹去眼中未落的淚水。“你是在勸我嗎？”

雪代回答是溫婉的微笑，拿起手帕輕輕擦拭著她的臉，表情溫柔而專註。

【我相信小姐不會因此而拒絕東野姐姐的。】

“——”璃妍一怔，手帕下的臉似乎有些像秘密被發現時的窘迫。“你這丫頭——”她推開她的手，表情僵硬的看著她。

雪代歡笑起來，起身向門外走去。

【我去請她進來。】她一定還在的。

“餵！——我讓你去了嗎？！”璃妍臉漲紅，回首低嚷。

【是……是……小姐沒有讓雪代去，是雪代自作主張咯~】雪代走到門口，聽到這話一個回頭，報以一個調皮的笑容。

“要罰你……嗚……”璃妍坐在地上失敗的看著她，低聲咕噥著，最後還是無奈的拉拉頭發，認同了。

“嘩啦——”滾燙的熱水註入精巧的茶杯，淺綠的色澤看起來輕巧而漂亮。

“恩？”璃妍端起杯子示意了一下對面有些局促的奈良子，用眼神詢問。

奈良子接下杯子，碰觸到的少女的指尖滾燙，燙的她有些瑟縮。

“你其實不用這樣的……你是主子，我不過是一個屬下而已……”奈良子低嘆道。

“少來。”璃妍瞪她，然後起身。“愛喝不喝，不喝走人！”

“……”奈良子沒做聲，低頭看著手中精致的茶杯。

“吶，Cat，對不起。”突然，她開口。

“……！”正在努力地勾著櫃子頂上的盒子的璃妍猛地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腳一扭，就往旁邊倒去。“呀！”

“Cat！——”奈良子身為狼人反射神經好的不得了，立刻扔下茶杯一個側身閃過去，穩穩扶住那個聽一句話都會扭到腳的笨蛋。

“嗚……這下完了……”璃妍靠在奈良子身上看自己迅速腫起來的腳腕，無力的嘆氣。

“怎麽會這麽嚴重？”奈良子蹙眉。

“在海島修煉留下的問題啦……習慣性扭傷……該死的沼澤！”璃妍握緊拳頭在空中憤憤的揮了兩下。

“……我帶你去找流看看。”奈良子蹙著眉沒說話，然後雙手一擡將她抱起來就往外走。

“啊——奈良子！”璃妍驚訝的看著她嚴肅的側臉。

“我很快就要離開了。”奈良子走在走廊上，目不斜視，但聲音卻輕輕落進她耳中。

“你這是什麽意思？！”璃妍擡眼看著她，不解。不是說影衛將終身護主嗎？

“我向少主請示過了，少主允許我去參加Un的考核。”奈良子低頭溫柔的看了她一眼，輕笑道。

“去海島？”璃妍傻眼。海島那麽好去？

“不是，是B組的考核。海島是考A組才能去的。”奈良子輕輕搖頭。

“……”璃妍沒繼續問下去，她看著奈良子安逸的側臉，突然想起那個日子她們在寒潭裏，她用她能窺伺別人世界的雙手，所看到的奈良子的未來。

“奈良子——別去——”她臉色一白，低啞的叫道。

“啊？”奈良子沒聽清她說什麽，疑惑的側頭將耳朵靠近她。“什麽？”

“……你非要去嗎？”璃妍沒有重覆，只是輕聲問。

“是啊，我向證明我自己還行。還能再強些。”奈良子微笑。“前幾天見過一位前輩，心裏很激動。”

“……非去不可麽……”璃妍失神呢喃。

“恩……我真的不想就這樣下去。不過，不管最後結果怎樣，我會一直擔當少主的暗衛的，這點是不會變的。”奈良子笑道。

璃妍沒有接下去，她斂下眼，默默看著院子裏的枯樹，心中無法不去回想那份無奈。

“如果你進入Un,那麽我們就真的……。”一陣風吹過走廊，帶走她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能窺伺命運之人最深的悲哀是什麽？就是明知悲劇將要發生，卻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這一刻，她突然憎恨上天賜予她的這份力量。

看不到自己想看之人的，卻要一個勁的快放著別人的命運，讓她陷入悲痛而無法自拔。

她從小到大，看到過無數人的未來，也曾想要阻止過別人身上的悲劇，可是，當她看到自己阻止的結果最終還是發生了，就心中有一種悲哀開始拼命地成長起來。

母親說，我們是不能改變命運的。不管你曾想過怎樣去阻止，可是命還是會讓該發生的發生。甚至，可能讓看到它的人受傷。

所以，只能看著，卻什麽也做不到。

那她要這做什麽？！

她累了，真的累了。所以，什麽都不要找她，什麽都不要來打擾她……她再也不想提前去預演那些痛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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