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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殿試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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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鶴翩然飛過宮墻紅瓦,落在一只梨花樹枝上。

已是開春,當真是萬柳吐翠,宮墻內姹紫嫣紅,幾個太監宮女拿著大掃帚掃地上的落葉。

突地一人匆匆進來,是身著大內侍衛服飾的魏青。

他是聖上身邊的貼身護衛,頗得重用,在大殿外叩首,由得皇上的太監馮春進殿稟報,同意方得進入。

大殿內燃著燃香,是殿下最喜歡的沈水香,這麽多年一直沒換過。

案臺上碼的高高的一疊奏折,有些翻開,有些沒翻,散亂的堆在桌子上。

而案臺後的龍椅上,一人身著杏黃蟠龍服,支額閉眼,慵懶的忖在扶手邊。

魏青進來稟報,“陛下,據探子報告,人已經到京城了。”

龍椅上那人方才睜眼,啟煥之睜開那雙鷹目,陰惻惻的啟唇,“所以,人呢?”

魏青頓了下,擡頭有些受到上面人的懾威,“在朝陽寺。”

下一秒啟煥之起身,掃開寬長的衣袖,從案臺後走出,他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只吩咐,“擺駕朝陽寺。”



朝陽寺是京城國寺,一般作為皇孫貴族宗親祈福的地方。

廟裏主持至今已有一百一十三歲的高齡,雖然容顏蒼老,但精神面貌還蠻不錯的。

此時金佛像下,主持親手遞給來人三支香,昏黃的眼閃爍,“還以為老頭子再也無緣見大人一面。”

來人接過香,拜了幾拜,將香插進佛龕裏,這才轉身。

一襲白衣,面貌清透靈動,不是沈鈺清是誰,沈鈺清見到他,也很是熟悉親絡,“主持身體看著硬朗,我心甚歡。”

這位主持可能是當今世上,沈鈺清唯一能找的出的同輩中人,若是連他都走了,真不知還能找誰說說話。

主持對她行下一禮,“謝大人關心。”

寺裏的其他小和尚覺得奇怪,主持年邁已高,主持過無數宮庭祭拜,地位非常高,若是尋常人見都難得見到。

此時卻將一位年輕美貌的女子奉為上賓,實在怪異,就引得人對沈鈺清的身份更加好奇。

迎人進寺廟內院,主持與沈鈺清喝茶講經。

“都是新來的小和尚,不懂事,大人此次回來,可回國宮了?”

沈鈺清搖頭,苦笑。

主持已經猜到,但宮闈之事,不好說。

看的出來沈鈺清比離開時變化很大,怎麽說呢,上次見她形如軀殼,現在可算有些人氣,總算像個人。

兩人都是活了上百歲的人,有些事看破不說破,只要知道她過得好,就安心了。

兩人認識的時候主持還是個在朝陽寺掃大門的小和尚,一眨眼,都一百年過去了…

“你之前托我救下的孩子還好嗎?”主持提起舊事。

沈鈺清點頭,沒說話,似有思憂。

他說的陸霖,當年官兵到處抓陸姓餘黨,沈鈺清將人藏在了朝陽寺主持門下半月之久。

是後來等這件事塵埃落定,又剛好碰上老年還鄉的陸家外戚陸大娘,便讓她一道將陸霖帶離京城。

主持察言觀色,“他也到了該歸京的年齡了,我前些時日聽了些傳聞,本還不信,但看大人回來,猜到了幾分,只是就少不得要為大人感到憂心,還是請大人多多思全自己。”

沈鈺清就道,“我心緒不如主持你明凈,主持遠離宮墻,覺得我此行應當如何?”

主持抿笑,“我遠比不上國師大人操勞,只是旁觀者總能比局中人看的清透,大人既然回京,想必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既來之則安之,靜待東風,無需太多思慮。”

沈鈺清靜了靜情緒,還要說話—

外邊一明黃衣袍走進來,“哈哈,大師說的什麽東風?可讓朕也聽聽看?…”

主持當即起身行禮,“陛下駕到有失遠迎,僅是與國師討論氣候,西風轉東風,天氣回暖無甚稀奇。”

啟煥之瞥了眼依舊背對他坐著喝茶的白色身影,頓了頓沒讓年邁的大師免禮。

反而看向沈鈺清,話卻是對旁的大師說的,“都說大師受了天威為世人答疑解惑,名望深重,但卻不知大師也會滿口胡謅,近來倒春寒,這南邊來的風分明比西邊的風還凜冽!”

風靜樹息,氣氛徒然變得儼然,幾個小和尚當即嚇得跪下。

主持再怎麽精神姣姣,也是一百多歲的身體,偏倒兩下被身後伸來的白手扶住。

“主持回去休息吧”,沈鈺清淡淡道,吩咐旁的小和尚帶人回去。

啟煥之冷哼一聲,不過沒阻止。

“你還知道回來,回來第一個地方不是回家倒是有心情來看這老和尚。”

“煥之”,沈鈺清白眸終於落在他身上,人沒怎麽變,只是額間的煞氣更深重,氣勢不怒自威。

沈鈺清看他,“跟我,非得這麽說話嗎?”

啟煥之一頓,袖口下的拳頭捏了捏,又松開,臉上已經平靜許多,“跟我回去。”

歸途中兩人乘坐一駕馬車,沈鈺清視線望著窗外,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麽。

啟煥之一直在看她,從接到人,眼睛一眨不眨。

“你變了”,他突然道。

聞聲沈鈺清視線從窗外收回來,看著他,“變的人是你,啟煥之,暗夜派來殺我的人是你嗎?”

說實話從丘神君告訴她到現在,沈鈺清一直不相信啟煥之會真正對她出手。

但啟煥之的沈默已經說明一切,沈鈺清就笑,“啟煥之,你當真…”

“我知道他殺不了你!”

啟煥之打斷,擡起那雙桀驁冰冷的眼,“說到此事,我倒是好奇的很,那丘神君既然真的對你下手,卻連只言片語都沒帶回京城,你說我該不該治他的罪!”

沈鈺清斂眉,笑不達眼底,涼颼颼道,“你是皇上,你當然可以殺任何人,治任何人的罪。”

“沈鈺清!…”啟煥之咬牙,被她諷刺的模樣弄的火大,若是旁人敢這樣跟他說話直接拖出去斬了!

但沈鈺清剛回來,兩人分隔五年,一千八百多天的思念,啟煥之盡量壓制脾氣,不想跟她吵。

他聲音軟下來,“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當年的事情,但你一向是體諒我的,我當時沒得法子…”

這些話沈鈺清當年就聽膩了,閉了閉眼實在有些不耐煩。

啟煥之是她一手帶大,她實在太了解他了!

說什麽沒得法子,他可聰明了,利用她拿陸家開刀,順手牽羊一舉將舊太子黨羽連根拔起。

玩弄權術,沒人比的過啟煥之!

那次宮禁前,兩人其實早就有分歧,啟煥之開始忌憚沈鈺清的權利,就如朝堂上說的,國師之職,實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長久以往不利啟凰統治,他暗暗為此走了心。

沈鈺清在朝廷上如何作為,他其實心裏比誰都清楚,他要的只是絕對的權利,名利雙收有何不可?

陸敏案子只是加劇兩人之間矛盾的催化劑,其實這之前,還有許多事,兩人根本上解決就有差別,包括後來啟煥之想取回她的暗夜令調遣,甚至逼她拿暗夜令換陸霖的命。

沈鈺清離宮,如何不是帶著寒心,相處二十多年,最後還比不上一塊令牌,當真可笑可悲。

但啟煥之天生就該是這樣的人,除了權勢什麽都不在乎,沈鈺清早該知道的…

此時看沈鈺清寒涼的視線,啟煥之突然心慌,抓著沈鈺清的手,“老師,你會原諒我吧?”

他還跟小時候一樣,犯了錯就喊“老師”,沈鈺清當年受過他母親洛妃的好,後來一直記得。

偌大的宮裏其實很冷清,洛妃與她性情相投,以姐妹相稱,後來洛妃死後,將尚且年幼的啟煥之托付給了她,想要在皇嗣之間激烈的爭奪中活命,就得自己成為王。

為此沈鈺清搭上了幾十年,她命長無妨,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最後會被一手帶大的孩子誅心!

沈鈺清並非豁達之人,相反她很計較這些,關系越是親密越要計較。

馬車在宮門停下,又換碾轎,啟煥之想跟來,沈鈺清回頭,“陛下公務繁忙,切莫再跟著了。”

說完頭也不回上了嬌子,去往國師殿。

其實要說她如今沒有國師令牌在手並非大國師,但啟煥之當年實則並未下令廢除她的國師位置。

沈鈺清自己提交辭官書信,只因她心裏寒涼,覺得沒必要再在宮裏待下去,也是沒打算再見啟煥之。

若不是陸霖,她真的沒打算回來,但她必須回來,只有坐穩了國師的位置,拿好大權,在陸霖入京後才能給他最大的支持!

這就是沈鈺清歸京真正的目的。



沈鈺清頭也不回的離開,留啟煥之在原地吹了許久的冷風。

伺候皇上的老人都知道大國師和皇上親近的關系,也知道近些年皇上對國師大人的思念。

知情的還知道皇上為了大國師親自下了一趟江南,來去兩個月,空手而歸,回來大病一場。

前段時日接到國師大人的信,說近日歸京。

皇上為此一直等著,國師殿早讓人收拾整齊,只待人歸來,哪想到左等右等,人倒先去了朝陽寺。

就有太監馮春出來勸說,“陛下,路途遙遠,國師大人定是路上勞累了,先讓她好好休息,既然她肯回來,就證明心裏是有陛下的。”

不是,她沒有,她的心思不在自己這裏。

啟煥之很確定,灰瞳內攝人至極,全是濃重的晦暗,至於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陰暗面,連他自己都沒註意到,倒將旁人看的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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