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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清澗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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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元年。十月。

山脈連綿起伏,在朔風中徹底褪盡了最後一絲綠意,宿命一般地與廣漠戈壁在顏色上再次融而為一。夕陽斜映,在山隙間投射出深淺不一的寂寞陰影,仿佛在等待著沈沈夜色將天地萬物一概吞沒。

山腳下,幹涸河道蜿蜒匍匐在舊日河床中,像一條僵死的巨蛇。數百年前河床中萬千礫石,早已在風吹日曬之下化為了齏粉般的細沙。

數百年前,還是盛唐。長安城大明宮中,懸掛了一幅絲繪天朝地圖,長寬各達丈餘。絲幔隨風搖曳,仿佛一襲淡藍色天幕,如晨星般浮現出點點邊陲重地,映入天可汗深睿眼眸。其中最耀目難忘者,便是這裏。

西北重鎮,寬州。

人口二十萬,賈商雲集,生機鼎盛。而這一切,都敵不過歲月侵淩。不過百十年功夫,隨著寬河最後一滴水幹涸,這裏被民商廢棄,自此變作了故寬州。

西風漫野,催孤城。

此刻,站在山下遠眺頹敗殘垣,不經意擡眼間,仿佛還能看到不遠處有一座高城,映襯了舊日繁華,夢一般依稀可辨。

但若是擡起袖口擦擦眼睛,再用力眺望,心口便會砰然一聲,再難以置信——

那裏,竟真的有一座城!

一城如夢,便似百年覺醒後涅槃重生。

背依山腳寬闊的谷地,丈許寬的城壕圍簇著高闊城墻。城墻以巨石為基,泥漿築砌,並不十分工整,卻是足夠堅固。城墻四端角樓危立、每隔三十丈設一座鏑樓,每隔十丈設一側馬面。城樓城墻上駐守的軍士,如槍桿般矗立不動,一如城墻垛口,堅實冷酷,不帶一絲生命氣息。

正門城樓之外,照例築了半月形甕城。若有敵軍進犯,則弓箭手可在甕城城樓上放箭禦敵。若敵人攻入甕城之內,則弓箭手亦可回身與正門城樓守軍四面合圍,形成捉鱉之勢。甕城下,一門偏開,並不正對城門,為的是稍能延緩來敵攻城之勢,以免甕城城門一破,敵軍便長驅直入。

此刻,甕城東外墻之下,一隊役夫正在修葺墻身的一處破洞。這處破洞及地而起,高可過人,本應嚴絲合縫夯築在石塊間的泥土,不知何時已松散懈落,空餘下周遭石塊間勉強支撐。役夫們揮動著手中鐵鏟,用碎石屑合了濕泥漿,正努力將石塊間縫隙重新填滿。

“吱——吱”

一只半尺來長的沙鼠,不知從腳下沙土間何處鉆出,正巧竄到老役夫長腳下。

“鏘”地一聲,鐵鏟毫不留情地揮下,那沙鼠瞬間血肉模糊。老役夫長將鐵鏟在沙地上一擦,抹去了淡淡血跡:“太陽還未落山,你們這些鼠崽子便又跑了出來,真是活膩了不成!”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在中原江湖之地屢見不鮮。在此西北之地,縱是再堅固的城墻,亦也難逃沙鼠之害。這千百鼠輩,看似微不足道,但此刻城墻上那觸目驚心的破洞,便正是出自他們爪下。

夕陽在山,映亮了老役夫長手中鐵鏟的尖端。他擡起頭來,攏起羊皮襖前襟,恰見自己這一隊役夫中最年輕的一個剛剛從城內擔了滿滿一擔水出來。

那少年新近入城,編入這一隊役夫不過十餘日。雖已是秋末冬初,他卻只穿了兩層麻布舊衫,行在一群西北漢子之中,顯得格外單薄。他在泥鏟匠身後不遠處放下扁擔,卸下其中一只木桶,將桶中清水緩緩兌入泥漿之中。

老役夫長望著這少年身影,緩緩低下頭去。他想起了自己的長孫。那孩子亦是這般身形,亦是這般年紀。去年此時,長孫便是在此處向他叩別,隨鄜延副都部署劉平大人麾下將士巡守鄜延路,從此再未能回來。

三川口一役,長孫亡與陣前。噩耗傳回之刻,他正在數年前亡故的長子靈前上香。猶記得那日,爐內香灰滿溢,一瞬間盡數傾覆於地。

死者已矣,兒孫若是還都在世,此刻只怕亦是不知在何方城門上遠眺夕陽罷……老役夫長深深長嘆一聲,眼中已盈滿淚水。

一只木瓢滿滿盛了清水,伸在他的面前,他擡起頭來,見那麻衣少年正站在他身前。那少年靜靜地望著老人,眼神沈靜平和,似是參透了世間一切悲哀。

“謝伯,喝點水罷。”

老役夫長點了點頭,轉瞬間忘卻了先前心事。他接過木瓢,默默飲了幾口,瓢中水浸濕了他半白髭須。幹燥朔風從身邊掠過,他伸手拂去胡須上幾滴水珠,停下來擡眼看了看高聳甕城,唇邊緩緩浮起一絲惆悵笑容。

“這個年月,這把年紀,還能活在這座城裏,也算是祖先積下的福份罷。”

他並未說錯。深深鐫在甕城上石梁中的三個字,印證著他此刻所言不虛。

清澗城。

莽莽西北,河流湖泊屈指可數,各處水源俱是匱乏之極。因水源枯竭而被迫廢棄之地,如恒河沙礫,數不勝數。舊寬州便是一例。清澗澄溪,便似天邊幻夢,遙不可及。究竟是何等人,能一圓幻夢,得此佳城?

一條蒼勁身影,似從城墻之後緩緩浮現。

清澗城主,大宋內殿承制,種世衡。

自大宋西北用兵,鄜延路守備一向不足。一年半之前,正是他,帶領種家軍三千精銳,直下延州西北二百裏處故寬州,在舊城廢墟之上,築起一處全新堡寨。此處直當寇沖,右可固延州之勢,左可致河東之粟,北可圖銀夏之舊。西夏深知其中要害,屢次出兵侵擾。種世衡帶軍且戰且築,始終不言放棄。

城基初固,種世衡命三十名石匠鑿地掘泉。石匠們掘至一百五十尺,仍是只見石層,均說此地無泉。種世衡沈思良久,命石匠們繼續鑿掘,每掘出一畚箕石屑,便賞百錢。不見泉,不罷掘!

錢之一物,役鬼通神。本是堅不可摧的石層,在石匠們一柄柄鐵錐鐵鎬下漸漸破碎崩裂。清泉汩汩而出的那一日,種世衡掬起第一捧冰冷泉水,仰天長笑,聲音一直遠遠越過城頭,傳至廣漠曠野。

清澗城,這名字在一夜之間響徹西北。

泉高水洌,渠清如許。不過一年功夫,清澗城周邊開營田二千頃,粟米豐實,屯田自足。種世衡又向商賈們借貸本錢,令其自擔盈虧在諸邊城交易。一時間青澗城日益繁旺,直追昔日寬州盛日。

如此情形,自然成了黨項心腹之患。元昊命綏州廂主狗兒在青澗城對面亦修築一座堡寨,名為遮鹿城。種世衡先是按兵不動,待城成之日,遣幼子種誼率一千輕騎一舉破城而入,盡屠夏兵,將遮鹿城焚為白地。自此,元昊對青澗城亦是無可奈何,只是不時挑唆周邊西羌諸部中親黨項各部落伺機騷擾侵襲,再未有大舉進犯。

而種世衡守城之道,竟是老幼婦孺,全城皆兵。每隔數日,城內帥府大帳外便懸出花紅。銀錠被遙遙置於靶心,誰能一箭射了去,便歸誰所有。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但在這邊境孤城,聖人之論竟似已被徹底顛覆,不再有人理會。種世衡半生治軍,從未糾纏過義理道德。兵戎相見時,生死立判。凡事只求結果,不問途徑。

便是他多年來為解宋軍孤軍守砦之窘而籠絡四邊西羌部落一事,西北地界便流傳著種種故事。

有傳言說,一日種世衡正宴貴客,葛羅部酋長差人密報,稱元昊挑動查瓦部偷襲宋軍。他當即便將手中酒杯賜給了那報信的使者。那酒杯是禦賜和田玉杯,價值不在百金以下。

還有傳言說,當年西羌部落酋長牛奴訛倔強之極,從不自行覲見。種世衡便與牛奴訛書信約定了一日到牛奴訛部落帳幕去慰勞邊民。誰知前一天晚上,大雪封山,積雪之厚三尺有餘。左右侍從皆以道路險阻勸種世衡改日前往。他卻執意冒雪而行。到達以後,牛奴訛驚訝萬分,說他世世代代住於此山,從未有漢人官吏敢到此一行,種大人絕非等閑之輩。於是率領全族向種大人行禮,就此歸附種世衡統轄。

甚至更有傳言說,十餘年前,種世衡尚在環慶路與李繼遷父子周旋時,為收覆最強的慕恩一部,不惜以身邊絕色姬妾相贈。慕恩感激涕零,傾力相助宋軍,直到數年後在與另一支親黨項的西羌部落火拼時戰死。

這些傳言大多是眾口相傳,以訛傳訛,誰也未曾親眼見過。但這一次種世衡築青澗城,多承周邊羌人明暗相助,卻是不爭之實。直至今日,除了明珠部和蘇努部仍與元昊結盟,其他部落多已歸附宋軍。

老役夫長幾口飲盡了瓢中清水,將手中木瓢還給那少年,二人尚未說話,只聽風中遠遠傳來一陣馬蹄聲。二人循聲轉回頭去,只見東南方向大路上隱隱現出雙騎如龍,並轡向青澗城疾馳而來。不過是一瞬間,兩匹馬已越過二人身畔,馳到甕城之下。

馬上之人騎術皆是極精,眼見已將撞上甕城城門,只一提韁繩,駿馬已在長嘶中揚蹄站住。

麻衣少年自一旁冷眼望去,見這一對馬匹均是通體純黑,只四蹄上毛皮現出一點星星白斑,竟是此地極罕見的大宛名駒。馬上人均是青盔素甲,顯見是宋軍服色。只是這二人馬鞍上雖懸了弓箭,卻並未掛重兵刃,只是腰間各自佩了一把長劍而已。

今日早間甕城南墻驚現巨洞,役夫隊奉命急修。事屬非常,城門雖未關閉,卻不再允許商民通過,來往軍士役夫均憑令牌出入。此刻見兩騎不期而至,城下守軍握緊了手中長戟,厲聲喝道:“什麽人?!”

當先的那匹馬上之人面色沈靜,朗聲道:“延州範大人麾下信使,求見種大人。”他在馬上將手一揚,將一物擲入那守軍手中。那守軍接過細看,見是一塊青銅令牌,沈聲道:“你們且等一等。”隨即令夥伴嚴守城門,自己持了令牌跑進城去,向當值守將回稟。

那信使在馬上回過身來,向身後馬上同伴微微一笑,低聲道:“青澗城名震西北,守備果不虛傳……午後從延州一路而來,疾馳了這兩個多時辰,也未歇息,你還吃得消麽?”

他身後坐騎上那人在馬上向他淡淡一笑,卻不答話,目光一轉,與那麻衣少年眼光恰遇在一處。少年只覺那人一雙眼眸光華宛轉,竟是此生未見,心中不由一動。

只聽城內一陣甲胄馬蹄之聲,奔出一隊帥府騎兵,中間一騎將袍翩然,神清氣朗,竟是種世衡之子種誼親自迎了出來。種誼趨馬徑直來到那兩名信使馬前,方欲稱呼,卻見前面的那名信使含笑搖了搖頭。種誼會意,在馬上拱手道:“家父正在帥帳之內,二位請隨我來。”那兩名信使便跟隨種誼等人徑直策馬進城而去。

馬蹄聲漸漸遠去,老役夫長與麻衣少年重又與一眾役夫幹起活來。夕陽落下山去,暮色蒼茫,風中寒意也更重了幾分。

忽地,四面角樓上響起了低沈角鳴之聲,雖不甚刺耳,卻震得甕城之下每個人心中一顫。

角號警戒,有敵情!

老役夫長霍然擡頭。昏暗之中,依稀可見甕城之上守軍已執弓就位,城上偏將正在揮動一桿朱紅色大旗,與四角城門遙相呼應。在他身後,一枚雷火彈騰空而起,在暮空中綻出一朵冷艷火花。

“蘇努進犯!回城內!”

甕城樓頂四下呼喝聲連綿不絕。老役夫長緊緊皺起眉頭。蘇努部,正是當下西羌中最為彪悍的一支。不過十幾日前方來挑釁過一番,難道,如此之快便又卷土重來了麽?他無暇細想,高舉雙臂,向身前這一隊役夫們沈聲喝道:“快,進甕城去!”

役夫們皆是久見戰陣之人,雖急不亂,眨眼間已收拾便宜,結隊撤回城內,老役夫長照舊是最後一人。他沖進甕城城門,忽似想起了什麽,回頭望去,見那麻衣少年還在那處城墻破洞處呆呆地站著出神。

老役夫長高聲呼道:“孩子,快進城來!”聲音卻被淹沒在越來越密的號角聲中。他跺了跺腳,想再沖出城外拉他進來,城門卻已被守城軍士們推動著緊緊閉起。眼看著那麻衣少年身影被闔起的城門隔斷,老人只得無語長嘆一聲。

轉瞬之間,甕城城門已被軍士們用滾石戰車牢牢頂住。城頭緩緩戰鼓聲中,軍士們潮水般從四處匯集甕城,湧過老役夫長身邊。老人與眾役夫依命蜷伏在城墻內側。他緊貼著冰冷石壁,擡頭望向天星漸現,心中仍掛念著那麻衣少年。

夜色已吞沒了城外世界。馬蹄聲震動四野,數百團火光隨之湧現,瞬間已逼近到了城壕邊。

年輕守將登上甕城城樓,城頭垛口上火光熊熊,映亮了他清朗眉目和手中長劍,正是種誼。他剛過弱冠之年,守城經驗卻已頗豐。通常這等數百人羌部進犯,其意往往不在攻城,而是消耗青澗城城中守備。待守軍意疲心怠,軍械糧草不足,左近夏軍便可趁機集結精銳,強攻拔城。

種誼從城上俯身望去,見來敵暫在城壕外駐馬,俱是騎射手,一色火紅戎衣,外罩青銅薄甲,正是蘇努部羌兵。這一族在西羌諸部中素稱彪悍之師,也是種世衡多年來最想收服的一支羌部。

城頭傳出沈重低緩鼓聲,漸漸轉急,城頭守軍弓弩手們壓低身子,在垛口之後用角弓向城壕之後瞄準了來敵。城壕寬一丈,深九尺,騎兵縱然再精銳,在越過城壕之時,也勢必會緩下來勢,此時便正是弓弩手絕不可錯過的殲敵良機。

茫茫暗夜,令人隱隱不安。羌兵騎射手隊伍忽地從中間閃出一條通道,火把光芒映襯下,羌兵主將躍馬而出,不過是一人一騎,卻仿佛一道狂風呼嘯而至,徹底撕裂了方才平靜。

種誼眼中閃過一點光芒,唇邊現出一絲淡淡笑意:“蘇努,來得好!”

那匹高大青騅閃電般從羌兵隊列中穿出,旋即沖到戰壕之前,卻絲毫未有緩下奔跑之勢。馬上銀甲武士俯身一聲大喝,緊緊夾住了馬腹,駿馬淩空一躍,如一道青虹,閃電般越過了丈許寬的戰壕。

青騅四蹄落地,銀甲武士去勢不歇,右手高舉一把雷震擋,左手在身後馬背上的羯鼓上重重三擊。他身後羌兵們應聲而呼,一齊擎著火把策馬沖下戰壕,向青澗城方向疾沖而來。

種誼驀地舉起手中長劍,高呼道:“放箭!”

箭如飛蝗,從甕城城樓上射下,落在城壕內側,將羌兵們一時阻截,卻沒有一支落在那銀甲武士身上。銀甲武士縱馬而奔,轉眼間已沖到甕城城下。他將馬往東墻一帶,恰巧停在那處墻洞之前。他瞇起眼睛略一打量,勒住坐騎向後退出十餘步,忽地左手狠狠一鞭擊在馬股上,高舉雷震擋向城墻直沖而去。

銀甲武士天賦異稟,膂力驚人,所持雷震擋,長九尺,重六十餘斤,所激風勢,可籠罩周遭一丈之地。此時挾帶馬勢沖城,城墻破損之處若受此一擊,勢必瓦解崩潰。

眼見青騅距離城墻還有七步之地,甕城城墻下的暗處忽然閃出一道身影,向銀甲武士馬前直撲過來。銀甲武士吃了一驚,本來向城墻揮出的雷震擋略略下沈,向偷襲之人全力斬去。

勁風呼嘯而過,在雷震擋將要擊中那人的一瞬,那人的身子驀地伏低躥出,幾乎貼上了地面上冰冷沙石。不過是電光石火的剎那,在避開雷震擋同時,他手中霍然揮出一條木棍,徑直掃中了青騅右前腿!

雷霆般一聲響過,青騅哀嘶一聲,向前撲通一聲跪倒,銀甲武士翻落馬下,手中雷震擋把持不住,脫手而出,飛落出丈許之外。

銀甲武士一個翻滾,就勢站起身來,在甕城城樓火光照耀下,終於看清了將他擊落馬下的偷襲之人,不過是個身披麻衣的單薄少年。他手中所持本是一條扁擔棍,方才擊中馬膝那一瞬,木棍已被馬匹來勢硬生生震斷,此時只餘下兩尺多長一截仍在手中。

方才舍命一擊,麻衣少年似已耗盡了氣力。此刻,他胸口重重地起伏,一雙眼睛緊緊地盯住銀甲武士。

銀甲武士一時受挫,心中暴戾之氣油然而生。他咆哮一聲,抽出靴筒中閃電錐,揚手向那少年胸口疾刺而去。那少年見他迎面攻來,側過身子,卻並未閃過這一刺。

撲地一聲,閃電錐筆直插入了那少年左肩!

刺中那少年的一瞬,銀甲武士心中掠過了一絲恐慌預感,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卻已來不及。他擡起頭,尚未觸及麻衣少年目光,脖頸上已傳來一陣刺痛,麻衣少年手中半截木棍上的尖銳木茬,已在他咽喉處停住!

“你輸了。”

麻衣少年淡淡說道,仿佛二人之間正在決斷的,並非生死。

甕城城頭傳來潮水般歡呼之聲。銀甲武士驚愕的眼神仰向上空。霹靂一聲過後,又一朵雷火彈升起,光芒如雪,映亮了剛剛在城頭現出的一張蒼老面孔。青色帥盔之下,眼角一道道皺紋有如刀刻。在他深邃目光之下,銀甲武士終於徹底屈服。

這銀須老人在寒風中披甲而立,如神祗般籠罩了城頭。

清澗城主,種世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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