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兩人乘興而歸，一路清風明月相送，燈盞引路，憑添一股寧謐。回到客棧，阿柔還在雲華房裏，房間窗戶大開，黃蓉從窗戶望進去——白衣少女的容顏在燭光掩映下更顯清麗絕美，少年挑燈夜讀，紅袖添香，佳偶天成。黃蓉碰了碰身旁的人：“商容，你說，雲華這麽努力他能不能考上功名？那之後，阿柔姐姐怎麽辦。”

人與妖之間的隔閡由來已久，黃蓉還是沒有看到重點，在她的意識裏他們相愛是他們自己的事，既然只是自己的事就一定能在一起，實際上，阿柔和雲華要走的路險阻重重，解決完前世的事，今生依舊艱難。蕭商容面上淡淡：“雲華家中對他寄予極大期望，他家並非只他一子，若不努力恐怕要屈居人下。他在書院的表現一向良好，不出意外，能考進前三名。阿柔姑娘和他，只能他們之間自己來想辦法。”蕭商容搖了搖頭，似在感嘆什麽。

黃蓉皺著秀眉：“就不能不考功名嗎，這些東西有這麽重要？”於凡人來說，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即是一生追求，豈會不重要。黃蓉心裏也知道人的劣性根，她說完自己先嘆氣，又道，“還好商容不像雲華，我們之間也沒有那麽多坎坷，能一直這樣最好不過啦。”

蕭商容淺笑不語，握著黃蓉的手。他是不像雲華，可，未來之於他來說，不見得多麽光明，如果那個時候黃蓉也懼他厭他，當真還不如雲華和阿柔。

蕭商容既然回來，阿柔不便久留，與黃蓉一同回了房間。雲華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邊抱怨道：“商容，我這兒形勢正好，你怎麽就不和黃姑娘晚點再晚點回來呢？”

“若是這個雲華不必介意，你可以再找個房間和阿柔姑娘一起住進去。”

雲華幹癟癟笑道：“哈哈，算了算了，商容你真會開玩笑。不過，其實阿柔留在這裏我也不能認真看進去書，商容你想，心愛的姑娘就在身邊，說是紅袖添香苦讀書，可到底看的是紅袖還是書啊。”

他這感嘆，蕭商容也有。過去在蕭家放假看賬，黃蓉非要陪他一起，她不像阿柔，黃蓉又是個閑不住的，不時找他說幾句話或者滿書房亂竄制造聲響，他再心靜也靜不下來。“你可以與阿柔姑娘講清楚，她就不會再擾你了。”

這是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雲華卻一躍蹦起來，大聲道：“這個不行！”蕭商容平淡的看著他，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雲華又縮回到椅子上，期期艾艾道，“阿柔她也是一片心意，我怎麽會舍得拒絕。沒事沒事，等她走了，我再慢慢夜讀就是了。商容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打擾你的。哎，你這神童倒好了，過目不忘，我可就沒那個本事啦。”

“那你註意身體，別熬太久。”蕭商容想了想，還是道，“有些話你該聽聽。”蕭商容說話一向溫和少有嚴肅的語氣，雲華見此坐正了身子，認真聽蕭商容要說的話。

“雲華，你多少心裏也明白，阿柔姑娘是妖，你固然喜歡她，願意與她在一起，可是你認為雲家能不能接受這樣一個異類？我也不拿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這些話來說。現在她是沒有不對之處，但時間過去，你慢慢衰老，阿柔姑娘卻容顏不變，到時，你們家中可還有阿柔姑娘的立足之地？呵，那時，不對阿柔姑娘喊打喊殺就是最好的了。”蕭商容說到最後隱有自嘲之意，不待人追究，又繼續道，“我說這些話並非要你放棄阿柔姑娘。只是雲華，你該仔細想想，如何才能全了你們二人的心意。”他也很想看看，一個他看中的朋友和一個妖類，能不能攜手到老，會不會也淪落到勞燕分飛。

並非蕭商容不信任雲華，只是看多了別離、背叛，難再相信人心。可是，任世事飄零，沈浮人間再久，蕭商容何嘗不是像飛蛾一樣，一面不信一面屢次以身嘗試，落得傷痕累累還要繼續靠近。

蕭商容挑明了雲華心裏隱有的不安，這一夜有些人註定難眠。隔壁房間黃蓉也拉著阿柔講了好些話，阿柔的心意是，不論前路多少風霜，只要雲華在身邊，一切她都可以咬牙面對。黃蓉理解的點點頭，換作是她，只要有蕭商容，什麽也不懼。

一夜安穩。隱藏在暗處觀察的眼睛暫無動作。

第二日，姻緣樹上最高處的紅錦囊引起了大家的註意，紛紛猜測是誰無聲無息的將它掛在那兒。黃蓉站在湖岸邊，嘴角揚起得意的笑。一大早用過早飯，她就想來看看昨夜的‘成果’，蕭商容一向熬不過黃蓉的請求，阿柔和雲華無事，也跟著來湊熱鬧。聽說姻緣樹的傳說，雲華想試一試，阿柔則無可無不可。

那麽既然都來了，就試試好了。雲華和阿柔雙雙寫好心願放進紅錦囊裏。木樁上，這倆人掉了個，一般過木樁是女子在前男子在後，以示往後的歲月裏男子會保護他心愛的女人，此番反而是阿柔在後雲華在前。只見阿柔跟在身後步伐穩重，雲華在前搖搖晃晃神情驚恐，需要阿柔在後面拉一把才不致掉下去。黃蓉說：“商容，你看這個人真沒用。”蕭商容不說是也不是不是，只含笑看著黃蓉。

最後在阿柔的扶持下，雲華順利過到姻緣樹下，兩人將錦囊掛在樹上，原路返回。反正錦囊掛成，黃蓉的小心思一起，手指輕動，雲華一個不慎腳底打滑眼看就要滾進湖裏，阿柔伸手去牽雲華，腳下借力躍起，輕松躍到岸邊。阿柔全然不顧周圍驚艷的目光找到黃蓉輕敲她的腦袋，黃蓉嘻嘻笑著蹭阿柔的手。

畢竟不是來玩樂的，雲華逛了一陣子與阿柔一同回去，痛並快樂的溫習書本。蕭商容沒那麽多煩惱，黃蓉拉著他走遍長安城大大小小的角落。一天走一部分，饒是長安城再大，五日也逛遍整個長安。

日子一天天過去，第一日來長安見到的黎淵卻再沒有出現過，雲華不禁松了口氣，黃蓉從來沒放在心上，只有蕭商容和阿柔心裏明白，黎淵雖未出現卻一直暗中跟在身邊，那股子從空氣裏隱約傳來的狐騷味證實了這點。看來這只狐貍還是沒放棄尋仇。

這天夜裏，某只狐貍的騷味通過空氣傳來，從味道的濃度判斷這狐貍的距離並不遠，因常人的嗅覺不甚靈敏，並不能聞到，但是對於仙人殘魂和吸取天地精華的花妖來說，輕易可覺。

兩扇窗戶同時開啟，客棧外的紅色身影‘咻’的一聲像一道光束般疾馳向遠方，他的身後緊跟著一青一白兩道光影。追逐止於長安郊外，黎淵立於皎月之下，風華難掩，他回眸向跟來的二人一笑：“難得吸引二位前來啊，我的故人們。”

一聲故人們，引來阿柔疑惑，她身邊這人何時認得千年狐妖？青影神情不露，容色平淡，盡顯溫和淡泊之色，他似笑非笑：“在下生來安居琴川，不知何時認得閣下這……修行千年的狐貍。”

黎淵嗤笑一聲：“我雖不知你怎會換了具身體，但這對妖類和會法術的人來說應該不難，起初我也不以為是你。可是，法術的本源不能變，而，你的琴聲更不會變！”

那天與黃蓉姻緣樹下許願，略施障眼法叫黎淵看見，蕭商容便預見了這一天，只是不曾料到，黎淵還能記得他的琴音。要追溯蕭商容和黎淵的恩怨，得歸結到蕭商容上一世了。暫且按下這個，蕭商容半點沒有尷尬的意思，微微一笑道：“難得閣下竟然不忘在下，在下又怎能不認。”

蕭商容的大方承認令黎淵一楞，黎淵終於面露兇意：“你莫要太得意。今日，我們翻翻舊賬。三十多年前我渡雷劫身受重傷變回原形為青娘所救，青娘有一兄長，我暫居青娘家中她兄長百般阻攔我報答青娘恩情，我看他不慣，但看在青娘份上還能忍受，不料他後來身死。天意眷顧，我化為人形，照顧青娘，怎知後來有一天我出門，回家看見的卻是青娘的屍體，一劍穿心。百餘裏開外，我尋到行兇的人，手執青鋒，劍刃滴血，那人魂不守舍。我一心為青娘報仇，欲奪他兵器斬殺，怎知那人道行通天，比我拿人魂魄修行了千年的狐妖還要厲害。”

“你拿人魂魄修煉？”阿柔驚道。

黎淵桀桀笑道：“不然怎能迅速增長修為。後來，那人將我打傷，我不能給青娘報仇，狼狽逃遁將青娘埋葬。那傷太深加上雷劫所受的傷沒有完全覆原，導致修為陡降，短期內不能恢覆，後來才為雲華那道士追殺，又被這區區幾百年修為的花妖趕走，可恨之極。蕭商容，我問你，你是那個傷我的人，也是青娘兄長，對不對。”黎淵之所以有此問，一則青娘兄長和蕭商容彈琴時的琴聲分毫不差，一則他和殺青娘的人交過手，也看過蕭商容施法，同宗同源，這樣都不能看出來，黎淵也枉為修行千年的妖。

蕭商容低著頭不曾反駁，黎淵恨道：“你默認了？那麽，我問你，作為青娘兄長，你為什麽要殺她！”蕭商容仍舊無動於衷，黎淵連連道，“好，好，好，所幸這次偶然到長安碰上我最大的兩個仇家，今天我先殺了你們二人，再送另外兩個下去見你們。”

黎淵說畢，雙手齊動，暗流洶湧，他一展法術狐貍尾巴立刻顯露出來。阿柔五指微張，桃枝從她十指蔓延出來，蕭商容催動仙術，一張七弦琴憑空橫立胸前。三人之間氣氛嚴峻。

少頃，靈力暴動，散發出來的白光映照得郊外恍如白晝。阿柔的桃枝緊緊纏繞在黎淵身上、手上，黎淵反手去扯，阿柔到底不如他，桃枝一根根被扯斷，突然，又有似彎月般的黃光襲來，黎淵被蕭商容的音攻打得生疼，不得已放開阿柔。他一放，阿柔十指又湧出桃蔓，蕭商容琴聲不斷，攻擊一波接一波。

三人打的正酣，蕭商容不意再與黎淵纏鬥凝聚靈力，素手輕撥琴弦，琴音高亢清亮，滄海龍吟聲赫然在耳。這招氣勢十足，且攻擊力巨大，黎淵終沒討得了好，被打出原形，火紅色的狐貍眼珠轉動，不甘不願，卻也只能轉頭一躍逃走，融進夜色。

阿柔收回桃蔓臉色慘白，蕭商容擡手施放流霞歸元丹。阿柔著手調息，恢覆過來，蕭商容道：“回去吧。”阿柔點頭，欲言又止，蕭商容走了幾步，道，“今夜的事望阿柔姑娘不要告知蓉兒。”

也不等阿柔的答案，蕭商容繼續往回走。夜色如墨，兩人一路無話，蕭商容始終低垂著頭滿腹心事。黎淵的話言猶在耳，他所說的青娘，他還有些記憶，當時若不是她滿臉驚恐，舉著菜刀趁他不備砍到他的後背，他豈會條件反射要了她的命。他才渡魂的身體哪裏受得了這一刀，後來傷了黎淵他自己不也迫於傷勢再次換身。難道這世上，真的沒有一個人肯接受他，陪著他？

寂靜的夜色裏，誰幽幽一嘆，含盡辛酸苦楚，百世寂寥誰人能嘗，沈浮人世宿命限制，到底還要這顆本就柔軟的琴心經歷多少？蕭商容心緒雜亂無章，心情沈悶，客棧門外，一道鵝黃色的嬌小身影映入眼簾，滿面焦急，當見蕭商容時轉為喜悅，急急跑上來，嘴裏念道：“商容，阿柔姐姐，你們怎麽出去了？可知道我和雲華擔心死了，雲華等不住跑出去找阿柔姐姐了，我怕你回來見不到我們擔心，一直在這兒等。你們去哪了。”

這一瞬間，所有不安煩悶全數消散，蕭商容一言不發緊抱黃蓉，心下安寧不已。黃蓉見此也不再說話，阿柔退後轉去尋找雲華，黃蓉一下下拍著蕭商容的後背，這安慰小孩子般的手法……蕭商容默默受著。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

求求求。

寫的太爛，沒人了嗎？

QAQ。

好像要開學了……【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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