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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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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楊素書用一小塊棉布包著撚起藥罐的蓋子看了看裏面,心裏估算著,又從旁邊的藥匾裏抓了一小撮藥放進去。

看見她的動作,一旁蹲著的蕭淮與也抓了一把和她一樣的藥,想往藥罐裏放。可是在半路就被楊素書截住了,她認真的道:“這味藥方才已經放過,不宜多放。”

聽到這句話,蕭淮與好似不明白的低低啊了一聲,呆呆的抓著藥不知作何動作。楊素書便只好將手伸到他面前說:“給我吧。”

蕭淮與呆了一會兒,慢慢的把自己抓的藥材放在楊素書手上,縮回自己原來的地方蹲著不做聲了。

楊素書把手裏的藥材放回藥匾,一回頭,見到蕭淮與這樣,猜測他是不是因為被拒絕了覺得難過,便笑著叫了他一聲,“純王殿下?”

蕭淮與沒有反應,眼神呆怔不知道看著什麽發呆。楊素書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他這樣,見狀只是稍稍想了一會兒,也不管他是不是會聽,就把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拿起來,再把自己手中的扇子放到他手上道:“純王殿下,微臣覺得有些手酸,不如殿下替連太妃熬藥?”

一連說了兩遍,蕭淮與這才算有了些反應,眼神移到自己手中的扇子上,又移到面前的藥爐。

“像這樣,輕輕的扇動。”楊素書拿著扇子的後半部分柄,帶著蕭淮與輕輕扇了幾下。等楊素書放開手,蕭淮與便一絲不茍的按照她剛才的速度對著面前扇了起來,看上去在為自己能做些事覺得高興。

楊素書好笑的搖了搖頭,擡臉看了一眼門口,就見秦束帶著幾個人走了過來,頓時站起身來有些驚訝的問道:“秦束……不,應該說是秦副總管,你怎會來此,可是太後娘娘有何事吩咐?”

“純王殿下,還有楊太醫也在此。”秦束雖然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表情,但是和在前面對著那些人的態度好上太多。和兩人打了招呼之後,他就解釋道:“太後娘娘讓奴才來探望連太妃及純王殿下,順便教訓一下府上那些不得用的奴才們。”

楊素書想到前兩天和好友說起純王和連太妃,也就明白了這一出究竟是怎麽回事。清棠那個性子,恐怕會讓秦束這麽興師動眾的來走一遭,也有她上次去表示了在意的原因。清棠一向就是如此,對家人和朋友從來都是細心周到又護短,還總是愛屋及烏。

“連太妃在裏間,雖說已經起不來床,但是這幾日調養的好,今日氣色還算不錯。”楊素書雖說是女子,但是畢竟還是個男子身份,也不好給秦束帶路,而這裏還在伺候的幾個奴才都在裏間,門口還真沒守著通報的人。不過這情況也沒那許多講究,秦束便自己帶著人走了進去。

連太妃果真是病的越發嚴重,看上去比在宮裏時憔悴不少,三四十歲的人就已經有了白發。她靠坐在床上咳嗽,旁邊有兩個伺候的人給她遞帕子和水,好不容易才停下來。

秦束安靜的等她咳嗽完,上前去規規矩矩的請了安,打著官腔傳達了太後娘娘的意思。大致就是讓她好好養病,還賞賜了一大堆上好的補品和藥材,然後就很快退了出來。

門口的楊素書和蕭淮與還在那裏圍著藥爐,楊素書正小聲對蕭淮與說著:“不需那麽用力的扇扇子,輕一點。”

而蕭淮與一臉的呆怔,在聽到楊素書說話的時候,無神的眼睛才偶爾轉一下。一句話說兩遍或者更多次,他才好像給出反應一樣的啊一聲,然後慢慢的停下手裏的扇子。

他停在那裏,楊素書又不得不再次說:“不是停下來,是輕一點慢一點扇扇子。”然後她像之前那樣握著扇子的後手柄帶著蕭淮與扇了幾下。

蕭淮與這才再次慢悠悠的扇起來。他就像老舊的工具,不靈光極了,似乎總是會忘記些什麽。楊素書看著他,眼裏也不知是憐憫還是些什麽。

“純王殿下,楊太醫,奴才還要回去向太後娘娘覆命,這就先走了。”秦束走出來,無知無覺的出聲打斷了某些氣氛流動,對一蹲一坐的兩人說完就準備走。

楊素書回過神來在後面叫住了他,“秦副總管。”她看一眼對外界毫無反應似的蕭淮與,有些尷尬的說:“可否不要向太後娘娘透露微臣在這裏。”

秦束聞言毫不猶豫的道:“奴才不會對太後娘娘有任何隱瞞和欺騙。”

楊素書露出不妙的苦笑,雖說為好友有這樣一個忠誠的心上人感到開心,但是這種情況下真是有些麻煩。若是清棠知道她常來這裏幫忙熬藥,肯定要誤會她對純王有意思了。但她真的沒有那種意思,只是醫者父母心,不忍心看他那樣才會來幫忙罷了。

她擺擺手:“我早該想到,是我為難人了,既如此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吧,秦副總管一路小心。”

秦束對她微微點頭,提步離開這處。外院那些行完了杖刑的人或者說屍體已經被搬空了,染血的青石板也已經沖洗幹凈,只是那腥味卻沒有散去,沖的好幾個宮人面色發白直皺眉。秦束倒是沒有覺得不適,聽說劉公公臉色十分不好的帶著那些將死的奴才先回了內務府,他也沒什麽反應,只冷冷道:“回宮吧。”

內務府四司管著皇室人員衣食起居,所用奴才等等大小事務的總調度。既然太後娘娘看不下去他們的手越伸越長,胃口越來越大,那他就替娘娘去稍稍警告。現在他還不能做些什麽,但是遲早,他會替太後娘娘掌握這個內務府。

他的野心不只是打理好慈安宮這一塊天地而已,他更想將皇宮變成讓太後娘娘可以恣意生活的地方,或許這還需要很久,也或許他永遠也做不到。但是沒關系,為了太後娘娘,不管多困難他都會去嘗試。

在回宮的路上,秦束在一個鋪子停了很久,最後出來的時候懷裏好好地放著一支包好的花簪。他在鋪子裏選了很久,覺得不管哪一支都不好,最後選來選去,選了一個和上次買的非常相似的簪子。太後娘娘說很喜歡那支,那麽這支這麽相似,她一定也會喜歡。

秦束一路不時按著胸膛處,想著太後娘娘收到這個會不會開心,看著越來越近的皇宮眼裏盛滿了期待之色。

只是可惜這次他依舊沒能親手將東西送給她,因為她帶著綴衣去了勤政殿商議三月春闈的各項事宜。

秦束只好按耐著失落,將簪子交給了留在慈安宮的桃葉,請她代為轉交。然後自己又一頭紮進了繁重的公務裏去了,要能更多的幫到太後娘娘,他必須掌握更多的東西。

這一忙就到了晚上,各處都掌了燈,下面的幾個管事雖沒說什麽,但神色都很疲倦了,秦束便開口讓他們離開,然後自己待在那裏又找了幾冊卷宗看起來。一直到夜深,秦束這才準備回去歇息,好在這裏離他的房間並不遠,一會兒就能走到。

只是秦束走到半路,看著面前一條通向自己房間的路,還有一條通向太後娘娘寢殿和書房的路,忍不住就提步走向了後面那條。

這個時候,太後娘娘該歇息了。秦束想著,沒準備打擾她休息,站在殿外看了一會兒就準備原路返回。

“是秦束嗎?”

剛轉身準備離開就聽到綴衣的聲音,秦束應了一聲從陰影裏走出來。

“太後娘娘在等你呢,進來吧。”綴衣怎麽都不明白自家主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料事如神,今晚拿著一本閑書在那裏看就是不睡,問起來就說等會兒秦束肯定會來。

她和桃葉陪著等了這麽久,眼看著都這麽晚了,她都想著是不是幹脆找人去把秦束叫來,免得主子猜錯了臉上掛不住。誰知,她們還沒來得及使喚人去叫,秦束還真的來了。

目送秦束走進了殿內,綴衣還是有些不明白主子為什麽能猜得到。桃葉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姐姐搖頭,“姐你別想了,你不明白的,那是直覺。”

綴衣:“……”為什麽總是她一個人不明白?明明她的年齡才是最大的。

“這麽晚了娘娘還沒有歇息?”秦束一走進內殿就見太後娘娘拿著一卷書冊在看,一手撐著頭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和戴著的翠玉手鐲,不禁想著下次送鐲子也是好的。如果是太後娘娘,不管戴什麽都好看。

柳清棠放下書裝模作樣的道:“還有一點公務沒有處理完,馬上就歇息了,你今天去純王府如何?”

秦束就一五一十的都說了,果真沒有一點隱瞞,只是關於死的那些奴才他下意識的一口帶過,不想讓太後娘娘和那些人一樣覺得他心狠手辣,處置掉那麽多人還一點感覺都沒有。

柳清棠聽他說話不自覺就有些走神了。這情形其實很熟悉,她們上一世的相處時間最多的也就是這樣匯報事情的時候。他總是站的遠遠的,低著頭勾著背,語氣淡淡的樣子,和現在不同。柳清棠這樣一直看著秦束,看著看著就飛快的靠過去親了他一下,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揮揮手趕他回去休息。

“嗯,做的不錯,今天很晚了,你快些回去休息。”似乎和秦束在一起越久後,她被他傳染的臉皮也嫩了不少。最開始她這樣親他一下,哪裏會覺得不好意思,偏偏現在這麽親他一下被他盯著看就覺得臉紅心跳。

秦束其實還沒說完,不過被太後娘娘突然這麽一親,他腦子裏頓時一空,一下子就忘記了之前自己還準備說些什麽。有些結巴的應道:“哦……好。”雖是應了,他卻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只顧站在那裏盯著柳清棠。

不自在的摸摸頭上十分相似的兩支發簪,柳清棠又道:“今天這支,我也……喜歡。”雖然在秦束來之前,她想說的是下次不要買相似的簪子了,但是總是會脫口而出其他的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秦束一下子就滿足的不行,忙了一天的勞累仿佛也消失了。只是他開心也說不出什麽好聽話,只簡單的嗯了一聲。

“好了,去睡吧。”

這天之後,這似乎成為了兩個人之間的默契,每天晚上都要見上一面才會各自去休息。就這樣簡單的說說話,親一下而已,兩人卻都覺得十分滿足。這時候她不是太後,他也不是什麽副總管,他們就像無數陷入愛河的男女一樣,在一起的時候怎麽看都有些懵懂傻氣。

但是當時又感覺不出來,往往事情過後忍不住想起的時候,就會覺得自己當時一舉一動都傻透了。然而嘴裏說著傻透了,心裏卻忍不住泛上一股子甜蜜。

二月末,禦花園杏花林裏的杏花開了,被匠人細心照料的早桃花也開了幾樹。桃葉綴衣折了花插瓶擺在案臺上的時候,柳清棠看了看,放下筆拿小銀剪剪下一枝桃花單獨放在一邊,準備等著秦束來的時候送給他。

只是,晚上秦束來的時候,手裏也拿著一枝桃花。

“路上的時候看到桃花開得正好,想著娘娘或許會喜歡,就……折了一枝。”秦束說著,看了一眼柳清棠案臺上的那瓶花,又看看自己手上那孤零零一枝,聲音漸漸低下去。

柳清棠想也沒想,把那個白玉瓶裏插的一束桃花和杏花都拿出來放在一邊,把秦束拿來的那枝桃花放在白玉瓶裏。然後肯定的點頭道:“這樣一枝更好看。”

等秦束走了,柳清棠撥弄了一番那枝嬌艷的桃花,突然想起,自己那枝桃花卻是忘記了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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