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衡死了？這話像頭頂的天都塌了下來全砸在了穆晴明的頭上，坐在轎子裏兩天不肯出來的穆晴明站起來，但下一瞬間雙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但是第二天醒過來她就立刻要去見趙衡。

死也要去。

被逼無奈的穆家人便帶著她趕去了梁邱。

穆晴明在趙家的墓地看到了趙衡嶄新的墳墓，墓碑之上碑文的刻痕還很新，中間那豎寫的是愛子趙衡之墓。

這不可能！

不可能啊。

穆晴明還是不信，大家肯定都在騙她：“你們打開趙衡哥哥的棺槨讓我看一看，否則我是不會相信的。”

虞夫人哭得肝腸寸斷。

“晴明，衡兒真的去了，就在去迎娶你的路上，不知為何突然策馬狂奔像似在追什麽東西，他大哥追上去的時候，人已經墜馬身亡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穆晴明撲在趙衡的墳頭，用手去挖上邊的土，“他不可能會丟下我的，他知道他不能丟下我的……”

“把小小姐帶回去。”虞夫人說道。

“我不走，你們都騙我，趙衡哥哥不會丟下我自己走的，他放心不下他不會走的！”穆晴明滿是泥土的手抓著虞夫人的手，“阿娘，阿娘趙衡哥哥是不是又生病了，你們只是不想讓我知道而已……”

虞夫人見到孩子這樣更覺得撕心裂肺：“孩子，我也想他能像當年那樣，突然又活過來，我等了，他沒醒，這次真的沒醒。”

穆晴明茫然了許久，松開了虞夫人的手去搓墓碑上趙衡兩字：“我不信，你們為何把好好的人命寫到石碑上，趙衡不會的……他還在……”

那手抹得太用力了，一下就抹出了一道道血痕。

所有人都勸不住，連穆懷成也勸了，但是勸不住。

穆晴明哭著跟穆懷成說：“阿爹你最知道的，我為什麽還在，我在趙衡哥哥一定不會走的，我還在他走不了的呀……”

是，趙衡鑄出的鎮魂鈴還鎖在穆晴明的腳上呢，穆懷成腮幫子緊了緊，最終對妻子示意。

穆夫人上前抱住女兒：“晴明，你這樣趙衡泉下有知也不會安心的，我們回去吧。”

“我不回去，趙衡哥哥要是在這裏我也要在這裏……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分開的，我們說好了的，他不會騙我……”

趙武仰天無聲地哭了一會兒，沈聲道：“開棺！”

虞夫人一聽哭倒在地上。

墳墓重新被搬開，棺木被打開的那一刻。

穆晴明清楚地看到，那個仿佛高得撐住她天地的男兒，確確實實就躺在棺材裏，他閉著眼睛臉色鐵青，身體已經開始腐化。

他跟所有離開人世的人類一樣，血肉正在被腐蝕著，用不了多久就只剩下一具白骨。

無論她怎麽叫他趙衡哥哥都再也聽不見了，無論她怎麽哭他再也不能起來將她抱入懷裏了。

這叫穆晴明如何相信！

這個歷盡千辛萬苦才成長起來的男兒又重新躺在這冰冷的泥土裏。

他早已能馳騁沙場，能以血肉之軀頂住百魔千鬼，如何說倒下就倒下了？

不會的，不會的。

穆晴明頹然跳入墓中，坐在棺木旁仔細地看他的臉。

分開的那一夜，她也曾這樣仔仔細細地看過他每一寸的樣子，可是……

“趙衡哥哥，我是晴明啊。”

俊朗飛揚的男兒擊打大鼓的樣子仿佛還是昨日。

他跑下船撥開人群一路跑到她跟前激動不已的樣子，仿佛就在眼前啊。

分明是氣蓋山河頂天立地的男兒，怎的就這樣躺在這裏了？

“趙衡哥哥我是晴明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別騙我……趙衡哥哥……我會學更好的醫術，我什麽病都能治，我什麽傷都能救，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吧……以前可以現在也可以，只要你呼吸啊，你呼吸啊。”

還沒從趙衡突然離世的悲傷中恢覆的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又忍不住跟著落淚痛哭。

剛才就陰沈沈的天突然下起大雨。

但大於掩埋不了穆晴明絕望的呼喚，趙衡哥哥，我是晴明，你回來吧。

可大雨都淹埋不了的呼喊，趙衡真的聽不見了。

穆重陽咬了咬牙，也跳入坑裏將穆晴明從墓坑中抓了起來：“走，跟我回家！”

穆晴明哭喊：“二姐……你把我也埋在這裏吧，把我跟趙衡哥哥一起埋在這裏吧……”

穆重陽眼眶一紅，一把抓起她抱入懷裏，狠狠地抱了一下，哽咽地說了一句：“對不住。”

也不知道是對她以前的所作所為道歉，還是她現在擡手就敲昏穆晴明的舉動。

穆重陽抱起癱軟的穆晴明，她偏頭看了棺材中的趙衡，看雨水不斷落在他的身上，然後閉了閉眼睛，然後抱著穆晴明離開了墓坑。

“阿爹阿娘，我們回家了。”

從九月初二的秋日，到大雪紛飛的時節。

趙衡已經離開人世三個月。

穆晴明還時常能聽見有人輕敲她的窗戶，她只要推開窗就能看到懸掛白色燈籠的一葉小舟上，站著一個高高的男兒，那硬朗的面容在見到她時就露出的溫厚的笑。

可他就會傻笑，都不會叫她的名字。

她就只能見到他笑就跟著笑，但笑著笑著就心如刀割。

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從趙衡離開的那一天開始，從未消失過。

穆府有他們十一年的回憶，這十一年彈指一揮就散。

這三個月卻如同三十年那麽漫長。

沒經歷過的人不會懂，分明她都看到他傻乎乎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她走出去叫他的時候他又化作空的那種感覺。

他以前經常出現的地方，以後他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他們曾一起規劃的未來，也再也不會有他了。

這個世間再也沒有她所認識的趙衡哥哥，這就是穆晴明最大的絕望。

穆晴明站在了懸崖邊上，看著腳下的萬丈深淵很久很久。

感覺來自深淵的風在呼喚著她，也許縱身一躍，就可以真的見到趙衡了……

“你真的要跳下去嗎？”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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