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明有些木然地回頭，看到了風雪裏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她眼眶微微一酸但卻哭不出來了，只是略微尷尬又悲哀地叫她：“婆婆。”

婆婆走過來，與她一起站在懸崖邊緣，風雪吹得兩人的衣裳翻飛著。

“你就那麽想見趙衡嗎？”

朝思暮想。

“婆婆是神明，可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我願意用一切去交換，只要能讓趙衡回來。”

“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是啊，我這命可能倒貼都沒人要，除了趙衡沒人會要。”

“可你就不曾想過，其實趙衡已經多活了十幾年了……”在穆晴明茫然看向她的時候，婆婆只露出眉眼的眉毛一挑，“難道不是嗎？他八歲那年就死過一次了，後來的十三年不過天賜的恩惠。”

穆晴明仔細琢磨了這話：“婆婆這話是什麽意思？”

說完心臟猛然一跳，許久沒動用大腦突然就激靈了一下：“婆婆知道趙衡哥哥是為什麽離開的嗎？”

婆婆背起手看著懸崖的對面那茫茫的雪山霧海：“即便我告訴你，你也無能為力，你只能當趙衡已經死了。”

只能當趙衡死了？所以其實是沒死對嗎？

穆晴明一把握住了婆婆的手臂：“婆婆知道趙衡哥哥在哪裏！？”

婆婆偏頭看著她只是憐憫一笑：“你們緣分已盡，你再也見不到他的。”

“婆婆！”穆晴明跪在她腳邊懇求，“還有什麽比他的死訊更讓我絕望的事嗎？請你告訴我趙衡哥哥究竟在哪兒！”

“那何不當他已經死了來懸崖邊徘徊作甚！”

“正因為他死了我才再這裏徘徊，明知道不可以，但總想著也許只有這樣才能遇見他，婆婆，我體內有燃魂，沒有趙衡哥哥根本不行，您就告訴我他到底在哪兒？”

婆婆深呼吸，終於指著指頭頂的天。

穆晴明仰頭看去，只有混沌的霧彌漫了她整個視線：“您是說，趙衡哥哥在天上？”

“這個所謂的天上不是人類所謂死了上天的那個天，而是仙神聚集的九重天。”婆婆低頭看著穆晴明，“你應該知道，後期的趙衡擁有了所有陰陽師無法達到的能力。”

是，趙衡也曾說他體內有一股連他都不知道底線的能力與認知能力，以至於他成了人們口中能一人消滅長魚氏的絕頂高手，以至於他見到她腳上的滅魂鈴就知道她體內的燃魂。

人類數千年都無法左右的燃魂，趙衡在短短時間內，制造出了取代滅魂鈴的鎮魂鈴。

那時候她並沒有多想，只是覺得趙衡死而覆生傻而覆智，本來就是一個奇跡。

這時再聽婆婆這麽說，穆晴明只覺得頭皮隱隱發麻，一種呼之欲出的預感讓她想要握緊拳頭。

婆婆一字一句道：“趙衡體內存在的不是別的仙神，而是你們所供奉與參拜的上古之神，玄武。”

穆晴明渾身一顫，心臟都快炸開了。

想過可能是某個仙神但居然是……真武大帝。

“沒錯，他就是執掌九重天北方玄武之天的主人，你們人類稱之為真武大帝，九天封號執明神君的玄武上神。”

穆晴明頹然地坐到了地上。

婆婆蹲下來就拉出她的右腳，剝開她的褲腳往她腳踝上的鎮魂鈴註入一絲綠色的法力，鎮魂鈴上頓時發現出一層白光，穆晴明認不出那是什麽力量。

婆婆說：“這是玄武的力量，若是你不信，婆婆也可以帶你去給其他認得執明神君的人幫你辨識。”

穆晴明捂著頭掙紮了很久，分明知道趙衡沒死心裏應該高興的，但這個答案她要如何去相信或接受？

“所以婆婆才說我再也見不到他？”

“你覺得執明神君會見你一個人類？或者他會娶一個人類為妻？”

穆晴明錐心一痛，腦子空白了許久，突然大聲道：“那我也要當面問個明白！”

“你如何問？”

婆婆攤開雙手仰頭望天，蒼天在上，人只能仰望！

穆晴明滿腔說不出的感覺：“我去婆婆說的玄武之天問他。”

“你如何去？他是與天齊壽的上神，上神啊穆晴明，天界最高的神籍，也許就算你有問到他的那一天，但你已然是白發蒼蒼生命到了盡頭，只能下黃泉走奈何橋忘記前世今生的林林種種。”

“我們穆府也曾有先祖修煉成仙，我也能……”

“你不能，只要你體內有燃魂，哪怕你就極高的天賦，你永遠都無法成仙，上天對燃魂的包容度比人類更決絕，他們會直接讓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趙衡哥哥……”

“那是當時他還沒恢覆執明神君的記憶，如今你出現在他面前，說不準他會告訴你趙衡與你的結果，還是會直接銷毀你的魂魄。”

這才是穆晴明最為悲哀的命運。

穆晴明揪著地上的雪，擡頭看向婆婆：“那我也要去，婆婆，不管用什麽辦法我也要見到他。”

婆婆看著她良久良久，只能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問世間情為何物，人類真是個脆弱又倔強的種族……若是你當真這麽執著於見趙衡，我幫你最後一次，去修仙吧，穆晴明。”

“……我身上有燃魂也可以修仙？”

“我可以把我的半個神格給你。”

穆晴明震驚半晌，搖頭：“若要這樣才能達到目的，我豈不是連人都做不好談何修仙。”

“神格給你只是暫時掩飾你的燃魂體質，同時幫你省去了從頭開始修行的時間，或許你就不用等到白發蒼蒼才走到玄武的面前。”

這個說辭確實充滿了誘惑。

但穆晴明還是搖頭：“我不會在傷害您的基礎上，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婆婆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當年若不是你幫我拔下劍，我早已元神俱滅，這半個神格我還給得起。”

“神格給了我您會如何？會死嗎？”

“不會，我體內的傷還沒痊愈，連自我修行都難以做到，力量很不穩定。”

穆晴明突然想到：“一年前在白巢崖，我與二姐被困在白巢崖，曾試圖吹響樹枝向您求救，可當時樹枝卻突然湮滅了，就是因為你傷勢的原因麽？”

“你那天找過我？那大概是吧。”婆婆嘆了口氣，“其實讓你帶著我的神格修行我是為了自己。”

婆婆說：“燃魂導致你無法吸納仙法之力，所以你若是帶上我的神格修行，那所有的修為只會增強我神格的力量，相當於你在幫我修煉，當你把神格歸還給我的時候，會連同你身上的法力全數給我，這個條件你願意接受嗎？”

兩人四目相對。

婆婆很平靜。

穆晴明遲疑的目光，也慢慢堅定起來：“我願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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