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明用稚氣未脫的聲音說：“我在路上聽到有人說二小姐受傷了，想來重樓小築看望她，從後門進來走到那裏。”

穆晴明指著那扇窗戶：“看到二小姐的衣服掉在地上就撿起來，然後有人跑過來抓住了我，說我偷看二小姐沐浴。”

眾人一驚。

因為涉及到二小姐的清白問題，還沒人開口說起趙衡偷看洗澡的事情，小小姐是怎麽知道的？

“小小姐如何得知趙傻子是從後門進來的？”人群當中一名身形單薄，皮膚白皙的長臉型男弟子詢問。

“從正門進來他怎麽會路過這呢？”穆晴明說。

“也許他不是路過呢？”

言下之意是說趙衡就是專程來偷看二姐洗澡的意思，穆晴明問穆重陽：“二姐，你帶趙衡哥哥來過重樓小築嗎？”

怎麽可能，她恨不得不跟他在同一片藍天下，如何還帶他到重樓小築？

對嘛，穆晴明便問：“連小妹我都不知道這窗戶後邊是浴室，連認路都吃力的趙衡怎麽會知道？”

穆重陽一擰眉：“誰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進來？”

“如果不是第一次他會從後院進來？”

“他怕被人看見呢！”從趙衡手裏看到自己的肚兜時，穆重陽就恨不得挖瞎他的狗眼。

“二姐確定趙衡有這樣的防範意識？”

這個……穆重陽也有些反駁不了，以趙衡的性格，不對，他能有什麽性格，以他的智力是不會有那麽狡猾的想法。

然後便有男弟子說：“也許他就是以為大家覺得他不會，裝傻充楞來犯罪呢。”

這麽一個醜不拉幾的傻子憑什麽是才貌雙全的二小姐的夫婿？這大概是穆府很多弟子的想法，趙衡不知因此多受了多少欺負。

“那大家是覺得趙衡很聰明對吧？”穆晴明反問。

那個纖瘦的小白臉弟子又冷笑道：“也許他僅有的智力都放在這地方了。”

“這位師兄是否就是頭一個見到趙衡偷看的人？”

她怎麽知道的？纖瘦的男弟子拱手道：“正是。”

“師兄貴姓？”

“免貴姓溫，溫和。”

“那勞煩溫師兄講述一邊見到的情形？”

“重樓小築出了事，大師兄分派弟子謹慎巡邏，這個時段輪到我與十六師妹，正好看到這傻子趴在窗邊往裏頭偷看，手裏還拿著一件二小姐丟失的衣物。”

“師兄確定陳述沒有出入嗎？”

“溫師兄說的句句屬實，是我跟溫師兄一起巡視的。”說話的是十六師妹。

“趴在窗戶上？”穆晴明重覆了這句之後，“趙衡哥哥，你站那石頭上去。”

穆晴明這麽說，趙衡就照辦，走到窗下踩上那石頭回頭看她，這樣可以嗎？

因為他個子矮，摞了兩塊石頭踮腳還是夠不著那窗戶，溫和面色一驚抽了一口氣：“或許他是爬上去的，我分明看到他在窗口偷看的。”

穆晴明：“我也沒有不信溫師兄說的話，大家也還在懷疑趙衡對不對？”

果然有人說：“畢竟他手裏有二小姐的衣物，就算他現在夠不著窗戶，但也許只是石頭墊得還不夠高，若不是問師兄恰好看到，他有可能再般第三塊石頭。”

“說的有道理。”穆晴明也不否認。

看沒人叫就一直站在石頭上的趙衡，她走了過去對他說：“趙衡哥哥下來。”

趙衡從石頭上下來，動作遲鈍。

穆晴明蹲下去研究那兩塊石頭很久，轉頭問：“三師兄，這兩塊石頭是不是叫玉髓松林？”

突然被穆晴明點名的裴子騫頗為意外，沒想到小丫頭問他：“對，當初二小姐剛搬入重樓小築，聶師叔便贈了這兩塊形似松林的玉髓石山，希望二小姐如同此石，歷經風雨越顯精銳。”

“玉髓石表層風化之後會產生一種粉末，能讓碧丹砂變成紅色，正好我身上就有一瓶碧丹砂。”

穆晴明走到裴子騫旁邊：“勞煩三師兄來確認一遍這是不是碧丹砂。”

裴子騫看這一張稚嫩的小臉，那水亮亮的仿佛會說話的眼睛，將她手裏瓶子拿了過去看了一遍：“是丹砂。”

“那我們先從最不可能犯案的人開始好了。”穆晴明對裴子涵招手，“子涵跟我一道來的，大家能肯定她沒碰過那兩塊石頭吧？而且作為姑娘家她也沒理由偷看二姐。”

得到大家讚同穆晴明讓裴子涵伸出手，將瓶中紅色的粉末倒到她的手上：“搓一搓。”

裴子涵搓了搓手，綠色的丹砂在她指尖依舊是綠色的粉末，這表明裴子涵沒碰過玉髓石。

“現在讓趙衡哥哥試試。”穆晴明也在趙衡手上灑了碧丹砂，趙衡按她的話手指摩挲了幾下，丹砂依舊保持綠色的狀態並沒有變紅。

大家詫異，有人道：“怎會沒有？如果趙傻子剛搬了石頭，手上一定沾有玉髓粉末，遇到碧丹砂應該會變紅才對。”

這效果極好了，穆晴明捏著手頭的藥瓶：“如果不是趙衡犯案，那麽我懷疑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而且這個人就在這裏。”

“小小姐可不能信口亂猜測。”

“亂沒亂猜要試過了才知道對不對？”穆晴明孩子氣的臉上滿是純真，“此事關系到二姐的清譽，也關系到昆崚山弟子的清譽，若是咱們當中有這樣的禍害，應該盡早揪出來以防後患。”

裴子騫道：“小小姐說的在理，人正不怕影子斜，大家不妨試一試。”

“那我來挑吧。”穆晴明掃視了一遍人群，“既然溫師兄是第一個發現的，就溫師兄先來試試。”

溫和原本就白皙的臉此刻蒼白，在眾人的註視下，他忽而伸長脖子怒道：“小小姐顯然是要包庇那傻子，她所選用的都是穆府大院的人，何人知道她動了什麽手腳？”

“那十六師姐來吧。”穆晴明很乖巧地對十六拱手行禮，“勞煩十六師姐。”

“我來就來，反正我沒碰過那石頭。”

“十六師妹，小小姐分明有意為難咱們這一組！”溫和拉住十六。

此時裴子騫皺起眉頭：“溫師弟何必如此緊張，試過了不是便不是，有何不能的？”

三師兄發話，有弟子跟著道：“小小姐選了大院的人溫和覺得不公平，小小姐二話不說便換了昆崚山的人，溫和又何必阻撓，莫不是害怕了？”

“何人害怕？！”

“那便讓小小姐試便是。”

“對，小小姐，只要能找出那個偷衣的無恥之徒我等都願意試。”

穆晴明笑瞇瞇地說：“多謝諸位師兄師姐，十六師姐請。”

十六伸出手。

裴子騫看著穆晴明非常淡定地將綠色粉末灑在十六的手上，不由替她捏了一把汗，因為……穆晴明手上那瓶藥粉不是什麽碧丹砂，而是方才她給他使眼色的時候，他配合她說的是。

十六手指捏著那紅色的粉末，然後攤開給大夥兒看，指尖的粉末依舊是綠色的，她坦然道：“我確實沒碰過玉髓松林。”

穆晴明這會兒看向了溫和。

所有人也都看向了溫和。

溫和瘦長的身體微微緊繃，穆晴明欲上前給他撒粉末。

“小小姐。”裴子騫上前從她手裏拿過了藥瓶，“我來。”

裴子騫走到溫和面前，憑借高出一個頭的身高俯視他，其實不用試也大概能猜到真相：“溫師弟，請伸手。”

溫和不敢看裴子騫，略顯膽怯地伸出手，心裏只盼著穆晴明那小孩不過是在撒謊，根本不存在什麽碧丹砂遇到玉髓粉會變紅的事。

裴子騫在他手上灑了粉末。

那粉末在溫和摩挲之下慢慢變了色。

“紅了！果真變紅了。”溫和一瞧，瞬間用力推開裴子騫拔腿就要逃。

但一條軟鞭狠狠抽出卷住他的腳踝就往後拉，溫和一把摔在地上，裴子騫上前就在他的背：“還真的是你！”

眾人驚呼：“竟然真是溫師兄嗎？”

事情已經敗露，溫和只能求饒跟承認：“我從小變愛慕二小姐，完全無法接受一個又蠢又醜的傻子成為她的未婚夫婿，所以才設吃這麽一個局想把他趕走，二小姐不是也想讓他走嗎？大家不都想讓他走嗎？！”

“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裴子騫狠狠踩他的背，“賊心不改多次盜了二小姐的貼身衣物，如今師父命嚴查此事，你便想將事情栽贓給趙衡自保，如今事情敗露你還借大夥兒抵觸趙衡的想法博得認同嗎？”

“三師兄，我當真是一片好心。”溫和又轉頭跟穆重陽說，“二小姐，趙衡來了幾年了一點也沒長大，如此醜陋不堪，愚鈍至極的人，難道二小姐當真要把終身幸福搭在這傻子的身上呃……”

穆晴明走過來一腳踩住他的臉：“若是沒有趙衡，你又打算把這個鍋丟給哪個師兄來背？”

在場的人聞言頓時醒悟一般。

穆晴明看著大夥兒：“趙衡是傻，但大家知道他是怎麽傻的嗎？為了救他的師弟被噬魂獸拖入巢穴，埋入土裏才又活過來的，我倒是不知道咱們穆府的弟子比起惡人更憎恨傻子。”

在場的人一語不發，因為心虛。

“比起趙衡溫和確實儀表堂堂，聰明過人，所以他毫無抵抗之力，但是……”穆晴明走回趙衡身邊，從他懷裏掏出一包東西，“這裏都是藥，都不知道是能治什麽藥，他聽說二小姐受傷便全拿來了……”

啪！

穆晴明沒說完，一條軟鞭便抽打了她的手心，藥袋被打落：“你這是在鼓動大家認同這傻子不成？！

穆重陽是憎惡溫和這樣衣冠禽獸，但比起溫和她更討厭趙衡，但穆晴明卻在改變大家對趙衡的看法，她絕對不允許大家認可趙衡，這會讓她更加難以擺脫他。

但穆晴明都做了什麽蠢事！

穆重陽怒火再生，一根軟鞭又啪嗒抽向穆晴明。

“重陽！”裴子騫想阻攔但來不及。

“晴明……”裴子騫跑過去也離得遠。

轉瞬之間，鞭子就要抽打在穆晴明的身上，一個胖胖矮小的身影擋在了穆晴明的面前。

啪的一聲。

軟鞭鋒利地打在了趙衡的身上。

在場的人包括穆晴明都傻了。

趙衡看著穆重陽慢吞吞又認真說道：“不能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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