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月琳瑯看向穆晴明，然後又轉頭看向呂淑琴：“今天你聽到的話全當沒聽見知道嗎？”

語氣帶著威脅。

穆晴明依舊不出聲。

呂淑琴點了點頭：“我只想找到我表妹。”

穆晴明沈思片刻，看向呂淑琴：“給我一些時間，我會給你交代的。”

說完轉身離開東院。

月琳瑯瞧著那背影唉了一聲，又轉頭對呂淑琴說：“這事還沒查清楚呢，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師姐應該比我跟晴明都明白吧？”

呂淑琴點頭。

“管好你的嘴，敢以此讓穆晴明受到什麽牽連……哼。”月琳瑯笑了笑，這才離開了東院。

呂淑琴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婆羅門裏的人居然跟紅鞋女有關系，而且還是玄尊的弟子，這……這算什麽？

穆晴明在西殿見到了李文英。

鐵青色的屍體上，出現了細線穿插的哼哼，像是在皮膚之下抽拉留下的創傷。

屍體雖然已經經過了處理，但殘留在皮膚下的頭發並沒能清理幹凈，從皮肉之下冒出一根根黑色的細絲。

其實，她不大想去讀取李文英的死亡記憶，甚至又那麽一瞬間是希望她的記憶是破碎不能讀取的。

因為穆晴明又非常不好的預感。

並且，最終預感成真的。

李文英與張秋麗兩人在午飯過後前往松林崗一帶，張秋麗不安地問：“文英師姐，我們還是等一下左師兄吧，萬一真遇到紅鞋女，以我們二人之力恐怕……”

“噓。”李文英突然捂住了張秋麗的嘴，拉著她躲到一旁。

從李文英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一個淺青色衣袍的人上馬車，而紅鞋女就站在旁邊看著他上車。

天下著小雪。

吹得那紅色的嫁衣輕輕浮動。

屏息依舊的張秋麗終於忍不住說道：“師姐……剛才上車的可是楚王殿下？”

“人我不大認得，但馬車倒是見過兩次，確實是王府的馬車。”

“可是楚王不是晴明姑娘的夫婿……”

兩人同時都住了口，因為馬車已經朝著這條路慢慢行駛過來。

先從她們面前經過的是那兩楚王府的馬車，沒人駕駛，但魂碟向來自己識途。

馬車駛過去七八米，雙腳微微離地的紅鞋女慢慢跟在馬車之後，李文英並沒有動，她權衡了利弊，在抓到楚王這個線索的時候，還是不要輕易去挑戰紅鞋女的好，畢竟她們無法確切預測紅鞋女的力量。

兩人等著那馬車與紅色的身影走遠，正要松了口氣。

突然感覺地板在悉悉索索的聲音，在察覺黑色的頭發從地下鉆出來的瞬間，李文英一把揪起一旁的張秋麗往前一丟，自己也跨步出去。

但已經來不及了，黑色的發絲從她腳踝往上纏繞。

李文英用手中的劍將其斬斷的同時，喊道：“師妹快跑！”

兩人往前奔跑，可是，那兩馬車就停在路上，而紅鞋女就站在馬車旁，一身嫁衣，黑色的頭發如同天羅地網一樣撲殺而來。

李文英的夢境逐漸變紅，布滿發絲。

她最後飛劍斬斷了追蹤張秋麗的發絲，嘶聲大喊：“逃！”

就在張口的這一剎那，發絲如刀湧入她的咽喉，貫穿了她的喉嚨，在她深長抽拉出無數的細孔。

就在李文英倒下的那一刻，夢境的最後，穆晴明看見了那紅色的身影幽幽飄向張秋麗的方向，嘴裏陰森森說著：

“我不會讓別人知道趙衡哥哥在這裏的……”

死亡夢境碎裂，碎片也瞬間切割穆晴明的思維，腦子被切碎一般疼痛地醒來。

即便如此，穆晴明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夢境裏的是真的。

一定是紅鞋女知道她會讀取，所以故意制造出來的幻術，破壞她與荀楚之間的感情。

可無論她怎麽找借口，也不能否定昨天中午，她親眼看見荀楚與紅鞋女在松林崗石亭見面的事實。

如果真與荀楚有關該怎麽辦？荀楚你希望我怎麽辦？

方玨他們一無所獲地回來了。

沒有找到張秋麗。

大家猜測，張秋麗大概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

她死了，是否表示唯一一個目睹荀楚的證人也沒人？

不，還有月琳瑯，她知道荀楚當日與紅鞋女在松林崗會面，還有無意中聽到她們對話的呂淑琴也知道，只是即便知道，她們也沒有目睹荀楚出現在案發現場的事實……

心猛然一抽，穆晴明你這是打算要包庇荀楚嗎？

你身為一名刑警你當真能這麽做嗎？

不能！

但沒有選擇，即便荀楚沒參與殺人，但他在場，而且一旦被揭發，荀楚跟婆羅之境的關系就會曝光，到時候玄瀾闕根本留不得他了。

“晴明！”方玨再次大聲叫了她的名字。

穆晴明才看過去。

方玨橫眉：“你沒在聽我說話嗎？”

“我在想事情，沒註意聽。”

方玨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張秋麗兇多吉少，你那邊可有讀到什麽線索？”

穆晴明心臟砰砰直跳，大家都在看著她，沒人知道她內心有多煎熬，若是再遲疑下去不管她說什麽答案方玨他們都會懷疑的。

“沒有。”

說出這話的時候，穆晴明覺得自己背叛了內心的忠誠。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這個答案。

這時候才覺得其實她跟荀楚都不再人群之中，而是被排擠在外，之前所謂的融入不過是他們強行融入。

他們如同一艘飄蕩在大海裏的小船一樣，晃晃蕩蕩，無依無靠，也不敢真正的依靠。

邱子淩也絕望了：“看來，沒有辦法證明是紅鞋女幹的了。”

月琳瑯說道：“為什麽要證明是她做的，不用查也知道是她不是嗎？”

邱子淩頓悟：“月師妹說的也是啊嗷師兄……”

被方玨揍了一下腦袋的邱子淩抱頭跳到一旁：“為什麽打我？”

“因為你蠢。”方玨雙手環胸，“是紅鞋女幹的那還好說，萬一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呢？我們不是放縱了一個兇手嗎？”

邱子淩抱拳受教：“師兄提醒的是，可眼下不是沒辦法證明嘛。”

方玨一惱之下一圈砸在桌子上，發出巨大的響聲讓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他則揪住頭發怒道：“紅鞋女，總有一天老子會讓你灰飛煙滅！”

月琳瑯咳了咳看向了穆晴明。

等人散去，她確定四下無人了，才攬著穆晴明的肩膀小聲問：“你當真沒讀到什麽嗎？”

穆晴明偏頭看她：“你覺得呢？”

月琳瑯一怔：“為什麽反問？你給什麽答案我就信什麽啊。”

“嗯，什麽線索都沒讀到。”

“呼。”月琳瑯松了口氣，松開了攬著她的手，“這樣也好，至少還能安心一些……你這麽看著做什麽？我是不待見荀楚，但松林崗的事情你不說我也絕對不會說的。”

穆晴明垂下眼眸：“謝謝了。”

“但呂淑琴怎麽辦？那家夥看著怕你，但現在手裏有把柄估計不那麽好蒙混過關。”

“難道還能把她滅口了不成？”穆晴明隨口一說。

月琳瑯撇嘴看著她：“你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吧？”

她還不至於……穆晴明想一口否認的，但突然覺得不配理直氣壯說不會，畢竟她隱瞞了李文英的死亡夢境。

並且在得知找不到張秋麗的結果時，她心裏確實閃過一絲僥幸。

她已經配不上警徽，配不上肩上的星星杠杠。

所以不敢對著心中的那枚警徽發誓，再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會將真相公諸於世，因為如果是那個真相她似乎扛不起公諸於世的承諾。

“我會查清楚的。”最終她只是跟月琳瑯說了這話，便叫上騾大奔一起回家。

還是在走到水車那位置的時候，穆晴明又躊躅不前了，不過這次只是躊躅了片刻，便立刻調轉馬頭朝松林崗的方向而去。

她記得李文英的夢境裏，張秋麗所逃的方向，所以順著那找了去。

果然，在山崖邊見到了紅鞋女斷裂的發絲掛在樹上。

紅鞋女的頭發是活的，若不是植入人體之中，都會重新回到她的身上，但這些發絲卻參差斷裂，像是被攻擊之後留下的痕跡。

穆晴明俯身看向山崖下，取出手中的戒律將巖壁上的冰雪與泥土刨開，果然看到一個血色法陣的一角。

這山崖邊居然有殘留玄武印記，上邊應該施了法，所以紅鞋女追到這裏就被擊退了？

那張秋麗有可能就在這下面！

穆晴明取出繩索綁在山上的樹幹，然後吊著往山崖下尋找。

然後在山崖的石洞裏找到了張秋麗。

張秋麗身上也殘留著一些發絲，一茬黑色的頭發從她臉頰刺出來，十分刺目。

好在數量不多沒引起大量出血，而且張秋麗還算命大，被洞口的古木托住，她便順著樹爬進了這洞裏，又因為崖面的玄武印記發威，救了她一命。

本以為可能出不去了的張秋麗，在見到穆晴明瞬間看到了生希望，幾乎喜極而泣地喊她：

“姑娘！”

但沒一會兒臉色驟變，眼底冒出猜測與驚恐。

穆晴明大概知道她想到了什麽。

荀楚的馬車跟紅鞋女在一起，紅鞋女殺人的時候荀楚在場。

而她穆晴明雖然是玄尊的弟子，但同時也是楚王的妻子，所以她不能斷定穆晴明的來意。

張秋麗心裏很恐慌，但極力保持平靜：“姑，姑娘是怎麽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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