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明只是手腳麻利處理她的身上傷口：“門裏的人都在找你。”

張秋麗猛然抓住她的手臂：“文英師姐呢，師姐她……”

看到穆晴明平靜得幾乎沒有表情的臉，她頹然放開了她的手臂痛哭出聲： “嗚，是我，如果沒有我文英師姐或許可以逃的……她可以活下來的……”

紅鞋女啊，如果你當真將荀楚視為你的趙衡哥哥，又為何要將他卷入殺人事件？知不知道我多想讓荀楚置身事外永不踏入婆羅之境？

穆晴明扶起張秋麗：“我們還出去再說。”

穆晴明將張秋麗救出地面。

雪雖然停了，但天色灰茫茫一片，穆晴明將張秋麗扶起來。

張秋麗脫離了懸崖的洞口，目光警惕看著周圍，生怕紅鞋女就出現在這周圍。

她身上沒有重傷，在洞內所受的極寒此時也被拋在腦後，她一心想著就是回婆羅門，跟西院使告知文英師姐死亡的真相，告訴他們當時在場的除了紅鞋之外還有楚王殿下。

這種心情很迫切，讓她下意識做出要擺脫穆晴明這個隱患，急著回去的舉動。

“多謝姑娘，我便先回去了。”

她顧不得腿上陣陣作疼的傷，一瘸一拐的奔跑起來，越發感覺穆晴明就如同追在身後的毒蛇猛獸。

這樣的舉動，穆晴明怎麽會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麽，所以邁開大步跟了上來。

她一跟上來，張秋麗就越發恐慌。

以前除了在犯人臉上看到這樣提防她的眼神外，穆晴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畏懼她的眼神，但不可否認，在張秋麗急著逃離時，她心裏是在想著如何能讓張秋麗再隱瞞一段時間。

所以，她追趕的腳步越來越大，直到一把站在了張秋麗的面前。

張秋麗驚惶看著她：“姑……姑娘。”

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穆晴明拱手懇求：“我知道師姐在想什麽，但能不能懇請師姐暫時替我守口。”

張秋麗面色蒼白：“姑娘說什麽我聽不懂。”

“師姐這麽著急撇下我是在害怕什麽？”

張秋麗嘴巴哆嗦了一陣，從見到穆晴明的那一刻，求生希望就只是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害怕，這也算是女人的第六感了吧？

不過既然她已經知道，張秋麗也豁出去了地反問：“姑娘是讓我守口如瓶，還是要來滅口的？”

“若是要滅口，我又何必把師姐救出來。”

“……那你希望我如何守口？我確實親眼見到了姑娘的夫婿，楚王殿下與紅鞋在一起。”張秋麗覺得自己若懦弱半分都對不起給了自己生還機會的李文英。

“我知道，所以才懇請師姐再給我一些時間，這裏面或許有我們不知道的真相，也許楚王是無辜的呢？”

這也是穆晴明最後的希望。

張秋麗沈著臉反問：“他若是不無辜姑娘要如何做？會把他交出來嗎？”

會嗎？

穆晴明一時之間也不能篤定回答：“但至少要等到查出真相之後。”

“那何不讓婆羅門就此對他展開調查，找到所謂的真相呢？”

“若可以那樣我定然不會懇求師姐。”

“我又怎麽知道姑娘會不會抱有私心？”

“……”如果沒有私心，她不會懇求她，但她真的需要時間，迫切的需要時間，所以再次拱手彎腰，“請師姐再給我幾天時間，幾天就可以！”

“……”看穆晴明卑微懇求的模樣張秋麗有一絲動搖，畢竟她是玄尊的弟子，可是想到李文英的死她篤定道，“我一定會將這件事如實告訴師門，姑娘，對不住了。”

張秋麗說完立刻再走。

穆晴明下意識往前拉住她的手腕。

“你真要殺我嗎？！”張秋麗冷斥，其實底氣還是畏懼的，“姑娘可別忘了，你是玄尊的弟子！”

正因為涉及到玄尊啊，穆晴明沈聲說道：“我沒有要殺師姐的意思，但還請師姐隨我去療傷幾天吧。”

這是要囚禁她的意思？張秋麗不由分地用另外一只手朝穆晴明飛出暗器。

距離太近，穆晴明不得不放開她的手後退了一步，而張秋麗趁機飛快地往前逃跑，一邊逃還一邊喊著：

“救命啊，有人嗎？我是張秋麗……救命啊——”

張秋麗急迫的聲音在山谷裏回蕩。

婆羅之境內走動著很多婆羅門的弟子，最近大家又都在尋找張秋麗，所以很可能周圍就有人在。

穆晴明聽到她這麽喊，也邁開步子追上張秋麗。

不要叫，張秋麗，別逼我傷你……

天方才還只是接近暮色的昏沈，但就在 穆晴明大步跑向張秋麗的瞬間，一時之間仿佛從天明跨入了天黑，剛才極力想要抓住張秋麗的唯一念頭，如同一道黑暗從腦海裏閃殺而過。

眼前一片漆黑。

穆晴明什麽都看不見了，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感覺不到。

但某種狂熱的殺意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占據了她整個思維，仿佛是一場突如其來充滿殺意的夢境，體內那種翻滾的燃魂又爆發似的將她整個人燒起來。

張秋麗求救的聲音依舊響徹山谷，可她看不見，所以只能順著聲音不斷地追著她。

閉嘴！

不要喊！

穆晴明在最後一瞬出手一抓。

抓到了！

然後世界也瞬間安靜。

視線再次恢覆，穆晴明發現自己躺在山谷裏，天依舊灰茫茫的，但卻不是傍晚時分的清澈，而是帶著晨霭的潮濕，她看見有雪花不斷從天上灑下來，落在自己的臉上。

死寂的腦海之中，突然回憶起張秋麗她猛然坐了起來。

她依舊在松林崗附近的山谷，雪依舊下著，四周白茫茫一片，唯獨她周圍兩米範圍之內，冰雪消融能看到滿是枯草的深色地面。

昨晚燃魂確實好像爆發了的，但後來發生了什麽？

即便周圍的冰雪消融，但身上的深紅的血跡卻沒有消失，穆晴明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的鮮血，擡起一看，滿手亦是暗紅的血跡。

心裏咯噔了一下。

慢慢擡起頭。

身邊不遠處是一條被拖拽出的紅色痕跡。

像是有人渾身流血往前爬在地上拖出的血痕。

血痕到了兩米開完就逐漸被白雪覆蓋，雪越積越厚的前方埋著一個雪包，形狀像是一個匍匐向前的人。

穆晴明腦子刺的一疼，不可能，不肯能是張秋麗吧？

心臟突突直跳，她起身朝著那被白雪覆蓋的人走去，身蹲下來，將那僵硬的人翻過來。

那死不瞑目瞪著雙眸的正是張秋麗，而插在她心臟的正是她的骨扇戒律。

穆晴明胸口猛然窒息。

她殺了張秋麗嗎？可是她沒有殺人的記憶，只記得她極度想要阻止張秋麗求救，極度需要張秋麗給她一點時間，極度地想要消除這一切隱患。

所以……當燃魂爆發，她當真殺了張秋麗滅口嗎？

如果不是她，可周圍一點其他人來過的痕跡都沒有。

穆晴明看著那瞪大的雙眼，第一次不敢去讀取那眼神，但最終卻咬牙對上那雙眼睛。

可是，她沒辦法睡著，沒辦法睡就沒辦法讀取死亡夢境，就無法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什麽事情，可天就快亮了，也許很快就有婆羅門的弟子找過來。

穆晴明沒有多想，便又將張雪麗的屍體重新帶回了懸崖上的石洞內。

看著張秋麗被她重新藏起來的屍體……

她這是在毀屍滅跡嗎？！

或許已經做到這個份上，是不是就把張秋麗放在這裏，反正沒有人發現。

這麽一想，跪在地上的穆晴明突然一個拳頭狠狠擊向了地板，血肉崩裂，壓在地面的拳頭下滲透出鮮血來。

但穆晴明一點也不覺得疼。

她現在跟以前她抓過的那些殺人犯有什麽不同？有什麽不同！

藏屍，毀屍，分屍！

“啊——”

穆晴明咆哮出心裏的壓抑狠狠抱住頭，就這樣呆著很久。

突然又深呼吸靠著石壁坐了下來，對面就是張秋麗的屍體，她望著那屍體慢慢地閉上眼睛。

慢慢進入了張秋麗的死亡夢境。

記得她追上張秋麗的時候感覺眼睛被黑暗蒙蔽，但張秋麗卻並沒有，通過她的視角穆晴明看到張秋麗被人扣住了肩膀。

張秋麗轉身的同時，已經拿出了武器朝那個人刺來。

而那個人……正是她穆晴明。

因為看到自己，夢境瞬間變得很痛苦，穆晴明看到自己對張秋麗出手了，喊著：“我只要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不會傷害你，張秋麗……請給我們一次機會。”

張秋麗打不過她，最終妥協了：“好，我答應你。”

她假裝答應，等穆晴明靠近時出其不意往她心口刺入一枚細小的金剛杵。

咒語一念，穆晴明的身體被猛然拋向後頭。

張秋麗趁機再逃。

可就在這時候，她察覺到背後一股強大的殺氣，轉回身的同時，飛來的戒律一下插入她心臟。

張秋麗倒地，口中噴出大量鮮血，胸口的血也慢慢地透過厚實的衣裳滴入雪地。

她繼續在地上爬走，但身後的人慢慢靠近，張秋麗拼命地逃，她想活著，想回去告訴所有人她所經歷的事實。

但血流得太多了，鮮紅地血在地上拖曳出一道血路。

爬不動的她惶恐地擡起頭。

視線從對方的裙擺慢慢往上看，居高臨下望著她的確確實實就是她穆晴明！

只是穆晴明也受了傷，沒再能對她出手，人就慢慢從她視線裏倒下。

張秋麗血淚橫流繼續往前匍匐，可用盡最後的生命，最終死在離穆晴明一丈開外的雪地裏。

死亡夢境終止。

穆晴明從窒息一般的夢境中大口喘息著醒了過來。

再次看向眼前的屍體，所以，張秋麗真是她殺的嗎？

知道真相後已經說不上絕望了，隱隱覺得心臟在麻木著繼續麻木。

事已至此，就應該把張秋麗藏在這裏，反正大家都覺得她是被紅鞋女殺了，這樣的話，見到荀楚跟紅鞋女在一起殺人的唯一目擊證人也就沒了。

嗯，就該這樣藏屍的吧。

穆晴明目光一沈，把張秋麗的屍體留在原地她起身離開了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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