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楚默然不出聲。

月琳瑯目光上下檢查了他一眼，松了一口氣上前扶人：“幸好你沒事，要不然我該怎麽跟晴明交待啊。”

荀楚略微擡手：“不必。”

說著人已往前邁步，月琳瑯跟上來與他一道往家裏走：“你還是小心一點，這邪祟估計就是紅鞋女，西殿使的女兒左青雲就是死在她的手中。”

很少與她搭話的荀楚此時道：“左青雲不是自殺的嗎？”

“那也是她逼的，她迫使肖長恩目睹左青雲被人輪流強暴的畫面，左青雲哪還能活……你不知道嗎？”看荀楚的表情月琳瑯問，“晴明沒跟你說過這事？”

說過的，但沒說左青雲為什麽會自殺。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晴明沒跟你說這些細節，她最近一直在追查紅鞋女的事，但一直沒什麽進展，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出現。”

荀楚對這些話依舊沒什麽反應。

“晴明約我來你們家吃飯，她倒好，客人都到了自己卻遲遲不肯回來。”

月琳瑯又說：“我剛才在你們後院走了一圈，發現養著不少小動物，那只五彩鳥還是我跟晴明一起抓的，剛才見它立在銀杏樹上想逗弄一下，沒想到鳥沒逗著還惹了一身屎……”

荀楚目視前方若無旁人前行。

月琳瑯再問：“楚王殿下平日跟晴明相處也這麽般沈默寡言？”

荀楚慢半拍地看過來：“你方才說什麽？”

“……”月琳瑯嘴角一抽，他是真沒聽還是假裝沒聽見？“我這麽好聽的嗓音居然也引不來殿下的一點註意力麽？”

荀楚表情紋絲不變，毫無表情，似乎也沒聽懂她的幽默感，這讓人有點尷尬了啊。

“哈，我剛才說，為了清理身上的鳥屎借用了你們家溫泉池，你不介意吧？”

荀楚這會兒看她身上穿著嶄新衣裳，這是為了方便晴明出行又不失女兒家美觀特意讓裁縫縫制的衣裳，雖是沒穿過的，但這是穆晴明常穿的樣式。

月琳瑯在他的目光之下，整理樂了一下衣領，拉了一下腰身：“晴明這衣服我穿著上圍瘦了點，有點緊，不大好看是吧？”

“嗯。”

月琳瑯：“……”

荀楚往前走。

月琳瑯哈的一笑跟了上去：“誒你那樣說話很傷人自尊的知道不？”

荀楚轉身上了臺階。

她跟著荀楚重新進了院子。

荀楚喚了一聲：“黎溪招呼客人用茶後，來本王書房一趟。”

“是。”

黎溪重新給月琳瑯端了熱茶，添了新暖手爐，便前去領命。

不久之後，她重新回到客廳與月琳瑯恭敬說道：“小主還未歸，月姑娘安坐著等候。”

“知道了。”

黎溪低頭笑著又說：“奴婢有一事需求得姑娘原諒。”

“你做了什麽需要我原諒的事嗎？”

“此處雖非王府本宅但仍需按照規矩行事，二樓與後院是殿下與王妃就寢起居之所，按禮不可讓外人進出，奴婢一時疏忽竟忘了告知，還請月姑娘原諒。”

這真有意思，本是提醒她的不是，這丫鬟倒是會以退為進，果然王府出身的丫鬟就是識大體啊！

“楚王殿下讓你這麽轉告我？”

楚王殿下只說了八個字，二樓後院，閑人勿進。

“殿下只讓奴婢好生招待客人，殿下身體欠安不方便作陪。”黎溪說完這話柳葉眉兒也忍不住一挑。

她以前沒在青樾殿伺候過主子，這次來到婆羅村，但凡有慕楚王之名來訪的，殿下都以“本王身體不適”拒絕接見，但那時殿下分明就在餵兔子或種花呢。

這叫近墨者黑……不對，是近朱者赤吧。

月琳瑯撇了一下嘴：“既然如此，你們小主不在我這麽幹等也不是辦法，就先回去了。”

“恭送姑娘。”

黎溪將月琳瑯送出門，再道了月姑娘慢走才將門關上。

到了傍晚時分，穆晴明才與騾大奔一起回到家門口，她收了魂碟正要進屋。

“穆晴明。”月琳瑯坐在路邊一棵大樹上朝她丟了一個樹枝，“你還知道回來啊？”

這人怎麽在這兒？見她跳下樹枝，穆晴明走了過去：“你怎麽在這兒？”

月琳瑯杏眼一瞪：“你該不會忘了今天的事吧？”

“沒忘，但你沒見到子陵嗎？”看月琳瑯表情顯然子陵的話沒轉告到，穆晴明歉然，“我以為子陵幫我轉告你了呢，不過……別說你從中午等到現在？”

“廢話！”

“那你怎麽不進屋等啊，外頭這麽冷。”

月琳瑯直接翻了一個別提了的白眼。

看來受氣了不是？

“誰那麽不要命敢惹你啊，衛榮？”

見月琳瑯還一副鄙視的樣子，穆晴明明白了：“荀楚就那樣的性格，我代他向你道歉。”

“別，受不起。”

看來受得氣還不小，穆晴明笑：“月師妹這眾星拱月的大腕，都給氣成這樣了還在門口等我回來，我是不是太有面子了？”

“你以為我愛等啊，要不是這院子裏就黎溪跟你們家病貓在，我至於在寒風裏瑟瑟發抖給你守著嘛？”

守著？

“是誰來過？”

“是……誒算了，既然你已經回來我就走了。”

穆晴明拉住她：“你都到了得守在這裏不敢走的地步，確定不說也可以？”

“我怎麽知道你們家殿下樂不樂意讓我說出來？”

“啥意思？”

月琳瑯深呼吸：“我今天在外頭看到荀楚跟紅衣女在一起。”

“那荀楚……”既然月琳瑯還在這裏荀楚定然是沒事的，穆晴明蹙眉，“你說得再詳細一些，在哪兒看到的？”

“你們家往山裏方向不是有棵榕樹？我看到紅衣女在那跟荀楚說話，當時就一鞭收了它，之後荀楚就沒再給我好臉色，還說什麽二樓跟後院是禁地，我要想等你就只能老實在客廳等著。”

這紅鞋女不會因為她所以接近荀楚的吧？但以紅鞋女的原貌接近的話有點說不過去，穆晴明思索著。

月琳瑯哼了哼：“事呢我已經如實轉告，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回去了。”

“你還沒吃飯的吧？”

“你們家的飯……”月琳瑯聳了聳肩，“吃不起。”

“呵，我真代荀楚跟你道歉，還有真的謝謝你，還是進去吃飯吧，我給你做行不行？”

“切。”

月琳瑯不屑走人。

所以她才沒讓月琳瑯一個人來啊，荀楚那悶瓜是真有讓人敗興的能力，不過這些都是其次，紅鞋女才是關鍵。

穆晴明疾步回家。

此時荀楚站在木樓的廊檐下，用掌燈桿子將燈籠取下來，點上，重新掛上去。

聽穆晴明推門進來，他將掌燈桿子立在一旁舉步走下回廊，在離她兩尺左右的位置停下腳步，目光溫厚等著她過來。

本來見到他就想問紅鞋女的事，但這樣叫她怎麽好一開口就打破氣氛嘛？

穆晴明上前抱人。

荀楚嘴角卷起：“去洗手，可以吃飯了。”

剛才想直接開口問他的，但看他若無其事的樣子穆晴明突然改變了主意，想知道如果她不問，荀楚會不會主動告訴她？

“今天去了一趟地下宮殿，我要先洗個澡再吃飯。”

“好。”

荀楚答應著便跟上她。

“誒？你要幹嘛？”穆晴明斜睨著他。

他說：“為娘子沐浴。”

“別，我還想按時吃飯呢。”穆晴明走了兩步，“不許跟上來。”

見荀楚嘴角帶笑站在臺階下，她突然回頭笑容可掬道：“乖乖等著我沐浴完跟你……一起吃飯。”

荀楚望著那俏麗的背影，啞然一笑。

稍後兩人如常坐在一起吃晚飯。

荀楚沒有要說紅鞋女的意思。

這是忘了嗎？

不至於啊，她跟他說過紅鞋女對於她的意義，也說過她在調查紅鞋女的事，所以這算很重要的事了吧？

“本來今天約琳瑯來家裏吃飯的，但被西殿使臨時找了去，不知道月琳瑯來了咱們家嗎？”這麽問是不是有點不地道？她分明知道月琳瑯來過的。

“來過，沒等到你便回去了。”

“這事怪我，西殿使突然因為紅鞋女的案件讓我過去協助。”

她都已經提到紅鞋女，那荀楚白天見過的話應該會跟她說，穆晴明望向他。

荀楚往她碗裏夾菜，沒有任何表示。

穆晴明心莫名一跳，慢慢嚼了口中的食物，咽下：“小荀你沒話跟我說嗎？”

荀楚看過來。

穆晴明放下筷子：“你今天不是見過紅鞋女嗎？”

荀楚眼神沒有閃躲：“見了一眼，但被月姑娘一下就收了。”

“那為什麽不告訴我？”

“不過小事，不想讓晴明擔心。”

“一點也不小，你明知道我在查她。”

荀楚想了想：“是我想得不周全，應該早點告訴晴明。”

說的這麽理所當然，就是因為不想讓她擔心？穆晴明心裏不大是滋味：“那還有什麽事要告訴我的嗎？”

還有？荀楚疑惑。

穆晴明蹙眉：“你每晚都要跟我……行房，是因為要幫我修煉嗎？”

“不是，是因為想要你。”

“……”

這冠冕堂皇的理由居然一下就把她給將軍了，本來逐漸攀升的負面情緒變得不倫不類，好一會兒她才惱羞成怒道：“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你從沒告訴我你往我身體裏註入了修為。”

“以後我往晴明身體裏註入的時候會如實相告。”

“我……”他這是配合回答還是故意找茬啊？正經說話呢，能不能別這麽色情，“我說的是修為。”

荀楚酷酷的臉緩緩一點：“我說的也是。”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了？”穆晴明笑也不是氣也不是，但還是覺得自己得生氣比較合適，“你就是故意瞞我什麽都不跟我說。”

說完作勢要離席。

荀楚握住了她的手：“晴明問我終日在家會不會覺得枯燥，我一直不敢直面回答，因為羞愧難當。”

荀楚說著眉頭一皺，低下頭咽了咽嗓子：“身為丈夫每日送妻子奔赴危險，自己在家安享清閑，連渡修為也是在盡享你全部之時，教我如何與你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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