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楚這要帶她去哪兒？

回家嗎？

穆晴明是不想在人前駁他的面子，但現在就只有他倆，她總不能又這樣有跟著他回去了吧？

為什麽不能啊？

她做了這麽多為的就是要跟他回家的啊。

可是穆晴明，人家給了休書給你讓你滾你不記得了？

記得啊，還是她為了讓荀楚放下對她的戒心，故意刺激他然後拿到的休書，然後暗中查看他的目的。

所以當時拿著休書麻溜的滾了，現在人家抱你一下你又屁顛跟著回去嗎？

也太不矜持了吧？

那……還能不跟他回去啊？

那更不行啊！這時就該上演小別勝新婚了好嗎？

但這樣，也太便宜了荀楚這家夥，指不定以後他還經常犯這樣的渾。

為了面子，又為了小別勝新婚，穆晴明決定……假裝睡覺！

所以頭一歪，她就在荀楚懷抱中睡著了。

其實，她一度以為，能讓荀楚狠心到給她寫休書，是因為她身上的咒印與他跟婆羅之境的關系，但現在想想大概不僅於此。

為什麽他會娶宋致玉。

為什麽他非要讓她離開滄州。

為什麽王錚會出現在九曲城的風華樓。

為什麽荀楚會中了宋致玉的招兒被帶到葬天林。

為什麽……

其實很多事情還是有跡可循的，穆晴明很想問，但好像時機還沒到。

因為她聽到了王錚與衛榮的聲音。

衛榮見到她驚喜道：“是……娘娘？”

娘你的娘啊。

讓衛榮他們知道她毫無脾氣地跟荀楚回去，那她更沒面子了。

穆晴明閉著眼不受外界任何幹擾，感覺荀楚將她抱上了馬車。

雖然心裏荀楚還有很多事得跟她坦白，可疲倦也隨之慢慢將她淹沒，裝不下去了，她當真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看見自己走過開滿海棠花的庭院。

身後一直有個跟屁蟲亦步亦趨。

這個跟屁蟲一定是荀楚，一定是他知道錯了，來求她原諒。

她故意停下腳步看看花草，身後的人也跟著停下腳步，她又背起手往前走，身後的人又跟著她繼續走。

誒這人，就不會主動開口說話嗎，光跟著能讓她消氣嗎？

她又忍了他很久了？

“餵……”

穆晴明終是忍不住惱怒轉過身來。

誒？

跟在她身後的居然不是荀楚。

而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穆晴明目光上下打量了他。

這人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個子挺拔高大，身穿一件藏青色的衣袍，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堅毅，臉部輪廓十分硬朗，模樣看起來有些冷酷。

分明覺得是荀楚跟著她的，穆晴明不由問道：“你是誰？”

那人看著她，眼睛緩慢地眨了又眨，眼底突然洇出的喜悅，冷酷的臉也因為嘴角揚起的笑容變得誠摯溫和起來。

非常霸氣的一個人居然瞬間笑成了一個孩子。

他如實告知他的名字：

“ 趙衡。”

很普通的名字，但穆晴明還是想不起來她聽過：“你認識我？”

“認得。”

不可能吧？

“那你說我是誰？”

“晴明。”

這一聲晴明似乎就響在耳邊，近得讓穆晴明一下就睜開了眼。

她依舊躺在馬車內的小床上，荀楚就坐在對面，大概是擔心她睡時翻動，手一直輕扶在她。

穆晴明睡眼惺忪看了他半晌，腦子清醒時立刻起身坐起來。

身上的沈重感已經消退，果然羅魂鈴是有效果，穆晴明稍微安心了些。

聽到周圍的吵雜之聲，她掀開馬車的窗戶辨別周圍的環境。

他們已經回到落雁城了，再往前不遠就是吉祥客棧。

“我要下車。”

荀楚望著她。

“我要下車你聽見沒？”她就這麽跟他回去算什麽呀？不行，絕對不能讓他覺得她很容易搞定，“不停是吧？”

穆晴明作勢就要起身下車。

荀楚擡手按了她的肩膀，兩人對望許久，荀楚沈聲道：“停車。”

這家夥沒事吧？還真讓她下車！

荀楚你可以啊，穆晴明斜睨了他片刻，旋即下車。

馬車正好停在吉祥客棧外頭。

衛榮給她擺上了馬凳，對她笑著行禮：“娘娘。”

“別這麽叫。”穆晴明下了車就走。

“娘娘這是要去何處？”衛榮著急著問，不跟他們回王府嗎？

看看，荀楚還沒一個侍衛著急呢，穆晴明餘光冷掃跟著默默下車的面具男：“當然是去找住的地方。”

衛榮看一眼主子，轉頭跟穆晴明又說了一句：“咱們馬上就到王府了。”

“那你們早些回去吧。”

“娘娘還是跟殿下回府吧。”

你家殿下可不一定這麽想，穆晴明再斜睨了身後一聲不吭的荀楚，他依舊沒有勸她回去的意思，穆晴明幹脆提步就往吉祥客棧去。

衛榮見狀：“殿下？”

不攔人嗎？

荀楚沒作聲，只是跟在穆晴明的身後也進了吉祥客棧。

穆晴明當看不到，跟王掌櫃寒暄幾句，王掌櫃問道：“姑娘是要留宿嗎？”

“嗯，您給我一間房。”

“稍等。”王掌櫃拿出鑰匙，“還是原來的那間。”

“多謝。”穆晴明拿了鑰匙就走。

一直站在不遠處的荀楚才走上前來，大概是荀楚太少出門，很多人都是通過各種謠言聽說他的，也沒幾個人真正見過，所以王掌櫃一時認不出來。

還是看到他身後的衛榮與王錚，王掌櫃才往後退了一步，隔著櫃臺拱手行禮後詢問：

“不知楚王有何指教？”

“本王要一間房。”荀楚補了一句，“王妃隔壁的房間。”

是了，晴明姑娘可是楚王妃，王掌櫃了然看了一下登記本：“小主隔壁無空房，不知對門可否要得？”

“要得。”

穆晴明上了樓梯，看荀楚在櫃臺跟王掌櫃說了一會兒話，便也拿了一個帶木牌的鑰匙往樓梯這邊走來。

他不會也要跟著住這裏吧？

穆晴明來到之前常住的“雅”字號房前，拿著鑰匙開門。

荀楚走過來，開了她身後的“悅”字號房。

穆晴明回頭瞅著他：“你想幹嘛？”

荀楚鎖還沒打開，站直了身子回她的話：“住店。”

“你不回家住什麽店啊？”

“你回家嗎？”

“不回！”穆晴明脫口回答之後才覺得語病百出，“我有家回嗎我？”

荀楚看了她好一會兒：“那我也不回。”

誰跟他也了？他不哄好她，光跟著她有用啊，她要是的是道歉……好吧，他跟她道歉了，但那還不夠，他得哄到她氣消……她也是夠矯情的。

但那又怎樣？

他不該好好跟她談談嗎？

不過他既然選擇在跟她在吉祥客棧住下來，那一定是在試圖求她原諒呢吧？

既然這樣，她就給他好好表現的機會吧。

穆晴明丟了一句“愛住不住”就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的那一瞬間，嘴角揚起分明很高興的笑意，但慢慢又起了一層無奈。

這一輩子，她第一次為一個人如此不計過程與後果的拼命，荀楚，你還能找到第二個比我對你還好的人麽？

她都沒懷疑過這樣值不值得，只想著他把這一切都做。

她有這樣的義氣與覺悟。

但像現在這樣單獨面對荀楚時，她的愛情跟其他女生一樣，難免多出一層……委屈與抱怨。

她覺得，她都這樣不要臉地回來了，荀楚就得把她哄到心滿意足，這樣才不枉她如此固執地喜歡著他。

所以他除了對她好，就是對她好，就是天天給她飯吃……

好吧，說來說去又說道飯上了。

她是真的餓了。

穆晴明打開房門，就看到荀楚站在他的房門口，見她出來他望了她片刻然後微微頷首。

這是巧合？正好他也準備出門？

穆晴明斜睨他一眼，往樓下走。

荀楚繼續默默跟在她身後。

這舉動讓穆晴明想到之前做的夢，夢裏那個叫趙衡的跟屁蟲就這麽跟著她。

這算不算是未蔔先知，不是有那樣的時候嗎，夢到的事情有意無意地在第二天發生。所以夢大概不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導致，還有一些預知的成分在裏頭。

正是午飯時間，吉祥客棧一樓的餐廳幾乎客滿，最後一個小桌也讓穆晴明給占了。

原本跟在她身後的荀楚就稍顯多餘，在原地矗立了一會兒，他退到櫃臺邊上的位置站著。

王掌櫃見狀就要問安然後設法給他安排。

荀楚微微擡手道：“王掌櫃忙生意便是。”

這……王掌櫃瞧一眼獨占一桌的穆晴明：“是。”

王掌櫃回到櫃臺內給小五使了個顏色。

小五上前給穆晴明點菜。

穆晴明點了幾樣愛吃的，喝茶吃豆子等菜上桌，就是不理荀楚。

荀楚那高個子站在櫃臺邊本就顯眼，再加上臉上帶著有一個面具，自然就萬眾矚目，也有人開始指指點點。

“未必，也許是人家長得好看也戴面具呢？”

“你沒瞧見他的手嗎？分明是個怪物。”

誰是怪物了？穆晴明狠狠瞪了一眼那桌人。

呃，她為什麽要替荀楚鳴不平呢？

“哇，母親……顰兒不敢過去。”一個五六歲大的女娃娃哭著不敢再走，“妖怪……那裏有妖怪……”

那夫人也面露驚色，過來抱著哭鬧不止的孩子匆匆離去。

誒，會不會教育孩子的大姐？！穆晴明氣不打一處來。

但荀楚罔若未聞一味地看著她，仿佛一個不留神她就能不翼而飛。

穆晴明將筷子啪嗒放在桌上，大步走到他跟前：“你還讓不讓人做生意？”

對別人毫無反應的荀楚，這會兒乖乖將袖子擋住了自己的手。

她是說他手嚇人的意思嗎？！

穆晴明氣不打一處來：“遮手就可以了啊？面具不嚇人呢？”

荀楚便緩聲道：“那我到門外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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