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楚說著還真往門外走。

誰是這個意思了？

穆晴明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這樣引來了更多人的關註，穆晴明深呼吸松開他對小五說：

“小五，那桌收了吧。”

“姑娘還沒吃幾口呢。”

“飽了。”

把位置讓人這個家夥吧，穆晴明橫了荀楚一眼走出吉祥客棧。

荀楚跟著她走了出來。

她知道他就是特意跟著她的，心裏也想著再讓他吃點苦頭，不過荀楚這一身在街上走這回頭率也是百分百。

對於一個習慣生活在青樾殿那四面高墻內的人而言，這種曝光度應該讓他很難受吧？

雖然荀楚對周圍的人視若無睹，一直保持跟在離她不超過兩米的距離之內步步跟隨，但穆晴明還是被眾人各種眼光率先耗盡了耐心，再次大步走到他跟前。

“你想幹嘛？”

街上的人實在太多，穆晴明拉著他的衣袖，轉彎下了河堤來到楊柳樹下，松開他，問：

“你到底想幹嘛？還沒完了是吧？”

他的意圖其實很明顯，荀楚望著她有點懇求地低聲問：“你，跟我回去嗎？”

他就想這樣把她耗回去？不可能的。今天沒個說法別以為她會跟他走：“跟你回哪兒去？楚王府那是你家不是我的。”

“不是楚王府也可以，就跟著我……可否？”

這話聽著是有那麽一點感人，但他以為她是在跟王府撒氣呢？她是跟他撒氣好嗎？本末倒置了啊他。

“你以為我是不想回王府嗎？我是不想跟你回去！”

荀楚嗓音依舊很低沈平緩，他鮮少有大聲的時候：“不想跟我回去的話，那你先回王府也可以。”

這話說的……什麽套路？穆晴明心裏想笑，卻板起臉：“你就打算用跟著我，還有咬文嚼字把我氣回去嗎？”

她用了“回去”二字，荀楚心裏稍稍松了一口氣：“並非如此。”

“那你為什麽一直跟著我？”

荀楚望著她良久，看她臉色絲毫沒有軟化的意思，不由蹙起眉頭，想朝她走近一些，但有些……不敢。

“我怕你後悔。”

穆晴明：“……”

荀楚眼裏有不安：“我做了很多讓你傷心的事，怕你這次見了我之後就徹底後悔曾對我抱的期許，怕你對我……”

死心了。

最後三個字荀楚沒能說出來，只是略微梗了嗓子垂下眼睫。

穆晴明看他垂在身側的雙手有些緊張地握成拳，接過了他沒說出口的話說：“我要是對你死心了你怎麽辦？”

荀楚猛然擡頭看向她，眼神慌亂，但力保鎮定地望著她。

說實話，穆晴明此刻並不覺得心疼他，而是終於有些解氣了，所以她冷聲又問：“又給我寫休書嗎？”

荀楚像被重擊了一下，滿眼愧疚痛苦。

這一下穆晴明也覺得心裏難受了，倒也不是因為荀楚，那是自己心裏憋屈。

“你生氣我設法讓你開心，我生氣你就設法讓我走，你憑什麽覺得，我要把一直被驅趕離開的地方當成家，你除了趕我走你還會做什麽？”

他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所以別……別對他死心穆晴明，荀楚眼眶一紅，喉頭哽咽了許久，能說出的也只有：

“對不住。”

“你除了說對不起之外你還會說什麽？”

“是我錯了。”

“你除了說我錯了你還會說什麽！”

“我心悅你。”

“你除了說我心悅……”穆晴明聲音一頓，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不是做夢，不是幻覺，他終於開口說他喜歡她。

這會兒穆晴明也跟著荀楚一樣紅了眼眶，但只是抿著嘴角倔強地看著他。

荀楚深深地望著她：“明知不可以但依舊無法自拔地，傾慕你。”

“明知是誰啊？”穆晴明大聲反問他。

荀楚一楞。

穆晴明：“明知說你不可以喜歡我你就不喜歡，我說可以你倒是當耳旁風，那你喜歡明知好了，喜歡我幹嘛呀？”

這個時候還能說出這樣的話，算不算她已經原諒了他？

風吹著楊柳輕拂。

荀楚朝她邁近了一步：“晴明，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好？”

“明知現在又讓你喜歡我了？”

荀楚點不了頭，也搖不了頭，就說：“我以後聽你的，不聽明知的。”

倒挺會入鄉隨俗，這樣就反了她的套路？

“都聽我的？”

荀楚點頭。

那好，穆晴明想了想問：“那你說，葬天林的事情你知道還是不知道？”

這事，他也猜到瞞不過她，他點頭，知道。

“放出你能釋放婆羅消息的人……”

“是我。”荀楚如實回答。

雖然已經做好這個準備，但聽他親口承認穆晴明還是覺得心慌了一陣：“那你做這樣的決定，是因我而起嗎？”

“不是。”荀楚立即否認，“只是我有了貪念覺得不甘，就想毀了他們想守護的東西而已。”

穆晴明想起玄瀾闕給她看的葬天林爆發的場景，依舊很害怕荀楚引起那樣的後果，但同時知道荀楚會這麽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她。

畢竟當初荀楚為了服從所謂的天命，曾甘願走上天刑山。

若是沒有她出現，或許當時荀楚就已經順從所謂的天意，或飛升或真的被收服。

是她不斷挽留，不斷給他灌輸生命的意義，灌輸欲望，還有她的喜歡。

如果說荀楚真的有貪念，那所謂的貪念都是被她慫恿出來的。

“荀楚，你喜歡我，對嗎？”

“嗯。”

“可是荀楚，你卻一直推開我。”

那是因為……罷了，荀楚沒有辯解。

穆晴明頷首：“我知道，是因為我身上的咒印，你認為那是你給我帶來的死亡印記對嗎？”

“你知道？”

穆晴明點頭：“可你有沒想過，也許想辦法解除我們之間的詛咒，會比去嘗試觸動婆羅更有意義？你大概也覺得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魚死網破爭一回，但在僅有的時間裏為什麽不爭分奪秒的跟我在一起？”

“我走了你怎麽辦？”

“那你替我想了那麽多，結果呢？”

荀楚再次啞然。

穆晴明目光誠懇：“我知道你原本無欲無求，但我把你從天刑山搶下來，不是為了讓你成為預言中的災難，你選擇與玄瀾闕或婆羅之境同歸於盡的做法，我一點也不讚同，也一點不是為了我好。”

“荀楚，你用三年的時間策劃了一場離開，這三年你不覺得冤嗎？”

冤。

當初也是以為她已經從這世上消失了他才如此極端。

而她最終出現在了他極度想到打破命運的時刻。

他想過，如果穆晴明跟他在一起註定你死我亡，還不如就此天涯陌路，也算給她一個好的結果。

但現在，荀楚知道了玄瀾闕的真正目的，他其實又覺得這三年走得並不冤。

樹欲靜風不止，天下之大，註定沒有他跟穆晴明容身的地方，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他現在也很清楚，為什麽三年前玄瀾闕沒有直接殺了他，為什麽選擇選擇了穆晴明。

而正是因為當時有了穆晴明，才有了他多活三年的機會，否則玄瀾闕如何能輕易給了他那麽多的時間？

不過玄瀾闕，當初沒要他的命，往後只會追悔莫及。

“我知道錯了晴明，以後我與你朝夕都不分離，我會一直陪著你。”

呵，總算說一句人話了，穆晴明嗤鼻一笑：“陪我多久？”

又是到他生命的終結，或是她生命的終結這樣的話嗎？

荀楚這次卻說：“久到你討厭我了，想不起我了，也會一直陪著你。”

這話莫名讓穆晴明心酸，眼眶又紅了：“像我這樣不管被趕幾次都會回來這樣嗎？”

荀楚滿眼歉疚：“嗯，不管多少次你都趕不走我，我一直跟著你哪都不走。”

這還差不多，穆晴明心裏的氣也消了，又問他：“不會想著去碰婆羅之境的哪個地方了？”

“不會了，除了你我哪都不碰。”

“……”這話是不是有點歧義？穆晴明斜眼瞧著這人又故意問，“會不會喜歡別人？”

“除了你誰都也不喜歡。”

“是不是還要娶別人？”

讓她見到他娶別人的畫面，他罪惡感難消，荀楚歉然道：“讓你見到那樣的畫面……”

“我不要道歉，你還接著剛才的說。”

荀楚想了一會兒才會意，沈寂的眼睛慢慢溢出水色柔光，他說：“除了你穆晴明，我誰也不娶。”

穆晴明覺得自己就是個貨真價實的戀愛中女孩，雖然她也算是大齡青年，但頭一次情竇初開，還有那什麽……她現在沒還沒滿二十呢！

所以允許她對這甜言蜜語百聽不厭。

她其實就是那麽膚淺，喜歡聽喜歡的人說海誓山盟。

不過……

“哼。”

正逐漸被感化的穆晴明突然被進入視線裏的女子身影，瞬間消減了大半的感動。

穆晴明雙臂交疊，皮笑肉不笑地跟荀楚說道：“你們家明知來了。”

明知是何人？荀楚回頭一瞧。

宋致玉穿過石橋往他們所在的河提楊柳下走來。

人未到，淚先流，淚流滿面時走到荀楚跟前，噗通雙膝就跪地：“請殿下賜貧妾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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