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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荀楚與玄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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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還是要走,穆晴明狠狠捏起拳頭站了起來:“是玄尊讓你這樣甘願獻出生命對嗎?那我現在就去殺了那個混蛋!”

“站住。”

“你想讓我站住就出來!”穆晴明紅著眼睛瞪著他,“反正你死了也看不到我怎麽活著。”

“咳,咳……”荀楚再次咳出血,“你何須如此?”

“我說了,這世上我只有你,你不在,我也不大關心我活得是否安生。”

“晴明……”

“你就安心在這等死,後會無期。”穆晴明當真轉身就走。

“穆晴明!”荀楚想要起身,但身體僵硬,氣血攻心他撲倒在地,“穆晴明你站住……”

電閃雷鳴不斷,雨水繼續沖刷在她單薄的身上,穆晴明的雙拳捏得緊緊的:“你想阻止我就出來。”

“出不來……”荀楚伏在地上,“穆晴明,天道輪回是改變不了的。”

“天道我不管!”穆晴明沒回頭,背影壓抑得顫抖,“天要你死,我要你活,你荀楚自己想死還是想活著!”

天雷依舊一道道絞殺過荀楚的身體,鮮血在他身體下蔓延,血泊中已經幾近到了極限的軀體,像某種獸類的瀕臨死亡,又像是被打回的原形。

仿佛是飛升前的祥瑞,又仿佛是墮落前的兇兆。

荀楚的指尖在染血的地板劃出幾道印記。

如果在穆晴明出現之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死亡才是他的歸宿。

如果在今天的穆晴明出現之前,他依舊會選擇他所認定的這個歸宿。

但此刻穆晴明就在他的面前,他如果就此離去或看她離去,心中卻是這般難以割舍。

穆晴明你為何會在此刻出現?

荀楚閉上眼,腦海裏浮現天地崩塌的畫面,這是他與生帶來的末日記憶。

“我若留下便是一場劫難。”

“那我來收場!”穆晴明猛然沖回天鐘罩旁,小小的身體湧出澎湃的力量,她用雙拳砸在結界上,“這樣敗給還沒經歷的預言算什麽!”

她出手再擊天鐘結界。

原本豎直穿透結界的天雷被打得淩亂,從地表陣印中脫軌而出,從荀楚的身邊繞了過去。

穆晴明居然赤手空拳打亂了歸元法陣?

不對,是法陣正在轉移攻擊目標轉向穆晴明。

“晴明退開!”荀楚低吼。

但穆晴明絲毫沒退,因為知道那些攻擊來襲,她目光變得更加堅定不移。

如果荀楚堅信眼前就是天命,那她就打破天命!

一股堅實的力量從命海裏湧出,心臟的血液瞬間沸騰,倒映縱橫閃電的眼睛裏冒出更明亮更熾熱的火焰。

在雷電射殺而來的瞬間,穆晴明一個直拳打在數道天雷的中央。

轟——

閃電在她小卻堅實無比的拳頭下靜止了幾秒,接著被爆破轟開,如同銀蛇曲曲折折閃退。

荀楚看著她堅定無比地再出拳,口中執著吶喊:“我要你活著!”

在她凝視他的瞳孔裏,燃著怒放的生命之火。

是有多渴望生命,多堅定,才能讓一雙眼睛盛放如此熱烈的希望之光。

這光芒照入他黑暗的眼睛,直抵他空洞的心臟,點燃他冰冷的血液。

再看穆晴明,荀楚又不由瞇起雙眼。

她的身上正燃燒了一層暗紅色的火焰,她拳頭打出的血花,順著閃電退卻的軌跡布滿天鐘的表面,像紅色的荊棘艷麗奪目。

她的血混著風雨的氣息灌滿了他的鼻腔,這氣息喚醒了他靈魂深處隱約的疼痛。

“穆晴明……”

“活著——”

穆晴明最後一拳砸下!

歸元法陣的天鐘以她拳頭為起點,沿著她的血跡裂開,最終如同鏡子碎得四分五裂。

穆晴明精疲力竭,鮮血淋漓的雙手撐在膝蓋上,擡眼看向荀楚的時候,原本感覺連邁腿的力量都沒有的她,又再次提步疾奔向荀楚。

歸元法陣……沒有結束!

而是在天鐘被破之後,天雷比之前更密集地直接劈向荀楚,他不死雷不休

天道的決絕遠比穆晴明想得更冰冷。

穆晴明一把撲在荀楚的身上。

數道天劫從她背後絞殺而過,撕裂的疼痛由內至外擴散,從骨頭到皮肉,絞殺心扉,不能呼吸。

那長達兩個時辰的絞殺,荀楚是怎麽頂過來的?

他好像……並不是那麽甘願離開啊。

穆晴明想抱起荀楚,可雙臂的骨頭好像都碎了,她抱不起他。

她想說話,可是口中都是血,說不出來。

這一刻,突然明白荀楚當時的無奈。

可是……

她軟軟貼著他的耳朵,滿是鮮血的唇吃力的傳達著,在他耳朵上留下鮮紅血跡的話:

“荀楚,就算很疼……也該活著……找到心甘情願的……歸宿。”

然後,她趴在他背後動也不動,她滾燙的血液不斷灌入他的傷口,灼燒火辣得讓他想要嘶鳴咆哮,心跳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荀楚擡起手臂將身上的人裹到懷裏,護在身下,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心口。

數道天劫轟在他的背後,可這一次,只如同利箭打入深海,激不起皮開肉綻的火花。

荀楚雙拳一握,左臂堅硬的鱗褪去硬化的表層,右臂也褪去了通黑,重新回到了不規則紋路的狀態。

他一手將穆晴明抱在懷中,一手按在地上……

沒過多久,天刑山山體之內傳來悶悶巨響。

這仿佛是天雷被導入山石之中,山體動蕩起來。

荀楚解下鬥篷裹住懷裏的人兒,抱起她從地上毅然站起。

天雷依舊打在他的身上,但此刻的荀楚如同聳立的懸崖峭壁,在雪亮的閃電之下又貌似一尊魔神。

荀楚低頭看懷中的人兒,再思起那日他想要從臥榻把她抱回房裏,短短數十步他都抱不起,那種挫敗與壓抑直至此刻之前也未曾釋懷。

當時他是有多克制才忍著沒去抱她?

既然需要克制,那就不是他的本意。

此刻這樣抱著她,心裏最舒坦。

心甘情願……果然是一個很好的詞。

荀楚邁開步伐,腳下的法陣在他離開時分崩。

地動山搖。

天刑山在崩塌。

“天刑山的結界消失了?”此時茅草亭下的衛榮吃驚說完,臉色又是一暗,“所以,都結束了嗎?”

王錚望著山頂的閃電擰著眉頭。

“這山怎麽在動?”衛榮看看腳下又看看頭頂的草棚,“不好。”

兩人旋即從茅草亭下跳出,草亭倒塌了。

再看山石開始大大小小的滾落,兩人再望一眼山頂,心照不宣沈默離去。

清晨雨霧未散,守在山下的王錚與衛榮再次來到天刑山。

一夜之間,天刑山只剩一堆亂石與橫七豎八的斷木,早已不見了原來的面貌。

衛榮看著面目全非的景致苦著一張臉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個全屍。”

這話讓王錚背部一僵,本想罵他兩句,但這話說得不無道理,所以他閉口看著眼前一顆發著光亮的珠子許久不動。

衛榮彎腰撿起那顆天星夜明珠,嘆氣:“本來還能活下一個的……”

這人……王錚斜眼看他,不說話沒人把他當啞巴。

心裏難過還不能讓人說話了?衛榮也瞪回去。驀然,他哀怨的雙眼突然睜大,又有甩了甩頭再看,然後猛拍王錚的肩膀:“那……那不是殿下嗎?”

這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事嗎?

王錚真想揍他。

但衛榮卻伸手把他的臉強制轉過去。

濕漉漉的亂石斷樹間,一個頎長的身影穿過迷霧慢慢呈現,他一步一步朝他們走過來,懷中還抱著一個用鬥篷裹著的人。

看不到他懷中人的模樣,但那個走得穩穩當當的人,左面生鱗右面見紋,可不就是昨夜在天刑山受劫的,楚王殿下嗎?

衛榮與王錚錯愕之後,不約而同立刻拱手道:“殿下!”

荀楚朝他們再走了兩步,腳步便立刻停了下來。

潮濕的空氣像是突然靜止了一般。

不知是太過驚喜還是意外,衛榮覺得氣氛十分不同,他慢慢擡起視線。

楚王殿下的目光並沒有停在他們身上,而是越過他們看向更遠的地方。

衛榮這才一陣激靈背後都涼透了。

剛才讓他緊繃不已的並非殿下的起死回生,而是從身後傳來類似殺氣的涼薄氣壓。

衛榮猛然回頭。

空山新雨後,靜謐潮濕的山林蒼翠欲滴。

綠得讓人屏息的一角,立著一襲白衣人。

白衣人手握紙傘靜立細雨中,晨霧從他鞋履彌散向清逸的衣帶。

白衣如雪,黑發如墨,遠遠看著如同山野仙影。

描著山水墨畫的紙傘,遮蔽了他的眼睛,但如同花瓣一樣的唇,勾著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分明美得如山中神雲中仙的畫面,但卻讓人有不寒而栗的畏懼感。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衛榮竟一點也沒察覺。

倒是一旁的王錚對那人拱手行禮:“玄尊大人。”

玄……玄尊?!

衛榮還沒反應過來,但聽到這個稱呼還是下意識的跟著王錚行禮。

玄尊卻沒有說話,微微擡起紙傘。

與傘沿齊平視線從荀楚的身上,移到他懷中抱著的那一團,嘴角的笑容深了一些。

荀楚不由將懷中人抱得更緊,嘴角一抿,他抱著穆晴明走向不遠處的馬車。

王錚與衛榮跟上。

荀楚將穆晴明放到車上後,沈聲與衛榮他們道:“守在這兒。”

說罷他離開馬車朝玄尊走去,在離他三步之遙的位置停下。

玄尊依舊沒開口,那雙狹長的眼睛緩慢看向荀楚站立的雙腿,這才露出一聲春風化細雨的笑:“呵。”

荀楚目光一凜,沈聲道:“再給我一些時間。”

“多久?”玄尊的聲音如空山微雨,帶著柔和又溫潤的磁性,嘴角那仿佛與生俱來的兩分笑意,讓他看起來人畜無害。

荀楚喉頭一動。

至少等到穆晴明能讓他放心走的時候……

其實,這句話他還是習慣性給了保守的想法。

他想要陪穆晴明走完一生,這才是他心裏的答案。

玄尊微微一笑,狹長的雙眸瞥向那輛馬車:“是沒想好還是想要的時間太長,怕本座不允?”

“你要知道,我並非十分需要得到你允許。”

“噢?那九分需要的話你想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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