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還沒過，穆晴明被安排到了大書房。

此刻，她面前堆放著一摞厚厚的賬本，管家楊忠在旁邊逐一講解。

從簡單的王府內部收支開始，再到王府的土地、商鋪、邊境貢賦等等，從分類賬、明細賬到總賬，林林種種。

穆晴明從不覺得自己笨，甚至有時候自我感覺很聰明，但連續數天面對這些數字後，也開始懷疑人生了。

勞資是個警察不是財務，打架辦案找她不在話下，但管賬……

穆晴明將賬本往桌面一丟癱倒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在一次喃喃道：“我能不能撂挑子？”

當然是……不能。

誰讓她事先答應了荀楚，而這些就是荀楚那天晚上讓她做的事。

這事吧說著不難，但她做起來別提有多痛苦，一堆賬目不說，她對大夏的文字還沒那麽熟悉，就算當初覺得荀楚教得很快，但她看起來還是非常緩慢費力。

相當於，荀楚的這個要求，不但要她學會看楚王府所有賬目，還要順便把大夏國的字也都學起來。

頭幾天，她的進度十分緩慢，若不是頂著王妃的身份，估計管家早就開除她。

但她心裏明白自己不是真王妃，現在大概等同於，從荀楚那獲得一份可遇不可求的工作機會，對於穿越來的她而言，荀楚確實待她不錯的。

嗯，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來吧穆晴明，文字看著吃力那就多看幾遍，賬本看不懂那就多花時間，問題解決不了就不恥下問。

就這樣，十天過去。

二十天過去。

一個月過去。

管家看她這拼命三郎的勢頭都有點擔心：“娘娘，這些不急，您可以慢慢看，殿下只要求娘娘能看懂賬目即可。”

“哦我知道。”但她這人就是喜歡把事給做好，“這田地賬本我能拿回海棠閣看嗎？”

“當然，老奴讓染墨給您送過去。”

“賬本我自己拿回去就行，晚點你把我要找的資料讓染墨送過來。”

“是。”

穆晴明繼續這樣夜以繼日的埋頭苦幹。

衛榮偶爾在荀楚面前拐彎抹角的提醒：“海棠閣的海棠開花了，殿下可要去賞花？”

其實是穆晴明大半月沒來青樾殿，而殿下也足月沒出青樾殿。

但衛榮的提議得不到荀楚一點回應，他給木頭樁子似的王錚使眼色，趕緊也說兩句的。

王錚毫無反應。

衛榮狠狠白了他一眼，又上前笑著說：“殿下，管家說娘娘最近十分辛苦，黎溪也說娘娘時常廢寢忘食，這麽說來，娘娘好像也許久沒來青樾殿用晚飯了，不如……”

言下之意已經十分明顯，但荀楚頭也沒擡，將手中的書冊放到桌面，王錚會意上前將他推進臥房。

衛榮撓頭，難道他的提議不好嗎？

等王錚從臥房出來，衛榮一把拖他來到院子裏：“讓你幫著說句話你怎麽不說？”

王錚瞥了他一眼，將抓著他的手推下去：“殿下自有分寸。”

“如何有分寸？殿下已經幾天沒說一句話，你看不出來殿下不一樣了嗎？”

“殿下不是經常數日不開口的嗎？”

“這……”對，楚王殿下時常那樣，不少人誤以為他是個啞巴，“那不是王妃娘娘來之前的事嗎？你別說沒看出來殿下喜歡跟娘娘呆在一起。”

王錚瞧著他，閉口不言。

顯然這家夥也沒瞎，分明跟他的感覺一樣，衛榮趁機繼續又說：“前些時候，為了讓王妃開心殿下都願意出府游玩。分明身體比以前好了許多，最近又經常臥床不起，足不出戶。”

見王錚依舊沈默不語衛榮踢了他一下：“你倒是說句話。”

王錚擰眉：“衛榮，你忘了殿下是要成為什麽的人了？”

什麽？！一句話如同醍醐灌頂，衛榮瞪大眼睛結結巴巴地問：“你是說……你是說……殿下的時間快到了嗎？”

王錚腮幫子一緊，沒吭聲。

衛榮得給他急死，出手就是一拳揍在他肩膀：“你就想瞞著我是不是？”

“為何瞞著你你心裏不清楚？”

衛榮像被踩了一下尾巴想反駁，但又很明白王錚的意思：“何事該說，何事不該說，我難道沒分寸嗎？說得我好像跟跟人說過什麽秘密似的。”

“別人不至於，但你能保證王妃問起你也不說嗎？”

“我……”衛榮再次被戳中要害，好一會兒才惱羞成怒反問王錚，“你覺得娘娘不可信？還是覺得她對殿下有二心？”

木魚腦袋，王錚深呼吸：“你覺得殿下認為娘娘不可信，才把王府上下都交付出去？”

這下衛榮一句話也說不上來，臉上驀然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問：“殿下……是在給娘娘安排後路嗎？”

王錚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沈默離開。

衛榮嘴一撇，覺得主子可憐，想到王妃此刻還一無所知也覺得有點難受，可他卻什麽都不能說。

這樣又過了一個月。

穆晴明終於大大方方走進青樾殿，因為當時荀楚說：“你若覺得已能讀懂那些賬，就過來青樾殿讓本王考核。”

距離他說那句話居然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看來她也沒自己想得那麽聰明，不過為了盡快過來讓荀楚考核，她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並有自信關於楚王府的賬務，荀楚考核什麽她都能答得上來。

以前她敲門就進去的青樾殿，這次大概因為試用期考核的原因，她倒是老實等衛榮去傳話。

“殿下，王妃娘娘來了。”

兩個月，對一個連文字都認不全的人來說，這樣的進度已經比他預想的好。

坐在書桌前的荀楚將手中的筆擱在筆架上：“讓她進來。”

剛才進門前想過，見到荀楚她是抱著見主考官還是老板的心態，但遠遠看到那張醜醜的臉，原本還一本正經的穆晴明就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走到他面前，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很燦爛，卻有模有樣給他拱手作禮：“拜見楚王殿下。”

荀楚倒是一點不客氣地接茬：“免禮。”

瞬間讓穆晴明破功笑出聲來：“誒，多久不見了，能不能給個友善的笑容？”

才兩個月不見，這人兒貌似長高了一些，換下冬天厚重的衣裳，看起來也清瘦不少，顯然最近她是下了苦功，所以今日才一臉自信走到他面前。

也是個要強的人啊。

荀楚問她：“可做好考核的準備？”

“來吧。”

“看來是有十足的把握。”

“十足不敢，還望殿下手下留情別太為難小的。”穆晴明語氣輕松。

荀楚垂眸想了想：“那本王就手下留情罷，衛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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